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 第 108 页/共 136 页

胜爷说:“我在狱中没找着傻孩子。这一次道路也熟啦,到了晚晌我再去。”爷儿几位仍回破庙,白天在芦苇深处一睡,胜爷又给他们几个人多买了点酒菜。至夜晚,胜爷仍用独睡毯条裹着兵刃暗器,仍然进了大狱,由二更多天,找到四更来天,仍是没有贾明的下落。胜爷心中暗想:“焦振芳就是诚心害人,也得过个四天五天的,决不能这样快呀?”胜爷一连进狱找了   三天,并无贾明的下落。   第三日这天,四更来天,胜爷出了大狱,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贾明性命如何。胜爷正向前走,奔县衙门大狱而行,就见狱墙前一箭来远,前面一带小树林,忽由小树林中出来一道黑影,一身夜行衣服,背后明晃晃一把钢刀。胜爷心中暗想:“四更来天哪里来的偷盗之贼呢?若是大盗偷盗刚回来,必然背着包袱,此贼怎么由树林出来空着手?”胜爷一旁思索着,就见此人也奔钱塘县城墙而来。胜爷看此人原来与自己一道,就见此人来到城前,顺着马道上了城头,到了城上,由腰间掏出飞抓搭在城砖上,面头朝城墙,两只手一把捣一把顺绳而下。   胜爷心中暗笑:“好笨的贼人,下城墙使飞抓就够蠢笨的啦,他还头朝里。”下了城墙直奔断桥亭而去。胜爷随后也上了城墙,由城墙上面一看这贼人,与自己又是一路。胜爷心中暗想:“为何他又与我一路呢?我倒要看其究竟。”此黑影过了断桥亭,直奔钱塘堤。走出不远,迎面一带树林,就见那人跑入树林中。胜爷将身形隐在树后,暗中观看。就见那人进了树林子,唉声叹气,顿足说道:“恩师呀,恩师呀,弟子对不起你老人家,弟子空生一个人来,眼睁不能救恩师之命。可惜恩师你老人家教养弟子一场,弟子一连三夜,打算进狱墙里搭救你老人家,无奈狱墙高插云霄,弟子连狱墙都未曾进去。”胜爷在树后一听,心中暗说:“这倒有趣,我一连三夜到府狱救人,我可进了狱墙啦,就是没找着我侄子贾明。他也是盗狱,可怜去了三次,连狱墙都没有进去。这不成了同病相怜吗?究竟此人救的是何人呢?好了,我倒要听他说些什么。”就听此人又说道:“恩师,恩师,弟子若早知千方百计进不去狱墙,我不能搭救恩师,我还能请人去呢。如今竟被弟子耽误了,眼看着屈打成招,问成了死罪。苍天啊,苍天啊,都说有报应,何曾有   报应呢?没有别的,你教养我一回,临难我又救不了你,弟子只好以死相酬。”语至此,由腰间取出飞抓绒绳,寻找歪脖子树,口中又说道:“若有这两个人在场,老师你的事就好办了。   可惜胜三爷现在直隶莫州纳福了,我黄三哥在镖局子作买卖,不常在家中。要准知他在家,他虽然武学不十分精,他也能认的侠剑客呀。”胜爷听到此处,打了一个咳声,由腰间掏出火折,一晃火折,叫道:“这位壮士,可认的在下吗?”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急忙说道:“老大爷,你别答理我,我是在此说胡话呢,请你别管我的事。”胜爷笑道:“壮士,你方才言说胜三大爷、黄三哥。你可认识胜某吗?”   此人说道:“要提起胜爷,我可不认识。他老人家跟我之恩师是磕头的弟兄。”胜爷说:“你的恩师是哪一位?”此人说道:“提起吾之恩师,大大有名,家住浙江绍兴府,山阴县结义村,姓黄。”胜爷闻听一笑,遂说道:“是不是黄昆?”此人闻听一怔,遂说道:“那正是我的恩师。”胜爷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此人说道:“我姓赵名叫得胜,人称玉面书生。”胜爷说道:“老夫就是神镖将胜英。”赵得胜闻听愕然,说道:“你是神啊仙呢?”胜爷一笑说道:“哪有神仙?”语毕,由镖囊中注销一只镖,叫道:“赵得胜,你来看。”赵得胜向前一看,金镖上有字,上书神镖将胜英。”赵得胜这才说道:“你就是胜三大爷呀?可屈死小侄男了。”语毕,放声大哭。   胜爷叫道:“赵贤侄,何必如此?有话请讲明白。究竟你为何来到树林要行短见?”赵得胜哭着说道:“我之恩师被知府的公子焦振芳栽赃,陷入监狱,屈打成招,问成死罪。”胜爷问道:“究竟为的什么事呢?”赵得胜说道:“皆因为我师娘早已故去,我师傅来到杭州,又后续了一位老伴。焦公子霸占了我师娘,恐我师傅不依,故此先出这宗恶手段,将我师傅置之   死地。”胜爷又问道:“汝与神拳无敌黄昆,因何有师生之谊呢?”赵得胜说道:“要提起小侄男来,出身太低。皆因我三岁之时,我的天伦去世,我娘年轻,无有赡养,携我另行改嫁,嫁在杭州赵家村,赵姓。”胜爷说道:“有死有嫁,古今有之。”   赵得胜又说道:“赵姓乃是大户人家,并无儿女,家财巨万。   自从我娘嫁到他家不到三年,赵姓又死,只剩我母子度日,留下巨万的家财,当然由我母子掌管。岂知赵姓当族之人,皆视我母子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不叫我母子承受家业,终日欺压我母子。我年纪小,我母亲老实,不能争论,一生气领着我离家,在外寻茶讨饭,家财产业俱被强横的当门族户占去。我娘领着我寻茶讨饭,要到浙江绍兴府山阴县结义村。只因我冻饿不堪,终日啼哭,忧愁成病,住在结义村外一座破庙之中,被我恩师所救,将我收在门下为弟子,将我母亲送在黄三哥家中。我母亲本来得的是饥饿之病,一有饱饭,当时病也就好啦,多蒙黄伯母大恩,不以我母当奴婢看待。我自从六岁拜在我恩师门下学艺,八九载未离左右。”胜爷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   列位,提起黄昆之为人,并不是恶人,当年曾与胜爷在北路开过镖局子。为人有一宗毛病,最好杯中之物,每日总得二三斤酒。开镖局子剩了几个钱,遂与胜爷将买卖分开,回归绍兴府,不到一年的工夫,他的发妻就死去了。黄昆此时已与三太之父分居另过,每日喝完了酒仍然练武,练完了武仍然喝酒。   那日清晨,黄昆早起正向村外去练武,就见有几位老者说道:“黄二爷来啦。黄二爷急功好义,必能搭救他母子。黄二爷常提念要收一个义子,皆因为黄三太是长门,绝幼不绝长。”黄昆此时已经走到众老者切近,遂问道:“什么事呀?”有一位老者说道:“破庙稻草之中,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还有一   个小孩五六岁啦。你要修点好,岂不是一举两得吗?”黄昆说道:“怎叫一举两得呢?”其中有明于料事的老头儿,一听黄昆说话有点不悦,遂说道:“这个小孩你抱在家去,收为义子;那个老婆子叫他去到黄大奶奶那院住着,不过多添一双杯筷。”   黄昆说道:“此事总得与我嫂嫂相商。”黄昆回去与三太之母一商议,三太之母甚为欢悦,遂叫家人们搭着一乘四人小轿,将赵得胜之母搭到家中。当时就叫大夫与赵得胜之母看病,原没有什么大病,吃了两三剂药也就好了。黄昆将赵得胜也领回家中,黄母问赵得胜之母:“家住哪里?姓什名谁?”赵得胜之母说道:“我乃赵门王氏。”遂将自己所遭之事,对黄母细说了一遍。黄母闻听甚为叹息,说道:“有死有嫁,古今之常理。嫁来的何以不能承受家业呢?你就在此安心度日吧。我家中事也多,正自无人料理,你就帮我照料家务吧。你的孩儿现在认了我们二叔为义父了,咱们就是姊妹相称。”赵得胜之母千恩万谢。日久天长,黄三太之母与赵得胜之母真如同亲妹妹一样。赵得胜此时年岁稍长,黄昆遂传授赵得胜武学。每日两餐,黄昆必要喝酒,也叫赵得胜喝酒。赵得胜由六七岁就练习喝酒,黄昆每一顿饭必喝一斤多酒,赵得胜到十余岁,每一顿饭也是-斤来酒。黄昆自己有五六顷地,爷俩除去吃就是喝,坐食山空,由赵得胜八九岁的时候,黄昆每年就将地卖出去一顷八十亩的,至赵得胜十六七岁的时候,黄昆将自己的地也就卖净了。这一日黄昆叫道:“赵得胜!杭州府赵家村你还认识吗?”   赵得胜说道:“出来这些年啦,我不准认识,我母亲大概都能认识。想当初我母亲被驱逐之时,我只六七岁,所以我记不清楚了。”黄昆说道:“咱爷俩也该离别啦,我的地也都卖完啦,再往后连我都没有吃的啦。我自己也得想法子动一动了。我先给你出一个主意,杭州府镖行里我有的是好朋友,我给你写一   封信,你同你母亲回奔杭州。先住在店里,将书信投到镖行,然后前去赵家村,找你的当家族人,他们若要打官司,随他们之便。要讲私打,镖行里有的是人,去五十位六十位的。要打官司,杭州府、钱塘县,你就自己去告状,背地里叫镖行的人帮着你。你母子到在赵家村,就说随娘改嫁,自古有之,我幼时不知事故,我母亲老实,被你们驱逐在外。现在我已长大成人,回归故里,子承父业,父债子还。前者霸占我母子田产的,地算白种啦,房子算白住啦,赶紧物归原主。你们若是不服,动文的就告状,动武的就打。”赵得胜一听,也很欢喜,去到黄母那院,和自己母亲一商议,他母亲也只好依从。于是黄昆叫账房的先生写了三封书信,俱都是杭州府的镖局子,信封上面写明某处某镖局子某人。赵得胜遂与他的母亲由江苏起身,够奔杭州而来。到了杭州,将书信递到镖局子,镖局子里众人打开书信一看,原来是黄昆的义子,所有赵得胜家务之事,俱都写得详详细细。镖局子的人哪位不知道黄昆是三太的亲叔父呢?大伙俱各替赵得胜抱不平。于是由镖局子里一约会,果然约会了七八十位,全都各擎单刀、花枪、双手带、手叉、匕首刀、三节鞭、齐眉棍,拥护着赵得胜母子的车辆,来到赵家村。   到了赵家村,先将村中有名的人请出几位来。此村赵家是大户,姓赵的最多,约出来的人,内中有赵家的族长,由赵得胜对族长将原委说明。族长一想此事,一点不错,想当初这一群穷当家子,将赵得胜的产业完全瓜分了,实在于理不合。如今人家长大啦,同他的母亲又回来啦,并且又有镖行好几十位,俱都是帮着打架来的。族长明知此事不好了解,决不能善罢干休,族长遂将当初夺赵得胜产业的人,俱都唤至面前,与大家商议此事。其中就有胆子小的,一见这宗光景,明知理亏,情愿将所占的产业交出,但还有强横不准备给赵得胜产业的。族长说:   “你们要是不给赵得胜这项家产,你们是自栽筋斗。把赵得胜跟他母亲挤走,这是人所共知的事。自古随娘改嫁之子,就有承继产业之权,临到打上官司,也只得将产业退归赵得胜。你们白住十数年房子,种十数年地,还不便宜吗?”众人一看赵得胜这宗形势,这一方面又屈于理,不得已只得将房产退回,仍归赵得胜承继。   得胜将家产承继之后,遂给黄昆写了一封书信。黄昆接到了书信,甚为喜悦,遂有够奔杭州之心,一来是喝酒也不富足啦,二来是也要到杭州看看徒儿,有了机会在镖局子再作一份事,好赚酒喝。黄母虽然累次派家人给黄二爷信,告诉黄二爷,要没钱花到黄母那院去取,无奈黄昆是一个固执人,他能受穷也不去向嫂嫂要钱去,故此才奔杭州。转过年来,黄昆遂到杭州镖局子,镖局之人谁不敬奉掌柜的叔父呢?皆因为胜爷一回家,将镖局子一切事物俱都交派了黄三太。黄昆到镖局子,一言说要做一份事,大伙遂说道:“现在镖局子俱都是你侄子为掌柜的,还能叫你出来做事吗?”黄昆说道:“你们大家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我侄子不论多阔,我也不愿花他的钱。我自己赚自己花,倒觉着痛快。”大伙一看黄昆非要做事不可,遂有人说道:“如今杭州府的焦公子要聘请教师,去了一位不是焦公子的敌手,请了几位俱都不成,黄二爷若是应焦公子之聘,必然能胜其任。焦公子现对于求武学,如大旱之望雨。”黄昆说道:“要能成,大家就给我帮忙。只要供给我酒喝,钱之多寡还是不用提。”遂有人告诉了焦公子,焦府公子果然递名帖,聘请老师。黄昆到在焦府,焦公子对于黄昆如同长辈看待,每饭烧酒管够,恭敬得黄二爷无以为报,遂将黄家三十六手进手拳,完全传授与焦公子。焦公子更加敬重,黄二爷也真尽心竭力的传授他功夫。后来焦公子又请了大管家、二管家、野鸡溜   子王七之辈,黄昆一看,焦公子不与好人相近,终日与宵小在一处,打成了一团,遂有退志。后来又听说野鸡溜子王七要叫焦公子抢男霸女,焦公子唯命是听,老头子可就恼啦。有心要管教焦公子,自己又一想:“我一不与他沾亲,二不与他带故,我若教训他,他听了还好,他要是不听,岂不自找没趣吗?”   老头子自己越想心中越气闷,长叹一声说:“可惜我黄昆将黄家三十六手进手拳传授匪人。幸他此时学坏,他要再等三年二年学坏了,我将武学再都传授于他,那岂不更糟了?”老头子思索至此,遂辞事不做,焦公子不论如何挽留,也是不成。焦公子无法,临行时另送盘费。老头子说道:“我在外面卖艺或是保镖,都能赚钱,我不要钱啦。”于是由焦公子私宅里将行李携到镖局子。闲暇无事,到自己干儿子赵得胜家去。赵得胜便劝黄爷在家里居住,说道:“您老人家不用走啦,就在孩儿家中养老吧。”黄昆说道:“得胜,你不明大礼。男子无妻谓之鳏,女子无夫谓之寡。你母虽五十岁,究竟是守寡之人,我岂能长久住在你家?你三哥现在镖局子当掌柜的,我住在那里倒也方便。”且说镖局子的人,就怂恿着黄爷再说一个后老伴,他们暗地里也未与黄爷商议,便给黄昆说妥啦,说的是陶家村陶寡妇的姑娘,也是寡妇。说妥了之后,就要过门了,遂在杭州府东门外置了一所小三合的房子。媳妇也说妥啦,房子也买啦,三百两银子也花完啦,万般无奈,遂将赵得胜唤至家中,对赵得胜说道:“我现在又说了一个后老伴,花费太多啦,手中空虚,也娶不了啦,你借给我一百两银子吧。”赵得胜说道:“一百两银子,义父您够用的吗?”黄昆说道:“够用的啦,以后我有钱再还你。”赵得胜遂由家中拿了一百两银子给义父送去。黄昆遂择了日子迎娶后老伴,焦公子、赵得胜等都去拜见师娘。娶过之后,黄昆手中仍是不富裕,遂到镖局子里与大   伙要求,打算保一回镖。镖局子里的人说道:“黄爷您来着啦,现在有一趟北口外的镖,就是有点儿危险。这一趟买卖要是作完了,足够你过几年的。正愁着没有人呢。”黄昆说:“好,好,大家赏给我碗饭吃吧。”三言五语,定规妥了,批了合同,黄昆遂起身保着镖向北口外而去。临走的时候,将家务之事俱都托付了赵得胜。   黄昆走后,赵得胜遂时常来到师娘家中,不过与师娘买些东西等事。这日赵得胜与师娘买完了东西,陶氏将饭做好,叫道:“得胜!你也在这里吃吧。”赵得胜说道:“我到外面吃去吧。”陶氏说道:“你何必外面吃去呢?我是你的师娘,师徒如父子。再说你还是我的干儿子呢,这还有什么嫌疑吗?”   赵得胜不忍拗师娘之意,遂与陶氏共桌而食。吃着饭陶氏问道:“得胜,你今年十几岁啦?”赵得胜坐在炕沿上,站起身躯说道:“师娘,徒儿今年十七岁啦。”陶氏说道:“你怎么这样客气?跟我说话还用站起来吗?你是我的螟蛉义子,怎么你总呼我为师娘呢?”赵得胜说话:“义母你不知道,称呼师娘顺口,我从自幼呼我义父为师傅,习惯成自然了。”陶氏眯缝着眼说道:“我听说你家里很有财产。”赵得胜又站起身躯说道:“要提起我这点财产,都是我的师傅一人给办的。”陶氏说道:“你有多少地呢?”赵得胜又要站起身躯说话,陶氏一伸手将赵得胜拉住说道:“得胜,咱娘儿俩说话,你不必起来坐下的,家无常礼。”赵得胜遂坐下说道:“我现在有三十多顷地。”   陶氏说道:“浮财呢?”赵得胜说道:“浮财倒不多。先前的浮财被恶当家子都分散了,现我自己出了点地,也就有千八百两的。”陶氏说道:“你那么大的财主,你给过师娘什么?如今你给我打一副镯子吧。”赵得胜说道:“师娘,候我师傅回来之时,咱们爷儿三个到金店去打镯子,你要什么花样的都   行。”陶氏说道:“不用叫你师傅知道。你孝敬师娘,还有什么说的吗?”赵得胜说道:“这宗事情,背着我义父,我不能办。   还是等我义父回来办的为是。”陶氏说道:“我今年也十七岁,你今年也十七岁,你怎么管我叫师娘呢?”赵得胜说道:“你年轻,我师傅年纪比你大,我师傅今年五十余岁啦,你就是十五岁,不也是我的师娘吗?”陶氏眯缝着眼一笑说道:“我们是受了媒人的愚弄啦。当初媒人说的时候瞒了岁数啦,说你师傅三十八岁,到了男家这头说我二十四岁。一过门我这么一看,你看够多么堵心哪?年纪大点要是有财产也可行,听说娶我的时候,还是借你的钱呢。”赵得胜说道:“我师傅花我的钱应当的。他老人家脾气太滞啦,现在何必又要去走镖?用多少钱我都能供给,他老人家说自己赚的花着硬气。别看我师傅在杭州府没有财产,苏州府我师傅家中比我的财势可大得多。你可别以为你没有财产,我黄三哥就是自己一人,我师傅无儿无女,将来回家的时候,我黄三哥决不能错待了你。”陶氏将嘴一撇说道:“指亲不富,看嘴不饱。他跟他侄子分家另过,人家有千顷房子万顷地,还当的了他的?”语至此,又问道:“得胜,你娶了媳妇没有?”赵得胜说道:“我将家业要回来才一年来的,所有一切的事还都没办理就绪呢,对于这宗事还没有工夫进行呢。”陶氏说道:“你十七岁啦,全都懂的啦,你不想媳妇吗?”说着将手一伸,你看我这个镯子,是定亲的时候你师傅给我打的,是万字不到头,都老掉了牙啦,还是包金的。好徒儿,你现在就给我一副镯子吧。你师傅回来的时候,徒儿给师娘打镯子还有什么说的吗?”将胳膊腕子放在得胜的面前,犹如白莲藕一般,紧跟着用手一提裙子,特意露出金莲来,将腿向得胜身前一伸,遂说道:“你看我这件破裙子,绛紫色的,现在都没有人穿啦,你师傅也不是打哪儿买来的?你要给我打   一副镯子,就势再给我置一条裙子。我一带镯子,一穿裙子,必然想起你的好心来。”赵得胜听陶氏说话语音不正,方要站起身躯,放下酒杯,酒也不喝啦,哪知道陶氏未容赵得胜站起来,伸手将赵得胜拉住,遂说道:“傻孩子,你怎么什么也不懂得?十七岁啦,怎么装傻呀?你看我也十七岁,你也十七岁,你师傅上北口外去保镖,至少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回来呢。你要是好徒儿,你就与师娘作伴吧,也省得我一个人怪冷清的。昨天黑夜,院里噗咚一声,吓了我一跳。”赵得胜一看陶氏这宗光景,英雄一甩袄袖,站起身躯说道:“我从今后永远不与师娘共桌食饭。我师傅浙江绍兴府黄昆,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我赵得胜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作出对不过天理良心之事?   我师傅由破庙中将我母子救出,由七岁收我为螟蛉义子,教授武学,虽然亲父子也不过如此。师娘这一来,岂不叫赵得胜难以登门?”语毕,一甩袖子,出离了黄昆的宅院。陶氏方才卖弄风姿,对赵得胜说了一大套不堪入耳之言,以为赵得胜正在青年,必然上他的圈套,哪知道赵得胜竟将他数说一顿,拂袖而去。陶氏见赵得胜走去,自己颇觉无味的下了地,对着穿衣镜照了照,遂说道:“好你一个赵得胜,给脸不要脸。就凭我这个容颜,哪一点比不了你呀?”陶氏自言自语,桌子上的残席也没有撤去,无精打采走到大门之外,站在胡同口里向外观看来往行人,心中暗恨赵得胜。   正在此时,忽然由胡同外面来了五七匹马,马上有一家公子,年在二十余岁,长的眉清目秀,白脸膛,人材楚楚,后面五六个家人。陶氏娘子由胡同里出来,故意咳嗽一声,马上的公子一回头,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的妇人。这位公子本是色中的恶鬼,又加以陶氏故意卖弄风流,二人眉目传情。后面的家人一看,公子的马忽然不走啦,对着那妇人痴呆呆的不肯   往前行走,遂故意的扬起马鞭子,照定公子的马屁股打了一马鞭,这匹马才奔腾而去。陶氏与公子正看的出神的时候,被家人一鞭打散,陶氏由胡同走到院中,暗骂用鞭子打马的这个家人。这位公子是上哪儿去呢?隔着陶氏住房这条胡同,不远有一个尼姑庵,这个尼姑不是好人,自幼专走大宅门,后来在这个尼姑庵半路出家,专引诱青年子弟。他有两个徒弟,一个叫法善,一个叫法慧,俱都是十七八岁,每日一般狂蜂浪蝶的少年,不离尼姑庵之门。后来这位公子由尼姑庵经过,看出这宗情形来啦。这位公子到庵里假装烧香,一来二去,遂与两个年青的尼姑发生了暧昧之事,由此常来常往。你道所说的这公子是谁呢?正是知府的少爷焦振芳。自从焦振芳一进此庙,遂将那些浪荡少年都赶走了,今日焦振芳正是上尼姑庵中而来。由陶氏所住的胡同经过,陶氏水性扬花,焦公子是风流少年,二人这一眉目传情,焦公子恨不得当时就到一块儿,才称心怀。   后面打马的正是野鸡溜子王七,给了焦公子的马屁股一鞭子,这才将焦公子与陶氏打散了。焦公子到尼姑庵,落下了座,便向老尼姑说道:“方才我在前边胡同路过,见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娘子,长的千娇百媚,站在胡同口儿,不知是何人的家眷?”   老尼姑问道:“穿著什么样的衣服?”焦公子说道:“中等的身材,上身穿藕荷色的小衣服,下身是绛紫色的裙子,金莲也就在三寸之外。”老尼姑闻听微然一笑,叫道:“公子,那不是外人,是陶寡妇的大姑娘,今年才十七岁,正在美貌青春,他还是你的师娘呢。”焦公子说道:“师傅,这得罚你。我何时又有这么一位师娘?”老尼姑说道:“我又不与公子你玩笑,黄昆黄二爷是你的老师不是?”焦公子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前者娶师娘的时候,前去随人情,当时看见未甚留神。不错,正是自己的师娘。”焦公子有心上师傅家去,又怕黄昆,眼珠儿   一转,遂叫道:“老师傅,方才我师娘与我很有心情,大概他是不认识我啦。咱们来一个将错就错,我要上我师傅家去,倒有些个不便,你要能够给我成就好事,必有重赏。”说着话,由腰中掏出十几两散碎银子,又说道:“老师傅,先以些许奉敬你作为香资,事成再为重谢。”老尼姑一见银子,眯嘻着眼睛,叫道:“公子爷,这件事情我可不敢大包小揽。”说着话伸手接过银子,揣在怀中。焦公子说道:“烦师傅多多尽点力吧。”老尼姑说道:“公子爷,我必尽力而为。”焦公子与老尼姑又耍笑了一回,遂回私邸而去,暂且不表。   单表陶氏娘子站在胡同口,看见马上的那位公子过去之后,回到院中,转了几个弯儿,心中思索:这位公子是谁呢?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恨后面的那个人,不称人心的家奴,打了马一鞭子。陶氏正在院中自己捣鬼,忽听大门有人拍门的声音。   陶氏娘子问道:“谁呀?”门外面说:“是我。大姑开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