三侠剑 - 第 87 页/共 136 页
焉能容得?有心将此贼杀在你们院中,明日若被官府知晓,此乃人命关天,吾神将他挟在大路阳关去杀。刘三之母好训教你不孝之子!刘三,你贤妻乃是三从四德之女,夫妻要相敬相爱,刘王氏不可歇了心,从此益当孝敬婆母。如不听吾神之言,明日夜晚取你一家三口之命。吾神走也!”
胜爷挟着贼人出了院子,刘家坟南东西的大道,胜爷到了大道旁一抬胳膊,将贼人放在地上。贼人抬头一看,乃是白胡子老者,遂说道:“老爷子,我们实不容易,好几年存了二十多两银子。那妇人在庙前说谁要给他十两二十两银子,他说跟谁过日子。”胜爷闻听,心里头气儿就大啦,向贼人唾了一口:“呸!你再细看看我是何人?”语毕,由腰间取出火折子,晃燃着,恶贼一看,正是白天那位老头,钱是人家给的。恶贼跪倒恳求,叫道:“老爷子饶命吧!”胜爷将火折交于左手,握鱼鳞紫金刀,向贼人的脑门子上三晃,冷气森森,叫道:“恶贼,你姓什名谁?你要说了实话,倘能可饶,老夫饶你不死。”贼人叫道:“老爷子,只要你饶我不死,我都告诉你。”胜爷说道:“你且从头说来。”恶贼说道:“我姓缺,叫缺德。先人给我留下两间房子两亩地,皆因为我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将房子地都出售了,亲戚朋友,挪借周遍。今年三月间,输得实在一点儿辄也没有啦,夜间我遂拿了一条绳子,在大道边上等孤行的客人。可巧来了一个背褥套的客人,我由他背后用绳子向他颈子上一套,后背对着后背一背,将他背得纹丝儿也不动啦,气息已断。我遂将大褥套背到杭州东门外,夜间住了店啦,在店里打开褥套一看,里边有百余两现银子,衣物约值一百来两。将银子拿到宝局上,三五天就输啦,又卖了衣物,也输在宝局上。我劫人的那天,第二日就有人在宝局上说闲话,被勒死的那人又活啦,在杭州报了案啦。自从做完这个事之后,我
什么都没干过,直到今天昼间,我看见你在庙前头给那少妇银子,我才见财起意。”胜爷说道:“你见财起意倒有可饶之余地,你为什么用匕首刀要杀老婆儿?”贼人说道:“我那是吓吓她呢。”胜爷说道:“见财起意为什么要拐走人家媳妇?”
贼人语塞。胜爷说道:“三月间劫行路之人,不该将人勒死,他是苏醒过来啦,倘不能苏醒,岂不是叫人家父母不相见,妻子不团圆吗?今天又犯好淫杀命之举。你这种臭贼,实在可杀不可留。”杀字尚未出口,鱼鳞紫金刀起处,就听噗的一声,胜爷一挺身,抬腿擦刀,贼人头尸两分。
胜三爷一飘额下银髯,仰面而笑,自言自语说道:“这才心平气和。”就听树内呐喊一声:“着!”胜爷一闪身躯,一物叭啦一声落于尘埃。此人先喊的着,打的力量不大,就是打上也不至很重,胜爷低头一看,原是一块没羽飞石。胜爷回头向林中观看,见是矬小之人,胜爷赶紧由缺德的胳膊上取下金镖,随后就追,迫至好几里地去,仍是相隔胜爷一箭来远。胜爷一追的时候,也就是相隔一丈来远。追到迎面有一座树林,此人遂进了树林,此树林与别的树林不同,正当中五棵大树有中腰粗,四外东西南北俱都是才栽一二年的松树。胜爷到了树林子里,向西观看,有一所院宇,胜爷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座古庙,胜爷捻髯思索:“庵观寺院多有不法之人,这个人必然进了庙啦。”胜爷拧身上了大墙,飘身落地,一看正是东跨院,北房二间,一明两暗,西暗间隐隐有灯光,东房两间。胜爷复又上了东房四外观看!冷清清静寂寂,一无人声,二无犬吠。
胜爷正在向下观看,就见北房一条黑影,由后坡蹿到前坡,胜爷暗道:“果不出吾所料。”此人一身青,背后明焕焕一把单刀,胜爷遂隐在瓦垄当中,细一看又不对啦,此人身量高。当时见此人由北上飘身下来,直奔北屋,用肩头一推门,门闩上
着呢,此人抽出背后单刀,一拨门插关,庙里的门,就是一条插关,手腕儿一晃,把门的插关拨落,双扇门推开一扇,贼人转身进去。胜爷纳闷:“他在此落足,他应当叫门,为何用刀拨门呢?”忽然间西暗间灯花一亮,胜爷明白这是贼人打蜡花呢。胜爷由东房上纵下来,悄悄来到西暗间窗户外,打破了窗户纸向里一看,胜爷一怔:一脸白圈癣,不是别人,正是茶馆掌柜的。床上看见有一个道姑,是未落发修行的道姑,年纪在十八九岁,正在床上合衣而卧,手托香腮,青布小鞋,借灯光看的真切,长的容貌秀美。贼人进到屋中,将刀插于背后,伸手一拍床沿,叭叭的乱响,道姑惊醒,用手揉了揉杏眼,说道:“你是什么人?大胆包天,敢夜人佛门静地。你要窃取偷盗,箱子里有两件衣服,有几吊钱,你呼醒了我何故?”贼人一乐说道:“我不是窃取偷盗。太阳平西的时候,从此庙经过,见美人你买水菜,我在西南角隐住身,看了你半天,临走之时我留下暗记,今夜晚前来,但求片刻之欢,也省得美人你独宿孤单,美人要什么绸缎东西,我必能如命奉敬。”道姑闻听,蛾眉一皱,说道:“我有心大喊几声,庙距村口甚近,倘若喊来地方保甲,将你捉住,你的罪名不小,搅闹佛门静地。你们男子汉宜懂三纲五常,孝悌忠信。蚁得虫而报其众,乃仁也;蜂见花而聚其众,鹿得草而鸣其群,义也;羊羔跪乳,马不欺母,礼也;蜘蛛网罗而食,蝼蚁塞穴而闭水,智也;鸡非晓而不鸣,燕非舍而不至,信也。禽兽都晓得三纲五常,我身入玄门,乃是名家之女,因命孤苦,才到这分景况。也不必言我父母的姓名,我天伦是文举,一家五口,我的父母兄弟妹妹,去年六月间都得了热病,吾之父母双双故去,吾兄弟妹妹已死,就剩下孤苦独命的我。恳求街坊邻居,叔叔大爷,聘请我们至亲高友,将我家房产家业俱都与我父母作为出殡之资,我给我父母扛幡
架灵,办完丧事,守了十八天热孝。又聘请至亲,言明我的意志,剪去青丝,落发为尼。吾之姑妈、姨娘、女眷亲戚等,街坊邻居、婶子、大娘、姊妹都跪在难女面前,我的姨娘先叫我带发三年,三年过去之后再剪青丝。我是孤苦命独之人,贼人不要起邪念,我是立志守贞操,独宿独眠。”贼人闻听一笑,说道:“姑娘,我们绿林道,不怕命独,世界上欢乐事,此为姑娘若有怜香惜玉之心,赏赐半刻欢笑,如其不然,你来看。”
说着,将刀亮出半尺余长。道姑说道:“宁跟随父母兄弟同赴黄泉,决不能玷污自己的名誉。”低头叫道:“恶贼!请速杀吧。”恶贼握刀,姑娘伸首受死。胜爷在外面一看,姑娘乃是九烈三贞,引颈受死,面无半点惧色。贼人笑说道:“我不杀你这美人,我将你关在屋中,我把你脱的上下无条线。你是姑娘,我是男子。”道姑闻听,颜色更变,咬银牙直奔窗户立柱就要撞头。老英雄心说:“好一个节烈姑娘!我若不救,尚待何人?”思索至此,咳嗽一声,叫道:“出家的师傅!不要行其短见,现有胜英在此。”胜爷一报出名姓,贼人在屋中一转,熄灭青油灯,贼人色胆如天,色心助胆,叫道:“老匹夫胜英!
早晨你在大太爷茶铺喝茶,我要用铁通条将你扎死,碰见那个病老头,踢飞了我的铁通条,今夜晚你又来搅闹大太爷的美事。
我先杀老儿胜英,后再与姑娘颠鸾倒风”开了里间屋门到明间屋,一开双门,先抛出一个凳子去。随后纵出来说道:“老胜英!你耽误大太爷的美事,我与你一死相拼!”胜爷微微一笑:“毛贼,你通报了名姓,我叫你赶路去。胜爷刀下不死无名之鬼。”贼人叫道:“老儿你有眼无珠!在四月里我们到莫州三关庙前铺把势场,你三打我师傅飞镖秦义龙,我师傅怀恨在心,夜晚打发樊林要杀你满门,有你的余党害了我师弟金面鬼樊林,此事难道你忘了吗?飞镖秦义龙是我的恩师,我叫花面鬼吴
升。”说着话,向上一进步,给了胜爷一刀。胜爷刀也离鞘啦,一闪身躯,鱼鳞紫金刀裹脑缠头,贼人一低头,几乎削落壮帽。
吴升心中这才醒悟,心说:“我不是老儿对手,三十六招,走为上策。”纵上东房。胜爷说:“我不在庙里杀你,庙是佛门净地,我伯污染庙宇。”语毕,随在后面就追。吴升抖手一镖,胜爷用鱼鳞紫金刀一绷,就听当的一声落于尘埃,贼人纵身越过东群墙,出了庙,直奔那片树林而去。方才表过,树林不大,南北长限十几丈,东西宽六七丈,贼人跑到树林子里头,就听哎呀一声,将刀抛地。胜爷心说:“毛贼与胜某还闹鬼,我还上你毛贼的当吗?你躲在树后头,我进去你好用镖打我。”胜爷一伏腰到西南角上,由西北角又到东北角,由东北角到东南角,如此绕了三圈,不见淫贼之影,胜爷打着火折一照,向树林中走去,一阵金风刺人肌肤,又闻着有一阵一阵的血腥气。
走到五棵大树切近,低头一看,花面鬼吴升的刀明焕焕在地下扔着,再向前一看,花面鬼吴升已经被人大卸八块啦,但是不知被何人所杀。胜爷心中暗道:“这样小树林子藏不住人哪,我围绕着树林子走三圈,并未见有人影儿,怎么此人不见了呢?”胜爷遂举起火折子向大松树上观看,第一棵树上无人,第二棵树上也没有人,又一看第三棵大树上站定一人。胜爷说道:“朋友露了白啦,还不下来?”此人笑嘻嘻的,脑袋朝下作蝎子爬,爬到离地三尺来高,一翻身叭啦一声,站在了尘埃。
胜爷一看,正是那矬矮之人,衣服可换啦,旧蓝云缎子壮帽,蓝绸子短靠,蓝缎的鞋子,十字绊腰系英雄带,背后明亮亮一对家伙,脸上也没有油泥,胡须也是顺着啦。白天他脸上的油泥,本是锅烟子做的。胜爷说道:“足下何如人也?”那老者双眼一瞪说:“我是办案的。你这老不知自爱的因奸不愤,老采花贼把小采花贼杀死。”胜爷闻听一愣说道:“你可将我
的名誉损毁啦,白天我请你吃饭,你看着我有错吗?此时你又说我老采花贼,朋友,你大概也许知道我,我乃直隶莫州古城村胜英是也。”老者闻听,将三角眼一瞪说道:“胜英?不论是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胜爷说道:“朋友,白天你在酒楼上玩笑,你跑啦,我没追上你,回去跑堂的问我,我说我是办案的,不过随口而答,教我一时之间难以为情,不过玩笑耳。”老者说道:“人命关天还是玩笑?”说着话,打背后抽出点钢双镢,搂头就打,胜爷一闪身躲开双镢;老者一反手双镢迎着肚子便刺,胜爷又一闪身,双镢拦腰便打。列位,这位老者是真扎真打,将一位屈己从人的胜三爷,闹的也莫明其妙了:你说他是冤家吧,方才吴升说啦,本是用通条烫我,他又将通条踢飞啦,明明是救我,怎么此时他是真打呢?胜三爷万般无奈,将火折熄灭,带在腰间,揠鱼鳞紫金刀接架相还。
那老者的点钢双镢神出鬼没,胜爷的刀遮前挡后,不肯下绝招。
胜爷纳闷,猜不透老者是什么人,倘若将自己的衣服用双镢挑了,一辈子的英名算完啦。胜爷思索至此,心中暗道:“我先用镖将他打倒下,然后有什么事再说。”胜爷遂将刀交于左手,向圈子外一纵,登出金镖,仰起手腕。那老者一看,黄眼珠一转,心中暗道:“我要干,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英雄,也难逃胜三爷的镖。”老者思索至此,点钢双镢当的一声扔在就地,双手一提腰围子,双膝跪倒,叫道:“胜三哥!一向可好!”胜三爷一笑,托着金镖,可就不敢撒手,胜爷说道:“阁下何如人也?胜英不敢当。”老者说道:“胜三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二十年你待小弟有救命之恩,咱们是联盟的弟兄,你是北路镖头,有一位神刀将李刚,那是我盟兄。你与李四哥人称明清八义,李四哥性情高傲,在张家口伤了马鞑子无数,口外马鞑子撒传单,李刚的镖在哪儿遇上,就在哪儿劫。李四爷遂
将在下约出来,帮着办镖,我们哥俩那时压着二十个驮子够奔张家口,我们哥俩刚到喇嘛庙的交界,只闻前边呼啸一响,出来六个马鞑子迎头挡住,镗子手说道:“这是神刀将李四爷的镖。”马鞑说道:“劫!劫的就是神刀将李四爷。”镗子手将驮子打了盘,我们哥俩遂与马鞑子交手。忽然由东边又来了六七个马鞑子,西边又来了十几个马鞑子,将我弟兄团团围住。
愈聚贼人愈多,由吃早晨饭时,只杀到太阳平西,马鞑子聚了足有二百号之众,我与我四哥力尽声嘶,衣服湿透,热汗直流。
众群贼呐喊;将李刚与矬子剁成肉泥,方消胸中之恨!眼睁睁我弟兄要丧命之时,你老人家在高阜处,一声呐喊说:‘北路弟兄们请高抬贵手,李刚是我盟弟,我胜英来也!’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的马鞑子,一闻我兄之名,只吓的胆裂魂飞,一哄而散。
那时节我李四哥与小弟指引,小弟姓张,人称金面韦驮张旺。”
胜爷一听,将镖放在囊中,伸手相搀,遂说道:“原来是张贤弟。贤弟请上,受愚兄一拜!若不是贤弟在茶铺相救,愚兄早死吴升之手矣。”张旺闻听,遂说道:“胜三哥说的哪里话来?
二十年前若非恩兄相救,小弟已早死多时矣,焉有今日?”胜爷说道:“贤弟在五贤楼与兄玩笑,此处又说愚兄是老采花贼,愚兄一生一世,向不与人玩笑,贤弟何以与兄玩笑呢?”张旺道:“三哥莫怪,这是小弟在三哥面前撒个娇儿。”胜爷叫道:“贤弟以后可不许。”张旺答道:“小弟我再也不敢了。”胜爷道:“你这一天夜光景,跟着愚兄受累不轻。”张旺说道:“非也,我由四月莫州庙就没离你左右。由你在庙场镖打秦义龙之后,夜晚樊林行刺,我将你的天棚杆子俱用锯割断,留个斜碴儿,然后再对上。那贼人杆子上拿了一把大顶,向天棚杆柱走去,走到离斜碴二尺多远,那小子就掉下来啦。我恐怕在院中宰他,污了你的宅院,弄到树林子里,将他大卸八块。老
道七星真人被擒,那也是小弟所为,救老道的那人手使纱布口袋,小弟未敢上前,才给你送信,你要用刀交战,小弟在树林内叫你使冰钻,俱都小弟暗中所为。道爷失物,小弟实在不知,手大捂不过天来。你二下南七省,小弟在后头跟随;你骑马住店,小弟在后面步行要饭。你住邹四的店,我住大门道,不花钱。由四月莫州庙,并未一日远离你的左右,胜三哥定更天时,你在刘家坟,还会装夜游神呢。由打酒楼上我与三哥你取笑,你将我赶走,我又在东门外遇上花面鬼吴升提小包裹,我在后头跟着他,他走到观音庵碰上道姑买菜,他在墙角后,窃看道姑,道姑买完了菜回庙,上好庙门,吴升遂在墙上画了一朵桃花。我一看这小子是夜晚前来采花,我就到钱塘门外又找你去啦。忽然遇上你的仇人老道七星真人,他巧扮行装,穿一身道服,算卦相面带治病。我道坠下他去了,行至大李村,路南有一家庄院,出来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太,将老道请到里面。我在比邻假装讨饭观察,老道临出门时,言说是喜脉,给看完了病,老道出来在门楼上画了一个记号,今夜晚刮风下雨,必然前去。然后又在路北一家大门道要饭,跟他治病的那家对着门,我也画了一个记号,画的是一朵菊花。老道今夜必去,他是飞剑道人,武学高强,我一个人恐怕拿不住他,我又返回去找你。
太阳不高时,你回去取东西,我又跟你下来,先跟到刘家坟,你在刘家坟南杀贼人时,我用问路石打你,我先喊了一声:‘着!’告诉你啦,你闪开啦。我为的是将你引在观音庵救此道姑。刘家坟救刘家三口可算一德;观音庵救了道姑所为二德,还有一德;就是老道今夜必去那家取童子紫河车。胜爷快走,此时二更已过,去晚则不济事矣。”
张旺在前,胜爷在后,直奔大李村而来,大李村老李家德性真不小,若不是侠客义士来到,全家之命休矣。二老者到大
李村进东村口奔西去,路南有一座门楼,东面墙上画着一朵桃花,西面一家墙上画着一朵黄菊花,心中暗想:“一朵桃花能灭满门,一朵菊花能生满门。”老哥俩拧身纵上清水脊门楼,跃上卡子墙,胜爷一看里面是三合的房子,北面上有一个迎壁,南为上的房子,南屋东暗间有灯烛之光,二人由卡子墙,奔有灯光之屋而来。胜爷靴尖绷住上瓦,头朝下向窗户里观看。胜爷隔纱窗往屋中这一看,屋中一位年青的少妇,与一位老太太,这位少妇身穿蓝绸子裤褂,坐在床上借灯作活。乡间的风俗,新娶的媳妇在三年之内,搽脂抹粉,少妇脸上擦脂粉非常娇艳。
胜爷再一听,婆婆儿媳妇正说家常话呢,老太太呼儿妇以姑娘,说道:“姑娘,处家之道,什么事儿媳妇不能瞒婆婆,今天若不请这位道爷与你看看,为娘连影儿都不知道呢。我儿仲田正月由北京起身回家,你这个孩子还是二月的还是三月的呢?要是三月的孩子过不了年,我家有小米,不用外头买去,至十月里就得预备红糖鸡卵。”少妇脸儿一红,遂说道:“娘啊,我还不知道是二月的是三月的呢。”又听老婆说道:“由打你丈夫走后,到五六月你就呕吐恶心,我要请人看,你不教看,今天这位道爷在门外算卦相面治病,我才将道爷请进来,这才知道你有喜啦。”这位老太太由中年守寡,守着个儿子,名叫李仲田,小孩长得俊美,由小孩六岁这位老太太守寡,家里可称庄稼财主,老太太慈善,穷亲戚朋友求借,没有不周济的。仲田自幼读书聪明伶俐,仲田之父与其子自幼论婚于杭州文士苏文焕之妹。仲田有表叔在北京设缎店,老太太遂托其表叔与仲田谋事。他的表叔道:“表嫂你放心,仲田至十五六岁,我与他缎店里谋事。”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仲田已到一十六岁,去北京学生意,学了一年多的工夫,同事的伙计掌柜的,无有一个不喜爱仲田的;有几家王爷府大宅门子,与缎店交际,非
仲田送货还是不要。仲田的表叔每次回家办货必看望表嫂,老太太必问:“仲田的事情怎样?”他的表叔就对老太太说:“表嫂你必要享仲田之福,北京王府大宅门子,非仲田送货不要。
将来要领一份东,开个买卖,拿出几十万银子开一个缎店不算什么。”仲田的母亲闻听非常欢喜,说道:“表叔,我还有一件为难的事,仲田是自幼定的亲,女家很穷寒的,现在屡次的催娶。”仲田的表叔说道:“这个事好办,我办完货回去,到仲田柜上,我与他掌柜去说去。”商议已妥,仲田的表叔遂办完了货回北京,将仲田家事对掌柜的一说,掌柜的说道:“仲田的事非常的忙,他才学了一年多,还不到三年回家的时期呢。”众同事的与仲田和睦,听说掌柜的不教仲田回家,众同事情愿叫仲田娶亲,大家替仲田受点累,掌柜的不好驳众人的面子,才给仲田三个月假回家办喜事。仲田收拾行囊,同人备了不少的喜敬,才回家办喜事。回到家中,母子相见喜悦非常,这才打发人通了日期。仲田办完了喜事,七八天之后,仲田与母亲说道:“娘啊,我回家办喜事,是掌柜的格外许可,我不能直住到三个月回柜,我必须早日回柜。”七八天仲田就回了北京啦。又住了三年,买卖到年节算大帐,买卖非常的好,别的学买卖的送给三十两五十两,仲田一开工钱,柜上送了一百银子,掌柜的说官话,叫道:“仲田,你前年告假也没住到头,算白住啦;今年回家,你头一拨。在路上总得耽误一个月的工夫,回家再住三个月,给你四个月的假。”仲田由新正月起身,二月到家,回到家中孝顺老娘,夫妻相亲相爱,如友如宾。二月到家,至五月仲田便起身回北京去了。苏氏娘子身怀六甲,一则是新媳妇不好意思对婆母说,二则也不准知道怀孕,所以到七月间每至晚晌就干呕。儿妇孝顺婆母,婆母疼爱儿妇,不呼儿妇媳妇,以姑娘相称。这日婆母正忧虑儿妇之病,忽听门
外摇铃的声音,哗啦哗啦乱响,口中喊道:“有病早来医,养病如养虎,贫道半积阴功,半养身。”老太太一听是看病的,想起儿妇之病来了,遂来到外面一看,见是一老道,面带病容,杨木道冠别顶,破道衣,白袜旧云靴。老太太看罢,叫道:“道爷!你给我们儿媳妇看看病。”老道说道:“你是叫儿媳妇出来呀,还是贫道进去呢?”老太太说道:“你那大年纪,就进院里去看看吧。”将老道让到东间屋中,给老道斟上一杯茶,翻身又到西间屋中,叫儿媳妇出来看病。贤德的苏氏娘子有心不看,又怕辜负了婆母一片好心,羞羞惭惭出了西间屋子,进了东间。七星真人观看,遂叫道:“老太太,这是你的儿媳呀?叫你儿妇回避吧。”老太太说道:“道爷,怎么不能治吗?”七星真人说道:“你的儿妇是喜,不用诊脉,不能服药,原来是没有病。”老太太闻听,心中欢悦,复又问道:“你看有几个月啦?”老道七星真人说道:“也就是五个来月。”老太太掐指一算儿子回家的日期,果然不错,也就是五六个月,老太太甚喜,给取了五百钱,说道:“道爷,你买一包茶叶喝吧。”老道摆手说道:“出家人不要钱。”老太太说道:“你老人家怎么不要钱?”老道说:“一未开方,二未诊脉,不要钱。”老太太说道:“耽误你老人家半天工夫。”老道说道:“这算不了什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列位,老道等到夜间来,用薰香盒子都薰过去,取童子紫河车,完事再杀了老婆,金银财物任意而取,此时要五百钱何用?老道又道:“贫道我还会看风鉴,今年你双喜临门,这三天之内,夜间别关屋门睡觉,以免避住了喜气。”老太太一听,心中暗说:“今年儿子要在北京领了东,开一个绸缎店,儿妇便生一个孙子,岂不是双喜临门吗?”老道语毕,站起身形,说道:“贫道走了。”老太太送出老道之后,将街门关好,老道一看,
四外无人,遂摸出滑石画了一个桃花,风雨必来。老道走了几步,一看眼前有一乞丐,口中叫道:“道爷赏几个钱吧。”老道说道:“出家人不打发。”乞者说道:“道爷修点好吧。”
老道说:“出家人吃八方,不懂的什么叫修好。”语毕,扬长而去。矮子张旺让过去老道,遂来在李老太太对门要饭,画了一个菊花,张旺看完了恶道桃花,就知道他必来,遂直奔邹四店去寻胜爷,杀吴升救道姑,都有张旺的功劳。
闲文少叙,书归正文。且说二位老英雄来到李宅,胜爷趴在前坡,张旺趴在后坡,由纱窗外屋中观看。正在婆媳说家常话之际,胜爷自觉靴腰有人一按,胜爷翻身卷上房来,一看是张旺,张旺低声叫道:“三哥你看,来啦。”说着话用手向北一指,胜爷一看,就见由北方一道黑影直奔李宅而来,背后明亮亮七棵宝剑。胜爷低声说道:“不错,正是恶道。”二人隐在瓦垄之内,就看老道站在东厢房下,往下观看,一无人声,二无犬吠。恶道悄悄地来到南房东暗间外,一看屋中灯光明亮,老道声音不大,喊了一声:“无量佛,你婆媳未曾安歇呢?”
少妇此时挨着窗户坐着,叫道:“娘啊,院中有人。”老太太胆子大点,在屋中问道:“外面什么人?”老道说道:“贫道白天与你儿妇看病。”老太太说道:“道爷,我们没开门,你老人家怎么进来的?”老道说道:“贫道不走门户。”老太太说道:“深更半夜你上我们宅子里干什么来了?”老道说道:“贫道前来化缘来啦。”老太太说道:“你化缘白天来呀。”老道说道:“我化夜缘来啦。”老太太道:“夜缘你老人家化什么?”老道说道:“我要化你家的婴儿。”老太太说道:“你白天不是知道吗?方才五六个月。等分娩下来长大了,再送到你老人家庙里去,伺候你老人家啊。”老道不再言语,进到屋中,推里间门,进到里间屋中。张旺与胜三爷二位老者打房上
跳下来,站在东暗间窗户外,打破窗户纸,胜爷低声叫道:“贤弟,你千万沉住了气。愚兄七十多岁,没看见过取童子紫河车的,咱们看看老道怎样害人。”就见老道进了东暗间,老太太一看,老道与白天不同,短衣襟,小打扮,背后明亮亮七口宝剑。老太太说道:“老道你不是好人,我要嚷。”老道哈哈一笑,打子午囊中取出薰药锤,此锤乃是空的,上有梅花孔透花,双锤一碰,一只锤向少妇甩去,一只锤奔老太太而来.老太太翻身躺在床下,少妇香躯斜卧床上。恶道怎么不躺下呢?恶道在东厢房上,他就闻了解药啦,胜爷与张旺在窗外也早闻了宝马平安散。胜爷低声叫道:“张贤弟,千万沉住了气,看其究竟。”张旺点头。老道将小包裹由腰间取下来放在床上,取出一个皮夹子,皮夹子有尺余长,由皮夹中取出小刀子、小剪子、小钩子、开膛破腹的小家伙,又取四棵钉子,都有七寸来长,一把小榔头。老道用手指量了少妇的身材,一看东墙是粉壁墙,恶道将四棵钉子插在腰间皮带上,来到粉壁墙切近,先取出一棵钉子向墙里钉,当当当正钉在砖上,钉不进去,又抽出来向上稍挪一点,找着墙缝,钉入粉墙二寸多深。上平着钉了两颗钉子,下面平着又钉了两棵,然后用榔头将钉子再起下来,上边的两棵钉子钉少妇的双手,下边两棵钉子钉少妇的双足,又由皮夹子里取出一块磨刀布,将小刀、小钩、小剪子磨的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