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剑春秋 - 第 3 页/共 14 页
腰中宝带玉玲珑。
环眼豹头生杀气,
赤须蓝脸长威风。
剑眉锁绉声音亮,
虎步斜趋身体雄。
若问此人何姓氏,
袁达全山号野龙。
齐襄王认得是袁达,心中甚是不悦。暗想:“偏生是他要去,如何拦阻。且他的性如烈火,喜褒不喜贬的。若说秦兵雄悍,王翦多能,他定然不肯不去的。”想了一想,遂开口道:“保国公若带兵去解燕国之围,定然马到成功。但我本国虽然太平,皆赖皇兄威镇临淄,故而小丑不敢跳粱。今若带兵上易水解围,他国若知,发兵犯界,孤又使何人出去对敌。皇兄暂且归班,等孤再差别人去罢。”袁达连忙奏道:“齐燕素好,今日遭困,理宜速救,且秦素有将勇兵健之名,章邯、王翦皆世之名将,臣若不提兵前往,另差别人,恐怕有丧师之忧。”襄王道:“孤岂不知,但皇兄年纪老迈,倘有疏虞,则国之屏障已失,孤劝皇兄还是不去的才好。”袁达一闻此言,只见他红须乱乍道:“谅秦将有多大本领,臣岂能失手于他。吾主若不叫臣去,臣愿死于阶下。”又见班部中闪出一员大臣,奏道:“主上恐怕保国公性急有失,臣李牧愿与保国公同上易水解围。”齐襄主见是李牧,心中不悦。便自暗想:“齐国只有你二人,王夺又病故了,或留一个在朝也好,今偏定要一齐前去。只是为着孙燕方面,又不好十分拦阻,便道:“若得保国公同去,孤才放心。只是诸事都要小心,切不可轻敌。”二人齐声应道:“谨遵圣训。”襄王又传旨,着黄门官开宴,在大殿上与二位国公饯行。霎时间排下大宴,袁达、李牧与孙燕一齐谢恩归座。
襄王在酒宴间,见孙燕生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唇红齿白,眉目间有股清气,且两耳垂肩,双手过膝,大有九五之相。饮酒间,又问些事。孙燕虽然年少,但有十分天性,随问随答,无一不明白条畅,襄王心中甚是爱慕。酒过三巡,菜上五味,三人便立起身来,谢恩出朝。襄王就传旨兵马司,点了三千人马,预备明辰上易州解围,然后散朝回宫。此时,日将西坠,袁达等回至府中,再排酒宴与孙燕饮谈。十四位公侯,俱皆在座中。孙燕把冲围遭困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袁达兄弟等无不称羡。是晚,孙燕就在保国公府中歇了。次早上朝辞行,孙燕便对袁达、李牧道:“二位国公,且请先行,小弟还有事启奏。”袁达等也不细问,一齐上殿辞驾。襄王又亲赐三杯御酒,袁达等饮罢,拜辞出了午门,带兵上易州去了。
襄王见孙燕犹自立在殿上,便道:“御弟,孤已发兵去救燕了,御弟何以还不同去?”孙燕跪奏道:“臣奉国君与祖母之命,一来求取救兵,二来请臣叔孙膑到燕国去的。”襄王笑道:“御弟,你三叔自保孤登基以后,已回山去了。”孙燕道:“不知臣叔仙山在于何处,伏乞圣上谕知。”襄王道:“亚父临行时,他说回天台山去。这天台山孤知道在那里呢?”孙燕道:“既是在天台山,我主岂有不知之理,乞我主差人指引。”襄王道:“孤若知其方向,早已差人请回来了,何待御弟之追求。”君臣正纷论间,只见闪出一位上国卿卜商跪奏道:“臣与亚父别时,亚父曾留柬帖与臣,说后数十年,必有人要到天台请我,你开此柬帖便知。今孙燕此来,正合其时,臣愿与将军孙燕同去,找寻天台山请亚父。”襄王闻言大喜道:“既如此,孤也修书一封,国卿先生可一同带去。”说罢,忙传文房四宝,当众修了一封问好的书词,就令卜商同孙燕去天台山请亚父,二人连忙谢恩出朝。卜商就邀孙燕回至自己府中,收拾行李,把柬帖匿在怀中道:“小将军,令叔说过,出皇城东五十里,方可开看,我们须要遵他的言语。”于是二人用了早膳,带了数十名家将与班豹,遂一齐跨马,出了临淄的东门而行,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袁达、李牧带了三千齐兵,星夜望易州而来。不上几日,已到易水。离秦营不远,早有探马来报,袁达就传令三军安营,立了大帐。李牧便对袁达道:“老兄,我们还是在此扎营见阵,还是进城报号?”袁达道:“不必进城报号了,等我明日杀退秦兵,再进城不迟。”早有秦营中探子,已报到与章邯知道。章邯连忙进黄罗宝帐上,启奏始皇道:“有探子来报说,齐国差袁达、李牧带兵前来解围,请吾主龙意定夺。”始皇闻言,大惊道:“全山袁达,有万夫莫当之勇,列国闻名。今带兵来前解围,恐我秦将并无一人是他对手。且一连攻打易州十有几日,并不能克复。如今他外有救兵,如何是好?”只见帐下一员大将,大声叫道:“吾主何故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微臣不才,明早出马,立斩袁达首级来献。”始皇视之,乃大将蒙腾也。便道:“将军虽然武艺高强,但这袁达有万夫莫敌之勇,只可以智取,不可以力敌。将军且下去,孤与军师定计擒他便了。”蒙腾道:“微臣待明日与彼见阵之后,再用计擒这匹夫也未迟。”始皇无奈,只得允从。传旨三军,今夜十分小心,人不可离甲,马不可离鞍,以防齐兵前来劫营。章邯领令,出帐去了。过了一宿,又到了次日。蒙腾全身披挂,上帐讨令出敌,章邯就发兵五百,与蒙腾带兵出阵,把秦兵一字排开,只见一将如巨灵神一般,手执开山大斧,蓝脸红须,好凶恶相。真个是混世魔王临凡,巨灵神下降。蒙腾知是袁达,便大喝道:“袁野龙休伸坐骑,有你蒙将军在此,久候多时了。”袁达闻言,往对而一看,见这员秦将,虎头盔,金锁甲,胯下浑红马,手执大砍刀,在阵上耀武扬威。便微笑道:“秦狗你既知我的威名,还不下马求生,等待何时。”蒙腾大怒,骂道:“好匹夫,休走!”照袁达顶上一刀砍来。袁达用斧架开,蒙腾的虎口就震了一震,心中暗道:“好猛勇匹夫,果然名不虚传。”袁达的马早已圈回,双手擒斧道:“招架你爷的斧罢。”就是一斧砍来。蒙腾见斧来得沉重,便手抡刀,用尽那平生之力,把斧磕开。马打了一个照面,袁达又是一斧,就将蒙腾了命。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中宝剑袁达冤亡 受乱箭李牧自刎
话说袁达,三斧劈了蒙腾。秦兵一见,不敢上前。抢了尸首,一齐望本营逃命。袁达也不追赶。勒马擎斧,大叫“秦兵休慌,公爷不来追你,你可回营报与你元帅知道,另差有能者出来见阵,无能者免死。”秦兵也不顾追与不追,如风卷残雪一般,逃回本营,报与元帅知道。章元帅闻报,大怒道:“那位将军出阵去擒袁达,与蒙将军报仇。”言还未了,只听得下面一声答应,上来了王翦、王贲道:“末将父子愿往。”章邯大喜,就令他父子带兵五百,出营拒敌。父子领令下帐,顶盔贯甲,上马提兵,出了大营,来至军前。王贲道:”大人且勒马掠阵,待孩儿先去会他一阵。”说罢,一催马飞临阵前。见袁达果然生得凶恶,赳赳威风,凛凛杀气。便用刀一指,大喝道:“马前的莫非是全山袁达么?”袁达闻言,也往对面一看,见那王贲果然年少英雄。怎见得,有儿句词言为证:
大红袍,绣团花。
金背刀,透精霞。
跨下惯战能征马,
狼牙雕翎密排插。
豹头虎目熊腰跨,
年少英雄实可夸。
袁达看罢,一声吆喝道:“既知公爷的姓名,今日开了杀戒,不拘老幼,并不超生,快报你的名来受死。”王贲大怒道:“袁达休得夸口,某乃章元帅麾下先行官王贲是也。今日若不生擒你回营,与蒙将军报仇,誓不为人也。”一催马,双手抡刀,照顶门劈来。袁达一见,叫声来得好,举起钢斧,磕开了金背刀,二人就大战有十余个回合。王贲在马上暗赞袁达名不虚传。袁达也夸王贲年少英勇。二将战有六十余合。越见袁达的斧速马快。王贲见袁达愈战愈勇,心中暗想道:“这匹夫果然本事高强,某何不用花刀劈他下马。”便抖擞精神,把刀法更变,大喝:“袁达,今日少爷若不斩你驴头,誓不回营。”
袁达见王贲抖擞神威,刀法改变,不由得大笑道:“无名小将,你有多少本领,只管使来。若再容你战得数合,也就不算全山的好汉。”二人又斗至十余个回合,袁达乃经大敌之将,虽然年过五旬,气力未曾消灭。大战王贲有百余之外,疆场上渐渐不见王贲的本事了。袁达一回马,双手抡斧,举了一个过顶之势,大喝“王贲看斧。”王贲见斧来得沉重,使用尽平生之力,挡的一声磕开。自己觉得虎口酸麻,说声不好,二马就擦身而过。袁达用斧柄照王贲的右跨里一跳,叫声下去罢,这下气力也不小,把王贲挑下马去,有五六步之外。王翦一见,叫声不好,忙取箭在手。袁达见挑王贲下马,心中大喜,忙催马举斧来取王贲,王翦的箭早已来到。袁达听见弦响,举目一看,见箭来得切近,一手罩着。早知王翦善射连珠箭,一箭方离,笫二箭又到面前。袁达接之不及,正中护心镜,满脸上吓得焦黄,不敢上前,一圈马败回大营。王翦也不追赶,救了王贲,率兵回营去了。这里袁达也带兵回营,李牧忙出营迎接道:“仁兄今日必然取胜。”袁达便把斧劈蒙腾,挑王贲,后来中箭的话,细细说了一遍。李牧道:“不想兄长的威风已惊秦之胆,明日我等一齐出马,大破秦师便了。”袁达大喜,李牧吩咐排洒,与兄长庆功。酒席之间,便对袁达道:“兄长今日虽斩了秦将,到底也有些小挫。秦兵谅我们悬军在此,今夜必来劫营,亦未可定,我等不可不防。”袁达道:“贤弟说得是,我们今夜两下埋伏,杀退秦兵便了。”二人用罢了酒饭,各自提兵,在营左右埋伏。
等至三更时分,果然见一支秦兵前来劫营。袁达、李牧二将大喜,一齐放炮杀来,把秦兵围住乱杀。正杀之间,只见后营火起,火光冲天,有无数秦兵往营后杀来。又听得炮声不绝,呐喊之声,振动山岳,反把自己的兵团团围住。袁达一见大怒,手中乱舞钢斧,往来冲杀。无奈秦兵胜过齐兵百倍,袁达、李牧虽然骁勇,到底寡不敌众。看看自己的兵马反吃亏了,李牧便叫声:“兄长,我们护着众兵,舍了营盘,杀出去罢。”袁达闻言道:“贤弟,你在前来,我断后,一拥杀出重围。”秦兵那里肯舍,随后追来。袁达一见大怒,喊一声,兜转马头,反杀进秦兵队中。斧起刀落,乱砍秦兵,所到处如滚汤扫雪。王翦等大怒,遂一齐围裹上来,枪刀乱举。袁达全无惧怯。又战了多时,便一马冲出重围,知入无人之境。王翦等更加忿怒,随后一拥追来。袁达又翻身杀入,一连三次,杀进杀出。王翦本欲想祭宝剑,奈黑夜不便。又见袁达勇猛,要再追赶,恐伤自己人马。此时袁达马已去远,只得同营。
这一阵,秦兵虽夺得齐营,也伤了好些人马。这边袁达、李牧护着齐兵败下去有六七里之遥,然后聚集残兵。此时天已大亮,袁达只气得狂叫如雷道:“我若不踏平秦营,誓不为人。”传令三军造饭已毕,复回原处,扎下营盘。袁达全身披挂,直抵秦营讨战。秦兵报进大帐,章邯闻报道:“袁达真有百战之勇,必待本帅去亲自会他一会。”只见王翦上帐道:“昨夜末将本欲祭剑诛他,奈黑夜之间,有所不便。今日袁达来营讨战,自取灭亡。令末将情愿出马,誓斩匹夫。”章邯大喜,许之。王翦辞了元帅,带兵临阵。袁达认得是昨日放箭之人,便大叫:“来将慢来,快报名领斧。”王翦闻言道:“袁达你问某的名么,你只要听真,我乃始皇驾下的臣,官拜殿西侯,加封正印先行之职,你老爷姓王名翦。可知老爷的利害,快下马受绑。”袁达大笑道:“原来你就是王翦么,你也算个好汉,不该昨日在阵上用暗箭伤人。公爷正要寻你,一来报昨日暗箭之仇,二者为孙家父子解恨。”说罢,一抬加钢斧,照顶门砍来。王翦见来得势重,两手用丈八蛇矛架开钺斧,虎口上动了一动。心中暗想“好气力。”一回马,便照袁达前心一矛挑来。袁达用斧往下一挠,轻轻拔开,接上手来,战了十余合。王翦要祭宝剑,也不乱战。强战几个回合,便打马往阵角上败走。袁达叫道:“来时如此英雄,原来马蹄尚未走热,你就走了。往那里走。”一催征驹,飞赶下来。王翦心中大喜,忙念动灵咒,掐指把宝剑祭起。只见空中立刻红云托起,飞奔袁达顶门而来。然后大叫:“袁达,你慢赶,看某的宝剑来取你了。”袁达抬头一看,见一朵红云托定一口宝剑,望顶门而来。叫声“不好,这个道儿我可不晓,走罢。”拧回马就跑。王翦一见大笑道:“袁达,你要逃走,除非是再认母投胎了。”念动咒语,这宝剑如飞的赶来。袁达回头一看,见宝剑追将下来,离太阳不远。忙取斧想去招架,怎能架得。正是:
西北天鼓响,
东南落将星。
忽响亮一声,袁达中了宝剑,翻身落马,享年五十四岁。后人有诗叹之曰:
独占全山显大名,
英风所到鬼神惊。
可怜豪气今何在,
衰草凄凄隐石荧。
齐兵见袁达落马,大喊一声,齐撒征驹,上前夺回尸首。王翦收回宝剑,也不追赶,打得胜鼓回营。
且说齐兵抢了尸首,抬回营中。有掠阵的军兵,早报与李牧知道。李牧闻言,哇的一声,连交椅倒在尘埃。左右上前救起,半晌歇过,就大哭:“兄长你大浪见过千千万,谁知翻在小濠沟,怎的不痛死我也!”齐兵把袁达的尸首抬进营来,李牧双手抱住尸体,大叫:“我的兄长,你忠心为国,欲与师祖报仇,今日命丧在此,谁来救你。”又痛哭了一场,吩咐众军,用棺木收殓,遣八名偏将,三百兵丁,护送灵柩回齐。自己独坐帐中,心中想道:“秦师势众,我军已寡,如何能守。”保国公当临阵之时,意欲回兵,又恐列国耻笑;欲与秦国见个高下,又惧王翦的法宝。欲守不能,欲退不可,心中甚是焦燥。忽然想丁一计道:“有了,何不今夜踏营进城,与燕王同守易州,待等救兵,岂不是好。”主意已定,传令三军,今夜饱餐战饭,预备劫营不提,
且说王翦斩了袁达,打得胜鼓回营,早有人报知章邯,亲自带领众将出营迎接。王翦下马,同携手上大帐。章邯道:“贺喜殿西侯。今日诛了全山的袁达,天下扬名,建立大功,可喜可贺。”王翦道:“全仗吾主洪福,元帅的威风。”大家称羡了一回,章邯吩咐一面摆酒,一面差官报知始皇。始皇就宣元帅先锋进帐。二人领旨进帐,辞谢已毕,始皇传旨赐坐,便对王翦道:“王兄今日斩了袁达,建不世之功,寡人无物可敬,与军师备下酒宴,与王兄庆功。”王翦叩头谢恩,大帐上摆了几桌酒宴,君臣进座畅饮。始皇传旨,今日是庆贺大功,诸臣不必拘仪,俱要尽欢。众臣闻言,无不山呼万岁。正饮之间,军师金子陵,见帐西小旗被风打拆,忙在袖中掐指一算,早知来意。便立起身奏道:“臣方才算得,今夜有齐兵劫营。”始皇道:“先生八卦有准,量必不差。元帅可速出营安排便了。”众臣闻言,遂齐叩谢出帐,至元帅大营听调。章邯升了大帐道:“齐国李牧,勇冠三军,大有袁达之风,非同儿戏。今夜若来劫营,必有一场恶战狠敌。众位将军,务要奋勇当先,方能成功。”连忙拔令箭二支,令蒙恬、赵高二人带兵五百,在营埋伏,在梅花坑里,预备挠钩手。又令燕易、王贲带一千弓箭手,先埋伏大营左右,防李牧冲出营时,可用箭射去,不可放他出营,如违者军法从事。又令白起、胡奂领兵三千,在中营埋伏,围困齐师。又差王翦带兵一千,在营前之外扎住,以防燕国有兵出来相助。又领四十名大将,在御营同军师保驾。自己又带兵埋伏。正是:
就地挖坑等虎豹,
漫天撒网打蛟龙。
李牧那里知道,等至三更,戎装打扮,悄悄领兵,暗到秦营。离秦营不远,细细望见秦营内,灯火全无,更鼓不响,心中暗喜。传令众兵上前,拔开鹿角,发声喊,齐杀进去。不进去犹可,一进去,只听得一声响亮,如天崩地裂一般,齐兵在前,尽落陷坑之内。秦营中一声炮响,四方皆应,火球照得如同白日,赵高、蒙恬往外杀来,章邯往里杀来,白起、胡奂往左右杀来。刀枪乱举,战鼓喧天,交相混杀,那秦兵多于齐兵十倍。
且讲劫营众军,心中早已荒乱,各顾性命,只想逃走。军心一乱,越加不济了。被秦兵杀得如砍爪切菜一般,只听得叫苦连天,纷纷落马。卒牧带了几十名家将,左冲右突,杀不出去。只见四面八方,戎装甲胄,各持利刀,一个个雄气昂昂,凶似丧门,恶似太岁。心下一时着忙,竟没生路,说声“不好,今番吾命休矣。”眼望临淄大叫道:“臣今夜定可以死报国了。”把心一横,对众将道:“你们随我来。”舞动双鞭,就浑杀一阵。只杀得四下里腾腾杀气,八面上烟火升空。马蹄乱撒,剑戟交加。鞭打的,枪桃的,刀砍的,斧劈的,纷纷落马,不计其数。正是:
北战南征为国家,
众军害怕乱如麻。
纵然夺得多疆土,
马死人亡血染沙。
李牧的本领,原是不弱,况兼愤勇起来,十分了得。鞭打胡奂,马冲王贲,战白起,射赵高,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将近杀出重围,只见阴云密布,半空中显出一员大将,蓝面赤须,金盔金甲,手执加钢斧,大叫道:“贤弟,认得我否,我在此等候多时了。此处乃系你回头之地,快跟我回天复位去罢。”李牧闻言,抬头一看,认得是全山的袁达。便在马上大叫道:“仁兄,等小弟一等。”此时李牧身上,已中数枪,自料杀得出重围去,也难保一命,倘或落在秦人之手,岂不弱了往日英名。想罢一拔青锋,向颈上一抹。这也是李牧到此命该归天,剑响一声,人头落地,死尸却不坠马,那马就驼着主人的尸体,往外营乱闯。弓箭手一齐放箭。眼见刹时间连人带马,着成一个箭人一般。王翦督兵上前,想枭李牧的首级。及至跟前一看,见身上已是无头的了。王翦心下甚是疑惑,差人四下找寻,并无踪影,遂报与章邯知道。章邯亦无可奈何,只得收兵,烧化营中的尸首。原来李牧见袁达来引,他自己不免随剑死在马上。那人头落地,有忠义的家将抢起,用战袍包了。也是李牧之灵,豪气不泯,不愿将首级挂在秦营示众。遂暗助家将,逃出重围,飞奔临淄报急去了。
闲话不提,且说易州的探马,探得明白,飞奔报与屈产知道,只吓得屈产身不摇自战,体不冷而凉。说声“不好,我想袁达、李牧乃老成之将,勇冠三军,今尽丧秦人之手,真真可惜。”忙修本章进朝,昭王看了本章,只吓得倒在蟠龙椅上。左右近侍上前救醒,不禁放声大哭道:“二位保国公,从无敌手,列国扬名,今丧秦人之手,全军覆没,可见得孤的江山难保了。”说罢大哭。上大夫沈祥奏道:“人死不能复生,主公休得悲伤,料理国事要紧。秦师今已杀败齐兵,说我国无敌,军心惧恐,尽力攻城。我主可自上城去,一来弹压人心,二来亦鼓励守城军士。但得孙将军南郡王到日,自可敌得秦兵。”昭王见沈祥所奏有理,忙传令排驾,亲自上城守御。屈产迎接上城。到了次日,果然秦兵大出,四面来攻城池。昭王与屈产竭力把守。秦兵用云梯上城时,燕兵就用大石击下,或灰瓶,或擂木,把秦兵挡住,不能进城。秦兵挖地洞,燕兵用铁栅,或先挖坑,以断其路,两下各自议计。一连攻了几日几夜,到底易州乃燕国建都之所,城池坚固,且又在城上攻下,甚觉便宜,秦兵反被受伤。章邯无奈,只得把易州城四面围住,困得水泄不通。昭王也不敢偷安,夤夜守城,就每晚焚香,祝告天地,以求孙膑早日下山,以解易州之围,暂且不提。
且说天台山天台洞的孙膑老祖,正坐蒲团上,忽然心血来潮,忙掐指一算,早知就里,由不得眼中落泪,大放悲声,叫声:“门徒呀,可怜你英雄盖世,今日命丧于宝剑之下。贫道眼睁睁的不能救你,可怜跟我一场,在阴云中同受过磨折,吞了仙丹,只望弃了红尘,到名山胜地,修仙养性,可得一个地仙之分。又谁知你贪恋爵位,弃不了名利,如今身丧沙场,虽是天命,但亦人力可以回天,岂有脱不过大难之理。”李丛与清风、明月在旁,见老祖无故大放悲声,又自言自语,不由的狐疑起来:“难道这老道士疯了?”李丛忙上前道:“老师何故啼哭起来?”孙膑道:“你师兄死了,叫我如何不哭。”李丛闻言,心下糊涂道:“弟子的师兄是谁,因何而死?”孙胺道:“你大师兄袁达呢。”李从道:“弟子闻得人讲,袁达有万夫不当之勇,杀得那上邦进贡,下邦让位。现在东齐封公爵,如何死了,他死在何人之手?”孙膑道:“也是死在秦将王翦之手,因燕昭差你师弟闯出重围,上临淄取救,李牧与你师兄,同领兵去易州解围,因此命丧于秦人之手。如今秦师攻易州甚急,待贫道下山助燕国一阵。”说罢,架拐出了天台洞,望着易州念念有词。将杏黄旗连指三指,那易州之处,结下了一场大冰,把易州城冻的如冰山一般。秦兵虽众,却不能爬城,整整三日才出太阳。然后冰山一泄,城如油滑。
孙膑祭了一阵大冰,护住易州城。方要进洞,忽然一阵风过,孙膑忙让过风头,接着风尾,一闻便知来意。说声“不好,快些进洞,大祸来了。”李丛闻言,不知何故?忙扶孙膑进了天台洞去。不知是什么缘故?且看下回分解。
笫八回 指迷津毛遂破云封 犯杀戒孙膑下天台
话说青石山闭阴洞,有一位真人姓毛名遂,生得五短身材,鹅行鸭步,一双金眼,两道红眉。生来性情乖巧,手脚伶俐,春秋之时,已得了道,曾在孟尝君田文门下为客,保孟尝君至楚,三盗狐裘,救了孟尝君。又在鸡鸣关变过鸡鸡,骗开了关,放走了孟尝君。他就抛却红尘,上山修道。后来在夹河,与天台山天台洞的孙膑结拜为兄弟。于庞涓之时,庞涓用钉头亡箭书来害孙膑,那时毛遂就下山来,夺回草人,翻来救了孙伯龄之命。又至乐毅投燕之时,兵伐齐国,黄伯阳下山,大摆阴魂阵,救出孙膑。真算是孙膑的救命恩人,患难中的朋友。那日在闭阴洞中,读罢了三卷黄庭,无事便想到天台山去寻孙膑闲谈。遂吩咐童儿看好了洞门,足驾祥云,望天台山而来。到了山前,按下云头,却见天台洞口,白云封了。暗想道:“三哥今日必不在洞,不知往那一洞谈经去了,我且到别处走走再来。”遂复驾云往别山而去。
原来孙膑出洞,祭了一场大冰之后,见一阵狂风吹过,就知袖里,忙道快进洞去,祸事来了,吩咐童子,把洞门关上。又施小法,把洞口封了。李丛见他忙忙的进洞,面目失色,便问道:“师父何故着惊,把洞门关上?”孙膑闻言,长叹了一声道:“徒弟,你有所不知。只因你师弟孙燕上东齐取救,知道袁达、李牧不是王翦的对手,苦苦在襄王跟前要见为师的。因为师前辞驾回山时,曾留下一纸柬帖与国师卜商。他乃是个贤人,天下钦敬。出家人意欲度他为仙,故此留下柬贴,以便他日后醒悟,前来寻我。谁知事有凑巧,倒惹祸根。如今卜国师与孙燕来到天台山,要请为师的下山去的。为师的想,父兄之仇,徒弟之仇,岂可不报。只因王翦是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无当老祖门下,是奉千佛牒文、上帝敕旨、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降世,保秦始皇并吞六国的。燕国当灭,纵有回天之本领,也不能挽回。若见了孙燕,必被他缠下山去,这一惹红尘犯戒,其灾不浅。故此封了洞门,以避灾难。”李丛道:“原来如此,只是他们难道就寻不着洞门了?若寻着洞门,只管在外乱打乱敲,难道好意思不开门么。”孙膑道:“为师的已施法力,把洞口用白云封了,他们如何寻得。”李丛闻言,虽然口不出声,心中暗道:“好狠的老道士,父兄徒弟之仇不报,讲上无数的大话,前来吓人。往常间动不动说他有偷天换日之能,今日被一个秦将王翦吓得就不敢下山了。我且不管他,若有人打门时,我就出去开门,放他们进来,看你怎样推脱。”想罢,便下了三清殿去了。
且说卜商与孙燕,带了十数名家将,出临淄的东门,向东走了五百里路,整整走了七日,然后下馆舍住下。卜商把孙膑留下的柬帖打开,只见上写着几行小字道:
要去天台山,出东五百里。
地名佳境村,再往西北去。
直行三两日,可见古松树。
树前见小桥,渡桥须切记。
逢桧必转弯,方见天台路。
卜商与孙燕看了,心中大喜,便唤馆舍人来问:“此处左右可有佳境村否?”舍人道:“离此六十里,即是佳境村也,是我们东齐所管。这里山明水秀,果堪游赏。相爷与将军,那里游游,自有佳趣。今日晚了,不能赶到。待明早小人引相爷前去就是。”卜国师道:“也不用你们引路,我等到那里,也非游玩,不过到那里就好去天台山了。”舍人闻言,也不知天台山是那里,不敢乱答,遂应声是,便下来整顿酒饭管待。二人在馆舍宿了一夜,到了次早,问明了去路,然后出离馆舍,依着舍人所言之路,直至日斜方到。果然佳境村颇有幽趣。
二人亦不玩赏,寻所村家,喂了马匹,各人用些干粮,就依着柬帖上走路。日夜奔驰,果然就见有一带长松,从山脚起密排过山。二人领着家将,进了长松岭,那幽雅真个令人可爱,如行沧海一般,涛声震耳。行了半日,才过了万松岭,只见四面高山叠翠,峻岭摩天,此时一阳初回,满山的草木,并无枯槁之意。只觉一阵风过之处,泉声与松声相接,真令人心胸泰然,全无渣滓。卜商使寻块大石,下马坐下。孙燕也下了马,卜商便道:“自古隐者,伏身于林泉之间,虽贵为王侯,富有千金,皆不足以移其志。原来此间大有相会。即吾至此,亦生归隐之心。回忆名利场中,真有不堪言其苦者。”孙燕在一旁坐着,一心只想到天台山,请他三叔下山,与祖父报仇。不但不曾听见卜商之言,并且如不见这些山水树木一样,便开言问道:“老柱国,此处离天台山,还有多少路呢?”卜商笑道:“将军,我如何知道,我又未曾来过。”孙燕道:“如此说,我们不必在此留恋,误了程途,上天台山要紧。”卜商无可奈何,只得复上了马。行不上几里,果然见一座大石桥。过了石桥,万山俱各不见,却是一块大地,又有无数松林。只听鸟鹊声喧,并不见一个人影。过了一带松林,便有一道小溪拦住,迎头在路上,万山朝拱齐趋。此水左右并无樵径,只得照书行事,见桧转弯便了。看看日色全无,万山耸起,那风云吼声,如龙吟虎啸,一个个心中怯了起来。且幸树叶中照下月影,稍可见路。众人不敢停留,只寻桧树。完时天已黎明了。抬头一看,迎面一座高山峻峨,齐整不过。怎见得:
层峦耸翠,叠嶂流青。
四对有不谢之花,百载有长青之草。
白猿献果,斑鹿啣芝。
鹤戾猿啼,龙吟虎啸。
青松翠柳遮红日,锦树琪花绕白云。
众人一路上游玩山景,猛抬头见一石碑,直壁刻着天台山三个斗大的字。众人无一个不欢喜,齐喊道:“到了,到了。”孙燕便道:“老柱国且下马,不必延迟,我们找洞府罢。”于是众将挽扶卜商打盘上山。找了多时,只见雾气腾腾,那里有什么洞府。孙燕道:“老桂国你找不到天台洞么?”卜商道:“我那见来,此处既叫天台山,必有天台洞,将军且不必性急,我们再找寻找寻。”又团团走了一遍,并不见洞口。卜商乃是年老之人,虽有家将扶持,但是走一个大圆圈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喘的,只叫:“奇怪,奇怪,山已找到了,因何洞不见。”孙燕见卜商走得气喘喘的,便道:“老柱国你且在此歇息,待我们分开去找,或者大伙找的不细,分开找的,自然处处皆到。”卜商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就在路旁一块光石坐下,孙燕又叫四名家将护着卜商,然后与众人各分地段,四下里去找寻了一个时辰,大众聚回原处道:“这个山四围皆是下山之路,并无什么深坑大壑。虽然高大,却是直耸的。我们四路,俱从山顶直找下山脚,从山脚又找上山顶,那里见个洞,连个大孔儿也是没有。”孙燕此时急得两目通红,心如枪戳一般,正不耐烦。只见班豹道:“是了,或者天台山原是天台山,天台洞原是天台洞,不在一处,也未可定。”卜商闻言说道:“岂有此理,明明柬帖上说,到天台山就见天台洞,那有另在处的话。”孙燕便喝班豹道:“休得胡言,三叔留下柬帖与老国师,上面是这等说,岂有谎言之理。”
正谈间,忽听得一声牛吼,众人发了一个呆。卜商言道:“才不是牛吼么,必是你三叔的牛叫,你们快去再找。”孙燕闻言,忙又找了一回。回来道:“那儿见个牛影?”正说着,猛然的牛又连叫了两声。卜商道:“真是盘角青牛的声音,一些不错。”孙燕道:“既有青牛吼声,料想洞门必在左右了,怎么没处找寻。”卜商想一想道:“我有个道理,空山回音最是洪远,我们也不必乱走,只大叫你三叔的法号罢。山音应得远,他里头听见我们的声音,打发人出来迎接我们,也未可知。”孙燕见说,言之有理,随吩咐众人齐声喊叫起来。山谷相应不断。
暂且不提他们乱叫,且说毛遂往别山游了一回,才回来至天台山。在云端之上,只听得人声乱叫孙膑的道号,忙闪目往下一看,见山中有一干行人,数十匹马,一块光石上坐着一老一少,俱是官家打扮。心中不解其故,暗想道:“这是为何?且不要管他,待我下去问问。”遂一按云头,落将下来。迈开短腿,就朝人堆处走。早被一个眼利的家人看见道:“你们看,那山凹里走来一个东西,是妖精呢,还是鬼怪哩?”又一个道:“呀,是个短人呢。”孙燕闻言,回头一看,果见一个短人,摇摇摆摆的往这里走来。心中大喜道:“有人来此,就可以问路,你们勿要惊吓他。”正说着,那个人已到跟前,却是个道家打扮。怎见得:
二目如铃露宝光,
身高三尺无多长。
蓝袍道履沾云气,
满面霞光露半苍。
卜商与孙燕一齐迎将上去道:“仙长请了。”毛遂也拱了手道:“请了。”卜商问道:“仙长从何处至此?”毛遂道:“贫道在前山住的,因从此经过,要找个道友谈谈。你们列位是从何处来的,到此何干?如何乱喊孙伯龄广文仙子?莫非在此山中失去此二人么?”卜商道:“非也,我乃齐国上卿卜商,此位是燕国的皇亲瑞陵君孙操之孙,正总戎孙龙之子,是天台山天台洞广文仙子孙膑之侄。因他祖父与秦国交兵,命丧秦将王翦之手。如今秦兵围困易州,是他背燕主的文书,上临淄取救。又奉他祖母燕丹公主之命,来天台山请广文先生的。前二十年间,广文仙子有柬帖一联,留给老夫,说日后你要想上天台山,打开此柬,便可知道路径。今吾主也有书信,差老夫与孙将军同来。依着柬帖上的路,走到此处,又见山下石碑,刻着天台山三字。只是找了半日,竟找不着洞口。道长若是知道,乞烦引我们到天台洞,自有重报。”毛遂闻言,心中暗想道:“原来如此,这刖夫怕侄儿来缠扰,故用此白云封洞,使他找寻不着。只是为人岂无父母兄弟,三哥你若不下山报仇,岂不遗臭万年。我有个主意。”遂道:“原来列位是贵人,要到天台洞去请孙广文的。贫道倒也认得天台洞,只是我指引你去,千万不可说是我指引的。”众人大喜道:“谨遵仙命,从哪一条路去呢?”毛遂用手指道:“从此左转,便见。”
孙燕笑道:“我们才从此处经过有五六遍了,并不见有个洞呢。”毛遂笑道:“孙将军,你只管依贫道的话,自然必会寻着。”孙燕无奈,只得带了从人,顺着毛遂所指之路,行不上几步,回头已不见了毛遂。一个个大惊道:“方才那个道人不见了,莫非是神仙来指我们的不成。”孙燕道:“且不要管他,我们照他所指之路,去找一找。”原来毛遂用隐身法,在他们后面跟着,一面走,一面念那散云咒语。孙燕等一行人,行不上几百步,猛然山旁闪出一洞门,上面横悬一匾,大书天台洞三字,众人一见大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孙燕便忙抢一步,用手拍门。
且说里面的李丛,听得有人喊他师父的道号,心中大喜道:“果然来了,我看老道士如何躲得过。”等了一会,只听见乱喊,并不见有人打门,心中着急道:“这些人都是瞎子不成,这样大洞门,却不进来,犹在外面喊叫。”意欲开门出去,又恐师父见怪,心中正着急。一闻拍门之声,喜之不尽。也不管孙膑叫开不叫开,便三脚两步,跑将出来,括喇一声,把两扇洞门大开,孙燕正与他对一个正面。只见他生得:
身高丈六显威风,
豹头环眼长英雄。
势如奔马须初露,
声若铜钟亮更洪。
孙燕睹暗称羡好相。李丛便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到此何干?”孙燕便把来意说了一遍。李丛道:“原来就是师弟,你且在此略等一等,待我与你通禀。”随上三清殿中跪下禀道:“门外有燕国的孙燕、齐国的卜商要见师父。”孙膑忙道:“谁叫你出去开门的?”李丛道:“人来打门,难道不出去开门。”孙膑忙道:“好孽障,还不与我下去。”遂起身扶了沉香拐,踱将下来。又吩咐童儿,排开香案。这里孙燕与卜商进了洞门,毛遂也隐着进了洞门,他先上三清殿去了。
卜商与孙燕上至台阶,见从殿上来一个道者,生得面如满月,目似流星。三叉冠,鱼皮鞋,豆青袍,黄绒带。背后插定杏黄旗,手中扶着沉香拐。卜商认得是孙膑,心中大喜。只见孙膑抢行几步,倒身下拜道:“早知吾主的旨意、母亲的慈谕到来,该当远接。来迟,望旨意前请罪。”叩了四个头起来,接了旨意,转上三清殿,放在当中供桌上。卜商与孙燕上前,与孙膑见礼。孙膑便一手携住了卜商,一手扶起孙燕,仔细一看,见他眼露神光,龙骨高起,知他有几年皇帝之分。又想起父兄来,不觉两目流泪道:“难为娇儿了。”孙燕跪在地下,放声痛哭了一回。孙膑方止了泪痕道:“娇儿且免伤悲,可将燕国的近况,说与我知道。”孙燕忙把秦兵犯界之事,细说了一遍。孙膑又与卜商作揖道:“老国卿,难为你了。九旬之外登山涉水,寻到荒山。”卜商道:“这也是该当的,奉吾主的旨意,不是私自而来。当今皇上,朝思暮想,叫下官苦苦哀求,请南郡王下山,君臣亲面。”孙膑道:“不难。”一回身,在供桌上展开华翰上,写着:“燕丹书与孙膑亲拆。”孙膑一见,便落了几点泪道:“母亲,恕孩儿不孝。”忙展开书信一看,不看犹可,这一看,不觉流泪,早昏了过去。孙燕看见如此情形,心中大喜,打量孙膑必然下山,忙上前搀扶。
孙膑歇了一歇,满眼流泪。孙燕道:“三叔,你去也不去?”孙膑道:“往那里去?”孙燕道:“请三叔上易州,相助擒拿王翦报仇。”孙膑道:“我是去不得的,若是去得,岂用你请我么。论父兄之仇,便当下山报复。但我如今受了玉旨,敕封巡天都尉使之职。且王翦不是私自而来,他奉千佛的牒文,玉帝的敕旨,并吞六国。你的祖、父、二叔,天意造定他命丧王翦之手,怎么扯得天去报得仇么。”孙燕与卜商闻言大惊,便连连的打躬道:“南郡王大发慈悲,下山救救两国君臣人民之命。”孙膑道:“贫道下山也要丧命,如何去得。”孙燕闻言道:“三叔,你今不去,要我回易州,比登天还难,颜脸无光,不如就死在此处罢。”说罢撩衣疰石蹬上撞去。忽然孙膑背后有人自声叫道:“休要寻此短见。”众视之,乃毛遂也。原来他在孙膑背后,把燕丹的书信看罢,心中不忍。又见孙燕苦苦哀求,也陪着流了几点泪。及至见孙燕要撞死,使按不住,遂昱了身形,孙膑见是毛遂,忙回身见礼道:“贤弟几时来的?”
毛遂道:“我才进来的。这一位老官儿,我有些面善,他是谁呀?”孙膑道:“是齐国图卿卜商老丞相。”毛遂道:“我说好面善,一别二十余年,竟不识你柱国了。”卜商才知是毛遂,也上前见礼,各道思慕之情,又问:“那一位年少者是谁呢?”孙膑道:“是你侄儿孙燕。”便叫孙燕与毛遂叩了头。
毛遂便问:“他们到此何事?”孙膑便把来意说了一遍,毛遂道:“三哥,你下山不下山呢?”孙膑道:“你岂不知,王翦乃海潮圣人门徒,我如何是他的对手。”毛遂笑道:“三哥,你休过谦。为人若无父母兄弟,与禽兽无异。今若不下山报仇,岂不遗臭万年。”孙膑道:“我岂不知,只是不能扭天。”
正说之间,只听阶下一声怪叫道:“岂有此理。”孙膑忙问道:“你是何人?”孙燕道:“是家将班豹。”孙膑道:“好大胆的奴才,你喊甚么。”班豹道:“三爷,非是奴才大胆,只因你不肯下山报太老爷之仇,做人如此忍心,还算什么神仙么。”孙膑道:“好撒野,敢当面抢白出家人,与我打下去。”班豹就气昂昂的回身往外去了,自言自语道:“我出去放一把火,把这洞焚烧了,看你出来不出来。”他就折些松枝枯草,堆积洞门,就放起火来。李丛见了大喜,忙跑上大殿道:“不好了,方才出去的班豹,如今在洞口放火了。”孙膑闻言笑道:“好匹夫,敢来我洞中撒野。孙燕,可与我叫他进来。”只见他气昂昂的挺身立着。孙膑一声吆喝道:“班豹你放火,敢欺主人么?”班豹道:“你下山报仇自然有主人之分,你不下山是无义之人,谁认得你。”毛遂道:“此人虽然鲁莽,说的也有些义气可取,三哥还是下山才是。”孙膑道:“我岂不愿下山,惟是惧怕海潮。倘有一差二误,谁人搭救。”毛遂道:“三哥放心,下山倘有为难之时,我毛遂若不救你,日后死于刀剑之下如何。”孙膑忙作揖道:“若得贤弟如此,我无忧矣。”原来孙膑早知毛遂进洞,故意要逼他说这句话的。遂吩咐李丛:“快备好青牛,为师的就此下山。”毛遂道:“这才是的。”便即拜辞回本洞去了。
且说李从备了青牛,自己也收拾包裹上殿,说道:“师父,弟子也愿跟随下山。”孙膑点点头道:“使得。”遂吩咐童儿,谨守洞门。一行人山了天台洞,孙膑就作起法来,不消一刻,早把众人撒到临淄东门。一个个如醉方醒,举目见了齐国的紫禁门,心中大喜,便一齐进了城。早有人飞报上朝,襄王即时命驾,亲自出迎。孙膑远远望见仪部,连忙下了青牛,孙燕扶着,迎将上去。襄王见了孙膑,忙下辇躬身道:“亚父想煞孤也。”孙膑忙要行礼,襄王用手扶着,同步进午门。孙膑苦辞,襄王不允。直至上了大殿,孙膑又要行君臣大礼。襄王再四推辞,受了半参。遂即躬身说道:“前日御弟来取救兵,孤已遣袁达、李牧带兵上易州去了,至今未见奏章回国,不知事势如何?”孙膑流泪奏道:“他二人皆已阵亡,报效吾主知遇之恩了。”襄王闻言,半信不信。忽有黄门官启奏道:“保国公易州阵亡,护国公劫营丧命,如今棺木已在皇城外了。”襄王闻奏,大放悲声。孙膑等苦劝,方才止泪。遂降旨,宣袁达之子袁刚、李牧之子李节,一同上殿,袭了父职。二人谢恩去了。孙燕即忙望襄王叩头说:“易州盼望救兵,如同救火,乞吾主开恩,急发一支人马,以救倒悬。”襄王听毕,即向孙膑说道:“亚父此去,要领多少人马?”孙膑道:“人马三千足矣。惟是臣恳我主,须带全朝众将同去。”襄王许之,就遣众将上殿。众将拜舞已毕,又来参见孙膑。襄王又传旨兵马司,即速挑选精兵三千,在午门外扎住,听候南郡王统率。随命当驾官摆酒,与亚父送行。孙膑又饮了三杯御酒,叩头谢恩。复率领孙燕,并全朝众将,望驾叩首。襄王率领文武各官,直送出朝门而去。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南郡王兴兵赴敌孙赛花中宝捐躯
话说齐襄王,率领多官,送出朝门。孙膑奏道:“御驾请回。自古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襄王道:“亚父此去,快些回来,免得孤王挂念。”言罢,吩咐回宫,孙膑吩咐门徒带过了脚力,遂即扳角上骑,十二位门徒摆道,带领三千精兵,出临淄望易州而来。且不提此话。
那秦始皇,一日升帐,众将朝参已毕,始皇道:“国师有何妙计,破此燕州城?”子陵奏道:“燕国内无强兵,不敢对敌,所望的是孙燕取救之兵。今来的袁达、李牧,俱已命丧沙场,易州君臣必然丧胆。及早攻城,指日可破。”始皇闻言大喜。传令:王翦带领部下一千精兵,即往城下讨战,务取燕国降表回来。”王翦领旨,身披甲胄,手提钢枪,领众上马出营。来至城下,用蛇矛一指,高声大喝道:“巡城的小军听真,快报与你家昭王知道,叫他早献降书,开城纳降,万事全休。少若迟延一时,攻破城池,悔之晚矣。”守城官闻言,飞报敌楼。昭王闻知大惊道:“目今兵微将寡,孙燕取救未回,音信不闻,战守两难。不如早纳降表称臣,庶免军民涂炭。”
丞相屈产奏道:“我国偶然小挫,岂可屈辱于人。虽然秦兵势重,我国尚有数年之粮,十万之众,可以坚守城池。臣想孙燕取救,只在早晚回来。若是孙膑一到,可破那王翦矣,那怕他秦兵百万。若是归降,不但被天下耻笑,有失祖宗的基业,尽归他人,岂不痛惜哉。”昭王道:“丞相之言,虽然有理,只是如今王翦讨战,如何肯退。”屈产道:“可将免战牌高挂城上,严加防守,专等救兵,此为上策。”昭王准奏,传旨将免战牌挂出去。不多时,守城官又差人来报,王翦把免战牌击碎了,还在关前讨战。昭王着忙,吩咐各门添兵把守,多设滚木擂石,灰瓶火药,准备秦兵攻城。
不言易州严加防,且说燕丹公主在银安殿上闲坐,想起老都尉父子三人,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不觉纷纷泪下。正在悲伤之间,只见家将前来,慌慌张张跪下禀道:“前者少爷上东齐取救,齐襄王就遣保国公、护国公二位领兵,前来易州相助。不料被秦兵截杀,二公俱死于非命。今王翦又来攻城,打碎免战牌数面,十分危急,特来报知。”公主闻言大惊,暗怨:“袁达、李牧霸占全山,英雄无敌,今日为何而来,可恨俱丧秦贼之手。如今王翦又攻打城池,无人抵敌。倘有疏处,君臣尽受其害。”燕丹公主,正在殿上叹气,无计可施。只见孙赛花跪下说道:“小孙儿有一言禀静祖母,目今王翦攻城甚紧,哥哥取救未回,倘被秦兵攻破城池,不但祖父三人之仇不能报雪,犹且连累一城百姓俱各遭殃。小孙女不才,愿出马捉拿王翦,报仇泄恨,叩恳祖母准行。”公主听罢,大喝道:“好丫头,小小年纪,饱食不知饥饿,睡卧不知颠倒。还是个女孩儿,有何本领,敢说这等大话,还不与我回房。”小姐叩头道:“祖母息怒,孙女前蒙梨山圣母传授武艺。不是孙女夸口,若凭刀马之能,那怕王翦匹夫。况今城池被困,国家急若燃眉,孙女立意要出城战贼,祖母若是不准,恐城池一破,玉石俱焚,难免一死,留此命何用。”言罢立起身来,抽出宝剑来就欲自刎。公主连忙拦住道:“孙女不要性命,今准你出战便了。”赛花持剑跪下,叩头谢恩。只见李夫人在旁说道:“你是小小女子,出阵之时,非同儿戏。况抛头露面,与人家一刀一枪,不如待你兄长回来,报仇泄恨罢。”赛花道:“母亲放心,女儿主意已定,不必再言。”公主道:“孙女,你既要临阵,可跟我去,面奏当今,挑选一支精兵,才好应敌。”赛花道:“孙女不用许多人马,只用五百家将,顶盔足矣。”公主道:“既然如此,吩咐擂鼓聚将。”只听得那银安殿上,鼓声如雷,不一时众家将顶盔束甲,齐到银安殿月台前,雁翅儿排开,分列两旁,静听号令。公主吩咐:“众将军,听我之言,自古养军千日,用在一朝,想太老爷与二位老爷,俱丧于贼人之手,我孙门尽忠报国,妻惨不过。今有你家姑娘赛花小姐,与父亲、祖父报仇,临阵当先,借仗列位将军齐心努力,看太老爷恩养你们一场,尔等用心保着姑娘,休教有失。若得胜回,自有重赏。”众将齐声答应道:“愿效死力,捉拿王翦。”
小姐转回香房,结束停当,披挂整齐,上殿拜辞祖母、母亲,提刀上马,率领五百家将,出了府门。燕丹公主见小姐威勇非凡,心中暗自欢喜,即忙摆驾上城,启奏昭王。昭王道:“不知御孙女有此本领。”遂即吩咐开城:“孤与御妹出外敌楼掠阵。”御驾观战。
且说王翦,见炮响城门大开,知有燕将见阵。把马退后数步,仰头观看。只见两根白旂,分开左右,一队军兵,簇拥着一员女将,生得花容月貌,威风凛凛,犹如一片白雪,就地滚来。王翦看见,用枪一指喝道:“女将慢来,快通名受死。”赛花小姐听得有人吆喝,将脚力收住,望见对面一员大将,黑面长枪,面如锅底,就知是仇人王翦。遂用力一指道:“黑贼,你问我姓名,仔细听真。我乃燕山东府驸马公之后,孙总兵之女,你姑娘姓孙名赛花。黑贼可是王翦么?杀我祖父三人之仇,不共戴天,你往那里走。”双手举起钢刀就砍。王翦用枪架开,大笑道:“姑娘住手,我看你年轻幼小,一貌如花,应该深藏绣阁,描眉抹鬓,何苦抛头露面,枉送了身躯,岂不可惜。”小姐闻言,羞得脸红过耳,历声睁目大喝道:“秦兵休得胡言,看我取你。”一抖丝缰,照着王翦顶梁就砍一刀。王翦用枪一架,回手交还,一场大战。二人战有七八十合,赛花小姐知难力胜,虚砍一刀,往下败走。王翦不舍,紧紧追赶。小姐回头一看,见王翦赶将下来,满心欢喜,忙把那腿压住刀,往青丝发上取下一管绣花针,放在掌中,念念有词,喝声疾,那宝贝就起在空中,犹如一根降魔杵样,有碗口大,竞奔王翦。小姐喝道:“黑贼少要逞能,看我宝贝到了。”
王翦正然催马,忽闻招呼,心中大惊。抬头一看,只见明晃晃的一件宝贝,祥云瑞绕,竟扑顶门,躲闪不及,把头一低,只听一声响亮,打得甲叶齐飞,跌下征骑,昏迷不醒。小姐见了王翦跃下马来,心想旋马举刀就砍。秦阵上王贲掠阵,见他义父落马,竟率八员偏将,乱撒征骑,抢回王翦。小姐大怒,急摇动绣鸾刀,催开挑花马,指东杀西,指南杀北,那秦国军马,各四散逃奔。昭王与燕丹公主在敌楼上观战,见此心中大喜说道:“御孙女果然英雄,真是女中丈夫,你看他把他秦贼打下了马。”燕丹公主说道:“托吾主洪福,惟愿孙女把王翦打死,才报得都尉父子之仇。”
不言昭王兄妹在城上观战。且说始皇在帐,正与金子陵等商议破城之计,忽见蓝旗来报道:“先行官临敌,被易州一员女将用法宝打伤坠马,现抬进营来,那女将骁勇不过,连败八员偏将。副先行抵当不住,中鞭而逃。杀至营门,无人敢当,乞旨定夺。”始皇闻言,吓得面目改色,半晌无言。那金子陵便问:“那位将军愿出去退敌?”一令之下,闪过一将,应声愿往。金子陵视之,乃知是副将李顺。口称:“李将军临阵,须防女将暗器。”李顺答应下去,提刀上马,炮响一声出营,赛花小姐望见一队军马飞掩出来,将五百家将摆开,手举双刀,迎上前去。高声大喝:“来将通名。”李顺道:“吾乃副总兵姓李名顺,你这丫头,有多大本领,敢在营前猖獗。”小姐闻言大怒道:“好贼将,谅你有多少本领,敢藐视姑娘。坐牢着马。”言罢举刀就砍。李顺摆动兵器,连忙招架。走了数个回合,这李顺焉能是小姐的对手,只杀得枪尖点地,马蹄倒退,被赛花赶上一刀,劈于马下。小姐勒马停刀,令家将齐声讨战。始皇闻报,怒气冲天:“怎的女孩儿尚不能抵当,还说要平六国。”金子陵奏道:“吾主不必发恼,女将邪术伤人,料无人是他的对手。且把免战牌悬挂,待先行官伤痕全愈,再定良谋,擒拿赛花未迟。”始皇只得准奏,把免战牌挂出营门。小姐只得率领人马,掌得胜鼓回营。昭王、公主大喜,摆宴庆功,然后与祖母一同回府,这且不表。
再说那王翦,却被孙赛花金针之宝,中了肩窝,翻身落马,众将抢回,抬进营中,昏迷不醒。始皇着急,吩咐左右与他宽袍解带,看见伤痕有碗口大,肿起三四寸高,红紫青色,伤得甚重。金子陵奏曰:“吾主不用着忙,臣下山时带有灵丹一丸,可救王翦之命。”始皇大喜道:“既有灵丹,即速调治。”子陵命人寻无根水,取来把丹药化开,敷在伤处,留一半用汤和了,撬开牙关灌下。半刻之间,王翦周身通泰,伤痕平复如初,咕碌爬将起来,见了始皇与军师并元帅,连忙跪下拜谢。始皇问道:“先行官怎么样,被一员女将暗算。”王翦道:“孙赛花那丫头,虽然年小,到也刀马纯熟,又有金针之宝,臣一时未及提防,误遭毒手。”元帅道:“因为先行官被伤,王贲亦败走,那丫头利害非常。刀劈李顺,杀得三军丧胆,把免战牌高悬,那丫头方才退回。”王翦闻言,气得三尸神暴跳如雷,尊声道:“圣上快传旨,把免战牌收了,等臣出马擒拿那贱婢来,千刀万剐,方消此恨。”始皇道:“将军且保养精神要紧。”传旨摆宴,与先行官贺复元之喜。君臣们直饮至更深,方才散筵安息。次日天明,王翦上帐辞驾,顶盔束甲,提枪上马出营。辔头直至吊桥,收住丝缰,用手中枪一指,高声大喊道:“巡城的小军听着,快报你家昭王知道,叫那孙门赛花小丫头出来受死。”门兵闻言,飞报御前。昭王闻知大惊,传旨到燕山府,将燕丹公主并赛花小姐请来,不多时,燕丹公主同小姐来至敌楼。见驾毕,昭王道:“昨日同御妹掠阵,眼见王翦中宝下马,孤只道那贼十有九死,谁知无恙,目今又来攻城讨战,只要御甥孙女临敌,故特请御妹商议。”只见赛花奏道:“吾主万安,,不是臣孙女夸口,这一临敌,定把秦贼擒来。”燕丹公主道:“吾孙儿须要小心。”昭王吩咐看酒,孤当敬奉三杯。小姐急忙叩头谢恩。饮毕,就在敌楼上披挂好,辞王别驾,带领家将,响炮出城。王翦望见城门开放,一队军马飞奔而来。到了吊桥,便大喝道:“贱婢,休得催骑,我在此久等多时了。你还不下马受缚,免我动手。”
小姐闻言,怒从心上起,恶向胆中生,大喝道:“打不死的败将,你不知姑娘利害,尚敢来此耀武扬威。不要走,看我取你性命。”言罢,催马冲杀上前,舞开绣鸾刀,比电闪还快,照着王翦顶门砍去,王翦用枪架过。一场大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经过有六十余合,不分胜负。赛花小姐心灵智巧,知道力难取胜,忙将坐马一圈,倒退了数步,顺手将金鞭摘将下求,往刀上一碰,名为叶里藏花,旋回马来。王翦的马就冲将上来,照着心窝一枪。小姐用刀架开,撞了个满怀。人挨马凑,只听一声响亮,甲叶齐飞,把王翦肩甲打去一片。吓得王翦转马败走,赛花小姐不舍,紧紧追赶。王翦一看见赛花追来,心中不慌不忙,把宝剑取出,念动真言,祭起空中,高叫“贱婢,休得猖狂,看我宝剑取你。”小姐正在催马听见,抬头一看,见半空中一朵彩云,托着明晃晃一口宝剑,竟奔顶门而来。赛花小姐欲躲不及,一声响,可怜剑到头落,翻身落马,五百家将一见,喊声不好,把尸首抢回。王翦因中了鞭伤。不敢再战,掌得胜鼓回营,只且不表。
却说那燕昭王与燕丹公主,正在敌楼上议论军情,忽见黄门官来报,赛花小姐死在敌将王翦宝剑之下,乞令定夺。燕丹公主闻报,大哭失声。昭王亦两泪交流,便劝公主道:“死者不能复生,御妹且免烦恼。”公主无奈,暂止悲哭,吩咐把小姐尸首抬回王府,用棺木盛殓,停止偏殿。高、李二位夫人闻知,大哭失声,昏迷过去。于是合家挂孝,昭王又差官致祭,这且不提。
却说南郡王孙亚父,带领精兵三千,协同孙燕与全山众门徒,望易州而来。行经数日,那日来到燕国西面,离城十里安营下寨,孙膑升了青纱大帐,众将参见,分班站立。孙膑问左右道:“我为救燕而来,燕城中尚未知道,那位将军进城报号?”只见孙燕应声“小侄愿往。”只见后面跟者一个彪形大汉,也应声愿往。孙膑一看便问:“你要往何处?”班豹上前跪下禀道:“小的是孙府家将班豹,愿保少爷入城报号。”孙膑道:“你去不得,你若要去,必凶多吉少,不要去罢。”班豹道:“三老爷,小的生有时,死有日,莫说印堂带黑气,就是宝剑临头,断不皱眉的。小的前者保少爷,杀出重围取救,如今亦要保少爷闯过秦营入城报号,以得全终始,吉凶二字,小的不放在心。”言罢转将下来,结束停当,跟孙燕上帐拜辞。各骑征马,齐出营来。走未数里,孙燕收住坐骑,回对班豹道:“我们打绕道去,还是打正道去?”班豹道:“绕道进易州南门远些,正道进西门近些。”孙燕道:“正道要经过秦营,必有一场恶战。”班豹道:“先时背着文书,尚且力闯秦营。何况今日取救回来,又惧秦贼不成,还是走正道的是。”
孙燕道:“此亦合理,我当先开路,你在后跟随便是。”言罢催马加鞭,即进秦营。高声大喝:“你等众军,避我者生,逆我者死。”二人在那千军万马之中,犹如虎入羊群。远者枪挑,近者锏打,杀得秦兵叫苦连天,四散奔逃。蓝旗忙飞报前营,王翦闻报,一声怪叫:“好大胆孙燕,怎敢闯我汛营,不知这厮又请谁来,我且去看看。”说罢,披挂提枪上马,率领众将冲出大营,正遇孙燕乱杀众军,王翦一见,冲冲大怒,催马上前,用矛一指道:“来者莫非是小辈孙燕,你有多大本领,敢来闯我的大队。”孙燕正在冲杀,夺路而过。
耳边中听得有人招呼,举目观看,只见一将皂盔黑甲,乌马蛇矛,正是王翦,阻住去路。仇人相见,分外眼明,遂厉声大喝道:“你这黑贼,莫非是王翦么,我正要取你,碎尸万段,出我心头之恨。你还要上前阻我去路么,休走,看我取你首级。”言罢,两手拧枪,分心就刺。王翦提矛急架,用力相还。一场恶战,敌至二十余合,不分胜负。班豹在旁忍耐不住,一声高叫:“王翦休走,你来看,你家班祖宗到了,你仔细些。”催马提锏,望上就闯。王翦看见班豹来得凶恶,他也率领众将,一齐围绕上来。那班豹枭勇不过,两支锏杀得王翦同八员偏将大败亏输,把营盘就闯开了。班豹旋回坐骑,向王翦背后抄将过来。王翦不能抵挡,虚点一枪,往下败走。孙燕催马执枪,随后赶来。这个班豹,那里还肯放松,一声怪叫乱喊:“休放走了王翦。”喇喇紧随。王翦扭头回看,大怒道:“这小冤家,不知死活的紧紧追来,说不得祭宝剑诛你。”但他是两个人一齐赶来,这剑下去只诛得一个,斩不得两个。若斩了孙燕,班豹来得凶恶,怎肯干休。左右为难,见孙燕那马来得切近,只得祭起宝剑,大声吆喝道:“孙小辈,休来赶我,看宝剑取你。”不知孙燕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