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 第 111 页/共 136 页
来到领班房门外,胜爷不由的打了一寒战,原来屋中灯光没有啦。胜爷心中暗想:“为何他们将灯熄灭呢?狱里向来终夜不能熄灯。”老英雄蹑足潜踪,走到门前,用手一推班房的门,并未关闭,随手而开。胜爷走到屋中,掏出火折晃着一照,不由的呆楞楞发怔:这六个人俱都捆着呢,捆的非常之妙,两个人的胳膊捆在一块,腿也捆在一块,六个人分为三对,俱都在
地上躺着呢。胜爷说道:“是何人捆的你们?”就见那大胡爪的口中有物,直哼哼。胜爷伸手由那大胡爪的口中掏出棉花,问道:“是何人捆的你们?”那大胡爪的说道:“连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正在屋中谈话呢,进来了一个妖精,青脸红发,一身毛。我们刚要喊嚷,那个妖精伸手每人点了一下,我们便都上气不接下气了,让他随便捆绑。老爷子您救我们呢。”胜爷一听,心中暗想:“我露了白啦。人家带着假面具,救出人去,神不知鬼不觉。我是本来的面目,这六个人将来都能认识我。”
胜爷思想至此,遂说道:“班头,你不收焦公子的四百两银子,不害好人,我今天净救人不害人。”语毕,将棉花仍然塞于班头的口内,仍然越过二道狱墙,走至五号死囚牢门前,胜爷不由的一怔,死囚牢的门已经大开。走到牢内,晃着火折一照,象鼻大锁,掷在地上,黄昆踪影不见。胜爷出了五号囚牢,奔二道狱墙,越过了二道狱墙,来至头道狱墙一看,毯条仍然在墙头上。胜爷掏出飞抓抓住狱墙,捣上了墙头,单胳膊跨着墙头,就见狱墙外那片树林子东南角上,有一道白线。胜爷飘身下了大墙,奔树林子东南角而来,那道白线已经踪影不见。胜爷围着树林子绕了一匝,仍然不见其人,胜爷心中纳闷:此人为何这样的快呢?胜爷又一想:“我在这儿发怔何为?我回去救我侄子贾明去呀。”胜爷仍然回到监狱,再奔七号死囚牢。
胜爷一看,死囚牢门外蹲着一个黑影,定晴一看,原来是贾明蹲在那里,口中说道:“我不嚷。”胜爷低声叫道:“明儿!”
贾明一听是胜爷的声音,遂叫道:“三大爷!我不嚷。”胜爷说道:“谁救的你?”贾明说道:“我正纳闷捋锁链子呢,一道立闪似的,进到死囚牢中,红胡子蓝脸,竹叶眉。他叫我闭眼,我就将眼闭上啦,唰啦唰啦,我的手铐脚镣就下来啦。他说叫我在门外蹲着,千万别动,必有高人来救我。”胜爷说道:
“明儿,我听说你下狱的时候,有人背着你下的狱。你能行动吧?”贾明说道:“三大爷,我那是装着玩呢,我能走。”胜爷叫道:“贾明随我来吧。”爷儿俩奔二道狱墙,贾明先纵过了二道狱墙,胜爷随后也纵过了二道狱墙,爷儿俩来到头道狱墙。胜爷抬头向狱墙上一看,胜爷说道:“明儿,可了不得啦,我进狱墙之时,墙上有一条独睡毯条,为的是出入的。现在毯条没有了,枣树枝棘最厉害不过,如何过去呢?”贾明说道:“必是被风刮下去了。”胜爷说:“不能,毯条两头有砖坠着,风刮不下去。”贾明说道:“咱爷俩砸开狱门吧。”胜爷说道:“若将狱门砸开,罪名可就大了。”爷俩正在着急之际,忽见由墙外"唰啦"一声,独睡毯条搭在原处,紧跟着又听噗刺一声,上来一人,周身白毛。贾明说道:“三大爷,妖精来了。”胜爷说道:“光天化日,岂有妖异之事?”胜爷遂向上问道:“什么人?”墙上答道:“是我。”胜爷说道:“原来是欧”
语至此,就听墙上之人说道:“老哥哥,念缓念缓。”摆着手不叫向下说。胜爷这才明白原来是欧阳天佐,贾明也明白了,叫道:“豆腐皮!你可吓坏了我啦,吓了我一裤子尿。豆腐皮,你快将我三大爷系上墙去,然后再系上我去。要不然,我招呼着你的名子喊嚷。”欧阳大义士遂系下了绒绳,胜爷捣绒绳上了墙,飘身下了墙头;欧阳大义士再将绒绳掷下来,金头虎贾明也捣绒绳上了大墙,飘身而下;然后欧阳大义士,将绒绳提上来,缠成一个团儿,带在腰间百宝囊内,也纵下墙头,毯条可就不要了。欧阳大义士带路,奔狱墙后的树林子,欧阳大义士叫道:“胜三哥!他们爷儿三个俱在树林子内。”胜爷问道;“那爷儿三个呢?”大义士说道:“三太在树林子北头,赵得胜在树林子当中,黄昆黄二爷在树林子南头。昨天早晨赵得胜在树林中上吊,你们爷儿俩个谈话,我在树上窃听呢。老哥哥
言说不叫三太知晓,候等救出黄昆再叫三太知晓。老哥哥与得胜回家,我就到钱塘县堤破庙后,败苇之中,找着三太等。今晚我带领三太混进了城内,在一个大寺院内隐藏,候到二更已过,我同着三太奔县狱而来。来到这个树林子,吾将三太领到树林子北头,叫三太上了树,我用绳子将三太拴在树上。老哥哥,我黑夜与白天看一般远,你上了狱墙的时候,吾就来到树下啦。赵得胜看见我,他就要跑,我说:‘你不要跑,我复姓欧阳双名天佐,胜三哥约我前来帮助救人的,你跟着我来。’他就跟着我来到树林之中,我也叫他上了树,我用绳子也将他拴在树上。然后我再进了头道狱墙,正赶上老哥哥在东房上珍珠倒挂,窃听他们说话呢。我也听明白啦,我先到第五间死囚牢,一看果然是黄昆,又到第七间,果然是贾明。比及老哥哥到了死囚牢,我早将班房里的狱吏全都捆上啦。老哥哥又打算由死囚牢返回去捆人,我趁着那个空儿,就将黄昆救了,我手中有诸葛道爷的宝刀,将狱门大锁俱都削落,救出黄昆去,将黄昆领到树林之内,在南头我扶着他上了树,也将他捆在树上了。然后回去又救的贾明。你再回去,贾明早在七号死囚牢门外等着呢。”
胜爷闻听,这才恍然大悟。欧阳大义士将三太、黄昆、赵得胜俱都由树上解下来之后,黄昆、三太、赵得胜俱都谢胜爷与大义士救命之恩。正在此时,就听狱中一阵大乱,胜爷说道:“咱们赶紧走。”黄昆带伤不能行走,赵得胜说道:“我背着你老人家。”赵得胜背起了黄昆,蛮子将皮袄脱下来,假面具早已摘下去。胜爷在头前带路,爷儿六个奔钱塘县城马道而来,顺着马道上城,欧阳大义士打皮兜子之中,取出长绳一条,拴在垛口眼之上,赵得胜放下黄昆,倒绒绳而下,第二个贾明,第三个三太,蛮子又用绒绳将黄昆系上,由上面送将下去,然
后胜爷、蛮子将绒绳解下来,缠成一个团,带在腰间,飘身而下。胜爷说道:“大家暂且归在何处?”黄昆说道:“我的怨气不消,二位仁兄既使我绝处逢生,我必报此仇,以解胸中之愤。我想焦公子必在我家,我回家看看;如果在家,我必要手杀奸夫淫妇。”蛮子说道:“若是回家捉奸,我可不管。”胜爷暗中用手一推蛮子,低声说道:“黄昆此时倒无有什么顾忌,三太脸最薄,你不要胡说。”胜爷遂又回头向黄昆说道:“贤弟回家也好,我等相随。”于是众人遂够奔东门外,仍是赵得胜背着黄昆。此时已有四更来天,众人到了黄宅,进了胡同,黄昆叫道:“胜三哥!禽兽焦振芳若在我家,二位兄长打牢中将我救出,我手无寸铁,怎样办理?”黄昆的意思,是要与胜爷借刀,胜爷有心不借,又怕朋友为难。胜爷正在一怔神之际,得胜由背后抽出朴刀,叫道:“师傅,我这口刀虽不如恩师的刀,要杀人也像削瓜切菜。”黄昆接过朴刀,就要跃短墙。胜爷叫道:“贤弟且慢!贤弟你有伤在身,焦振芳全身的武术,你一人焉能行呢?”赵得胜叫道:“胜三大爷!我同我老师进去能行吧?”胜爷点头。黄昆上了短墙,赵得胜扶着黄昆的腿,老英雄挣扎着越过了短墙,爷儿俩进了院子,够奔南暗间窗户外。黄昆此时气儿助着,身体倒不觉甚痛苦,黄昆撕碎了窗纸向内观看;黄昆这一看屋中,只气得三尸神暴跳!见焦公子与陶氏二人对坐饮酒,陶氏娘子没穿著汗褂,露着雪青的兜肚,绣着品紫的团鹤,赤金的兜肚练,水红绸子底衣,没扎着腿带子,软底紫绣鞋。焦公子也赤着背,穿著茶青的兜肚,纺绸的裤子。桌上摆着烧鸡、烧鱼、肉等食品。怎么这般时候还饮酒呢?原来奸夫淫妇,由定更天就睡了觉啦,睡醒了一觉啦。焦公子说道:“娘子,我今日觉着心惊肉跳,毛发悚然,肉似钩搭。”陶氏说道:“你是身体弱了。”焦公子说:“不是。”
陶氏又说道:“要不然就是饿啦,我也觉着有点心慌呢。”故此他们二人这才起来喝酒。喝着酒,陶氏说道:“我与少爷你商量一件事。”焦公子问道:“何事?”陶氏说道:“咱们俩人的事,瞒不过去观音庵的老尼姑去。头一次你我并不相认,都是老尼姑的成全。后来两个道姑气愤,说闲话,才搬到我们家里来。又被冤家赵得胜撞见,幸亏老尼姑用离间计,倒打一耙,与赵得胜和黄昆俩人拴成对儿。黄昆找赵得胜十余次,都没找着他,后来离间计又松啦,我们那口子也不找赵得胜去啦,随后又用计才将黄昆置于牢狱之中。但不知黄昆何时出斩?”
焦公子说道:“我已派人起动看狱的,暗暗将他害死。你放心吧,想此时黄昆早已死了。”陶氏与焦公子喝着酒,将如何定计,如何报案,如何花银子暗害黄昆之话,二人滔滔不断的说了一通。最后陶氏又对焦公子说道:“老尼姑这五百两银子,你既然应许他,至今为何不给呢?”焦公子说道:“娘子你的记性真大,还惦记着这件事呢?我一文钱也不给他。他要和我要,我就与他瞪眼,我就说出家人不守清规,给人家出主意害人,非要钱不,咱们就来打官司。我就这样一吓唬他,他一两银子也不能要啦。”陶氏抿嘴眯嘻着眼,用手一指焦公子道:“你真不好惹,堂堂的公子爷,说了不算。这件事倒不要紧,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黄昆是外来户,此处也没有亲戚当门家族,咱们俩人之事,不能有人干涉。惟独赵得胜是黄昆的干儿子,倘若他要使出法子来,暗中害咱俩人,你可有什么法子?”
焦公子闻听一笑,说道:“你爷们黄昆比赵得胜名头大不大?
我一个诬盗栽赃,就将他置于死地,小小的赵得胜,何足为虑?
小冤家那日痛打我那一场,我岂能忘怀?这件事仍由李铁笔办理,花钱买出两个小偷,故意的犯了案,过堂之时,就说将赃都存在赵得胜家中,暗含着叫王七将赃物也放在赵得胜的家中。
在大堂上赵得胜必然不认,派官人到他家里去搜,将赃物由他家里搜出来,他混身都是口,也难以分辩。然后再叫李铁笔去到狱里,花上三百两银子,将赵得胜害死狱中,你我定然高枕无忧了。”陶氏闻听,微然一笑,遂说道:“公子真是高才。
到了那个时候,公子爷可别厌故喜新,将我忘了。”焦公子说道:“我要将你舍了,叫我活不到天明。”陶氏说道:“公子出言太重了。”语毕,与焦公子满上了一杯酒,递到焦公子嘴边上。黄爷听到这里,可气炸了肺腑,转身形够奔外屋门而来,两脚踹开外屋门。列位,黄爷虽然有伤在身,当时见此光景,火气助着,应了一句俗语:猛虎虽瘦,雄心还在。踹开外间屋的门,奔南暗间而来,掀开了软帘。奸夫淫妇一看,蓬头垢面,犹如活鬼一般,手中擎着明晃晃的朴刀。两个人正在欢乐之际,黄昆用手一指,遂说道:“禽兽的焦振芳,认识黄爷吗?”说着话抡刀盖顶就剁,焦公子躲之不及,用胳膊一搪,半只胳膊落地,“噗咚”一声。焦公子在床上一脚,奔黄爷踢来,黄爷用刀一撩,右腿挨了一刀,连着一点肉皮,并未落下来。焦公子由床上向下一扑,一只手将黄昆的腿腕子捋住,用死力一点,竟将黄爷点倒。焦公子这是死力,故此将黄昆揪住,点了一个仰面朝天。黄昆翻身起来,焦公子仍未撒手,黄昆用朴刀照定焦公子的胳膊上剁了一刀,此时黄昆的气力可不敌一进屋的时候了,这一刀仍未将焦公子胳膊剁断,又照焦公子的面门上剁了一刀,焦公子这才撒了手。黄昆用刀一指陶氏,说道:“好你一个贱人!”此时陶氏由床上下来,羔羊吃乳,跪在黄昆面前,叫道:“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无论如何,你都看在我年轻无知。”黄昆的刀向下一剁,陶氏便围绕着黄昆跪着爬,用手托着黄昆的刀,黄昆此时不觉心软手软,刀不忍下落。赵得胜站在外间屋说道:“义父,您老人家若饶了他,他可不会饶咱
《三侠剑》 第六回(下) (清)张杰鑫 著
爷们。若只杀焦公子可得偿命。”黄昆叫道:“得胜儿!你看着办吧。”赵得胜在外屋说道:“陶氏身上可曾穿著衣服?”
黄昆在屋中这才用刀尖挑起陶氏的汗衫,遂说道:“贱人,你将衣服穿上。”陶氏不敢违命,遂将汗衫穿在身上,仍然跪在地下,苦苦的哀求。赵得胜掀起软帘进了屋中,陶氏说道:“得胜徒儿,你若有好生之德,可怜之情,替我劝一劝你的师傅,将我饶了。求你休记前嫌,帮着你师娘,再说几句好话,留下我这条性命吧。”赵得胜说道:“师娘,求情不难。这不是当着我师傅之面,师娘你要秉天理良心。我师傅走后,您留我在家中吃饭,喝着酒,是你调戏我还是我调戏你?你要实话实说与焦振芳有染,是在你的娘家认识,还是在黄家呢?究竟是何人的介绍?要你明言。”陶氏遂将调戏得胜及尼姑介绍焦公子等事,详细说了一遍。黄昆这才明白方才陶氏与焦振芳所说诬良为盗之事,俱都是邻居尼姑庵的老尼姑所为。赵得胜叫道:“师傅!你听见了没有?此事怎么办吧?”黄昆说道:“全凭徒儿你处治吧。”赵得胜闻听,双眉倒竖,伸手捋住陶氏的青丝,就听噗的一声,只见身首两分,一腔子热血,激了黄昆与赵得胜师徒一身。赵得胜又将焦振芳的首级割下,打开焦振芳的头发,又将陶氏的发也打开,两个人头系在一处,拴在窗棂之上,又将两个死尸,俱都挨在一处。
爷儿两个由屋中出来,仍然由短墙上跳出,黄昆此时心中非常痛快,身上的伤倒不似出狱时之步履艰难了。赵得胜与黄昆来到外面一看,胜爷与金头虎贾明、黄三太在外门等候,惟独不见了大义士欧阳天佐。黄昆叫道:“胜三哥!奸夫淫妇已经杀了,小弟胸中之气已出。”黄三太一见黄昆与赵得胜满身是血,早就明白了,也不便询问。金头虎在旁说道:“黄三哥,你看短了一个人,你还发怔呢?”黄昆这才问道:“胜三哥,
欧阳大爷哪里去了?”胜三爷见问,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遂叫道:“黄贤弟!愚兄是一事未已,一事又来。欧阳兄与我孩提相善,肩不离背,背不离肩,他是侠肝义胆的行为,除恶务尽,见善必为。现在钱塘县出了七个奇案,俱都是失去少妇长女,姑娘与嫂嫂在一个屋中安歇,第二日门窗俱开,姑娘便没有了。或是姊弟在一个屋中睡觉,第二日也是如此。还有丈夫不在家,丢了媳妇的,儿妇与婆母在一个屋中安歇,第二日竟将门窗大开,不见了媳妇。姑娘有了婆家的,女家便与男家送信,告诉情由,男家不信,两造便打起官司来了。儿妇丢了的,娘家同婆家要人,婆家交不出人来,娘家便告状。就这样的案子有七案之多,欧阳大义士说:‘此案非我办不了。’他说到此处,便走去了。”赵得胜说道:“胜三大爷,还有一事,小侄男要趁此时办了,与钱塘县除去大害。”胜爷问道:“何事?
贤侄当面言来。”赵得胜说道:“与师娘陶氏勾引到一处,出计策害我师徒,诬盗栽赃,俱都是离此不远的淫尼所为,方才在屋中问陶氏,陶氏俱都吐露实言。此尼师徒三人,俱都不是好人,专勾引青年子弟,为非作歹。小侄男打算将此辈刀刀斩尽,刃刃诛绝,以除大害。”胜三爷点头说道:“甚好,甚好。
还是你师徒去办理,我与三太等在庙外等候。”说着话赵得胜、黄昆师徒在前,胜爷、三太、金头虎爷儿三个在后跟随,奔尼姑庵而来。此尼姑庵与黄宅相隔不远。来到庵前,得胜掏出飞抓搭在墙上,黄昆揪着,奔尼姑庵而来。绒绳上墙,赵得胜用手扶着黄昆的腿。庙墙不高,黄昆上了墙,两手再倒绒绳,自己就能下去了。赵得胜拧身纵过庙墙,爷儿俩进了庙,胜爷等在庙外等候。黄昆与赵得胜二人先奔禅堂,赵得胜将门拨开,爷儿俩个进到屋中。此时四更多天,睡的正熟,爷儿俩摸着一个杀一个,摸着两个杀一双,削瓜切菜一般,杀了三对半,内
中正有野鸡溜子王七。这小子虽然被杀,还便宜他啦。因为什么便宜他呢?这小子一个人搬弄是非,引起杭州擂,剐了他都不多,偏在睡中一刀将他杀死,这小子故此便宜了。他爷儿俩杀完了,走出门,开开角门,与胜爷等奔钱塘门下关。
正向前行走,只见前面来了一伙人,明亮亮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各人手中都有家伙。内中有人说道:“老哥们快走,黄昆越狱必然回家,此处离他家不远了。”黄昆闻听一怔。胜爷叫道:“黄贤弟,你们快奔那片苇塘隐藏,我引众官人到黄贤弟你的家中,叫他们明白明白。”黄昆与赵得胜、三太等急忙进了苇塘,胜爷迎着这伙官人走来。相隔十几丈远,胜三爷一亮鱼鳞紫金刀,咳嗽一声。众官人俱都见着一个刀影儿,遂追将下来,胜爷在前边跑出去一二百步,再等候众官人,一晃鱼鳞紫金刀,众官人又见刀影。内中有认识黄昆家的,遂说道:“必定是黄昆,离他家不远了。”如此三次,将众官人引到黄宅,胜爷遂隐藏在邻居的房上。众官人有会上房的,先由墙上越过去,开了门,二十多人持着灯笼进了院子,到了寝室一看,俱都一怔:只见两个死尸倒在地上,窗棂上系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众官人早有明白的,焦公子与陶氏有染,必然黄昆越狱回家,杀了奸夫淫妇。众人见此光景,明知道前面的故意引诱,捉人的心也打消了,众官人商议,先回归县狱,有什么事再说。
方然走出黄昆家的胡同,忽然有一物由南面打来,正打在一个班头的身上,原来是一个绸子条,包着一个石头子。打开了一看,上面是四句言词:“字启众官人,来把黄昆寻。够奔观音庵,可拿越狱人。”大伙一看,齐声说道:“赶紧奔观音庵吧,这里头又有原故了。”众官人来到观音庵,一推角门进了院中,各屋中寻找黄昆。比及到了禅堂,里外屋中死尸三对半,众官人看毕,回县报案,暂且不提。
单说胜三爷将众人引到黄昆家中之时,在左邻僻静处,晃着火折子,撕下一块绸子手巾,写了四句言词,为的是叫众官人到观音庵查看。胜爷见众官人出了黄昆的南胡同,奔观音庵去,胜爷便奔苇塘中而来。见了黄昆等,胜爷叫道:“黄贤弟,赵贤侄,众官人已经由贤弟家奔观音庵去了。大概此时都进了观音庵啦。此事如今闹的天翻地覆,但不知贤弟、贤侄奔向何处避难?”黄昆见问,不由的泪如雨下,遂说道:“胜三哥,小弟此时无有投奔,将要四海为家了。”胜爷见此光景,一声长叹说道:“贤弟,愚兄生不逢辰,遭此变故,如今闹的这样,岂能私自罢休?我欲私自罢休,官家亦必彻底根究。一不作二不休,贤弟你既无有投奔,赵得胜贤侄也是无有投奔,此处虎狼之地,你们爷儿俩一时也不能停留。此事将来必然成讼,愚兄拟回江苏镖局,要告两县一府。若能将贺照雄的一切冤屈昭雪,愚兄便算闯过这步大难;若打输了官司,愚兄惟有以死相拼。你们爷俩不必四海飘流,就从此到我镖局避难。是福不是祸,久后愚兄若上诉赢了官司,贤弟你便能逍遥在光天化日之下;愚兄若是输了官司,到了那时再作道理。”语至此,胜爷长叹一声,又说道:“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说着话,由腰间掏出一只金镖递与黄昆,叫道:“黄贤弟,你们师徒到江苏总镖局,他们若有推托,贤弟便将金镖取出来,叫他们观看。以此镖为凭,就说胜英有话,不论出多大的祸,有胜英一人承担。”黄昆接过金镖,跪倒身形,叫道:“胜三哥!小弟谢三哥救命之恩。”赵得胜也跪在尘埃给胜爷磕头,胜爷说道:“你们爷儿俩这身血迹,如何能走?你们赶快回到得胜的家中,将血衣焚烧,用水洗净了面上血迹。我见得胜东跨院厢房中尚存有许多的干酒,你们爷儿俩可千万别贪酒。再叫得胜禀明他的老娘,你们由赵家村起身,奔江苏十三省总镖
局去吧。我与三太等尚有许多的事未办。”黄昆与赵得胜遂回赵家村而去,胜爷与三太、金头虎爷儿三个,奔西湖岸断桥亭而去。天光此时已然发亮,就见断桥亭上站立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萧银龙、杨香五。萧银龙说道:“贾明哥哥可出了牢狱啦。”贾明说道:“别挨骂啦,你们在一边儿凉快啦,姓贾的被官人拿去,连一个人看看都没有。挨了多少板子都不记得数啦,夹棍夹了好几个死,金钟罩差不点破了,杵也入了库啦。”说着话,爷儿几个同到破庙败苇丛中。胜爷说道:“你们小弟兄六人快走,出离此处二十余里之外,你们再落脚。惹下这样的大祸,两县一府必然先在附近搜索越狱的囚犯。”萧银龙说道:“胜三大爷,您哪里去呢?”胜爷说道:“你欧阳大叔与我有约会,要在杭州办理丢大姑娘小媳妇的案子。你们快走吧,莫要耽误,快快去罢。”黄三太等小弟兄六人,各自收拾小包袱,奔钱塘堤坡走去。走出去四五里地,遇见卖烧饼果子的,金头虎叫道:“三哥!咱们买点烧饼果子,我可饿啦。”傻小子遂买了些烧饼果子,一边走一边吃,又喝了点钱塘堤的水,遂又走出十余里。贾明叫道:“黄三哥!这三四日,我净在狱里受罪啦,眼里不知落了多少的泪,从此我可不打官司啦。咱们在此处先歇歇再走吧,三四天我也没得安睡。”三太用手一指前面说道:“贾明贤弟,你看迎面那片树林子,咱们进树林子再休息。”傻英雄到了树林丛中,躺下就沉沉睡去,打呼噜说睡语。这五位小弟兄不敢歇息,都在树林四外,窥视有官人前来没有。就听傻英雄说梦话,大声喊道:“小子!啊呦什么?怎在外边惹是非来着?闷了捋锁链呀!”喊完了仍然打呼噜。三太与银龙说道:“贾贤弟还在狱中呢。”杨香五过去就揉鼻子揪耳朵,傻英雄醒了,遂骂道:“杨香五小子,你们在外面舒服啦,我这几天在狱中,三大件砸着,连骨头都疼,
我还是得睡。”黄三太说道:“傻兄弟,此处距钱塘县太近,咱们再向西走出去三十里、五十里,住店还不迟呢。”众人这才由树林中起身奔西走去。傻英雄方才吃完了烧饼果子,到此时遂叫道:“三哥!我又饿啦。”三太说道:“贾贤弟你看,向西北去有一村庄,咱们到那里找店打尖。”
众人来到西村口,见村口外站着两位老者,正在地净场光之时,乡下人无事,老者在村外闲眺呢。黄三太走上前去施礼,遂叫道:“二位老人家,此村叫何名?”老者一见三太壮士打扮,很恭敬的样儿,遂答道:“敝村名奚家屯。”三太问道:“此村中可有招商客店,饭馆子没有?”老者说道:“此村中倒是有店,可是小店,都是带卖吃食,还有酒缸带肉铺,离着店相隔三四家远,店坐南,酒缸在路北。”三太遂谢过二位老者,众人走入村庄。三太在前一看,路南果有一家小店,众人进了店房一看,柜里边坐着一位白胡老者,一只手捻着银髯。
萧银龙赶紧进前说道:“老人家是此店的店东吗?”老者站起身形说道:“不错,这小店正是小老儿的。”萧银龙问道:“可有单间吗?”老者摇头说道:“三十钱一位,通山大炕。
要吃饭,烙饼大面都有。”萧银龙说道:“您若有单间,给我们腾一间,我们多花几个钱都行。”老者说道:“有两个单间,都是西湖作买卖的,三五个人包一间。”萧银龙说道:“老掌柜的您费心,与众人商议商议,若能给我们腾出一间屋子,我们必然多给酒钱。”老者问道:“客官是哪一行发财?”萧银龙说道:“我们保镖为业。”老者说道:“你们是哪一家镖局?”
萧银龙说道:“是十三省总镖局。”老者说道:“少达官可认识胜三爷吗?”萧银龙说道:“在下姓萧,那是我胜三大爷。”
老者一笑说道:“我这里有一个西小院,是新盖的三间房,还不十分干呢。众位暂且屈尊,住在那里吧。”萧银龙说道:
“费心老掌柜的。”老者说道:“你们保镖的达官都气壮,众位住在我的店里,可不许多管闲事。”萧银龙说道:“我们休息三天两天的,决不多管闲事。”伙计在前引路,将六位带到西跨院新房子之中。西暗间搭着一张大板床,明间屋中有一张破八仙桌子,弟兄六位到在屋中落座,伙计将脸水打来,兄弟六位擦脸已毕,金头虎喊道:“有大壶茶先来二十壶茶!”伙计说道:“我们没有那些壶。”黄三太说道:“伙计你不用听他的,有大点的壶,给我们沏上两壶来就行啦。”伙计将茶沏来,金头虎自己斟了好几碗,大声喊道:“在狱里一辈子也喝不着这么的茶。”杨香五暗暗推贾明,递眼神,恐怕傻小子说出来。黄三太问:“伙计,有什么吃的?”伙计说:“大饼大面。”三太说道:“外面有卖肉的,你给我们买五斤肉五斤酒。”
贾明说道:“五斤肉可不够,我饿极啦,五十斤都不够。”黄三太说:“贾贤弟不要取笑。”伙计去不多时,将肉买来,遂问道:“达官爷,怎么吃?”黄三太说:“炖着吃吧。”伙计将肉拿到厨房,将肉熬上,刚半生不熟,傻英雄就要吃肉,招呼伙计盛肉。伙计说道:“肉还不熟呢。”傻英雄说道:“生的也行哪,先给我盛两碗来吧。”伙计赌气,将半生不熟的肉给傻英雄盛了两大碗,放在傻英雄面前,傻英雄生肉就酒,吃了一个不亦乐乎。众人谁也管不了他,都看着他好笑。傻英雄吃喝已毕,自己躺在板床上便睡着了。不表傻英雄睡觉,单说众人叫店中的伙计,做了几碗面汤,烙了几斤饼,大家慢慢吃喝。吃喝已毕,天到一更多天,黄三太说道:“众位贤弟在败苇之中,未得一夜安眠,今天咱们大家可要安顿一夜了。”每位又喝了几碗,这才休息,俱都是和衣而卧。众人俱都睡着,天到二更多天,傻英雄可醒了。您道,傻英雄喝西湖的凉水,吃的烧饼果子,到在店里,烧酒就半生不熟的肉,这些东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