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烈传 - 第 8 页/共 11 页

那士诚看见外面如此光景,与群臣设计抵挡。张彪奏说:“不如潜夜出城,径作航海之行为上。”士诚听了,便收拾宝玩、细软财物,挚领家眷,深夜开城,突围而走。常遇春一见,便分兵截住,那士诚军马,拼死的厮杀良久,胜负未分。此时王弼统领左军,遇春见了抚王弼肩背说:“军中皆称足下与朱亮祖为雄,今亮祖独屯兵于西北,不当机会,足下何不径取此贼?”王弼听了,直挥双刀,奋勇向前,敌众方得少却;遇春便率众乘之。恰好亮祖又到,三面夹攻,喊杀将来。土城兵马大败,溺死沙盆谭者,不计其数。士诚坐着飞龙追日千里马,也几乎堕入水中。遇春同亮祖并力追赶,一枪刺去,正中世子张龙,下马而死。士诚惊忙逃回城中,坚闭不出。   次早,周颠与张金箔作别要行,军师与徐元帅再三留住,他们回说:“后会有期,不必苦留。”说罢便出帐而去。刘基看高台已筑,因令众将率军校上台攻打,只留正东的台听起自用。刘基按定吉期登坛,技发仗剑。不一时间,忽见雷霆霹雳交加,大雨奔注,台上众军一齐放起火箭、神枪、火铳、硬弩飞将过去,盘门果然大开。城上民军,争先冒雨奔走。只听大震一声,把姑苏城攻倒三十六处。徐达便传令四面军士,俱依队伍入城,不许越次乱杀。如有生擒张士诚者,与金千两;斩首来献者,与金五百两;斩渠妻子一人者,与金百两。那士诚看见城破,便率了子女及妻刘氏,并家属同登齐云楼,于天泣道:“今日至此,兔为他人所辱。”自行放起火来,把合家烧死了。自走至后苑梧桐树边,大叫数声:“天丧我也!天丧我也……”正要解下丝绦自缢,突然走过沐英,一箭射断了丝绦,士诚仆然堕地,沐英着军校上前捉住。徐达收了图籍并钱粮器械,即与众将起程,回到金陵,止留数将在苏镇守。谁想那士诚拘在军中,只是闭着双眼,咬着这口牙齿。军校们劝他吃粥吃饭,只是不吃。   将到金陵,徐达先遣人报捷。太祖便命丞相李善长远出款接。士诚也毫不为礼。善长戏道:“张公,你平日据土称王,智勇自大,今日何为至此!且吾之尽礼于足下,正以王命,不欲自失其仪,足下还重己轻人乎。”顷刻,已至龙江,诸将把士诚缚了,送到太祖面前。士诚也只低头闭目,朝上着地而坐。太祖叱他道:“你何不视我!”士诚大声答道:“天日照你不照我,祝你何为!”太祖大怒,命人将士诚监禁,排驾回宫去了。士诚自思赧颜,泣下如雨,至夜深以衣带自缢而死。太祖敕令为姑苏公,具衣冠葬于苏城之下。这些高官厚禄之臣,闻知苏州城破,或投降的,或逃走的,且有替我兵私通卖国的,更没有一个死难。后来唐伯虎有“清江引”词,道:   皂罗辫儿锦扎梢,头戴方檐帽。穿领阔袖衫,坐个四人轿;   又是张吴王米虫儿来到了。   太祖次日早朝,将削平伪周诸将,一一升赏有差。恰有徐达奏道:“臣等攻打苏州,曾檄俞通海提兵到桃花坞荡贼老营,身中流矢,因毒甚,送还京师。闻主公亲幸第宅,问他死后嘱咐何事,通海已不能语,主公挥泪而出。次日报身没,车驾复临恸哭,惨动三军,莫能仰视。臣等身在远方,闻此眷注,不胜感激。又阵中丁德兴,被刀折其左股而亡;茅成被火箭透心而丧,俱乞殿下褒封,以表忠节。又前者正月朔日,臣夜梦姑苏城隍与滁州城隍,同至帐中,恍惚言语,谓主公三年之间,混一大统;士诚不及一载,决至沦亡,但虎将不免殒伤。臣因求其保护,今皆保回首领而没。全望主公勉赐褒崇,以表神爽;又今苏城天王堂东庑,土地神像,俨然像圣容,三军无不称贺,亦望主公裁处。”太祖便说:“随吾渡江精通水战者,无如廖永安、俞通海。又丁德兴、茅成俱是虎臣,今功成而身死,深为可惜!”因命有司塑像于功臣庙中致祭,永安向死于苏州,可迎葬于钟山之侧。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哑钟鸣疯僧颠狂   且说太祖下命,着有司将廖永安等塑像于功臣词,岁时祭祀,一边迎永安灵柩葬于钟山之侧。又说:“滁州城隍与苏州城隍,军中显灵,可同和州城隍,共敕封‘承天监国司命灵护王’特赐褒崇。其敕书用锦标玉轴,与各处有异;至如天王堂东庑之土地神像,重建金殿遮盖。”徐达领命出朝而去。   却说当初唐时有个活佛出世,言无不灵应,甚是希罕,人都称他做宝志大和尚。后来白日升天,把这副凡胎,就葬在金陵。前者诏建宫殿,那礼、工二部官员,奏请卜基,恰好在宝志长老家边。太祖着令迁去别处埋葬,以便建立。诸臣得令,次日百计锄掘,坚不可动。太祖见工作难于下手,心中甚是不快。回到中宫,马娘娘接问道:“闻志公的冢甚是难迁,妾想此段因果,亦是不小,主上还直命史官占卜妥当,才成万年不拔之基。且志公向来灵异,冥冥之中,岂不欲保全自己躯毅?殿下如卜得吉,宜择善地,与他建造寺院,设立田土,只当替他代换一般,做下文书烧化,庶几佛骨保佑,不知殿下主意何如?”太祖应道:“这说得极是。”次早,便与刘基占卜。卜得上好,就着诸工作不得乱掘。太祖自做下交易文书,烧化在志公冢上。因命在钟山之东,创造一座寺院,御名灵谷寺。遍植松柏,中间盖无梁殿一座,左右设钟鼓楼,楼上悬的是“景阳钟”。又唐时铸就铜钟一口,欲为殿上所用。铸成之日,任你鼓击,只是不响。那时便都叫道“哑钟”且有童谣说道:   若要撞得哑钟鸣,除非灵谷寺中僧。   殿造无梁后有塔,志公长老耳边听。   殿成之日,寺僧因钟鼓虽设,然殿内还须有副小样钟鼓,逐日做些功课,也得便当。正在商议,忽然有个头陀k殿说:“那‘哑钟’不是好用的。何必多般商议。”这些僧人与那诸般工作,拍手大笑,道:“你既晓得‘哑钟’,用他怎么?”那头陀回说道:“而今用在这殿中,他就不哑了。”众人也随他说,更不睬他。那头陀气将起来。大叫道:“你们不信,贫僧也自由你。若我奏过朝廷,或依了我,悬挂起来,敲得旺旺的响,那时恐怕你们大众得罪不小,自悔也迟。”便把袖袄整了一整,向长安街一路的往朝里来,这些人也有的只说这头陀想是疯子,不来理他;也有的只说此钟多年古物,实是不响,这头陀枉自费心;也有的说我们且劝他转来,倘或触动圣怒,也在此自讨烦恼,便一直赶来劝他。那头陀说:“既是你们劝我,想你们从中也有肯依我的了,我又何苦与你们作对。”因也转身到寺里来。那些人因他到了,都不做声,开着眼看他怎么。那头陀便向天打了一个信心,就向这钟边走了三五转,口里念了几句真言,喝声道:“起!”这钟就地内平空立将起来。这头陀把钟上泥,将帚拂试净了,看殿上钟架恰好端正的,便以手指道:“你自飞悬架上去罢。”那钟又平地里走入殿来,端端正正挂在架子上。看的人堆千积万,止不住喝采。头陀便从柏中取出一条杨枝,与一个净瓶来,将瓶中画了道符,那瓶内忽然现一瓶净水,便念动几句梵语,将净水向钟上周围洒了三遍,取一纸来焚化在钟边,把手四下里一摸,只听得铿然有声。他便取木植一株,轻轻撞将过去,那钟声真个又洪又亮,这千千万万人,齐声道:“古怪!古怪!”合寺僧人,同那善男信女,纳头拜道:“有眼不识活佛,即请师父在此住持。”那头陀道:“我自幼出家,取名宗泐。去无踪,来无迹,神通变化,那个所在能束伏我这幻躯?近闻大明天子,将我师父志公的法身迁移到此,且十分尊礼,我因显这个小小的法儿,你们不须在此惊扰。”正在这边指示大众,谁想在那边监造的内使,见他伎俩,飞马走报太祖。太祖便同军师刘基及丞相李善长一行人众,齐到寺来。宗泐早已知道,向前说:“皇帝行驾到此,我宗泐有缘相遇。但今日也不必多言,如过年余,还当再面。”在人丛中一撞,再不见了。太祖看殿已造完,便择日迁起志公肉身,犹然脂香肉腻,神色宛然如生,另造金棺银椁藏贮。即发大愿说:“借他一日,供养一日。”椁上建立浮图,大十围,高七层,工费百万。再赐庄田三百六十所,日用一切之资,来给志公供养。   天色将晚,太祖便同刘基等从朝天宫微服步行而回。忽见一妇人,穿着麻衣,在路旁大笑。太祖看他来得怪异,便问:“何故大笑?”妇人回说:“吾夫为国而死,为忠臣;吾子为父而死,为孝子。夫与子忠孝两尽,吾所以大喜而笑。”太祖因问:“汝夫曾葬么?”那妇人用手指道:“北去数十里,即吾夫葬所。”言讫不见。次早,着令有司往视,惟见黄土一堆,草木葱郁,掘未数尺,则家头一碑,上镌着:“晋卞壶之墓”五字。棺已朽腐,而面色如生。两手指爪绕手六七寸。有司驰报,上念其忠孝,遂命仍旧掩复,立庙祭祀。正传诏令,恰好孝钧城西门之内,也掘出个碑来,是吴大帝孙权之墓。众臣奏请毁掘行止,上微笑,说:“孙权亦是个汉子,便留着他守门也好;其余墓坟,都要毁移。”   明日,正是仲冬。一日,李善长、刘基、徐达率文武百官上表,劝即皇帝宝位。太祖看了表章,对众臣说:“我以布衣起兵,君臣相遇,得成大功。今虽拥有江南,然中原未定,正有事之日,岂可坐守一隅,竟忘远虑。”不听所奏。过了五日,李善长等早朝,奏说:“愿陛下早正一统之位,以慰天下民心。”太祖又对朝臣说:“我思:功未服,德未孚,一统之势未成,四方之途尚梗。昔笑伪汉,才得一隅,妄自尊大,迨至灭亡,贻笑于人,岂得便自效之;果使天命有在,又何必汲汲乎!”善长等复请说:“昔汉高祖诛项氏,即登大位,以慰臣民。陛下功德协天,天命之所在,诚不可违。”太祖也不回复,即下殿还宫,以手谕诸臣说:“始初勉从众言,已即王位。今卿等复劝即帝位,恐德薄不足以当之,姑俟再计。”乃掷笔易便服,带领二三校尉,竟出西门来访民情。迅步走到一个坍败的寺院,里面更没有一个僧人。但壁间墨迹未干,画着一个布袋和尚,傍边题一偈道:   大千世界浩茫茫,收入都将一袋装。   毕竟有收还有散,放宽些子又何妨。   太祖立定了脚,念了几遍,说:“此诗是讥消我的。”便命校尉从内亟索其人。毫无所得。太祖怅怅而归。走到城隍庙边,只见墙上又画一个和尚,顶着一个禅冠;一个道士,头发蓬松,顶着十个道冠;一条断桥,士民各左右分立,巴巴的望着渡船。太祖又立定了身,看了半晌,更参不透中间意思,因教敕坊司参究回报。次日坊司奏说:“僧顶一冠,有冠无发也;道士顶十冠,冠多发乱也;军民立断桥,望渡船,过不得也。”太祖于是稍宽法网。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顺天心位登大宝   话说太祖微行看了两处画壁,分明晓得是隐讽的,心中忽然儆醒。因谕中书省御史台臣及刑部官定为律令,颁行四方,不许以意出入。次日视朝,李善长等复表劝进登皇帝大位。太祖又说:“中原未平,军旅未息。且当初朱升来见,我问天下大计,朱升复我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此三语,我时时念及;你等何为如此急急。此事关系极大,尔等须一一酌礼仪而行,不可草草。”李善长等得蒙允奏,不胜之喜,便传军令着郭英领民兵三万,于南郊筑坛受禅。礼官议定择来年戊申岁,正月四日乙亥即皇帝位。三日之前,坛已告成,一应礼仪俱备。礼官备将行仪申奏。太祖传旨,着群臣斋戒沐浴,至期同赴南郊。銮舆所过,远近观看的填街塞巷。   不移时,驾到南郊。当时公侯将相诸臣,扶拥太祖高皇帝登坛。坛上列着皇天后土,日月星辰,风云雷雨,五岳四读,名山大川之神,及伏羲三皇,少吴五帝,禹、汤三代圣君之位。坛下鼓乐齐鸣,作了三通。太祖行八拜礼。太史官弘文馆学士刘基读祭文道:   维   大明洪武元年,岁次戊申,正月壬辰,朔越四日丁亥,天   下大元帅皇帝臣朱,敢昭告于皇天后土,日月星辰,风云雷雨,   天地神祗,历代圣君之灵。道:天地之威,加于四海。日月之   明,昭于八方。云雷之势,万物咸生。雨露之恩,万民咸仰。伏   以上天生民,俾以司牧,是以圣贤相承,继天立极,抚临亿兆。   尧、舜相禅,汤武吊伐;行虽不同,受物则一。今胡元乱世,宇   宙洪荒,四海有蜂囗之忧,八方有蛇蝎之祸。群雄并起,使山   河瓜分;寇盗齐生,致乾坤鼎沸。臣生于淮甸,起自漾梁。提   三尺以聚英雄,统一派而救困苦。托天之德,驱一队以破肆毒   之东吴;仗天之威,连千艘以诛枭雄之北汉。因苍生无主,为   群臣所推,臣承天之基,即帝之位,忝为天吏,以治万民。今   改元洪武,国号大明。仰仗明威,扫静中原,肃清华夏;使乾   坤一统,万姓咸宁。沐浴虔诚,齐心仰告,专祈协赞,永克不   承。尚飨。   刘基读了祭文,坛下音乐交奏。太祖合群臣设三十六拜。祭告之时,但见天宇澄清,风和景霁,氤氲香雾,上凝下霭,中星辉露。顿与连朝雨雪阴霸的气色迥异。人人说是景运休微。祀毕下坛,李善长率文武百官及都城父老,扬尘舞蹈,山呼万岁,五拜三叩头毕。太祖引世子及诸王子、文武群臣,奉四代神主回城,送入太庙。追尊:   高祖考德祖玄皇帝,高祖批玄太皇后;曾祖考懿祖恒皇帝,   曾祖她懿圣皇太后;祖考熙祖裕皇帝,祖批裕圣皇太后;考仁   祖淳考皇帝,批淳圣睿慈皇太后。   上玉玺宝册,行追荐之礼,因对群臣说:“朕何蒙先德,庆及朕躬,今遵行令典,尊崇先代,奉主之时,若或见之矣。”言讫,登辇升殿,受群臣称贺。命刘基奉宝册,立妃马氏为皇后;且说:“朕念皇后,偕起布衣,同甘共苦。常从朕在军,自忍饥饿,怀粮以饲朕。又朕素为郭氏所疑,皇后从中百般调停,百计庇护,得免于患。家之良妇,犹国之良相,未忍忘之。”退朝回宫,因以语皇后。后回报说:“尝闻夫妇相保易;君臣相保难。望陛下今日正位以后,时当兢惕,以保久安长治之业,是所愿耳。”   次日设朝,文武朝见华,命立世子朱标为皇太子。赠李善长为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中书左丞相、太子太师宜国公。赠刘基右丞相、太子太傅安国公。刘基再四恳辞不受,说:“臣赋命浅薄,若受大爵,必折寿命。”太祖见他恳切,乃授以弘文馆大学士太史令。赠徐达上柱国中书右丞相、太子太保信国公。赠常遇春中书平章鄂国公。其李文忠、邓愈、汤和、沐英、郭英、冯胜、廖永忠、吴祯、吴良、朱亮祖、傅友德、耿炳文、华云龙等,封爵有差。群臣叩首拜谢。命改建康金陵府为南京应天府。布告天下,改元洪武。只见翰林学士王祎出班叩头,上一篇报天下成大业,祈天永命的表章。中间要求减茶课,免军需,轻田租,蠲边郡税粮,以顺人心等语。太祖看了大喜,赐帛五匹。便宣大元帅徐达说:“朕思胡元未定,中原未收,又闽、广、浙东、两广等处,尚未归附,四海黎民未安,此心殊是歉然。卿宜与常遇春、冯胜、郭英、耿炳文、吴良、傅友德、华高、曹良臣、孙兴祖、唐胜宗、陆仲亨、周德兴、华云龙、赵庸、康茂才、杨璟、胡美、江信、张兴祖、张龙等,率兵十万,北伐大元,以定天下。以汤和为元帅,领吴祯、费聚、郑遇春、蔡迁、韩政、黄彬、陆聚、梅思祖等,率兵十万,伐陈友定,取闽广之地。李文忠为元帅,领沐英、朱亮祖、廖永忠、阮德、王志、吴复、金朝兴等,率兵十万,伐方国珍,取浙东之地。邓愈为元帅,领王弼、叶升、李新、陈恒、胡海、张赫、谭成、张温、谭兴、周武、朱寿、吴德济等,领兵五万,取东西两广未附州郡。”四将领命出朝,专候择日起兵前去。   次早,徐达率领众将,入朝请旨。太祖命礼官将兴兵四讨救民伐暴的情由,做了祭文,上告天地山川之神祗。复命众将一一向前。吩咐:“决不许妄行杀害,茶毒生灵。”众将拜命,陆续分兵往各路进发。   先说李文忠统了诸将军马,离却金陵,望浙东而行。不一日,到温州城南七里外安营。那方国珍得知兵到,便与儿子方明善欲计谋厮杀。那明善细思了半晌,对父国珍说:“朱兵雄勇难当,且李文忠所统将校,个个是足智多谋之士,若待围城,必难取胜。不若乘其远来疲困之时,先出兵冲杀,或可取胜。”国珍说:“我意亦欲如此。”即日便领兵一万,至太平寨排开拒截。哨马报入营来,文忠便率兵将对阵,却见明善出马。文忠在旗门之下说:“今主上混一天下,指日可成,你们父子不思纳款,而区区守一隅之地,以抗天兵,将复为陈、张二姓乎?”明善大怒,骂道:“你们贪心无厌,自来寻死耳,何用多言。”便纵马杀来。恰有左哨上廖永忠抡刀向前迎敌,两下喊杀,约有四十余合。右哨朱亮祖恐难取胜,因从傍直向明善刺来;明善力怯而走。明兵乘势赶杀,破了太平寨,追到城边。那明善领着残兵,急急进城,坚闭了城门不出。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方国珍遁入西洋   却说明善领了残兵,奔回城中,紧闭着城门不出。李文忠召诸将商议,说:“今日大败,贼众心胆俱寒,即直四下攻打,却可拔城。”众将得令。亮祖就遣指挥张俊、汤克明攻打西门,徐秀攻东门,柴虎率游兵接应。城下喊声雷动。亮祖自统精锐,不避矢石,驾着云梯径从西门而上,捉了员外郎刘本善及部将百余人。国珍看见城破,即便带领家属,出北门冲阵,径往小路,直走海口,落了大洋,遂向黄岩上台州与弟方国瑛合兵一处再图恢复,不题。   那朱亮祖奉了元帅李文忠入城抚辑。即日把军情申奏金陵,太祖看了表章大喜,便令承差到殿前,说:“那国珍遁人海洋,必向台州与弟国瑛合兵据守。事不宜迟,即着中书省写敕专付朱亮祖,仍带浙江行省参政职衔,率马步舟师,向台州进发。”差官星夜火速谕知。亮祖拜命,遂进大台。那天台县官汤盘闻知兵到,出二十八长亭迎降。亮祖在马上安慰了黎庶,着汤盘仍领旧职抚理本县地方。自己带了人马兼程直到台州城下溺战。一边把令牌一面,邀廖永忠入帐,说如此而行。永忠得令去讫。再令阮德、王志、吴复、金朝兴四将,领兵二千,前至白塔寺侧,左右埋伏,夜来行事,不题。那方国珍与弟国瑛及子明善三人商议,说:“这赤城形势最是险阻,今我军合兵一处迎敌,必然取胜。”便放了吊桥,出城对敌。未及十合,明善力不能支,转马而走。朱亮祖乘势剿杀,力气百倍。国珍父子三人,连忙驱众入城。亮祖因吩咐四下围住,只留东门听其逃走。约莫初更,亮祖令军中砍木伐薪,缚成三丈有余的燔燎一般,立于城外。布起云梯,纵铁用军五千,从西右而上。城中见四下火光烛天,军民没做理会,惊得国珍兄弟父子,胆怯心寒,开了东门,径寻小路,往海边进发。此时已是三更有余,谁想家眷带了细软什物,正好奔到白塔寺边,计到海口仅离二里,只听一声炮响,左边阮德、金朝兴,右边王志、吴复,两下伏兵尽起,追杀而来。国珍等拚命登得海船,吩咐水手用力撑开,未及三五里之地,早有一带兵船,齐齐拦住去路。马上鸟嘴喷筒,如雨围将过来。火光之下,却有廖永忠绊袍、金甲,高叫道:“方将军,你父子兄弟何不知时势。我主上圣明英武,又是宽大仁慈,胡不归命来降,以图富贵,何苦甘为海岛之贼。况此去如将军逞有雄威,占得一城、一邑,亦不过外中国而别亲蛮夷。倘或不能为唐之虬髯,汉之天竺,则飘飘海上,将何底止。且将军纵能杀出此岛,前面汤将军见受王令,遵海往讨陈友定,舟师十万,把守大洋,亦无去路。怕一朝势败,将军悔无及矣。请自三思。”方国珍听了说话,便对国瑛、明善说:“我巢已失。今朱兵莫当,便出投降,以保身家,亦是胜算。”因回复道:“廖将军言之有理。”即于船内奉表乞降。次早仍回城,见了朱亮祖;亮祖慰劳了一番,吩咐拔寨来会李文忠。此时浙东地面,处处平服。文忠便差官申奏金陵,一面与朱亮祖等计议,道:“今汤元帅进征福建,未闻报捷,我们不如乘便长驱延平,合攻陈友定,令渠彼此受敌,那怕友定不亡乎。”亮祖说:“主帅所见极妙。”便发兵即日起身。   且说汤和统了吴祯、费聚等八员虎将,雄兵十万,前取闽、广,直到延平地面。拒守元将,正是陈友定。那元顺帝以友定败了朱将胡深,便命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自行之后,友定益肆跋扈,遂有雄据福建之心,兴兵取了诸郡,声势甚是张大。且命儿子陈海据守将乐,以树犄角。元帅汤和屡次以书招谕,友定说:“我这八闽,凭山负海,为八州的上游;控番引夷,为东南的岭表。进足以攻,退足以守,你朱兵奈何我不得。”因与参政文殊、海牙等商议拒敌。汤和四次搦战,友定只是坚壁固守,以老其师。恰好报说,李文忠同沐英、朱亮祖等率陆兵七万,前来接应。   且说廖永忠统领水师三万人,依水列营,以分友定之势。汤和得报,喜不自胜。便令哨兵传令沐英、阮德、吴复领所部径攻南门;朱亮祖、王志、金朝兴统所部径攻东门;李文忠统大队为游兵,接应东南二处。原在将校郑遇春、黄彬、陆聚统所部协攻北门;原在吴祯、费聚协助同新到彦永忠,统领水军径攻水西门;自领蔡迁、韩政、梅思租率水陆游兵,接应西北二处,昼夜攻击。那友定在敌楼上看见明兵勇壮,不敢争锋。只见骁将萧院,慌慌张张向前禀说:“朱兵日夜攻打,精力必疲,倘驱十万兵奋勇出战,必可得胜,何苦坐视其危。”友定沉思不语者久之。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 征福建友定受戮   自古道:“疑人莫用;用人莫疑。”又说道:“三思而行;再思可矣。”谁想这友定听了骁将萧院的言语,存省了半晌,方才说道:“彼兵正锐,何谓疲竭,汝等那得乱惑军心。”便叫阶下群刀手,推出斩讫报来。不多时,那萧院做了黄泉之鬼。自此之后,这些军将,那个敢说一声,便有许多乘夜越城出来投降的。明营军中看他这等光景,四下里攻打益急。早有朱亮祖率着部军,攻破了东门,军校争呼而入。文殊海牙见势头不好,便也开水门出降。廖永忠率水军鼓噪,直杀到官衙河畔。友定仰天叹息,退入后堂,正要服毒而死,恰被官兵缚住,解送到宫。   次日汤和着令部将蔡玉镇守延平。那友定儿子陈海问得父亲被执,也服毒而死。汤和令军中将友定送京,听旨发落。即会同李文忠所部人马,乘势径趋闽县,奄至成都。镇守元将乃郎中行省拍帖本儿,闻大兵到来,知城不可守,便引妻、妾上楼,说:“丈夫死国,妇人死夫,从来大义如此,今此城必陷,我亦旋亡,汝等能从之乎”?妻妾相对而泣,尽皆缢死,只有一乳媪,抱幼子而立。木儿熟视良久,叹道:“父死国;母死夫;惟汝半岁儿,于义何从,留尔存柏帖一脉可也。”便收拾金宝,嘱咐乳媪说:“汝可抱儿逃匿民间,倘遇不测,当以金珠买命。”乳媪领命自去。有顷,大兵进城,木儿从楼中放火,自焚而死。汤和闻知如此忠义,传令于灰烬中觅取骸骨,备冠带衣衾,葬于芙蓉山下。因将圣主恩德,驰谕省下郡邑,诸处俱各望风纳款。恰好胡天瑞率兵攻取兴化,那建阳守将贾俊畴、河州守将陈国珍也都降顺。于是泉州、漳州、潮州等处悉皆平定。汤和见福建安妥,仍会李文忠整旅回京。未及一月,诸将解甲韬胄,午门外朝见。太祖面加奖慰,赏赍有差。这方国珍反复不常,枭首示众;这陈友定赐与胡深之子胡祯,将渠脔取血肉,以祭父亲。三军为之称快。   次日早朝,百官行礼方毕,走过中书左丞王博出班奏说:“近奉敕督采黄木建告皇殿,却于建昌蛇古岩采取,忽见岩上有一人,身著黄衣,口中歌道:   虎踞龙蟠势苕荛,赤帝重兴胜六朝。   八百余年正气复,重华从此继唐尧。   其声如雷,万众耸听,如此者三遭,歌毕忽然不见。乞付史馆,以纪符瑞。”太祖听了说:“此事终属诬罔,今后如此无凭信的虚声,一切不可申奏。”因令工人在大内图画的四壁,俱采豳风七月之诗,及自己历来战阵艰难之事,绘图以示后世,且说:“朕家本农桑,屡世以来,皆忠厚长者,积善余庆,以及朕躬。乃荷皇天眷命,方有今日。特命尔为图,凡有流离困苦之状,悉无所讳,庶几后世子孙,知王业之兴极其艰难,庶有儆惧,毋自干淫,以思守成之道;尔等做官的,亦宜照朕立法,以警后来,方可保有富贵。”群臣皆呼万岁。正及退朝,却见有个内官,着了新靴,在雨中走过。太祖大怒,道:“靴虽微物,然皆出自民财,且非旦夕可就,尔等何敢暴殄天然如此?朕尝闻元世祖初年,见侍臣着有花靴,便杖责说:‘汝将完好之皮,为此费物劳神之事。’此意极美。大抵尝历艰难,便自然节俭。稍习富贵,便自然奢华。尔等急宜改换。”随发内旨,今后百官入朝,倘遇雨雪,皆许穿油衣雨服,定为常训。明日天晴,太祖黎明临朝,宣廖永忠、朱亮祖上殿,谕说:“两广之地,远在南方,彼此割据,民困已久。定乱安民,正在今日。朕已令邓愈等率师征取,久无捷音。尔平章廖永忠可为征南将军;尔参政朱亮祖可为副将军,率师由海道取广东。然广东要地,惟在广州。广州一下,则沿海州郡自可传檄而定,海北以次招徕,务须留兵镇守。其有归款迎降的,尔可宣布德威,慎勿乱自杀掠,阻彼向化之心。仍当与平章邓愈等协心谋事。广东一定,径取广西,肃清南服,在此一举。”永忠与亮祖二人,受命出朝,择日领兵前去,不题。   且说徐达引大兵已到山东。镇守山东却是元将扩廓帖木儿,原是察罕帖木儿之子。先是癸卯年元顺帝曾着尹焕章将书币通好于太祖,太祖因遣都事江可答礼。汪可去至元营,细为探访军务。这扩廓帖木儿便起疑心,拘留住汪可,不令还朝。后来太祖连修书二封问讨,那扩廓帖木儿倚着兵势,不以为然。才过一年,不意顺帝削了他的兵权,使他镇守山东,甲兵不上五万。是日闻徐达兵过徐州,扩廓帖木儿甚是惊恐,登时聚众商议。有平章竹贞说道:“元帅麾下,虽有数万之众,发散在山东、河南、山西等处,一时难聚。如今徐达智勇无双,常遇春盖世英雄,还有一个叫做朱亮祖,他能神运鬼输,当年曾在鹤鸣山,劈石压死陈友定许多军马,不知如今阵上,他来也不来。至如郭英、耿炳文、吴良、华云龙、傅友德、康茂才等一班,俱是骁勇的虎将。元帅与他拒敌,只恐多输少胜。莫若权弃山东,且往山西,再聚大兵,以图恢复。”扩廓帖木儿听竹贞许多言语,便说:“这话儿极讲得有理。”急忙领兵,夜间潜回山西太原府而去。哨兵报知徐达。徐达对众将说:“扩廓帖木儿算是元朝重臣,他今恐惧逃走,则各处守臣,必皆震惶无疑。料这山东、河南唾手可得;河北燕京亦指日可定矣。”便领兵直至山东沂州驻扎军马。守将王宜闻知,即率各司官吏出城迎降,峰州地方,也即投顺。大兵径到青州郡,青州守将恰是普颜不花。这不花守御地方,甚是了得,向来抵当徐寿辉并陈友谅,前后拒战三月有余。固守城池,调遣军马,俱有方法,誓与此城同存亡,真个是赤心报国的忠臣。他见大军压境,便领了三千敢死之士,当先出战。又分兵七千,为后哨埋伏。我这里郭英出马,对了不花说:“守将,尔可知天命么?”不花回说:“我等为臣的只晓得忠义为心;至于天命去留,付之命数,何必多说。”便挥刀直取郭英。两人力战良久,未分胜败。忽听一声呐喊,那七千埋伏元兵,尽行排力杀来。把郭英困在核心,如铁桶铜墙,更无出路。郭英心中忖道:“从来闻这不花手段高强,今日方见他的力量。”便吩咐三军,面不带矢者斩。三军抖擞精神,奋力的冲杀。恰好向南一彪人马,为首的大将乃是常遇春,领了三万人从外攻入。郭英又从内攻出,内外夹攻。不花见势不好,便领着残兵急走入城,坚闭不出。徐达因令前军直至城下,四围攻打。不花退入官衙,见了母亲,说道:“此城危在旦夕,儿此身决以死报国,忠孝难以两全,如何是好?”那母亲回答道:“有儿如此,虽死何恨。况尔尚有二弟,我的老身,自可终养。”正要抱头而哭,只见外面报道:“平章李保保开门投降,明兵已入城了。”不花即至省堂服鸩酒而死。其妾阿鲁贞抱了幼子,携了幼女,俱到后院池中投水而亡。徐达命将不花及殉节家小,备整齐棺衾,以礼殡葬;一面安辑人民,三军不许混离队伍。于是山东、济宁、莱州、登州诸郡,望风归顺。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破元兵顺取汴梁   却说元帅徐达,即定了山东诸郡,便率兵向河南进发。不数日来到大梁,真实好个形势。但见:   中华问奥,九州咽喉。虎踞龙蟠,从古来称为陆海;负河   面洛,到今来人道天中。左盂门,右太行,沃野千里,描得上   锦绣乾坤;东成皋,西泥池,平行膏腴,赞不尽盘纤山水。中   间有具茨山、白云山、黄花山、蓟门山、王屋山、女儿山、桐   柏山、朗陵山、云梦山,簇簇堆堆,隐隐显显,都留下仙迹神   踪;又有那灵岩洞、华阳洞、水帘洞、王母洞、白鹿洞、达摩   洞、空同洞、浮戈洞、灵源洞,幽幽窈窈,折折弯弯,无非是   罕见奇闻。钟灵毓美,多少帝,多少主,多杰少豪;建都立国,   控齐秦,夸燕赵,俯视荆吴。   唐时有韦苏州诗说:   夹水苍茫路向东,东南山豁大河通。   寒树依微远天外,夕阳明灭乱流中。   孤村几岁临伊岸,一雁初晴下朔风,   为报洛阳游宦侣,扁舟不系与心同。   徐达领兵来到汴梁,与元将平章李景昌相持了二十余日。那李景昌只是紧闭上城门,日夜提防,不敢出战。副将军常遇春向前,谏道:“元帅攻山东,一鼓而下。今到此日久,不能拔得一城,倘河南诸郡及元帝遣兵来援,反而不美。我思量洛阳俞胜、商嵩、虎林赤、关保这四个人,号为胡元智勇之土。可分兵五万,随种将先取洛阳,便攻河南诸郡,则汴梁自不能守。汴梁既得,踞有东西二京,形势之地,虽有元兵来援,不足惧矣。”徐达大喜,说:“常公此言极妙。”遂命傅友德、康茂才、杨璟、任亮、耿炳文等,领兵五万,随遇春向西进发。是日天晚,兵便到了洛阳。就令在洛阳之北,列阵溺战。那元将脱因帖木儿,恰同都统俞胜、高嵩、虎林赤、关保四人,率兵五万,对阵迎敌。那虎林赤生得好条大汉,甚是丑恶难看。你道如何?真个好笑:   黑踢塔一张阔脸,狠粗疏两道浓眉。尖着雷公嘴,好挂油   瓶;弯着鹦鹉鼻,紧连脑髓。两耳兜风,尽道卖田祖宗;络腮   胡子,怕看刷帚髭须。睁开了一双鬼眼,白多黑少,竟是那讨   命的无常;酒开了两只毛拳,肉少筋多,何异那催魂的鬼判。喝   一声,响索索,破锣落地;走几步,披离离,毒虺轻移。   他也不打话,竟对了常遇春直杀过来。常遇春心下想道:“天生出这班毛鬼,也敢在世间无礼。”叱咤一声道:“看箭!”这箭不高不低,正望着咽喉射去,那虎林赤应弦而倒。遇春便招动三军,左有任亮、耿炳文;右有杨璟、傅友德;后军又有康茂才,一齐杀奔前来。杀得元兵大败亏输,俘获无算。那脱因帖木儿收了败兵,径走陕西去了。遇春入城安抚百姓;那百姓扶老携幼,说道:“我等陷没元尘,已经九十余年,岂想到今朝还能复睹天日!”常遇春令三军秋毫无犯。百姓欢声动天。次日下令,着任亮往谕嵩州。那嵩州望风投款。遇春因令傅友德守洛阳,任亮守嵩州。自领兵攻取附近州郡,不题。   且说元朝知明兵攻取中原乃招扩廓帖木儿为大元帅,经略山东等处,保守河北。李思齐为左元帅,张良弼为右元帅,会陕西八路的兵马,出潼关恢复河南。又着丞相也速,领兵十万,捍御海口,以次恢复山东。那李思齐、张良弼,刻日东出潼关,过了阌乡、灵宝等县,径到陕石山前屯扎。大兵一连布列数里地面。两个商议道:“大明将士,颇善冲击。今此地最为平坦,可以依着山岸筑立排栅。两旁现有树木,坚立营寨,教他驰突不得,然后再议迎敌为是。”哨马备将军务报与徐达。徐达对众将说:“今在此围困汴梁,徒耽日月,久无利益。今洛阳、新安、渑池等处,虽见新附,然常将军攻取颖州未还,倘他们元将仍来收复,占了形势之地,于我反为不利矣。况李景昌苦守汴梁,全望河北、陕西两处来援,我们不如且弃汴梁,将兵竟去破了李思齐,则汴梁不战自服。”诸将齐声赞道:“此论极妙,元帅果是神算。”徐达便令三军,即日解围,向陕西进发。那李景昌在城,不知何故,也不敢来追赶。明兵不数日,已到陕西,与李军相近。徐达传令离山二十里安营,谨防元军冲突。三军各自饱食而进。未及半路,果然元兵大至。李思齐当先出马,明阵上郭英纵马迎敌。两将交战良久,思齐自己力量不加,转马逃回本阵而去。徐达即着冯胜扎驻大兵,亲身便同郭英领了三千人马,乘势追杀。冯胜上前,说:“我闻元兵二十余万,驻在硖石山边,元帅止带三千士卒,倘有不测,何以支应?”徐达不听,挥兵而行,约有六七里之地,那些元兵俱直登了硖石山。徐达吩咐便也追到山上,不得退步。早见山上木石如雨的打将下来,明兵不能抵挡,被他伤残的约有二百余众。徐达把眼仔细看了山寨,便令夺路而回。恰听一声喊叫,四下伏兵杀将拢来,东有张良臣,西有赵琦,南有张德钦,北有薛穆飞,统了五万人马,截住去路。徐达唤令不许交战,只是奔走,我军又折了千余,走得回营。冯胜接着,道:“元帅今日孤军深入贼营,竟受惊厄。”徐达回说:“此等小事,何忧之有。”急令帐中将奔回将士,重加犒赏,以慰劳力;如有伤残的,速为调治。徐达到晚筵宴,谈笑自若。冯胜等见他更不着意,便问:“元帅今日以轻身人虎穴,必有深思,偏稗愚才,敢问其略。”徐达道:“迎锋对敌,岂能保得士卒不伤。然用兵者,全要按其寨之虚实。吾舍不得千人,何以破李思齐二十万之众,故我冒危前去,以探敌情。今见他倚树立栅,左边积粮草,右边出军卒,于兵法大是不合。若以火攻之,其破必矣。”冯胜等深为敬服。   次日,徐达向辕门外传令各营将帅会齐,早入营前听令。只见营前不紧不慢,打了三通鼓,里面接应击了三通云板,吹了三声画角,这些将官,芸芸簇簇,整整齐齐,都站立在辕门之外,只等营门开了进来。徐达听见外面打了报时鼓,已知众将齐集,随将五方旗牌,交付了旗牌官,跟随着升了中军宝帐。三声铳响,鼓乐齐鸣,辕门外东西两班的将官,鱼贯而入,排在阶下。五军提点使,逐名点过,诸将应了本名,都立在两旁听令。徐达传令吴良、华高二将,统领刀斧手三千,乘夜上硖石山东寨,吹倒树栅,随带火器前进攻打,孙兴祖率本部铁甲军五百接应;陆仲亨、张兴祖二将,统领刀斧手三千,乘夜上硖石山西寨,砍倒树栅,随带火器进内攻打,赵庸率本部铁甲军五百接应;周德兴、华云龙二将,统领刀斧手三千,上硖石山南寨,砍倒树栅,带着火器进内攻打,唐胜宗率本部铁甲军五百接应;薛显、曹良臣二将,统领刀斧手三千,上硖石山砍倒北寨村栅,带着火器进内攻打,胡美率本部铁甲军五百接应;自领中军铁骑五千,张龙为左翼,郭英为右翼,直取李思齐中营;冯胜权守兵营;汪信率本部军校为游兵,捕获逃兵,左右来往报信。分拨已定,各将出营,整备行事,只待夜间进发。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 攻河北大梁纳款   那李思齐见徐达追赶上山,四下里将木石打将下来。徐达急令退走,又被张良臣等四路伏兵喊杀,杀伤明兵有一千余人。这思齐不胜之喜,对了张良臣等,夸着大口说:“如此光景怕中原不复,王业不兴。”即日大开筵宴称贺,自午至夜,那些小兵卒,都也熟睡,东倒西歪。也不见有摇铃击拆的,也不见有查夜巡风的。约近二更光景,明兵衔枚疾走,各听将令,分行直至陵石山腰。四边一齐将树栅砍开,火铳、火炮处处发作,须臾之间,五七处火焰冲天,金鼓大震。元朝的兵,都在睡中惊醒,刀枪器械,俱被黑烟涨满,那处去寻。只是四散奔溃,被火烧死的,倒有大半。逃得下山,又被路上游兵捕捉投降的,也有七千余众。东寨张良臣,正要上马迎战,撞着吴良杀到面前,一枪中着面门而死。那张德钦看见烟尘徒乱,望寨外飞跑,被薛显大喊一声,吃了一惊,竟从山坡上直跌下去,撞着周德兴,手起刀落,砍做两段。赵椅、薛穆飞二人保着李思齐逃走山下,恰好徐达大兵迎住,左翼张龙,右翼郭英、冲杀将来,元将无心恋战,领着残兵前往葫芦滩而去。谁想冯胜在营,哨报明兵大胜,便令拔寨而行,已据葫芦滩,进取华州,将兵径向潼关。李思齐料知无可潜身,弃关径往凤翔去了。徐达鸣金收军,粮草、辎重、衣甲、头盔、器械、金鼓,所获不计其数。众将称贺,说:“元帅舍小败成大功,真非诸人所及。”徐达回答道:“列位将军,以为李思齐雄心顿输,于我看来,今日虽胜,他此行必还聚三秦之士,为右胁之患,不可不防。”因令冯胜、唐胜宗、陆仲亭、曹良臣四将,领兵五万,镇守潼关,以挡思齐之兵。自家引了大队,会齐常遇春兵马,收取河南之地。冯胜等四将即日领了将令自去。   且说李景昌坚守汴梁,只道李思齐及扩廓帖木儿两人驻扎太原,前来恢复河南,到如今闻得李思齐二十万人马,被徐达杀了不停。又闻扩廓帖木儿驻兵太原,公然不来接应,景昌十分畏惧,连夜引兵弃了汴梁,奔走河北地面。徐达正商攻城之策,恰有哨子报道:“汴梁黎民扶老携幼,烧烛焚香,直至营前迎接入城。”徐达唤令纳款民人,进营问了来由,便令十数骑官将,入城抚辑。路间凑巧,常遇春也平定了汝南一带郡县,撤兵而回,与徐达相见。徐达便写了表章,差官前到金陵报捷。那官儿兼程而进,得到朝门,正值早朝时候。那个光景,有唐王维诗为证:   绿绩鸡中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哀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风池头。   差官跟随着一班申奏的使臣,上了表章。太祖看了,喜动颜色,便对李善长及合朝众臣说:“朕今欲幸河南,肃清北土,激励将士,共徐元帅谋取燕都,卿等以为何如?”善长等回奏说:“此乃陛下神明之见,有何不可?”太祖即令新回元帅汤和、李文忠,以及原在朝文臣刘基、宋濂等,整备择日起行,留李善长等辅佐皇太子保守京师,且吩咐道:“邓愈、朱亮祖、廖永忠,平定两广而回,可令邓愈领本部兵上暂驻京师,朱亮祖、廖永忠二人,前至濂梁,候旨调用。”善长等叩首受命。   次日,太祖领兵十万,向北往汴梁进发,不数日驾到陈州郡。守将恰是元朝左君弼。当初左君弼因帮着吕珍与徐达战于牛渚渡,被朱师追赶,杀奔至庐州。朱师攻逼庐州,君弼弃州而逃。徐达拘了他的母亲与妻子来到金陵,太祖知君弼是个豪杰之士,因厚待其家属,不期君弼降于胡元,元顺帝使为陈州太守。太祖欲其来降,驾发之日,令军中携其家属而行,及至陈州,遣人致书说:   大明皇帝,书付左将军君弼:囊者朕师与足下为敌,不意   足下竟舍亲而之异国,是皆轻信他言,以至于此。今者足下奉   异国之命,御彼边疆,与朕接壤,然得失成败,自可量也。且   朕之国,乃足下父母之国;合肥之城,乃足下邱陇桑梓之乡,宁   不思乎?天下兴兵,豪杰并起,宁独乘时以就功名哉!亦欲保   亲属于乱世也。足下以身为质,而求仕异国,既已失察,且使   垂白之母,糟糠之妻,天各一方,朝思暮想.以日为岁。足下   纵不念妻子,何忍于老亲哉?富贵可以再图,亲身不可复得。足   下若能幡然而来,朕当待以故旧之礼,足下亦于天理人心,无   不顺也。特修书以表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