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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次年辛丑,太祖举兵代汉,友谅见势大难敌,竟弃江州奔到武昌。王元也带军前去,惟留妻与妾孙氏在家。孙氏闻太祖驻扎江州,因往渔家索此儿,以献太祖;不意渔翁无子,且爱他聪明,决不肯还,孙氏只得归去。号哭了七日七夜,因正妻李氏怒骂而止。后复往渔家索之,凑巧渔家往江上捕鱼,其妻亦送饭,反锁此儿在屋子里。孙氏撬开房门,竟负此儿而逃。奔至城中,谁想太祖大驾已去江州。孙氏进退无路,又恐渔翁追寻,只得向夜到江渚边、深草内歇了一夜。次早,出江口买舟过江,又遇陈友谅南昌兵败,争船而渡,造次中,孙氏并花儿,俱被捱落水中。孙氏落水,紧抱花儿不放,出没波浪中,忽见水上有大木如围一条,溜将过来,孙氏大喜,遂挚儿攀木而坐,漂来漂去,倏入一个莲渚间,内外、上下俱有荷叶遮蔽。孙氏与儿躲闪不出,因摘莲子充饥。凡在浅渚坐木上,已经八日,得不死。孙氏默祈天神保护。时已半夜,急闻岸上有人说话,孙氏高声求救。只见月明中,一老翁驾了小船,行人诸中,细问来历,因引孙氏井儿上船,且说:“你既是忠臣之裔,我当送至金陵,你勿惊慌。”孙氏与儿坐船内,耳边但闻如暴风、疾雨,眼里只见这船或旋上顶,或涉江滩。欲知孙氏能否脱险,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花云亲义保儿郎   却说老者将孙氏送到金陵,说道:“天色方明,金陵已到,我当送你进城。”进得城来,正遇李善长路间判断公事。吏人将此事报知,说:“有太平府花云侍女,抱小儿来见。”善长即便唤到面前,那老者具说了一遍。善长叹说奇异,就引孙氏等来见太祖;太祖把花伟坐在膝间,谓众官说:“我不意花将军尚有此儿,真是将种。”因唤老者人问名姓,并赐以金帛。太祖说:“花将军殉身报国;孙氏艰苦救儿,忠义一门,真正难得。”诏封孙氏为贤德夫人,花炜袭父都指挥之职。待年至十六岁,相村任用。选给官房一所与住,月支米禄优养。   光阴无几,又是元至正二十三年,岁次癸卯,三月天气。那陈友谅逃至武昌。建筑宫阙、都城、朝市、宗庙。时当初夏,友谅视朝,诸文武百官,三呼拜舞礼毕。乃宣江国公张定边向前问道:“金陵恃强侵我江西,此仇不可不复,寡人也日夜在心。前者下诏命卿等招兵买马,不知到今,共得几何?”定边对说:“主公虽失江西,而江北两淮、蕲、黄等处地方,粮储不少。即今诸路年谷不登,人民饥馑。闻殿下招兵,俱来就食。群雄、草寇来投伏者,计有六十余万人。”友谅又说:“军兵虽足,这些盔甲、器械、舟船、髅橹,恐未能悉备停当。”定边说:“臣同陈英杰百计经营,幸已周备了。”友谅又问:一粮草济得事么?”定边把手指计算了一番,说:“以臣计料,也有一百三十余万,尽可支持。”友谅大喜,说:“既如此,便可发兵收复江西,并下金陵,以报前仇。……”言未毕,只见丞相杨从政,出班启奏:“若论此仇,不可不复,奈金陵君臣,智勇足备,不可轻敌。以臣愚昧,细思吴王张士诚,他与朱家久是不共之仇,且兼三吴粮多将众。今主公既欲收复失地,并取金陵,莫若修一封书,遣一个能言之士,往吴国连和,说以利害,使彼愤怒发兵,与朱家作对。主公再令二人,一往浙东说方国珍;一往闽、广说陈友定,一同发兵攻打金陵,则朱兵必当东南之敌。主公然后统了大军,前驱而进,那时取金陵,在反掌之间矣。”友谅听了大喜,说道:“此计最妙。”遂遣邱士亨往苏州,孙景庄往温州,刘汝往福建,刻日起程。   且说邱士亨不日间已至姑苏,竟到朝门外伺候。却有近臣奏知,因引他入见。士诚问了些闲话,便拆书观看,念道:   寓武昌汉王陈友谅,书奉大吴王殿下:伏为元纲解纽,天   下纷纭,必有英才,后成功业。兹有金陵朱某,窃形胜之区,聚   无籍之徒,侵吴四郡,夺我江西,心诚恨之,时图恢复。乞念   旧好,共成其势,两力夹攻,必可瓦解。两分其他,各复基仇,   利莫大焉。特命小使会约,乞赐明旨。依期进兵,万勿渝信。友   谅顿首再拜。   士诚得书大喜,因对士亨说:“孤受朱家之耻,日夜饮恨,力不能前。若得尔主同力来攻,孤之愿也。”因重赏士亨,约期起兵,令他回国,不题。   次日,士诚便同元帅李伯升、御弟张士信、副帅吕珍,商议乘汉兵夹攻,即当亲征,以复故土。只见丞相李伯清进奏道:“汉王从江下攻金陵,舟师甚便。我若先投其锋,彼必与我相迎。那时汉兵乘虚而入,是于汉有益,于吴有损。以臣愚见,可先领兵从牛渚渡江,攻采石、太平、龙江等处,只约汉兵攻池州西路,则金陵之师,必悉力以拒二敌,此时殿下统大兵,乘虚直捣金陵,势必攻破矣。”又说:“宋主韩林,近处安丰,亦我之肘腋。以兵攻之,彼必不胜,决请救于金陵,是我得安丰,且分金陵势也。”士诚听计,说:“极妙!极妙!”遂宣吕珍、张虬、李定、李宁四将,领兵十万,攻取安丰。自领大部人马,竟向金陵进发。又说:“卿等宜戮力同心,攻复旧壤,平定来地,并取金陵。遂有准东,俱当割地封王,以酬功赏。”四人领命,竟取路望安丰而来。   宋主韩林,闻说吴兵骤至,大惊,急请刘福通计议。福通说:“主上勿忧。”便引罗文素、郁文盛、王显忠、韩咬儿,率兵二万迎敌。吴兵阵上,早有张虬领兵一万,到城下溺战。这边罗文素等四将,力战张虬,张虬力不少怯,斗上四十余合。却笑罗文素、郁文盛二将,并马转过东来,那张虬一锤飞去,连中二人面门,都翻身下马,被乱枪刺杀。韩咬儿见势不好,持鞭赶来,张虬也转过一锤,把他脑盖打的粉碎。王显忠急要逃走,张虬纵马奔到,大喝道:“休走!”轻舒猿臂,把显忠活捉了在马上。刘福通因此弃阵逃回。吴兵拥杀过来,十亡八九。韩林传令坚闭城门,再处。便同福通商议,说:“吾闻金陵未公,兵强将勇,仁义存心,若往彼处求救,必不见拒。”便修表,遣太尉汪全从水关浮出,抄河路十五里,方得上岸,星夜奔赴金陵。   正值太祖升殿,早有近臣上前,启说:‘叫b宋韩林,有使臣到此。”太祖召见了,便拆书来看道:   北宋玉韩林,顿首再拜上,金陵吴国公朱殿下麾前:切念   我公威震海内,德薄四方。林本欲助手足之形,佐张皇之势;奈   因奸党阻梗。今汉贼窥伺江西,吴寇攻扰安丰,望驱一旅之师,   以解倒悬之急。林虽无用,亦当图报。势在旦夕,悬拜垂仁不   宣。   太祖看书毕,便令江全馆驿筵宴。遂对众将说:“今吴因安丰,韩林求救,此事如何?”军师刘基说:“此正士诚‘假途灭虢之计’。欲图我金陵耳。安丰是淮西藩蔽,若有疏失,则淮西不安;彼得淮西,必取江南。汉兵又从江西来夹攻,则我有分争之祸矣。”太祖听得,细思了一会,便问:“似此奈何?”刘基说:“凡有病,须医未定之先。主公可同常遇春领兵先救安丰。便遣人往江西调徐达兵来,随后策应,庶几淮西、江南、两保无虞。”太祖又说:“我离金陵,吴兵必来袭我;徐达离江西,汉兵必来攻扰,是内外交患了。”刘基说:“臣与李善长、汤和、耿炳文、吴良、吴祯领兵十万,镇住金陵、常州、长兴、江阴一带地方,便足拒绝吴师;江西有邓愈、朱文正,领兵五万,亦可拒友谅。主公此去,若定淮西,然后或破汉或破吴,但灭得一国,大事可成矣!”太祖称善。便令汪全先回,教宋主坚守城池,自领三军,即日来救。汪全拜谢先去。次日,令常遇春、李文忠,领兵十万征进。留世子朱标,权理朝政。刘军师同李丞相协掌军国重事;再传檄与汤和、邓愈知道,须严整军马,提防东吴及北汉之寇。分遣已定,克日领兵,望安丰进发。   不一日,进泗州界上,传令安营。忽汪全驰至,泣拜说:“臣未到安丰。中途闻知吕珍、张虬,攻破城池,把臣主及刘福通等,尽皆杀害,据有安丰了。”太祖听说大怒,下令诸将,努力攻取,拿获二贼,与宋王报仇。又对汪全说:“尔主既灭,你亦无所归,不若留我麾下,复署旧职。”汪全拜谢受职。即日兵至安丰,正南七里安营。   且说吕珍,张虬,得了安丰,不胜之喜,终日饮酒为乐。忽报朱兵来救,二人大惊,吕珍说:“金陵兵未可轻敌。今夜可令部将尹义,先将金帛辎重,送赴泰州。明日我辈方领兵对敌,胜了不必说起;若是不胜,便弃城而走,仍奔泰州,以图后举。”张虬说:“极妙!”当夜收拾起细软货物,付尹义押赴泰州去讫。次日,分兵五万,张虬镇后,吕珍当先,旗门开处,早有常遇春横枪在马上杀来。吕珍与常遇春战有许久,吕珍力怯便走。遇春追赶约有十数里,猛听一声炮响,却是张虬领兵五万突出,把遇春三千兵困在核心。遇春大怒,奋勇喊杀如雷。却好太祖大队人马也到,遇春望见我兵军旗号,催兵在内冲杀,三入阵中,三拔其帜,吴兵大败。吕珍、张虬领兵径奔泰州去了。太祖鸣金收军。入城抚民方罢,忽有哨子报说:“左君弼领兵来取安丰。”太祖对诸将说:“吾方敌乘此取庐州,可奈这贼又来攻扰,是自取其祸了。”即令众将披挂L马迎敌。只见左哨上郭英挺枪直取君弼。战未数合,后阵上常遇春、傅友德、李文忠、廖永忠、朱亮祖、冯胜、冯国用、康茂才、薛显,一齐拥杀过来,君弼舍命急走。忽撞一彪军马又杀将来,正是徐达,在江西得胜,领兵而回,当先阻住。君弼无心恋战,领残兵奔入庐州城,坚守不出。朱军四面围打,徐达收兵,参见了太祖。备说主公威德,江西已定。今蒙军令,特来庐州策应军情。太祖因与徐达计议。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朱文正南昌固守   却说太祖与徐达合兵一处,日夜计取庐州,不题。且说伪汉陈友谅,一日设朝,张定边出班奏说:“近闻金陵朱某,领兵十万去救安丰,杀败了张虬、吕珍;不意左君弼来相助,亦遭困败,迫至庐州,坚闭不出。徐达亦往庐州接应,日夜攻打,即今金陵与江西两地皆虚,主公正好乘隙,以图报复。”友谅说:“朱某既空国远战,卿等可领兵直捣其境,先取了江西,后克了江南,金陵便可图了。”因令丞相杨从政权军国重事;皇后杨氏权朝政。自与太子陈理、张定边、陈英杰等,率水陆军兵,共六十万,战船五千只,刻日由武昌进发,竟过鄱阳湖登岸,至南昌府,离城十里安营。   却说南昌,正是太祖侄子朱文正,同左军元帅邓愈、赵德胜把守,闻知友谅兵到,便商议说:“此是知我主公远在淮东,故乘虚人境,来取江西耳。但城中兵少,恐难抵敌,似此奈何?”德胜对文正说:“将军且勿忧。如今只留一千兵守城,待小将同张子明,夏茂诚,率兵一千出城迎敌。”朱文正说:“虽然如此,贼兵势重,未可轻视。”德胜说:“不妨。”便领兵出阵来战。汉兵阵上,早有张定边儿子张子昂,纵马相对,被德胜一枪刺于马下。那阵中有金指挥急来抵敌,又被德胜飞箭射倒,斩了首级。德胜便把子昂的头悬在枪竿上,高声叫说:“再来战者,当以为例!”定边看见儿子的头,放声大哭,便举刀上马,奔出阵上,与德胜战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陈友谅见定边势力不加,便催兵混杀过来。德胜阵上张子明等四将,一齐挡住。那德胜奋勇争先,以一当百,杀得汉兵大败而奔。德胜也不追赶,收兵入城。朱文正说:“今日元帅虎威,足破贼兵之胆。但势终难敌,彼必复来困城,还宜修表,令人急往庐州求救,庶保无失。”即遣百户刘和,责表前去。谁想刘和出城未数里,竟被贼兵拿住。刘和见事败,便将表章扯得粉碎,把口嚼做糊泥一般,只字也看不出,就跳人江中而死。友谅心知此是求援,便于夜间把南昌四面围住,高叫:“城中将士,可速来投降,共图富贵。”邓愈等厉声大骂道:“弑君之贼,还不知天命,贼巢不守,反来图谋江西,是自取败亡了。”因令众将分派各门拒守,日夜提防。那友谅用云梯百计攻击,邓营将士却用炮石等项,飞打过去,汉兵中伤者,不计其数。时已月余,文正等计算说:“刘和去久不回,大都途中为贼兵所害,还须令人再行方好。”只见张子明向前说:“待末将驾着小船,乘夜越关而出,必然无害。”文正便修表,着子明赍发,依计向夜而行。   谁想友谅围住南昌,又分遣知院蒋必胜、饶鼎臣等,将兵一万,攻打吉安。那吉安守将明道,与参政粹中、亲军指挥万中,两情不睦,那明道潜通必胜约期来攻,以城中火起为号。万中迎战被杀,粹中见势便走,又被仇家黄如润所执,便与知府朱华、同知刘济、赵天麟,一齐械送至友谅帐前,被友谅杀了,统号令于南昌城下。文正等安然不理。是日,攻城益急。指挥赵显锐卒开门奋战,杀了汉平章刘进昭、枢密使赵祥;又有谢成,首冒矢石,竟活捉他骁将三人,贼兵方退。惟是赵德胜夜里巡至东门,被贼一箭,正中腰眼,深入六寸。德胜负痛拔出,血流如注,因抚腹叹道:“吾自从军,屡伤矢石,其害无过如此。大丈夫死何足惜,但恨不能从主上扫清中原,勋垂竹帛耳!”言讫遂卒。文正等三军大哭失声,即具棺椁殡殓。益加小心坚守。   却说张子明潜夜驾小船,越水关,晓夜兼行了九日,方抵牛渚渡登岸。又经四个日头,到得庐州,入见太祖,上表求救,太祖说:“这贼乘虚取我江西,大为可恨。”因问:“兵势若何?”子明答说:“彼兵虽多,然闻死者亦不少,此时江水日涸,贼之战舰,皆不利用;况师久乏粮,大兵一至,必可破矣。”太祖因嘱咐子明先回,说:“但坚守一月,吾当取之。”子明辞了出帐,还至湖口,恰被友谅巡兵捉住,送到友谅帐前,子明略无惧色。陈友谅便说:“你招得文正来降,必有重用。”子明暗想道:“若不假从,必至误了军国大事,不如顺口应承,且到城下,再做区处。”便应道:“这个尽使得。”友谅大喜,就封子明为亲军万户侯之职。子明拜谢,便说:“待我去招他来降。”走至城边,大叫说:“前蒙元帅命末将到庐州上表,主公吩咐道:‘元帅谨守城池,目下便统大兵自来。’不期回至湖口,为汉兵所获。友谅要我招元帅来降,我特佯诈脱身,来见元帅,告知此情。我今必然死于贼人之手,望元帅尽忠报国,与主公平定天下!”言讫下马,撞阶而死。友谅大怒,说:“吾被这厮所诱了。”命左右枭子明首极,悬于南昌城外示众,不题。   却说太祖闻南昌被围,因还金陵,集诸将商议说:“我今欲救江西,犹恐吕珍、张虬、左君弼,袭我之后;又闻张士诚起兵二十万,侵犯常州四郡,汤和等与战,又不见胜。似此。路兵来,如何设法应敌?”众将都说:“江西离此尚远,今苏湖一带地方,民众肥饶,宜先攻打。待士诚平复,尽力去攻友谅,庶金陵无肘腋之患。”惟刘基说道:“士诚自守弹丸,今虽侵犯东南,有李丞相、汤鼎臣、耿文炳等,连兵拒守,包得不妨。若吕珍、张虬、左君弼等,乘虚袭后,可留一条,领兵五万,驻于淮西,则三贼亦不足惧。惟友谅居上流,且名号不正,宜先剿灭陈氏,后除士诚,如囊中物矣。”太祖想了一回,说:“陈友谅剽轻而志骄,专好生事;张士诚狡懦而器小,便无远图;若先攻士诚,友谅必空国袭我金陵了。”攻取自有先后,军师所见极是。因令常遇春、李文忠、发兵十万,再起淮西水军十万,同救江西,攻取友谅。刻日从牛渚渡人大江,逆流而西。   此时正是至正二十三年癸卯,秋七月中旬。太祖乘龙舟中,有王祎,宋濂、常遇春、李文忠等在侧,太祖叹说:“秋江人目,忽起壮怀,卿等可作一词,以记秋江之景。”王祎援笔而就,太祖取来一看,只见写道:   芦花飘白絮,枫叶落红英。霜凋嫩枝,又青又赤映清波;露   滴残荷,半白半黄浮水面。渔舟横荡,商韵彻青霄,画舫轻摇,   网珠罗碧水。又若万点寒云,归鸦飞落晚州前;一团练雪,野   鹭低栖平渚上。岸畔黄花金眼,树头红叶火龙鳞。   太祖看毕赞道:“直写出秋江景色,极佳,极妙!”宋濂亦赋诗一首道:   清水秋天晚,孤鸿落照斜。   一航风掉稳,迅速到天涯。   太祖大悦,说:“浙江才士,二人不相颌顽。学问之博,王祎不如宋濂;才思之宏,宋濂不如王祎,各成其妙。”两人俱赐帛五匹。说话之间,却报前路人马已抵鄱阳湖口,早有探马报于陈友谅得知。友谅便宣张定边,及帐内多官计议迎敌。张定边沉思半响,便上前奏道:“臣已有计在此。”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韩成将义死鄱阳   那张定边国友谅会集多官,计议迎敌,上前奏道:“可先驱船据住水口,彼不能人,则南昌不攻自破;不然彼得进湖,与邓愈等里应外合,必难取胜。”陈友谅说:“此见极是。”急传令取南昌兵及战船,人鄱阳湖口,向东迎敌。两家对阵,在康郎山下。朱营阵上徐达当先奋杀,把那先锋的大船拥住,杀得血染湖波,船上一个也不留,共计一千五百零七颗首级,乃鸣金而回。太祖说:“此是徐将军首功,但我细想,金陵虽有李善长众人保守,还须将军镇摄方可。”因命徐达回守,不题。   次日,常遇春把船相连,列成大阵溺战。汉将张定边率兵来敌。遇春看得眼清,弯弓一箭,正中定边左臂;又有俞通海将火器一齐射发,烧毁了汉船二十余只,军声大振。定边便叫移船退保鞋山。遇春急把今旗招动,将船扼守上流一带,把定湖口。那俞通海、廖永忠、朱亮祖等,又把小样战船,飞也来接应,定边不战而走,汉卒又死了上千。到了明日,友谅把那战船洋洋荡荡一齐摆开,说:“今日定与朱某决个雌雄。”太祖阵上,也拨将分头迎战,自辰至西,贼兵那里抵挡得住。却见朱亮祖跳到一只小船来,因带了七八只一样儿飞舸,戴了芦获,置了火药,趁着上风,把火刮刮燥燥的直放下来。那些贼船,烟焰障天,湖水都沸。友谅的兄弟友贵,与平章陈新开,及军卒万余人,尽皆溺死,贼兵大败。友谅见势力不支,将船急退。那廖永忠奋力把船赶来,见船上一个穿黄袍的,军士们尽道是友谅,永忠悬空一跳,竟跳过那船上去,只一枪刺落水中。仔细看时,并不是友谅,却是友谅的兄弟友直。原来友谅兄弟三人,遇着厮杀,便都一样打扮。混来混去,使我们军中厮认不定,倘有疏虞,以便脱逃,此正是老奸巨猾处,然也是他的天命未尽,故得如此。太祖鸣金收军,在江边水陆驻扎,众将依次献功。太祖说:“今日之战,虽是得胜,未为万全,尚赖诸卿协力设法,获此老贼,以绝江西日后之患。若有奇谋者,望各直陈。”俞通海说:“我们兄弟,今夜当领兵暗劫贼营,使他大小士卒,不得安静。来日索战,却好取胜,此亦以逸驭劳之法。”只见廖永忠也要同去。太祖便令点兵五百,战船十只,嘱咐俞通海等小心前去,约定二更时刻,将船悄悄的掉到友谅寨边。那些贼兵屡日劳碌,都各鼾鼾熟睡。朱兵发声大喊,一齐杀入,贼兵都在梦中,惊得慌慌张张,那辨彼此。朱兵东冲西突,直进直退,那贼人只道千军万马杀入寨来,混杀了一夜,天色将明,乃转船而走。陈友仁纵船赶来,忽见前面却有三十只船,把俞通海等十只船尽皆放过,拦住去路。为首一将,白袍银甲,手执铁棍,正是郭英,向前接应。陈友仁见了郭英大怒,直把船逼将过来,却被郭英隔船打将过去,把友仁一个躯骸,连船打的粉碎,贼兵大败逃回。郭英便同俞通海合兵一处,来到帐前,备说了一番。太祖说:“昔日甘宁以百骑劫曹营,今日将军以十船闯汉寨,郭将军又除他手足,其功大矣。”   且说友谅被混杀了一夜,折了两千军马,心中纳闷,没个理会处,却有参谋张和燮说:“臣有一计,可将五千战船,用铁索挛为一百号,篷、窗、橹、舵,尽用牛马的皮缝为垂帐,以避炮箭。外边即于山中砍取大树,做了排栅,周围列在水中,非特昼不能攻,亦且夜不得劫。”友谅听了大喜,即令张和燮督理制造。不数日,闻俱已编挛停当。友谅看了,赞道:“真个是铁壁银山之寨,朱兵除非从天而来。”因着张和燮把守水寨,自同陈英杰领了三十号船,出江来战。   太祖见了友谅,劝说:“陈公,陈公,胜负已分,何不退兵回去?”友谅对说:“胜败兵家之常,今日此战,誓必捉你。”那陈英杰便统船冲来。只见常遇春早已迎敌,金鼓大振,战了三个多时辰,遇春将船连杀入去。即恨太祖坐的船略觉矮小,西风正来得紧,友谅的船,从上而下,把太祖船压在下流。众将奋力攻打,炮石一齐发作,俱被马牛皮帐遮隔了,不能透入。顷刻间,太祖的船,被风一刮,竟搁在浅沙滩上。众将船只,又皆刮散,一时不能聚合。那陈英杰见船搁住马家渡口,便把旗来一招,这些军船团团围绕,似蚁聚一般。太祖船上止有杨璟、张温、丁普郎、胡美、王彬、韩成、吴复、金朝兴等八将及士卒三百余人,左右冲击,那里杀得出。陈英杰高叫说:“朱公若不投降,更待何时?”太祖对众叹息说:“吾自起义以来,未尝挫折,今日如此,岂非天数!”杨璟等劝解说:“主公且请宽心。”太祖说:“孤舟被围,势不能动,虽有神鬼,亦奚能为……”正说之间,却见韩成向前,说:“臣闻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是臣子理之当然。昔者纪信诳楚,而活高祖于荣阳。臣愿代死,以报厚恩。敢请主公袍服、冠履,与臣更换,待臣设言,以退贼兵,主公便可乘机与众将逃脱。”太祖含泪说:“吾岂忍卿之死,以全吾生……”正踌躇间,那陈英杰把船渐放近来围逼,连叫投降,免至杀害。太祖只得一边脱下衣冠,与韩成更换,因问:“有何嘱咐?”韩成说:“一身为国,岂复念家!”太祖晒泪,将韩成送出船来。韩成在船头上,高叫:“陈元帅,我与尔善无所伤,何相逼之甚?今我既被围困,奈何以我一人之命,竟把阖船士卒,死于无辜。你若放下将校得生,吾当投水自殉。”只听得陈英杰说:“你是吾主对头,自难容情,余军岂有杀害之理?”韩成又说:“体要失信。”英杰只要太祖投水,便说:“大丈夫岂敢食言。”韩成说:“既如此,便死也甘心。”就将身跳入湖中。后人却有古风一篇,追赠韩成说:   征云惨惨从天合,杀气凌空声奄咯。貔貅百万吼如雷,巨   舰艨艟环几匝。须臾水泊尸作丛,岸上鹃啼血泪红。古来多少   英雄死,谁似韩成待主忠。人道天命既有主,韩公不死谁焉取。   不知无死不成忠,主圣臣忠垂万古。此时生死勘最真,舍却一   身活万身。圣人不死人人识,韩公非是痴迷人。而今湖水涨鄱   阳,铁马金戈谁富长。惟有忠魂千古在,不逐寒流去渺茫。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丁普郎假投友谅   却说韩成替太祖投入湖中,那陈英杰对众将说:“尔主既死,何不归顺汉王,以图富贵?”杨璟说:“我们村野鄙夫,久为战争所苦,每每不欲从军,乞将军高鉴!”两边正把言语相持,忽听得上流呐喊连天,百余只战船冲将下来,剑前排空。却是常遇春、朱亮祖,闻得太祖被围,急来救应。陈英杰奋力来拒,那亮祖上了汉船,横杀了十余人。陈英杰认说太祖既殁,想他成不了大事,因而转船回去。遇春、亮祖,救得太祖船出,都来拜伏请罪。太祖说:“这是数该如此,但若得早来半个时辰,免得忠臣枉死耳。”便说韩成的事。乃命诸军移船罂子口,横截湖西口子,且将书与友谅,说:   方今之势,干戈四起,以安疆土,是为上策。两国纷争,民   不聊生,策之下也。囊者公犯他州,吾不以为嫌,且还所俘士   卒,欲与公为从约之举,各安一方,以俟天命也。公复不谅,与   我为仇;我是以有江州之役。遂复薪黄之地,因举龙兴等十郡。   今犹不悔,复起兵端,二团于淇都,两败于康山。杀其弟、侄,   残其兵将,损数万之命,无尺寸之功,此道天悻人之极也。以   公平日之强,宜当亲决一战,何徘徊犹豫,畏缩不前,毋乃非   丈夫乎?公早决之。   友谅得书不报。太祖因韩成替死一节,也只是心中不忍,时时长吁短叹。只见帐外报说:“周颠在外面,大步的跨进来了。”太祖便说:“你这颠子,近从那里来?”他也不做一声。太祖又问说:“我今在此征友谅,此事如何?”周颠大叫:“好,好!”太祖说道:“他如今已称为皇帝,恐我难以收功。”周颠仰天看了一会,把手摇着说:“上面没他的,上面没他的。”便把拄的拐儿高举,向前做一个奋勇必胜的形状。太祖便留他在帐中宿歇。   当晚,俞海通对众商议,道:“湖水有深有浅,不便来回,不若移船人江,据敌上流,彼舟一人,必然擒住。”方欲依议而行,那陈英杰复来搦战。太祖大怒,说:“谁与我擒此助虐之贼,以报马家渡口之仇?”恰有杨璟、丁普郎,向前迎敌。英杰望见了太祖,方知昨日为韩成所诱。两边混杀多时,只见俞通海、廖永忠、赵庸、朱亮祖、郭英、沐英六将,各驾着船,内载芦草、火器、杀将上来。且战且进,谁想那贼连着巨舰拥蔽而行。船上枪戟如麻,以拒朱军。太祖看六将杀了进去,一个多时辰,再不见形影。太祖捶胸顿足,叫说:“可惜了!”六员虎将,陷于汉贼阵中,正没个区处,忽然间,看那友谅后船,腾空焰焰的烧将起来。但见:“江水澄清翻作赤,湖波荡漾变成红。”不多时,那六员虎将驾着六船,势如游龙绕出,在贼船之后,杀奔而出。朱军阵上看见,勇气百倍,督战益力,摇旗呐喊,震天动地,风又急,火又猛,杀的贼兵大败。友谅见势头不好,急令众船向西走脱,方得数里,早有张兴祖红袍金甲,手执画戟,挡住大路,大喝道:“友谅逆贼走那里去!”一朝直刺入脑上,倒船而死。兴祖便跳过船来,割下首级,仔细一看,却是友谅次子陈达,不是正身。鸣金而还。太祖依着俞通海屯兵江中,水陆结寨,安妥了诸将,各自次第献功讫。太祖对众将说:“适六将深入贼中,久无声息,我不胜凄惋,幸得以成大事。今日之功,六将居首。”因命酒相庆,席上复着书,着人传与友谅。中间皆劝其何苦自相吞并,伤残弟、侄,勿作欺人之寇及要友谅即去帝号,以待真主等意。友谅复不答。   太祖发了书去,便与众将计议攻取之术。恰好军师从金陵来见太祖;太祖便问军师与张士诚交战胜负的事体。刘基对说:“李善长并汤和、耿炳文、吴祯、吴良等,连兵累败了张士诚三阵,他如今退兵在太湖安营。此乃鼠窃之贼,不足计虑。夜观天象,西北上杀气,甚是不祥,应当一国之主,想来陈友谅合当复亡。然中天紫微垣,亦有微灾,故不放心,特来相探。”太祖把船搁在沙上,韩成替死的事,细细说了一番,就问:“目今陈友谅,有五百号战船,每一号计船五十只,兼领雄兵六十余万,联栅结寨,实是难破,奈何,奈何!”刘基听了结寨的光景,便笑道:“孙子曾说:“陆地安营,其兵怕风,水地安营,其兵怕火。‘上冈者恐受其围,下冈者恐被其陷。’今水上联船结寨,正取祸之道,岂是良策。有计在此,令六十余万雄兵,片甲不回。”太祖听罢大喜,便问:“计将安出?”刘基说:“此须以火相攻,必然决胜。”太祖又说:“两三次俱把火攻,但贼寨深大,四面尽有排栅、铁索穿缚,外面的火,焉能透到里头?”刘基又说:“主公可有友谅部下来投降的将校否?”太祖说:“尽有,尽有。”刘基便令唤来。不移时,却有许多,都来听令。刘基因对他们道:“公等来降,皆是弃假投真,识时务的好汉。今主公欲破贼兵水寨,要用公等,里应外合,此事甚不轻易,必须赤心报国者方能成就。若不愿行的,亦听各人心事,不敢相强。”说罢,却有丁普郎等三十五人,挺身向前说:“向受主公厚恩,愿以死报。”刘基便嘱咐说:“你们今夜可去诈降友谅,明夜只看外面火起,却从内放火为应。”众将听什说:“举火不难,只怕友谅不信,有误军国大事。”刘基便附普郎的耳朵说了两声,各人便整理随身要用的物件,到晚驾一只战船,径抵康郎山下。   正是友谅与张定边、陈英杰帐中饮酒,哨子报说:“有丁普郎等来见。”友谅唤至帐下说:“尔等既降朱家,今夜来此,有何议论?”普郎对说:“前守孤城,力不能敌,一时无奈,所以诈降。今夜得便,故率众逃回,望主公容纳!”友谅说:“你必为朱家细作,假意来降。左右们,可尽力捉下,斩讫回报。”只见三十五人,齐声叫道:“我等特来献功,主公反生疑忌。”友谅便问:“你等来献何功?”普郎说道:“我等听他定计,叫常遇春来日领二万雄兵,抄路往康郎山袭取水寨,所以冒险来报,指望封赏,反要杀害,此冤那个得知。”友谅听了大惊道:“不说不知,几乎杀了好人。”因唤三十五个,都入帐中踢与酒食。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遣四将埋伏禁江   却说丁普郎等三十五人,说起常遇春要劫水寨一节,友谅惊得木呆,说道:“早是你们来报消息,我可预备接应。”便赐与众人酒食。只见张定边、陈英杰在侧,说道:“不可收用。”友谅回说:“他是我手下旧臣,何必多疑。”因与商议,倘遇春来夺水寨,何计御敌。张定边说:“主公且莫惊忧,待臣领兵三万,将康郎山小径,截住了遇春来路。主公若破得朱兵,便引大队人马随后夹攻,定然得胜。”友谅听罢,便令张定边点兵三万,驾着战船三百只,辞去把截,不题。   次日,太祖升帐,思量刘基所议,水战火攻,亦是兵家之常。但未知今日制变之法何如。吩咐军中整顿,特请军师行事。只听得辕门之下,画鼓齐鸣。擂了大鼓一通,四下里巡风角哨的,都去通知诸将官,在本帐整齐披挂结束。却有一刻时光,四角上军中鼓乐喧天。太祖大帐前,九紧九慢,又发下一通花鼓。只见诸将官,如云、如雨,似蚁、似蜂。但手各执刀枪,腰跨了宝剑,东西南北,一一的依次排立在行营门外。只待军师升坛布令。又有半刻时光,传说太祖帐内,把云板轻敲了五声,帐外便接应号子三声,画角三声,粗乐、细乐各吹打了两套。早有里班的军车,把那五军的旗牌,唱名的点单,并要用的什物,俱一一的摆列在坛上、朱红桌子高处。恰好军师高足大步的出来,与太祖分宾主行礼讫。太祖便说:“今日特请军师登坛,遣兵调将,破敌除残,末将敬率偏神,听命于法坛之下。”军师与太祖拱一拱手,竟步步登上坛来。便有五军提点使同那五军参谋使,先进帐中,向军师行了个礼,分立在坛下两边。只听得鼓儿冬冬的响,提点使将五色旗号,各各麾动。那些将官,一一的走到坛前,按方而立。提点使又将五色旗幡总来一展,那些将官又一一的鱼贯而行,序立在坛边,向军师总行了一个礼。那提点使,即将一色素带,飘飘摇摇,在坛中展了一回,那些将官,便一一左右分班,不先不后,序立在两行。走过五军参谋使,即来禀道:“众将已齐,请军师法旨。”军师随吩咐说:“主公一统之策,全在今朝。众将官俱宜悉心尽力,无落吾事,有功者赏,违令者诛。”众将官俱说:“听令。”军师便将红旗一面在手,唤过俞通海为南队先锋,俞通渊为副,带领华高、曹良臣、茅成、王弼、孙兴祖、唐胜宗、陆仲亨七将,率兵一万,驾船二百只,都是红旗、红甲,头戴冲天彪炽赤色金盔,手执铁焰火燃八龙吐烈枪,按着南方丙、丁、火,往南路进发,待夜分风起时,各将木栅锯开,攻打汉贼西边水寨。又将青旗一面在手,唤过康茂才为东队先锋,俞通源为副,带领周德兴、李新、顾时、陈德、费聚、王志、叶升七将,率兵一万,驾船二百只,都是青旗、青甲,头戴太乙蚊飞翠点紫金盔,手执点铜钢七叶方天戟,按着东方甲、乙、木,往东路进发,待夜分风起时,只看木栅砍开去处,竟冲入水寨军中,砍倒汉贼将旗,从中相帮放火。又将黑旗一面在手,唤过廖永忠为北队先锋,郭子兴为副,带领郑遇春、赵庸、杨璟、胡美、薛显、蔡迁、陆聚七将率兵一万,驾船二百只,都是黑旗、黑甲,头戴玄都豹翼黑色金盔,手执水纹钢链九龙取水枪,按着北方壬、癸、水,往北路进发,待夜分风起时,各将木栅砍开,攻打汉贼南边水寨。又将白旗一面在手,唤过傅友德为西队先锋,丁德兴为副,带领韩正、王彬、梅思祖、吴复、金朝兴、仇成、张龙七将,率兵一万,驾船二百只,都是白旗、白甲,头戴太兄龙幡珠衔金盔,手执蛟腾出海熟铁点钢叉,按着西方庚、辛、金,往西路进发,待夜分风起时,各将木栅砍开,攻打汉贼东边水寨。又将黄旗一面在手,唤过冯国用为中队先锋,华云龙为副,带领陈恒、张赫、谢成、胡海、张温、曹兴、张翠七将,率兵一万,驾船二百余只,都是黄旗、黄甲、头戴地平雉翅五色彩金盔,手执十二节四方铜点龙吞铜,按着中央戊、己、土,往中路进发,待夜分风起时,各将木栅砍开,攻打汉贼北边水栅。再调常遇春、郭英、朱亮祖、沐英四将,各领战船三百只,水兵一万,左右参差,埋伏禁江小口两旁,若友谅逃出火阵,必走禁江小口,四将宜奋力截杀,擒获友谅,务成大功。又调李文忠同冯胜,领兵十万,驾船随着太祖,把住鄱阳湖口,不许友谅的兵一个逃脱。复唤周武、朱受、张钰、庄龄四将,即刻领兵一千,从小路驰到湖口西北角上,架筑木坛一座,高二十四丈,按着二十四气;大十二围,按着十二个月;四边柱脚,上下一百零八,按着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层坛之上,整备香烛、素净祭品。分遣已定,诸将各各领计,出帐施行。   军师下得坛,便同太祖驾着赤龙舟,沿岸而走,忽然周颠说:“我也要附舟前去。”太祖吩咐水手,可扶颠子上船。止恨烈日中天,一些风也不生,大船那里行得动,周颠在船上大叫道:“只管行,只管有风。倘是没胆气行,风也便不来。”太祖便令众军着力牵挽。行未二三里,那风果然迅猛的来。倏忽之间,便至湖口,却望见江豚在白浪中鼓舞。周颠做出一个不忍看的模样来。太祖取笑问道:“为着甚的?”那颠子便对说:“主损士卒。”太祖听了大怒,即令众人扶出在船上,推他下水去。将有一个时辰,他复同这些士卒到船里来。太祖因问:“何不溺死了他?”这些众人说:“把他设在水中十来次,他仍旧好好的起来,怎么溺得他死。”周颠却把衣裳整一整,把头也摩一摩,倒像远去的形状,恰到太祖面前,伸直了头颈,说:“你杀了我罢。”太祖说:“我也不杀你,姑饶你去。”颠子便在船中一跳,跳在水里去了。不题。   此时却已日坠西山,月生东岭,太祖便同军师登岸。那四将已把木坛依法筑成。太祖上坛看了一回,但见浮云一点也不生,河湖澄清,新秋荐爽。日间的风,又是寂了。却问军师:“怎得大风来?”刘基回说:“但请放心,自当借来助阵。”就一边唤四将,作速摆列行仪。军师整肃衣冠,登坛礼请。不多时,果然风起。   这个大风,从来也不曾有,便吹得那人人股栗,个个心寒。陈友谅水栅中,摇摇拽拽,那里有一息儿定。此时却有二更有余,三更将近时分,诸军将土恰待将睡。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陈友谅鄱阳大战   却说大风陡地的发将起来,刮得那友谅寨中,刺骨寒冷,那些军士也不提防,况是虎吼龙吟的声响。朱军水上往来,砍关截栅,他帐中一些也不知觉,俞通海等五支人马,四面团团的围绕,三军奋力向前,劈开寨栅,却放起火铳、火炮,只是从里攻击。不多时,四面刮刮燥燥,烈烈腾腾的延烧起来。丁普郎等,见外面火起,知是大兵已到,遂于柴场内也放火烧将出来,内外火势冲天。早又有康茂才等七将,竟冲杀中心,砍倒了将旗,四下里放流星火箭,只是喊杀。陈友谅在帐中方才惊醒,急唤太子陈理并陈英杰细问,谁想火势已在面前,对面不知出路。陈英杰说:“势不可救。主公可速奔康郎山,投张定边陆营权避。”陈友谅依议急出,登山涉水而逃,耳边但闻喊杀之声,震撼山谷。此时丁普郎等三十五人,肆行冲击,忽被一阵黑风烟贯将来,把众人一卷,大都烧死。止剩普郎舍身杀出,又避逃兵,互相践杀,把普郎身上刺了十余枪,头虽落地,犹手执利刃。次日,朱军收拾烧残兵器,见普郎直立不仆,说与太祖。太祖隆礼埋葬康郎山下,不题。   且说友谅君臣父子三人走至张定边寨中,备言火烧一节。定边说:“此皆是诈降之计,然亦是主公合当有此厄。如今他必乘势来追,决不可在此屯扎,不若竟抄禁江小口,奔回武昌,再作计议。”友谅传令即行。回看康郎山,火势正猛,顿足大哭说:“可惜五十余万雄兵,俱丧于此!”比及天明,渐近禁江小口,张定边向前笑道:“刘伯温之计,尚未为奇,倘此处伏兵一支,吾辈岂有生路!此正主公洪福,天命有归……”言未罢,忽听炮响连天,两岸伏兵并起。左有郭英、朱亮祖;右有常遇春、沐英四将,截住去路。陈友谅慌忙无措,急令张定边催兵迎敌。   且说太祖正与军师刘基,同坐黄龙船上,细看将卒搏战。那刘基忽然跳起,大呼一声,双手把太祖抱了,跳在别一只船内,太祖一时见他的模样,也不知何故,只听刘基连声叫说:“难星过了!”太祖回头一看,适才坐的龙船,被火炮打的粉碎。朱将挥兵涌杀,自早晨直至酉牌,转战益力,军声呼啸,湖水尽赤,汉兵大败。友谅看事势穷促,即与长子陈理同陈英杰、张定边,另抢了一只船,径往北奔走。谁想猛风当面刮来,把友谅这只船,盘盘旋旋,倒像缚住的,那里行得动。黑风影里,友谅却见徐寿辉、倪文俊、花云、朱文逊、王鼎等,立在面前讨命。友谅昏昏迷迷,也竟不晓是南是北,恰有常遇春又来追着。友谅的船,且战且走,未及数里,那郭英、沐英、亮祖,又截住了来杀。两船将近,只见张定边拈弓搭箭,正射着郭英左臂,那郭英熬着疼痛,拔出了箭头,也不顾血染素袍,便也一箭,正中着陈友谅的左眼,透出后颅,登时而死。朱亮祖看见射死了友谅,便俘了次子善儿及平章姚天祥、陈荣、萧寿、吴才等,共军士十万有余。常遇春独夺得战船五千七百余只。那湖中浮尸蠢动,约有四五十里。所获辎重、衣甲、器械,山堆一般。太祖鸣金收军,驻在江岸。众将各各献功,惟有郭英不说起射死友谅的事。朱亮祖见他不说,因对太祖细说:“郭英一箭射死友谅,此功极大。”太祖大喜,称赞郭英一箭胜百万甲兵,有此大功,并不自逞,人所难及。先令人取黄金百两,略酬今日不施逞的大德。当日聚会水陆诸将,筵宴庆赏。大小三军,俱各在本帐宰杀马牛,分给酒食犒赏。   次日,太祖旋师,再入鄱阳湖里来,只见康郎山边,尸首交横,血肉狼藉,不觉泪下潜潜,对众将士说:“我当初从滁阳王起义,今日如此大战,幸得诸将成功,却不见了滁阳王;二来丁普郎等三十五人,并军士三百名,为我立功,一旦身死,忠臣义士,实可怜悯;三来友谅领雄兵六十万,与我交锋,为主者思量大位为天子,为臣者思量富贵作公侯,今者,一旦主死臣亡,三军复没,尸骨山堆海积,血水汪洋,令我不忍目睹。”刘基等启说:“昔在殷者为顽民,在周者为顺民。彼不顺主公,是自取其死,非人所能害之也。”太祖说:“这也说得是。但如陈兆先是逆贼也先之子,克盖前愆,更可伤心。”因命于康郎山下,建立忠臣庙,春秋二祭。追赠三十六人的官爵,以韩成为首。   韩成高阳侯。丁普郎济阳郡侯。陈兆先颖天候。宋贵京兆   郡侯。王洽代原郡侯。李信陇西郡侯。姜润定远侯。王咬柱太   原郡侯。王凤显罗山县侯。李志高陇西侯。程国胜安定郡侯。常   惟德怀远侯。王德合淝县侯。张志雄清河侯。文贵汝南郡侯。俞   泉下邳郡侯。刘义彭城郡侯。陈弼颖川郡侯。后明梁山县子。朱   鼎合淝县子。王清盱眙县子。陈冲巢县子。王喜先定远县子。汪   泽庐江县子。丁官含山县子。逯德山汝阳县子。罗世荣随县子。   史德胜安定县子。徐公辅东海县子。裴轸永定县子。郑兴表随   县男。常德胜寿春县男。华昌虹县男。王仁丰城县男。王理五   河郡男。曹信含山县男。随死军士三百人,各依姓名,赠为武   毅将军,正百户,子孙世袭。   说话间,船已出彭蠡湖口。太祖令余兵俱随常遇春屯扎湖口,止同刘基领兵三万,向南昌而行。早有朱文正、邓愈等将出城迎接。太祖备称汉兵攻困三月不克,俱是尔等防御之密,即命取黄金二百两、白金一千两、彩缎一百匹,给赏众将。文正因启拒战死事之臣,共一十三人,乞赐褒忠,以慰九泉。太祖便问:“赵德胜为我股肱之将,何以遇害?”邓愈便历历把前事,说了一遍。太祖说:“可怜忠良俱被战死。”吩咐邓愈,依照康郎山,于南昌城中,建庙致祀。却有来濂在旁,又说:“前日叶琛死王事于豫章,亦宜列位并祀为是。”太祖说:“我正有此意,中书省可议追赠的官爵来。”因定豫章忠臣庙,共祀十四人,以赵德胜为首:   赵德胜梁国公。李继龙陇西侯。刘济彭城郡侯。许圭高阳   郡侯。赵国昭天水侯。朱潜吉安郡侯。牛海龙山西侯。张子明   忠节侯。张德寒山千户。徐明合淝县男。夏茂成总管使。叶思   成深直侯。赵天麟天水伯。叶琛南阳郡侯。   太祖定了追赠的官爵,便对宋濂等说:“你们还可做一篇祭文。”令祝史于致祭时,朗诵一遍,且同绢帛焚化。宋濂承命,草成祭文,把与祀宫,不题。   且说当晚,太祖在帐中晚膳才罢,却见明月如洗,夜色清和,正是孟冬望日。徘徊月下,忽有金、甲二神,随着两个青衣童子,走入帐来,说:“臣系武当山北极真君座下符使。大圣有命致意大明皇帝。顷刻大圣即当进帐说话,万勿严拒。”太祖听了便吩咐大开重门,奉延真君圣驾。早有香风飘渺而来,抬头一看,真君已在面前。太祖急急迎进,分宾而坐,未及开口,只见真君就说:“自从前者皇帝,来武当赐香以后,未及再晤。今伪汉友谅已亡,其子不久归附,潇湘之上,荆楚而南,不数年间,亦当尽人版图。小神今特奉迎,若草庵见毁一节,成功之后,万惟留心。”太祖应道:“今者友谅虽死,其子又立,本宣乘胜而往,但彼国士卒伤亡已多,一时穷追,恐无完卵,于心惨然。进退正在犹豫,望神圣指教。”真君对说:“这也是劫数应该,何必过虑。”风过处拱手而别,却是睡中一梦。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归德侯草表投降   却说太祖次早起来,聚集诸将,商议兴兵伐北之事,恰令军师刘基仍回金陵,与李善长等画策攻取东吴。刘基方要起身,太祖恰也送出帐外。此时正是晌午时节,只见红日当中有一道黑光,从中相荡。太祖仔细看了一会,对刘基说:“莫非闽、广之地,有小灾么?”刘基说:“此不主小灾,还主东南方,有折损一员大将之惨,主公可遣使往东南,晓谕将帅谨慎防御。”遂辞了太祖,竟回金陵,不题。   太祖便作书,往谕东南守将胡深、方靖、胡德济、耿天壁等,各须谨慎军情。四下遣使去讫,因对朱文正说:“汝可谨守南昌,吾当先下湖、广,次定浙西,然后还建康。”文正等应命。即日,太祖领兵离南昌,至湖边,常遇春接入水寨,吩咐检点军士,共有一十六万。太祖下令诸将,各统本部军卒,悉上武昌,待凯旋之日,一总封赏。言罢,大兵顺流而下,竟过潇湘。太祖乘兴作诗:   马渡沙头苜蓿香,片云片而过潇湘。   东风吹醒英雄梦,不是咸阳是洛阳。   不一日,竟抵武昌郡岳州府。原来此城三面皆水,惟北边是陆路。太祖便令正北安营,即令廖永忠、康茂才于江中联舟为长寨,绝他出入救援之路。   却说张定边在鄱阳大败,便夜里把小船装载友谅尸骸,并长子陈理,奔回武昌发丧成服。因立陈理即了皇帝的位,建元德寿。恰有探子报知,陈理听了大惊,即时与张定边计议。张定边说:“臣荷先王之恩,自当死报。”乃率兵二万,屯于高冠山。那山极其峻伟,朱师仰面而攻,甚难措办,彼此相持,将有半月。太祖虽愤怒,亦无可奈何。因对众将说:“来朝敢有奋勇先登者,吾当隆以上赏。”只见阵中博友德当先直上,面上中了一箭,胁下复中一箭,友德呼噪愈力,颜色不变。郭子兴看友德猛力争登,因相与夹攻,被赋一刀,伤了左手,犹然洒血驰击,斩获甚多,贼遂四散而走。我们军士,便据了此山,俯瞰城中,毫忽都见。太祖亲为友德敷调创药,赞叹说:“便是关、张晓勇,亦只如此。”太祖便率兵环攻保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