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 第 116 页/共 136 页

白莲寺的僧人,恶贯满盈,已经伏诛。找你们二人,并不是别的事,所为问汝等在此庙中窝藏的妇女现在何处?”伙居道说道:“胜老爷子,此庙之事,无有我们二人不知的,这个窝藏妇女所在,就在观音堂西北隅地道之内。”遂叫两个伙居道在头前引路,艾道爷与女剑客在前,胜爷大伙在后面跟随,来到观音殿。女剑客先参拜了观音神像,然后艾道爷与胜三爷等,大伙一同参拜观音,拜毕观音神像,这才由二老伙居道带路,奔殿之西北角,有一个五尺粗的大磨盘相似,上头按着一朵莲花,莲花梗有个像粗饭碗似的东西。二老伙居道指着这块磨盘说道:“每逢妇女们由此处下去,里面什么样,我等没进去过。   还有一件事,里面有两个大案贼,是法慧僧半路收的师弟,皆因为法慧僧黑夜提着箱子,里面装的是妇人,这两个大案贼要见面分一半,被法慧用香砂袋将他二人迷昏过去,捆好了弄到庙中,用解药解过来,法慧问他俩怕死不怕?你道大案贼更怕死,不住的求饶。法慧说:既然怕死,我将你二人解了绑绳,放开你们,收你们作个师弟,你们可得听我调遣,不许二心。   两个大案贼应允,落了发作了法慧师弟。听说法慧叫这两个大案贼,专管看守此地道,法慧收他们两个人,皆因为爱他们两个人的武技高强。不论哪位要是下去,可得小心留神,以免受此贼子的暗算。”胜爷闻听点了点头,遂说道:“多劳二位的指教,胜英感激非浅。”胜爷这才叫金头虎掀磨盘。金头虎说:“咱们有力量,这个磨盘,一提就开。”语毕,遂上了磨盘,提着莲花梗,挪了半天,磨盘纹丝儿都不动。贾明累的黑紫脸变成了青白色,遂叫道:“三大爷!这两个伙居道不是好人,他冤咱们,快将他们宰了吧。”欧阳大义士叫道:“贾明你是浑虫!你站在磨盘上提莲花梗,磨盘焉能动转呢?你快滚下来吧,看着我的吧。”贾明由磨盘上跳下来,欧阳大义士由腰间   兜囊之中,掏出一条绒绳,拴在莲花梗上,用力一拉绒绳,只见磨盘向左一转,闪开半面。欧阳大义士解下绒绳,将绒绳带在囊中。一看这个地窨子口有一层铜铁网罩着,女剑客用宝刃将铜铁网削断,众人围着向里一看,黑乎乎深不见底,地窨子口有三层倒下的台阶。晃着火折子一看,有一棵大立柱子,约有一围来粗,上下必须爬此柱子,将柱子磨的异常光滑,再向底下看黑乎乎看不真切。此地道有三丈余深,上下之人非有本领不可,不然不能下去。众人看完了,俱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下去。胜爷是侠客身份,不能下去,欧阳大爷平生不近妇女,艾道爷也是不近妇女。杨香五说道:“贾爷能下去。”贾明说道:“宰了半天和尚啦,我要下去,好叫和尚宰我?咱们的人不死一个,你就不乐意。”艾道爷念了一声无量佛,遂叫道:“道友,方才在东禅堂东院,道友大开杀戒,伤三十余命。如今道友若能下地窨子,救出这一群无辜的妇女们,庶乎可以功过相抵。”俩个伙居道说道:“请你多留神,里面可有我们法慧僧两个师弟。”   女剑客说声:“晓得。”遂由地道下了三层阶脚石,一只手抱着柱子,顺着柱子而下,三丈余深站了实地,底下是平坦地,南北一丈二宽的夹道,东西有二三十丈长。女剑客向西走了不远,有四扇垂花门,开着两扇,关着两扇。上门限吊着一口铡刀,下门限吊着一口铡刀,上门限是刃朝下,下门限是刃朝上。女剑客侧耳细听,里面嗡嗡直响,正是这两个大案贼在夹道内比试武艺呢。这两个贼,一个叫法朗,一个叫法光,法朗使三尖两刃大砍刀,法光使鸦角流金枪。女剑客用宝剑尖一点铡刀,刀由上门限而下,再斩断锁链,铡刀坠地,消息已破,下门的铡刀就不能向上起了,皆因为锁是连着的。女剑客向夹道内一纵,燕子抄水势,宝剑在前面横着来斩法朗,法朗见女   道姑的宝剑来到切近,将三尖两刃刀向地下一戮,三尖两刃刀被女剑客用宝剑将刀斩断,法郎尚不知何事呢,方要逃走,被女剑客一剑斩得头尸两分。女剑客遂说道:“可惜你生为男子,下贱的品格,给和尚看妇女。”法光闻听,是女子的声音,这法光与女子在地窨子之中,守了三四个月,见了女子就想污染呢,遂说道:“你是姑娘,还是妇人?”女剑客并不答言,手起剑落,挟肩带背将法光斩为两段。这两个淫贼,只在地窨子之中快乐了三四个月,就被女剑客所杀。女剑客斩完了这两个淫贼,遂进了北禅堂。此禅堂明三暗五,女剑客掀绣花帘,进了东暗间。一看有七个妇女,有起来的,有没起来的,有一个妈妈,年约四十来岁,满面上搽着胭脂粉。又一看那些妇女,也是脂粉满面,他们一看女剑客一身血迹,手擎着明晃晃的宝刃,吓的妇女们哭哭啼啼。女剑客说道:“你们不要啼哭,贫道前来搭救你们重见天日。”女剑客又向那妇人道:“你是干什么的?”这个妇人说道:“师傅,我是在杭州府卖胭脂粉的,皆因我身量矮小,都管我叫小李妈。我做买卖回家天晚啦,和尚用迷魂药将我迷惑过去了,用箱子装好,弄到庙中。我到庙里头,我净做些好事,和尚盗来的妇女们,有固执不从的,和尚要杀,我必劝解劝解。”女剑客闻听,修行眼一转,见北墙上钉着有一条大红绸子被,靠墙有一张藤椅,藤椅上坐着一人,红绸子汗巾勒着,此人脸色难看。女剑客问道:“这是何人?”   李妈说道:“这位也姓李,大李村的小姐,文学的姑娘,被和尚盗来,宁死也不顺从。我劝她,我说:“姑娘,你明着不从,暗中将你迷过去,何愁你驴儿不拉磨呢?”姑娘痛哭了一场,谁知她身上忽然起了一身的黄水疮,流浓流水。这些妇女都不及此女美貌,此女可称天姿国色,和尚爱她容貌俊美,未忍杀害,治好了这身黄水疮,打算再成好事。哪知这个女子,   她得便就要寻死,故此将她勒在藤椅之上。”女剑客问道:“被凶僧盗来多少日子了?”李妈说道:“有六十余日了。”   女剑客左手提灯,上前一看,果然脸面上黄水淋漓,皮里肉外都是,这真是上天保全烈女。女剑客本是六十三岁的黄花女,她看得出来此女是真正童身。女剑客打了一个稽首说道:“无量佛,观世音菩萨的保佑。”后来此女被女剑客救出去,胜爷叫人给搭回家去,此女痊愈之后,姿容胜于昔日。六十余日,未失贞操,这也是德门善报。女剑客说道:“李妈,你将姑娘解了,你搀着她,我救你们出地窨子。”李妈说道:“师傅你慈悲吧,你救出我们去,你必修的长生不老,成佛作祖。”女剑客说道:“不要多言。”李妈将姑娘解下来,女剑客在前带路,七个妇女,一个个跟随在后,李妈搀扶着李小姐,看见了两个死尸,吓的众人直哆嗦,来到垂花门,女剑客将下门坎的铡刀用剑斩断,众人顺夹道向东去,到了明柱这儿,向上一看,上边已然有太阳之光。女剑客说道:“我先上去,放下长绳来,先将李家姑娘提上去,然后再一个一个向上提你们。”大伙说:“师傅,我们有一年的,半年的,三五个月的,全都没见天日,你将我们救上去,我们不能忘你大恩大德。”女剑客将宝刃还匣,两手一拢明柱,两腿一蹬,上了去,用胳膊肘一跨,上了三层阶脚石。女剑客一看,东面是红油漆板,于是由油漆板旁纵上地道,一看艾道爷英雄等俱都在地道上等候呢。艾道爷问道:“道友,里面有多少妇女?”女剑客说道:“道友随我来。”   二人遂奔观音殿内,女剑客对艾道爷说道:“里面有两个凶僧,已被我杀死。有七个少妇长女,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这七个妇女,都是擦胭脂抹粉的形色,俱都失了贞节。惟有李家一位千金,在藤床上勒着,至死不从凶僧,生了一身的黄水疮,六十余日,血水淋漓,俊美之容变成丑态,所以贞节未失。连   李家小姐带婆子,共是九人。我先顺下长绳去,用绳将李家小姐的腰捆好,再将她提上来。我看那老妇人与那七个女子,俱都不是什么好人,将他们都活埋在内,道友你看如何?”艾道爷说道:“不可不可。都是野女村姑,被和尚所盗,不从则杀,威逼力迫,谁不惜命?将他们都救将上来,叫他们骨肉团圆。   至于她们将来有什么事,咱们就不管了。道友慈悲吧。”艾道爷再再相劝,女道姑这才点头。二人出了观音殿,有几个和尚与伙居道找来长绳,女剑客登阶脚石,顺下绳子去,离地四尺,绳子不够长。杨香五说道:“将我的飞抓接上吧。”女剑客将杨香五的飞抓接在绳头上面,飞抓套在手腕上,底下的婆子将姑娘的腰系上,将李家姑娘提上来。黄三太等看此女满面黄水疮,不像人样,胜爷叫庙内的僧人搭了一张藤床来,女剑客搀扶着李家小姐上了藤床,搭到观音殿内。女剑客再回来顺下长绳去,叫他们再系上一个,底下系好了一个,女剑客向上一提,这个妇人与众不同。原来这个妇人本是乡村之女,到了地窨子之中,每日吃的是鸡鸭鱼肉,半年有余,养了一身胖肉,分量甚重,女剑客杀了几乎一夜,独斗群僧,虽然不乏为,也有点精神困倦,拉这个妇人的时候,觉着分量一重,遂向西面的红油漆板一倚,这一倚红油漆板不要紧,女剑客身遭大难,就听里面一响,毒药弩由板内一齐发出,女剑客松了绳子向上纵时,左肋早中了一毒药弩。窝弓劲弩,比人打的力量都大,女剑客方向上纵时,这一弩打上。艾道爷问道:“道友怎样?”女剑客说道:“贫道休矣,再不能同道友奉经诵卷,同参正果了。   这也是贫道杀伐过重,观音菩萨立时报应。”艾道爷说道:“道友不要心慌,不要紧,贫道自有办法。”金头虎接续着要向上提人,胜爷应允。将众妇人一个一个的提上来之后,胜爷叫庙里的和尚寻找了一架辘轳,架在地窨子口上,黄三太与金头虎   贾明等下了地窨子几个人,将地窨子之中的金银绸缎首饰,装在大筐之内,上面的人用辘轳向上摇,将地窨子中的金银对象全都拉上来之后,用包裹包好。胜爷叫过这七个妇女说道:“你们各自归家,如不识道路可以打听行路之人,就说走路迷惑了。回家之后,就提有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请的高人,破了白莲寺,救出汝等,汝等俱都各提小包裹各自回家去罢。”   众妇女叩头谢了胜爷救命之恩,各携包裹而去,不必细表。胜爷又打发人雇了一只船,去武昌府江夏县松竹观万笏山,来回的船脚,叫李妈侍奉女剑客。伙居道将女剑客搭在船上,艾道爷取出百草转阳丹,叫婆子与道姑起下毒药弩,调和百草转阳丹,连服带敷,这百草转阳丹有起死回生之力,服后即已止住疼痛。艾道爷也上了此船,同女道姑同赴万笏山去了,暂且不必细表。   单说胜爷将未曾逃走的和尚叫到面前说道:“此事不能经   官,倘若经官,事情可就大了,也没有你们的便宜。汝等速将那些和尚俱填塞在地窨子之内,用土屯了,往后再不可发生暧昧之事了。所有的银钱,我们是分文未动,决不爱财,仍归你们。”胜爷吩咐完毕,镖行众人来到禅堂,和尚与胜爷打净面水沏茶,要款待胜爷斋饭。胜爷等说道:“不便骚扰你们。”   金头虎喊道:“我这还饿着呢!几乎叫人家活埋了,难道说还饿着走吗?”胜爷不理,点查人数,小弟兄七个、诸葛道爷、弼昆长老、欧阳爷全在,单独不见剑客夏侯商元。胜爷愕然,遂问道爷:“怎么大师兄不见了?”诸葛道爷念了一声无量佛,说道:“胜施主不要惊慌,大师兄他送干闺女去了。”胜爷闻听,这才恍然大悟。列位,老剑客果然是送干闺女去啦。将干闺女送到奚家屯,并将那些金银首饰衣服,俱都送与了奚家姑姑娘见了父母,悲喜交集,骨肉团圆。老剑客送完了干姑娘,   急忙再奔白莲寺,进了白莲寺,胜爷等大伙已离了白莲寺,奔江苏十三省总镖局去了。老剑客问明了伙居道,才知道自己的恩师已回松竹观,胜爷等已回镖局子,老剑客急忙顺水路追赶艾道爷。追了不到一个时辰,将艾道爷的船追上,纵上船去,叫道:“恩师!您将破香砂袋的对象与弟子留下了吗?”艾道爷说:“我临行仓卒,未曾与你留下。”夏侯商元说道:“您要那物无用,将来我们要再遇上香砂袋,就不能抵抗,请恩师将此物授与弟子吧。”艾道爷笑道:“我要此物何用?”说着话由腰间百宝囊中取出,递与夏侯商元。老剑客接到手中,问道:“恩师,此物怎样用法?”艾道爷将制造此物的来历说明,并将用法告诉夏侯商元。老剑客听明,遂说道:“恩师,此物叫何名称?”艾道爷说道:“此物尚未起名,但是你既问它的名称,就叫日月飞煌筒吧。”老剑客说道:“恩师,弟子就此跟您告辞,奔江苏追我师弟他们去了。”艾道爷点头。老剑客拜罢了恩师艾道爷,遂纵下船只,返身再追赶胜爷大伙。老剑客的脚程日行千里,不到半日的工夫,在路途之上就追上胜爷了,一共老少是二十位,这才共同回归镖局子。   在路途之上,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一日老少十二位来到十三省总镖局,黄昆与赵得胜师徒见了胜三爷,先谢过了救命之恩,然后将原镖交还。胜爷到镖局子后院去看蒋伯芳与张旺,嘱咐二位贤弟好好养伤。大伙吃完了饭,胜爷说道:“众位,现在杭州府、钱塘、仁和两县,一体严拿蒋伯芳与贺照雄。”聋哑仙师说道:“胜施主,你打算怎么办善后呢?”胜爷说道:“我打算上控杭州府。”聋哑仙师说道:“要那么一办,事情可就大了。白莲寺三四十条人命,拆擂台砸死人,黄昆又刀杀九命,事实俱在,恐怕有些不便。”胜爷说道:“死生在所不惜,咱们大家酌量写呈子,我去上控。请道兄与丁绅   董商量写这张呈子。”于是丁绅董请聋哑仙师出主意,写了呈子,上面略谓:“具呈人民子胜英,皆因门下黄三太、杨香五、张茂龙、李煜、萧银龙、贾明,在杭州钱塘门外八月庙酒楼上饮酒,忽听楼下有妇人哭得可怜,皆因六人年轻,问明情由,知系焦振芳抢夺民妇,遂打抱不平,救秀才之妻。焦之家人,报告了焦振芳,将六人围住不放,恰遇蒋伯芳解劝,焦振芳家人暗算蒋伯芳,绕至蒋伯芳背后,剁蒋伯芳一刀,蒋伯芳用棍将刀磕飞,刀落于焦振芳家人长毛狗王三太阳穴上,当时殒命。   焦振芳以官势压人,诬赖小民之师弟蒋伯芳等抢绸缎店、估衣铺,得财伤主。众家人包围了蒋伯芳,与蒋伯芳动手,蒋伯芳见恶奴人多势强,遂乘焦振芳之马逃走。焦振芳素与贺照雄有隙,暗聘陀头和尚,要杀贺照雄满门尽绝,巧遇侠剑客劝凶僧,凶僧不听,遂杀了凶僧,将人头掷于焦振芳宅院。焦振芳仗赖两县一府势力,设立擂台,因此打死摔伤黎民无数。焦振芳又霸占黄昆之妻,谋害黄昆,诬盗栽赃,将黄昆下狱,屈打成招,问成死罪。民子实有不白之冤。”等情,将杭州府前后之事,俱都说明。写完了呈子,大伙休息,胜爷、贺照雄、黄三太、萧银龙、张茂龙够奔江宁府。   进西门先到守备衙门,见了守备李廷仁。胜爷与黄三太等行礼已毕,李廷仁将胜爷接进衙署,守备李廷仁说道:“前次老达官与圣上盗回万寿灯,拿住闵德润,胜老达官带病还家。   钦差大人常与下官提及,欲保老达官与国出力,可惜老达官看仕路太轻,回家去了。”胜爷说了几句谦词话,李守备又问:“胜爷来此何干?”胜爷说道:“我要告钱塘、仁和两县及杭州府,民子有不白之冤。”守备李廷仁闻听此言一怔。李廷仁知道胜爷乃行侠作义之人,决不能妄告不实。李守备遂同着胜爷爷儿五位到了院衙门。李廷仁报告了回事处差官房,差官房   出来五七位,迎接胜爷。皆因为钦差大人暗中常谈胜爷,说胜爷可惜年迈了,要不然可称国家栋梁之才,因此差官房之人,出来五七位,非常恭敬,请胜爷屋中坐。到了差官房内,让胜爷落座。胜爷说道:“众位老爷们,我是打官司来啦。”众差官说道:“您打官司等到过堂再说,您先落座。”胜爷谦让再三,这才落座。正在谈话之际,进来一人,年有四十余岁,众差官说道:“胜老义士,您认识吗?这是管家李二老爷。”胜爷闻听,过去请安,黄三太等均过来行礼。众差官说道:“李二老爷,您替我们给回一声吧,胜老达官要上告杭州府与钱塘、仁和两县。”管家李二老爷说道:“好好,我与胜老义士回禀。”   管家李二老爷去不多时,回来说道:“钦差大人有话,不过堂,要与老达官在书房中相见。”管家李二老爷引路,众差官陪着胜爷来到书房以外,胜爷止住脚步,管家李二老爷掀帘栊进书房。李二老爷向钦差大人回道:“现有十三省总镖头胜英到了。”就听钦差大人说道:“有请胜老义士。”管家老爷遂掀着帘栊说道:“胜老义士,钦差大人有请。”胜爷急忙摘下鸭尾巾,撤去绢帕,头发向后一散。胜爷又对黄三太等也用手一指头上,小弟兄们会意,也各撤去头巾绢帕。胜爷迈步进书房,匍匐而前,说:“民子胜英拜见大人。”黄三太等都跪在胜爷之后。钦差大人说道:“老义士请起。前者老义士盗灯有功,本督院欲提拔老义士,老义士告病还家。非是本院不奏圣上,表白老义士之功,皆因老义士不欲居官。可是老义士这点侠肝义胆,本院已奏于当今矣。老义士今者要上控何人?请老义士当面言来。”胜爷以头触地说道:“民子罪该万死,民子要上告钱塘、仁和两县与杭州的知府。小民有呈状。”语毕,由袖内抽出呈状,顶在头上。管家二爷将呈子取过,放在桌案之上,王大人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看毕遂说道:“堂堂知府,   纵子行凶。胜老义士,你背后跪着的是何人?”胜爷说道:“都是与此案有关之人,并皆是小民的门徒。”黄三太等不敢仰视,都跪在地上不语。大人向下一看,叫道:“你们都抬起头来。”头一个黄三太抬起头来,钦差大人一看,仪表非俗,满脸正气。大人问道:“你叫何名?”黄三太说道:“小民家住浙江绍兴府山阴县结义村,姓黄名三太。”大人问道:“汝上辈以何为业?”三太说道:“小民之父黄梧,乃大明守备。”   一背三代,都是作官之家。贺照雄又背了三代,钦差一看,贺照雄五官端正,面如冠玉,一脸正气,贺照雄并将焦振芳要用陀头和尚杀一家老少,幸遇侠客之事说了一遍,钦差大人点了点头。又叫张茂龙抬起头来,钦差一看,长的人品不俗,问他姓名。又叫萧银龙抬起头来,钦差一看,元宝耳朵,瓜子脸,带着喜容,男长女像。钦差大人心中暗说:“这焉能是杀人明伙之辈?”来的这几位,俱是让人见喜之人,丑陋之人俱没叫来。钦差大人说道:“胜老义士,呈状上人还多呢。”胜爷说:“回禀大人,有因两县一府严拿,逃之在外,还有没有回来的。”   钦差大人说道:“作官的要不与民作主,枉食国家俸禄,那叫什么官呢?无奈一节,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需明查暗访,访明白了再行办理。可不是本院官官相护,必需慎重从事,将实情访明白了,果如呈上所言,我必将在拿之人一同撤销。胜老义士请下去吧,在外听传就是了。”胜爷叩头碰地,退将出来。   还未出书房,回事处报告:“回禀大人得知,杭州府黎民公愤的呈状到了。”这张呈子应当胜爷退下去再递,胜爷还没有退下来,差官房便递这张公愤的呈子,这都是胜爷上和下睦的好处。忠良爷接过公愤的呈子观看,第一位杭州府的绅耆赵元成,其余都是杭州府的绅耆举监生员与黎民铺户,不下一千余家,都是告杭州府的公子焦振芳。有告赊账不还的,有告霸占妇女   的,有告仗势欺人的,有告无故摆擂伤人的。忠良爷看完了呈状,说道:“胜老义士,你所告之事,如今已经证实啦。但是本院仍然得访查明白,再为定案。胜老义士听传吧。”胜爷复又倒地磕头,小弟兄在后面也是跪着磕头,然后这才退出。走到书房外,众小弟兄窃看忠良爷,那派正气,令人可畏。差官房的老爷叫道:“胜老义士,在这吃饭吧!”胜爷说道:“多蒙诸位关照,足感盛情了。这是众位老爷们格外抬爱,民子感激不尽,民子要告辞了。”众差官送出院衙。黄三太这是初次见钦差大人。后文书上黄三太打虎惊圣驾,当时拿在圣驾前,要以惊驾之罪发落三太,那时左有王羲,右有石朗,羲奏道:“黄三太打虎,那乃是保圣驾。”圣上遂赦他无罪。黄三太跪在底下不谢恩,王大人说:“民人不宜见圣驾,要讨一个差使。”   圣上说:“寡人封你四路飞虎厅的御马快。”黄三太仍不谢恩。   王大人又说:“作官必有文凭路引。”正赶上圣上换衣服,脱马褂子,圣上遂说道:“以此马褂为凭。”黄三太这才谢恩。   回家贺龙衣,惹恼了杨香五,盗圣上的九龙玉杯,几乎剐了黄三太,这才引出一部彭公案来。   闲文少叙,单言胜爷回到镖局子,再派人四外找寻由火烧红棚时所出去的二十七拨人,有未回来的,俱都派人去寻找。   胜爷在镖局子之中,对道爷说道:“这场官司要打赢了,也不枉我行侠作义这一辈子。”道爷安慰胜爷:“不要急躁,且候王大人访查明白了,定有办法。”胜爷于是专候传案。这日忽然镖局子门外一阵大乱,门房之人进来禀报:“胜老达官爷,大事不好了!江宁府的守备李大老爷、院衙门王千总老爷、江宁府的三班都头、江宁县的三班都头,现在镖局外,言说有要紧的公事,要见您老人家。”胜爷飘银髯,心中暗想:“这必是杭州府走了人情啦,我的官司输了。”遂说道:“我这就迎   请众位老爷。”胜爷遂同着黄三太等出来迎接,走到镖局子大门外,观看两位武职官颜色更变,守备千总每人拉着胜爷一只手,叫道:“老义士!现在江苏省的七十多员官一概全都担了处分。”胜爷说道:“莫非我之官司输了吗?”二位武官说:“你的官司还莫有一定呢。”胜爷说:“请二位大老爷客厅谈话吧,此处不是讲话之所。”二位武官遂同着胜爷进镖局子客厅,彼此落座。胜爷说道:“请二位大老爷明言赐教。”王千总、李守备二人说道:“这场事太新鲜啦,昨夜晚三更将过,院衙门内刀杀二命,管家二老爷被杀,护印的童子被杀,盗去九头狮子烈火印。在印所的墙上题了八句诗。”说着取出公事,打开了给胜爷观看。胜爷一看,却是一张黄表纸,写的不甚好,但看上面写的是:“民子斗胆拜天颜,叩禀大人虎驾前。皆因胜英实万恶,苦害黎民真可怜。愤气来到院署内,携印先归九龙山。胜英若到十海岛,大半三侠不归还。”胜三爷看罢,飘银髯说道:“胜英,胜英,你命休矣。二位大老爷同府县官人前来,想是锁拿民子胜英了?”守备、千总齐声说道:“此事黑白可辨,岂有捉拿老义士之理?现在通城七十余员官俱都不安,惟有钦差大人谈笑自若,对阖城文武官员说:‘你们众位不要惊恐,我衙门内出了杀命盗印的事,不与你们众人相干,本院吃万岁爷的俸禄,不叫百姓避屈含冤。你们可知道这座九龙山在哪里?十海岛在何处?’文武官员面面相觑,俱各不知。   大人这才派下官前来,先与老义士一个信,明天大人堂谕下,派老义士为原办。这座九龙山必然贼人众多,镖行之人力有不及,大人必派官兵,帮助老义士抄山寻印。胜老达官,这档子事,你得尽力而为,我们要回去交代公事去啦。”千总、守备与众都头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