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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手腕;袋里藏六七升铁弹,抛将去决中着脑后胸前。喝一声
似霹雳卷风沙,舞几回都锋芒飞剑我。正是:花貌却如观自在,
追魂胜过大阎罗。单骑在前,恰遇着贼兵数千,那时花云盼着后军未到,便抖擞精神,保了太祖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惊得那数千贼兵,没有一个敢争先抵挡。
元兵溃散,花云因于滁州北门外屯兵。元将平章陈也先横刀直杀过来。后军左哨统制将军郭英,却好迎敌,战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元阵上又闪出他儿子陈兆先与姚节、高来助战,早有汤和、邓愈、冯胜、赵德胜,一齐冲杀。只听得东南角上,一支兵呐喊如雷,红旗招展,绣带飞翻。为首一将,坐在马上,竟有五尺余高,生得面如铁片,须似钢针,坐骑赶日黑枣骡,肩挑堰月宣花斧,从元兵阵后冲杀出来。元兵三面受敌,陈也先大败,不敢入城,竞弃了滁州向北路而走。太祖呜金收兵,驻扎城外。只见那员大将,身长九尺,步到营前下拜。太祖急将手扶起,问说:“将军何人?”那将说:“小可姓胡名大海。字通甫,泗州虹县人。因芝麻李乱,自集义兵,护待乡阎。闻元帅德名,故来助阵纳降。”太祖便授他军前统制。是日,元将张玉献出城投降。太祖入城抚民,将兵次于滁州,仍分兵取铁佛冈寨,攻三河口,破了张家堡,收了全椒,并大柳诸寨,因分兵围六合。神将赵德胜,为流矢伤了左股,血染征袍,昏晕数次。太祖亲为敷药调治。随令耿再成同守瓦果垒。元兵急来攻打。太祖逐日设计备敌,探知事势稍缓,欲暂回滁州,早有哨马来报说:“元人又集大兵来攻滁州。”耿再成对太祖说:“他兵聚集而来,其势盛大,如此如此何如?”太祖说:“甚好,依计而行。”众将得令,各自整点军马行事。耿再成率了本部人马,自来应敌。正是:大将营中旗一竖,敌人惟有胆心寒!欲知后事如何,而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定滁州神武威扬
却说诸将各自得令,四下安顿去讫。将军耿再成率了部伍,结束上马,来到阵前一望,只见那元兵,浩浩荡荡,如云如雾的打来。头一员大将,挂着先锋旗号,不通姓名,直杀过来,耿再成见他骁勇,便也不打话,两马相交,战上二十余合,不分胜负。再成便沿河勒马而走,那个先锋便乘机率了元兵,一齐赶来。再成见元兵紧赶便紧走,慢赶便慢走,约将二十里地面只见那柳上插着红旗一面,趁风长摇,再成勒转马来,大喝一声说:“元兵阵上来送死也!”喝声未已,火炮一声响亮,左边冲出一标白衣、白甲、白旗、白号的人马来,当先一员大将汤和,左边邓愈右边冯胜;右边冲出那皂衣、皂甲、皂旗、皂号的人马来,当先一员大将胡大海,左边赵德胜,右边赵继祖,把元兵截做三段。那先锋看势头不好,急叫回军,元军那里回得及。正惊之间,只见后面城中,又有赤衣、赤甲、赤旗、赤号的人马鼓噪而出,当先一员大将徐达,左有耿炳文,右有姚忠,杀得那元兵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再成挺出夙昔威风,驾着那追云的黑马,向前把先锋一刀,取了首级。有诗为证:
杀气横空下大荒,海天雄志两茫茫。
血痕染就芙蓉水,骸枕堆成薛荔墙。
树列施旗千里目,江开剑我九回肠。
应知潭底蚊龙现,处处旗开战胜场。元兵大败,滁州因得安驻军粮。太祖一面差人报知滁阳王,会守滁州,不题。
却说铁冠道人,已知太祖驻兵滁州,一日竟进帐前说:“道人善相,将军要相么?”太祖因记前柳荫中邓愈六人等说,遇见道人,戴个铁冠等话,便迎入帐,问道:“道人高姓?”道人说:“我姓张字景和,江西方外之士。将军若听我,我替你说;若不听我,说也无用。”太祖说:“君子问凶不问吉,正要师父直讲。”道人说:“声音洪亮,贵不可言。但四围滞气,如云行月出之状。所喜者:准头黄明,贯于天庭,直待神采焕发,如风扫阴经,便是受命之日,然期也不远,应在千日之内。但边头驿马有惊气,南行遇敌,切须戒慎。”太祖说:“师父肯在此军中,时时看看气色,以知休咎何如?”道人说:“我虽云游天下,却时常可来,你既有盛情,便在此也可。”自此道人常在军中聚首。
且说那滁阳王得了捷报。留都督孙德崖驻扎境州。即日自率兵到滁州,因命设宴与太祖称贺,且与众官计功行赏。次日,设计攻取和州。却命张天祐、耿再成、赵继祖、姚忠四将,领兵三千,为游击先锋前进。四将得令,望和州进发,直抵北门溺战。城中元将也先帖木儿,急领兵三万迎敌,直取再成。再成舞刀,斗上五十余合,终是元兵势大,两翼冲杀,朱兵演奔。姚忠接刃复战,恨后队不继,被元兵所杀。日暮,幸天祐等兵至,又大杀一场,元兵方才败走。再成等收兵屯于黄泥镇,损了大将姚忠,折去兵一千余人。二人忧闷,说:“必须元帅兵来,方好取胜。”
且说滁阳王闻再成等败绩,因命太祖率徐达、李善长及骁勇数千人,来到黄泥镇。二人见了太祖,备细说了一遍,伏地请死。太祖大怒,说:“元兵既盛,只宜坚守,取兵救应,何乃轻敌,以致败误?”喝令斩首示众。李善长说:“罪固当诛,但今用人之际,望且姑容这番,待他将功赎罪。”二将叩谢出帐。太祖甚是忧恼。徐达向太祖身边说:“如此如此,不怕和州不得。此事还须耿再成走一遭。”太祖即召再成同继祖上帐,徐达便各与缄帖一纸,再三叮咛说用心做事,再成等领计而行。徐达又唤邓愈、郭英、胡大海,领兵二万,去大道深林中埋伏,如此行事。分遣已定,又对太祖说:“末将自当领兵一万,当先索战,元帅宜与众将将二万兵殿后。”次日,两军对阵,元阵中也先帖木儿出马,说:“若不急退,当以姚忠为例。”徐达说:“大兵压境,尔还不识贤愚,尚自夸诩?”二人举刀对杀。元阵上张国升、秃坚帖木儿,混兵直杀过来。徐达觑空转马便走,元兵随后赶来,未及甘里,只见元兵探马飞报说:“我们被赵继祖劫了大寨,火烧了营帐。”那也先到戈急走,只见两边伏兵并起,汤和、邓愈、郭英、胡大海夹击而来。后面太祖领了大军,又直来攻杀,也先不敢回营,竟领兵奔至和州城边。却见城上都是赤色旗帜,敌楼上徐达大叫说:“也先帖木儿,我已取此城,少报前仇,你还来甚么?”此是徐达先着耿再成,假扮元兵,待也先帖木儿出战,乘夜赚开了城门,取了和州。正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那也先回身逃命而走,太祖的兵正在追赶,只见当先闪出一彪兵来,勒马横刀,问说:“来将何人?”也先帖木儿说:“吾乃元兵,被朱兵十分追急,若将军救我,当有重报。”那将军大喊一声,将自一纵,在马上活捉了也先帖木儿,绑缚直到太祖军前,下马便拜道:“小可漾州怀远人,姓常名遇春,闻将军仁义。故来相向投。特擒元将为进见之礼。”太祖举眼一看,真个是:
豹头猿眼,燕额虎须。挺一把六十斤大刀,舞得如风似电;
驾一匹捕日乌雅马,杀来直撞横冲。惹动了杀人心,万马千军
浑如切菜;奋起那英雄志,铜墙铁壁倒若摧枯。黑着一片铁扇
脸,咤一声,那愁霸陵桥不断!矗起两只铜铃眼,眨几眨,忧
甚虎牢关难过。飞而食肉,世罕有封侯万里威仪;义而有谋,天
生成拓靖乾坤品格。
太祖说:“得足下弃暗投明,三生之幸也!”喝令斩了也先帖木儿,屯兵城外,单车入城,抚恤合城百姓,欢天喜地。正是:滁和有福仁先到,神武多谋世莫知。是日,军中筵宴称贺。滁阳王传令加太祖神策将军之职。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兴隆会吴祯保驾
却说滁阳王立太祖为神策将军,太祖便为各帅之主:掌文的有李善长、孙炎等;掌武的有徐达、胡大海、常遇春、花云、邓愈、汤和、李文忠等共约三十余人。却又有定远人茅成,台山人仇成来投麾下。太祖总兵和阳,与张天祐等议筑和阳城郭,以为守备之计,测限丈数,刻日完工,分兵拒守。因集从计议,授常遇春总兵之职。常遇春叩头谢说:“小将初至,未有寸功,不敢受爵,乞命为前部开路先锋,庶或可以自效。”太祖正欲依允,忽帐下一人叫说:“我来数月,尚不得为先锋,他有何能,敢来压众!”太祖急看,却是胡大海。遇春怒说:“主帅有命,乃敢搀越?你欺我无能,敢来比试否?”二人各欲相逞。太祖说:“君等皆我手足,今欲相争,便似我手足交锋,有何利益!”因令胡大海为左先锋,常遇春为右先锋,待后得头功的为正先锋,二人各拜谢去。一边令人到滁州报捷不题。此时正是新秋节候,和阳亦喜无事。
一日忽报壕州守备孙德崖,领兵到来。太祖惊疑,与徐达说:“境州不得擅离,他来何意?多是欲分据和阳耳;不然必是涂州失守,故来归附。且容入城,再当议之。”顷刻间。德崖进城,太祖与众将迎入。叙礼毕,因问:“何事到来?”德崖说:“因无粮草,特来就食。”太祖便问:“如此,今令何人守之?”德崖说:“空城无用,守他无益。”太祖暗念:“像城是吾等本土,如若失守,取之甚难。德崖此行,是通穴鼠了。”因他同起义兵,且自忍耐。却好滁阳王驾到,太祖将取和州原由,备说一遍。王看见傍边立着孙德崖,大惊问说:“你何不守境州,却在此处?”德崖跪说:“为乏粮到此就食。”王大怒说:‘’涂州是吾乡士,安得轻舍!”喝令推出斩首。太祖与李善长说:“孙德崖之罪,虽当斩首,还望念故乡旧谊,饶他这次,仍令去守境州,以赎前惠。”滁阳王即刻与兵一万,前去镇守,吩咐:“有失,决不饶恕!”德崖领命去讫。
却说滁阳王未及半月,偶团惊疑成疾,太祖日视汤药,十分狼狈,因召太祖及李善长、徐达等至榻前,说:“某生民间,因见元纲解坠,群盗蜂起,吾奋臂一呼,得尔等贤能,共守境州,希成大业,救民涂炭。不意遇此笃疾,我死不足惜,所恨群雄未除,天下未定耳!朱将军仁文英武,厚德宽洪,尔等可共谋翊运,以定天下。”太祖顿首说:“愚昧不堪承大王之志,然敢不竭尽股脑,以报厚恩。”少顷,目瞑。后人因有诗咏道:
和州境上见星飞,壕郡江边掩义旗。
同上空垂千树柳,年年春半子规啼。太祖命军中都易服举哀,哀声动地,葬于和阳城白马冈上。众人因议立太祖为王。太祖说:“我等受滁阳王大恩,今尚有子在,可共立为王,亦足见你我不背之心。”众人都道:“是。”遂立王子为和阳王,改和州为和阳郡。即日封太祖为开基侯兵马大元帅,徐达为副。众官加爵有差。
却说孙德崖对儿子孙和说:“滁阳既殁,兵权该统于我,今朱君辈外挟公义,立他的儿子,阴窃他的威权,甚可恼恨,我当率兵以正其罪。”孙和说:“朱公如此,亦为有名。况他们一班智勇足备,若与争长,恐难取胜。不如在营中设起筵宴,名日‘兴隆会’,假贺新王,请他赴会,席上须逼他引兵来归。倘若见拒,就席中拿住。朱君一擒,权必归父王矣。”德崖大喜,即修书遣人人和9II来请。太祖正与诸将议事,却报德崖有书来到,即拆开口念说:“都统孙德崖端肃,书奉硕德朱公台下:兹者恭遇新王嗣位,继统得人,下情不胜忻仲。特于营中设宴,名日‘兴隆’,欲与公共庆雍熙。翌日扫营敬候。再拜。”太祖与李善长说:“此必德崖欲统众军。以我辈立其子,故设酒以挟我耳。不去则彼益疑;若去须不堕其计方好。”徐达说:“主帅所料极是,此会犹范增鸿门设宴之意,须文武兼济的辅从,方保无虞。”道未罢,帐前常遇春、胡大海俱愿随往。太祖不许。吴祯道:“不才单刀随主帅走一遭。”太祖说:“公便可去。”胡大海忿忿不平。太祖说:“刀砧各用,鼎鳌不同,吾择所直而使之。”
次日,太祖遂单骑独前,吴债一身随后,径至德崖营前。德崖见太祖并无甲士相随,心中大喜,说:“中吾计了。”密令吴通说:“你须如此如此。”便即出营迎朱公。就席把盏,酒至数巡,德崖因说:“滁阳已募,兵权无统,以义论之,应属不才掌管,故借此酒相烦。”太祖说:“先王有子继统,兵权还该彼掌握。今都统既欲掌时,某回城启知和阳王,即当请在此事。”德崖大喜。孙和思量:“朱君才智过人,此言必诈。”把眼觑着吴通。吴通持杯、剑在手,说道:“小将有杯、剑二件,系周穆时西域献来,名“昆吾割王剑、夜光常满杯”。此剑切工如泥,这杯为白玉之精。向天比明,水注便满,香美且甘。称为“灵人之器”。小将愿持杯为寿,舞剑佐欢。”说罢,便将杯献在太祖面前,拔剑起舞,渐渐逼近太祖。吴祯看他势头不好,掣开佩剑,大叫道:“我剑也不弱!”便飞舞过来,一剑砍去,把吴通砍做两段。旁边吕天寿见杀了吴通,也拨剑砍来。吴祯将身一跳,跳上二三人高,把那剑从空而下,吕天寿的头早已滚下来。吴祯杀了二人即一手提了剑,一手抠了德崖腰带叫说:“德崖,你何故如此无礼,设计害我主帅,即须亲送主帅出营,万事全体;不然,以吴、吕二人为例!”德崖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便说:“将军体怒,即刻送主帅策骑先行。”吴顿约太祖去远,才放了德崖的手,说:“暂且放你回去。”即追马保着太祖而行。后人有诗叹赞?
兴隆会上凛如霜,此处吴祯武勇强。
剑劈吴吕头落地,华名应与海天长。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孙德崖计败身亡
却说德崖自知计败,便率精锐数千,四下里从小路追赶。早有李善长传令胡大海前来救应,恰好撞着德崖,便大叫道:“德崖那里走?”德崖措手不及,被大海砍做肉酱,造次中逃走了孙和。大海、吴项保了太祖人和阳,众等迎接入帐,都说:“主帅受了惊恐。”太祖因说:“若非吴祯几乎不保。”备说了会上事情,众将皆称吴祯真是虎将。太祖赐吴祯白金三百两,大海白金一百两。大海不受,但说:“主帅向曾有说,得首功者为正先锋。今日诛了德崖,望主帅不食前言。”太祖沉吟不语。徐达说:“君虽诛了德崖,尚未为克敌之大,若常将军今日去亦能成功。”众人都说:“徐元帅说得极是。”大海方受赏。
话分两头。却说巢湖水军头领俞延玉,有三个儿子:长名通海。次名通源、第三的名通渊。他三个俱管力异常。能在水中伏得八九个昼夜。大的通海,惯耍一个流星锤,索长三丈,转转折折,当着他粉身碎骨。人便有四句口号:
一个金锤忒煞精,飞来飞去耀星明。
忽朝水低轰雷振,搅得蛙龙梦不成。那次子通源,使一条铁铜,锋锋有声。小时忽下江中洗澡。陡然云雨四合,水中只见癫头重开了个大口,竟来吞他。他手中并无别物,却打一个没头拱,直至水底,摸着四五尺长一块条石,他便担在肩背上,一步步儿踏上水面。那癫头量正张开四爪,抢到前面,通源叱咤一声,将那石头砍过去,谁知那重的头颈,仰得壁直,凑着石上顽锋,竟做两段,满江中都是血水。岸上人不知通源在水中与重交战,只见满江通红,惊得没做理会。歇了半个时辰,通源慢慢地将重从水中拖到沙边,便把身跳上了岸,拿条索子缚了重脚,叫岸上人拽替上去。那岸上张三、李四、王二、沈六等十来个,那里拽得动。通源说:“你们好自在货儿,只好吃安耽饭,这些儿便拽不起。”从新自来,把那重如拾芥一般,提上岸去。那些闲汉说:“俞二官人,活的都砍了,我们死的都拽不动,却也好笑。”有人歌道:
江中忽起一条富,闪烁风云雷雨翻。却通通源水底石。呜
呼一命在水边。富也富、冤也冤,我们十来个扛勿动,被他一
人一手便来牵,真个是天旋地转气轩轩。
还有那第三个通渊,越发了得,每手用一把耀叠韭边刀,那刀用开来,二丈之内,令人仁身不得。曾到江边金龙四大王庙中赛神,那庙前路台上,原铸有铁炉一鼎,有等闲不过的,说:“这等东西,又无关组,又无把柄,有人捧得动,输与银子十两。”那通渊时只一十四岁,心里想道:“这些儿担不动,恰像终日舞灯草过日子。”走到庙中,虔诚完了神愿,正好来到台上烧纸,只见十五六个好汉,来抬那炉,都抬不动。通渊竟要来拿,看了他们行径,又恐怕掇不动时,反被耻笑。仔细思量,必竟有斤两数目,铸在上面,近前看得分明。又走过去想道:“只是一千斤,该托也托得起。”便走到后殿,先把别样试试看。抬头一望,却有两个大石狮子,在后边雨道上石栏杆边。悄悄的脱下长袍,趁人不见,把左边石狮子一托便托在左手里,颠上几颠,说道:“约有千斤还多些。”轻轻的便安在地下。再将右边狮子也托一托,正托在右手上,估估斤两,未及放手,只见一个人大叫道:“前上殿二三十人弄不得一个香炉,这俞三官十四五岁一个儿,把石狮子颠来颠去,你们好不羞杀。”道犹未了,这些闲汉都来看。通渊只不做声,把那石狮子连忙放在地下,穿上长袍,望山门外走出去。这些人说:“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俞三官你何故不做个把势我们看看。”那些人拦了又阻,阻了又拦,恰好父亲俞廷工走来,看见说“三儿,你何故被这些人拦阻?”通渊说:“我自在后殿把石狮子托托耍子,不知他们何意拦阻。”那些人便向他父亲备说了原故。廷工便开口说道:“既如此,你便摄掇把他们看看何妨。”通渊被父亲劝不过,只得走向殿前,把只手托了铁香炉,便下路台,那些人喝采,如雷震耳。通渊又托上路台,如此三遍,轻轻的放在台下便走。却说管庙的长老,埋恐众人说:“俞三官又去了,这炉又不放在台上,如之奈何?”那些人说:“不要紧,我们几十人包抬齐整还你。”呐喊一声,齐将手来抬,谁知地下是糊泥,这炉越抬越陷下去了,几十个人说:“求求张良,拜拜韩信,还须到俞宅劳小官人走一遭。”这些众人说说笑笑,走到俞宅,见了俞妈妈,说了缘故。妈妈笑道:“这个小官人倒会耍人,劳你们远远的走来接他。方才他到后园舞刀去了,你等可到后面见他,他决然肯去。”众人来到后园恳求。通渊只是个笑,也不应他们,大步到庙,仍将手托起香炉,依旧放端正了。惊动得合州县人,那个不敬他。人也编个歌儿《乌悲词》喝采他说:
俞家又生了个熊黑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手托千
斤,奇打希,希打奇;甚差池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举
起香炉不费力呀,忒也希奇。佛前狮子,希打奇,奇打希,任
施为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他父亲做个头领,并三个儿子,率副将廖永安、廖永忠、张德兴、桑世杰、华高、赵庸、赵碱等,初投个师巫彭祖。后来彭祖被元兵所杀。庐州左君弼,便以书招降廷玉等一班水军。廷玉等谅君罚不是远大之器,不肯投纳。君弼因统兵来攻,廷玉等累战不利,受困在湖中,因集众将图个保全之计。俞通海说道:“今江淮豪杰甚多,不如择有德者附他,庶或来救,不为奸邪所害。”廖永忠便说:“徐寿辉、张士诚、刘福通、陈友定、方国珍、明玉珍、周伯颜、田丰、李武、霍武、皆是比肩分居的。”赵庸说:“此辈俱贪欲嗜杀,鼠窃狗盗之徒,怎得成事!我说一人,你们肯从么?”正是,知君多意气,仗剑且相投。不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牛渚渡元兵大败
却说俞廷玉问话将:“谁处可投?”廖永安数出多人,俱是贪财好色的,那里是英雄出世之主。赵庸说:“我闻和阳朱公,仁德无双,英雄盖世,且将勇兵强。若是投他,他必来救应,可解此危,诸公以为何如?”众人齐声道:“好!”因作书,遣人求救,不题。
且说太祖,一日与诸将会议,说:“此处虽得暂驻,然后群雄肘腋,非用武之场,必择地方可攻守。”冯国用说:“我看金陵乃龙盘虎踞,真圣主之都,愿先取金陵,以固根本。”太祖说:“我意亦欲如此,但渡大江,必须舟揖,且钱粮不济,奈何!”正商议间,忽报巢湖俞廷玉等遣人持书来见。太祖拆开看本,书中说道:
巢湖首将俞廷玉,并男通海、通源、通渊;稗将廖永忠、永
安、张德兴、桑世杰、华高、赵庸、赵裁等,书呈朱主帅台下;
玉等向集湖滨,久闻仁德,冀居麾下,不意左君弼累以书招,恨
玉不从,率兵围困,廷玉等,敢奉尺书,上干天威,倘振一旅,
以全万人,所有战舰千余,水兵万数,资储器械,毕献辕门,以
凭挥令。誓当捐躯报命,伏维台亮。
太祖得书,与诸将会议,李善长说:“久闻他们为水军骁骑,今危急来归,若以兵去援,必效死力。且借之以取金陵,此天所以助主帅也。”太祖因召使者到帐下,问他名姓。使者答道:“名韩成。”太祖说:“即阳发兵汝可为向导。”遂留李善长、李文忠等守和阳,总理军务。自率徐达、胡大海、赵德胜等,领兵四万,直抵桐城,进巢湖口。君弼因太祖兵到逃去,俞廷玉迎太祖入寨,备陈归顺无由,蒙提师远救,思实再生。太祖慰恤倍至,驻兵三日。忽报左君弼勾引池州城赵普胜一支兵,截住桐城闸;一支兵,截住黄墩间。又引元将蛮子海牙,领兵十万,扎住江口,势不可当。太祖大惊,因上水寨,登敌楼观看.果见兵寨数里,施旗蔽天,金鼓雷振。太祖顾徐达道:“此君弼调虎离山之计.引我人湖,顿兵围绕,奈何,奈何!”胡大海答道:“主帅勿忧。主帅可领众将压阵,臣愿当先,只须此斧.可破贼围。”太祖说:“不然,贼兵势重,你我纵可冲阵而出,部下兵卒何辜,还宜再思良策。”徐达说:“必须一人密从水中上和阳,调取救兵,内外夹攻,方能出去。”只见韩成说道:“种将愿往。”太祖即修书付与,吩咐速来,毋得误事。韩成出了水寨,抄巢湖口人江.从牛渚渡河,在水中行三日夜,方得上岸,直抵和阳。见了和阳王,递了太祖的书。李善长说:“即须发兵去救!”传令邓愈为正元帅,汤和为副元帅,郭英为参谋,常遇春为先锋,耿炳文为掠阵使。吴良、吴祯、花云、华云龙、耿再成、陆仲亨,皆随军听用,率兵五万前进,其余将住,与朱文刚、朱文逊、朱文英,率兵保守和阳。众将领兵至江口,与蛮子海牙对阵。邓愈列阵向前,蛮子海牙急令番将二十员迎敌。尚未及前,先锋常遇春挺枪奋击,元兵阵上如摧枯拉朽,那个敢当。邓愈等催兵并杀,蛮子海牙大败,遂过了牛渚渡。各部将士,都去收拾元兵所弃马匹、器械、粮草、辎重。止有汤和使帐下兵卒,只砍沿岸一带芦苇、美草,使绳索一一缚成捆束,共约有千余担。常遇春问说:“要他何用?”汤和对说:“夜间亦可备明。”那时聚集船只,共计一千有余艘。邓愈便令分为五队:邓愈居中,汤和居左,郭英居右,耿炳文压后、常遇春当先,齐往巢湖进发。探子哨知信息,报与赵普胜,普胜遂与左君弼说:“你可领兵当俞廷玉辈内冲,我当领兵拒常遇春等外患。”君弼自己整齐船只,截住桐城闸,不题。普胜领了大船五百只,排开阵势,遇春便挺枪来杀,两下交兵。正是:
浪叠千层龙喷海,风生万壑虎吟山。
却说那普胜的战船高大,又从上流,乱把石炮打来,苗叶枪替那箭,像雨点的飞去飞来。朱兵船小,又无遮蔽,不能前进。常遇春正在烦躁,只见汤和领了十数只中样大的船,船上皆把牛皮张定,那些箭石虽然来得猛密,粘着软皮,都下水去了。每船上用水手五十人,齐把那芦苇、莽草点着,恰遇西北风吹得十分紧急,汤和便叫众军放火。那赵普胜的船,都是蔑章竹篷,引火之物,朱兵火箭火炮,飞星放去,便烧起来。风又大,火又紧,哈喀喇喇,把那二百余只船,不过两个时辰,焚毁殆尽。这边众将乘火奋击,贼兵大乱。那普胜只得驾小船向西北上逃走。常遇春恰从上流赶来,大喝一声,把他的兄弟赵全胜,一刀砍落水内。普胜拚命的摇船,径投薪州徐寿辉去了。邓愈叫鸣金收军,共获战船七百余只,刀杖、器械不计其数。邓愈说:“今日之捷,是汤和居首。”汤和拱手,说道:“此是朱元帅天威,众将虎力,与和何干?”常遇春说:“我早来见汤公,命军卒束草,只说备明,岂知有此大用。公何不早言之?”汤和说道:“机谋少泄,恐反不成。”众将称善。邓愈说:“兵贵神速,乘此长驱,种左君弼无备,一鼓可擒也。”便都即刻解舟,顺流而下。
此时太祖被困日久,苦无出围之计,只见哨子来报,汤和等连破海牙、普胜等寨,已将至桐城问了。太祖大喜,即同众将登敌楼观望,果然西北角上大队人马杀来。太祖吩咐:“我们便可从里面冲杀出去。”当下徐达、赵德胜、胡大海,共领兵五万,大小船约二千零四十余只,列成队伍,竟冲出来。喜得左君弼船大,不利进退,赵德胜便以小船对战,操纵如飞。廖永安又绕出其后,两下夹攻,君湖大败。永安直追至雍家城下,奈贼党萧罗,率众舍命而来,箭石如飞蝗雪片,那永安鼻中,中了冷箭,便叫道:“大小三军,更宜努力!”遂将身跳出船头,死力督战。便活捉了萧罗过船,敌人不战而走。
却说邓愈所统大兵,未得人江,太祖船只尚拥溪内,彼此都无策可施。恰好大雨连落十日,看那水势滔天,廖永安喜说:“乘势越山可渡。”中间有一条大洞,断开山岭,山脊上有清阳桥,这些小船尽皆过涧。太祖所坐战舰,正忧难过,意欲弃舟,另坐别船,永安呐喊一声说:“圣天子百神护卫,桥神自有灵效。”只见那船倏忽间,乌云绕转如飞,从洞里穿过,一毫不差些须,遂人大江,与汤和等相会。太祖备说了被困的事,且慰劳诸将远征,吩咐筵宴称庆,就与新来诸将相叙。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常遇春采石擒王
却说太祖出得湖口,与水陆众将聚毕。自此,大将、步将、骑将、先锋将、水将,都已云集。便留步军一万。战船五百,与俞通海、廖永安二将,在牛清渡扎营操演,其余将士,尽随至和阳。正是:“鞭敲金橙响,齐唱凯歌还。”不一日,来至和阳,即欲提兵过江,取金陵为建都之计。和阳王依议,乃留朱文正、朱文逊、朱文刚、朱文英、赵继祖、顾时、金朝兴、吴复等,统兵一万,保守和阳,其余人马,俱随太祖即日引舟东下,向江口进发。恰喜江风大顺,征帆饱拽,顷刻到牛渚渡。俞、廖二将迎接,说道:“蛮子海牙屯兵南岸采石矶,阻截要路,势甚猖撅,如之奈何?”徐达说道:“兵贵神速,乘此顺风明月驰行,淬然而至,彼必措手不及。”遂分战船为三路:太祖居中队,领战船七百只,郭英为先锋;徐达居左队,也领战船七百只,胡大海为先锋;李善长居右队,也领战船七百只,常遇春为先锋。掩旗息鼓。那时月明风顺,水溜江深,这战船如飞驰驶,比至五更,竟到采石矶。元兵哨马报知蛮子海牙,他便挚兵而待,那矶土刀枪麻列,族旗云屯,水上战船如织,两军相去不及三丈,便摆开阵势。郭英领长枪手,奋勇争先,将及上矶,谁想上面矢石星飞雨洒将来,士卒多伤,不能前进。太祖传令胡大海、常遇春说:“二公先锋定在今日,有先登采石矶者,即正先锋。”大海大喜,意在必登,率众向前。谁想岸上炮弯较先更急,大海力不能支。遇春乘快船后至,便领防牌、神枪手,奋力冲至矶下。元兵见朱兵近岸,炮箭如飞蝗的放来,防牌也不能遮,神枪也无可用,众兵亦欲退后。遇春大叫道:“取不得采石矶,誓不旋师!”便舍舟提牌,挺枪先登。那矶在水面上,约高二丈有余。矶上元将老星卜喇正用长矛戳下,遇春便用右手拿住防牌,护了矢石,把左手便捏住矛杆,就势大叫一声,从空直跳而上,就撒了防牌,将枪刺了老星卜喇。三队军士,看见遇春登岸,各催兵鼓噪而登,元兵弃戈奔走,死者不可胜数。蛮子海牙收拾残兵,退驻西南方山。太祖就于采石矶安营,众将各各献功。太祖便说:“常将军奋勇争先,万将莫敌,攻克采石矶,特拜为正先锋。”遇春叩谢,惟大海有不平之色。太祖又说:“此举非独崇奖常将军,正以激励诸将。”大海气方平妥。
是夕,屯兵矶上。正值新秋,月色如画,众将在帐前共玩明月,尽欢而散。次早,拔寨直抵太平城下。郡将吴升闻知,便开西门纳降。太祖说:“久闻汝是江左名贤,今日相见,犹恨晚也。”即耀为总管。吴升俯伏谢恩说:“主帅如此恤民抚士,无征不服。”太祖遂命善长揭榜通衡,严禁将士剽掠,城中肃清,便进城抚恤士民。恰有元平章李习,率众来见。习本汉人,博通经术,看得元纲不振,特来投见。太祖说:“太平谁是贤才?”李习对说:“有一人姓郭名景祥。又一人姓陶名安,字立敬,少年敏悟。他年少时,邻近有个土地庙,前通大河,后接深巷,神明极灵。那庙祝先一夜梦见土地对他说:“明日河中有一件异样的事:其中有一人不久便当辅佐真主,安邦立国,你可十分恭敬他,便留在庙中攻书,不可有误。次日,庙祝绝早起来,呆呆的等到日中,也无人来,也无异样的事。庙祝对众僧说:‘大分是个春梦。’正说间,只看见对岸十数个小孩儿,止约有十来岁,在大树底下趁着晴明,猜三角五,翻筋斗,叠灰堆耍子。不知那处,忽然从河中溜过一株紫皮大树来,那大树又叉丫丫,一些枝叶也不曾去。这十数个孩子,便把一条竹竿到河边搭住那树,那树在水中如解人意,竟贴岸边来。这些孩子,都把身坐在上面,有一个略大些的,把那竹竿在水中撑来撑去,正如船中坐定,说说笑笑,拢了又开,开了又拢,却有十数次。只见一个孩子,在树上立起身来说:‘偏你会撑,我也会撑撑耍子。’那大些的孩子说:‘使得使得,我正撑得没力气哩,让你耍耍。’那孩子按过竹竿在手便撑,方撑得到河当中,倏然间四边黑云陡合,大雨倾盆。那孩子慌了,流水的持命要撑拢来,冤家的竹竿陷在泥中,再拔不起。顷刻间,那树头动尾摆起来,竟如活龙在水中游来游去,吓吓有声不止。那雨越落得大,把十数个孩子,都荡在水中,没了性命。只有一个穿着一领紫色袍,缚住了树枝,任他颠颠倒倒,只不放手,竟随风浪过庙岸边来,大叫救人。那些僧人,立在山门屋下,望见,便往雨丛中赶去,扯得他上岸。转眼之间,那树也不见了。庙祝暗思道:‘昨日神明嘱咐,是这位了。’便问孩子:‘你是那村小官人,姓甚名谁,因何到此顽耍?’那人便对说:‘我姓陶名安,是对河陶家村里住。’自后,庙祝便留他在庙读书。近来果是知今达古。那徐寿辉、张士诚等皆慕他的名,遣人来请,他也不屈节轻仕。”太祖说:“我也素闻他名字,你便可同孙炎去请来。”不知肯来与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陈也先投降行刺
却说李习荐了陶安,太祖便叫孙炎同去请。二人叫探子探得陶安在村中开馆,便径到馆中来访。三人叙礼毕,备说太祖礼贤下士的虚怀。陶安便整衣襟,同二人来帐中参见。太祖见陶安儒雅,大是欢喜。陶安见太祖龙姿风采,也自羡得所主,便说:“方今豪杰并争,屠城攻邑,然只志在子女玉帛,曾无救民之心。明公率众渡江,神威不杀,此应天顺人之师,天下不难平也。”太祖因问:“欲取金陵,何如?”陶安说:“金陵古帝王之都,虎踞龙蟋,限以长江天堑,据此形势以临四方,何向不克。此天所以助明公也。”遂拜陶安为参谋都事。
次日,太祖与诸将计议,起兵进取金陵。忽报元将陈也先,领兵十万,分水陆来犯太平,报滁州之仇。太祖命徐达等防御。徐达出帐,吩吩常遇春、汤和二将,先领兵一支,往南门攻他水军。自家便与邓愈、胡大海等将,率兵五万,出城北门,挡他陆路。两军对围,徐达正欲亲战,只见胡大海挺斧径奔阵前,与也先对战,未分胜败。忽听元兵阵上,大叫:“待吾斩此贼,与父亲报仇!”大海看时,恰是孙德崖儿子——前日逃走的孙和。大海便放出平生气力,独来战他。只见陈也先二子陈兆先、陈明先及韩国忠、陶荣四人,又来夹攻。阵中早有华云龙、郭英、邓愈、花云向前敌住。恰有常遇春、汤和已攻破了水寨,领着部兵,绕出其后。贼兵见势头不好,矢石交集,汤和被矢中了右臂,却杀气益厉,贼兵各弃甲而走。胡大海赶上,将孙和一斧砍倒。陈明先措手不及,被郭英刺死于马下,踏做肉泥。华云龙飞剑斩了陶荣,死者不计其数。陈也先单骑望西逃走,被遇春截住去路,也先便下马拜降。只有陈兆先与韩国忠,引残兵奔回方山寨,不题。徐达命鸣金收军入城,众将恰拥也先来见太祖,也先连连叩头说:“愿饶草命!”太祖便授也先千户之职。冯国用密言道:“稗将看此人蛇头鼠耳,乃无义之相,不可留于肘腋之间;还当斩首,以除奸患。”太祖然其言,又思:“斩降诛服于义不当。”次日,乃宰牛马,与也先献血。也先誓道:“若背再生之恩,当受千刃之惨。”太祖仍令统其所部。自此也先虽有异图,然冯国用时时防备,竟不能为害。
一日,太祖遣徐达为元帅,华云龙为副将,郭英为先锋,领兵三万,攻取傈阳等处。那也先见众将俱各分遣,遂乘机带了利剑,摹夜潜入帐中,看那守帐军卒,又皆酣睡。太祖正在胡床,眠来睡去,再也睡不着,忽觉耳中说:“可快起来,可快起来!”虚空似被人扶起一般。心中正起骼突,只听得帐门外呀的一声响,太祖便跳将起来,闪在一处。也先便仗剑砍中床干,知太祖已不在床,遂绕帐乱刺。太祖恰欲出来,又恨无寸铁在手,正急间,忽听帐外人马驰骤,正是冯胜、冯国用,夜哨巡来。太祖大呼:“有刺客在帐!”二将急人擒拿,也先这时,早已从帐后潜逃在外,径奔他儿子兆先去了。国用等通帐寻觅不得,便说:“此必是陈也先、主帅可传令召他入帐议事。”众军回报,已不见了。国用便说:“稗将向谓此贼是无义之徒。今敢如此,誓必杀之,以报主帅。”
至晓,太祖正欲暂尔歇息,待徐达等众兵回时,方图南进,忽江南巡卒来报,蛮子海牙领兵十万,连营采石矶,挡住江口。陈兆先领兵五万,挡住方山路。朱兵南北不通,粮草断绝。太祖大惊,说:“我将士渡江,其父母妻努,皆在淮西,今元兵阻路,是绝我咽喉之地,当用何计破之?”李善长说:“他二人连兵来寇,若攻其一处,彼必互相救应,便难取胜。可传令着汤和、李文忠、胡大海、廖永安、冯国用等领兵二万,去攻方山。神将与众将保主帅领兵攻采石矶。”太祖允议。遂分兵与汤和等去讫。太祖说:“采石矶虽离不远,先须设寄兵以胜之。”常遇春便向太祖耳边密密的说了几句话,太祖点头说:“好,好,好!”便传命唤耿炳文、陆仲亨、廖永忠、俞通海,入帐听令。四将受令,各自依计而行。只见常遇春率精锐三万,径抵采石矶。哨见元兵尽地而来,蛮子海牙横如早先出马,遇春骤马对海牙说:“你不记昔日牛渚、采石之败乎,还来怎么?”海牙也不打话,舞如直取遇春。二将战未数合,遇春把身横困在马上便走。海牙只道朝刺伤了遇春,负痛而逃,便望南催兵,只顾赶来。约近十里地面,遇春把号带一拈,忽树林中炮声连天,金鼓大振。海牙急令后兵速返,说未罢,只见耿炳文、陆仲亨在左边杀来;俞通海、廖永忠,在右边杀来;常遇春复转过马来,直捣中间;太祖又引大兵团团围住,似铜墙铁壁一般。海牙前后受敌,势力难支,逃到东,东无去路;回到北,北是迷途。正是:
金盔晃晃,背在肩头,好似道人的药葫芦;铜甲铃铃,挂
着几片,一”打渔的破线网。丈八长矛,止剩得半条没头的画
棍,只好打草惊蛇;满筒铁箭,惟留得一个滑溜溜的竹管,止
堪盛酱盛盐。雕弓半折,将来弹不动棉花;护镜亏残,拿去照
不成脸嘴。只得突围走至江滨,浮舟逃走。遇春、邓愈合兵追赶,更喜顺风,便令将薪草灌了松油,致炮于其中,乘风放火,烈烈的趁着风,飓飓的吹着火,把那海牙的水师并舟筏,一时烧尽。廖永忠、王铭等生擒吴长官辈头目十一人,溺死者不计其数。海牙正坐着小船脱走,忽见上流大船三十来只,也无旗号,向东而来。海牙只道是本军,大叫救应。只见船上一个将军,锦袍、金甲,拈了弓,搭上箭,一箭射来,那海牙应弦而倒。将那残兵杀死殆尽。
自此之后,元人再不敢有扼江之战。后人看此,有一篇古风喝采他:
凉风嘘碧海,薄雾喷长天,莽苍江色何茫然。氓峨之流奔
腾,急走几千里,峻峨战舰凌江烟。江烟乍开杀气起,离魂愁
魄傲波底。剑上斑斑血溅衣,旗旗拂拂霞浮水。夹岸金鼓声不
停,恍饱水底恢龙惊。增奴错认援兵集。谁测阎罗江上迎。左
手开弓右挟矢,飞来胸前才一指,复然公地渺知无,任是英雄
今已矣。挺戈纵杀日为昏,直欲旋乾且转坤。试究根苗谁者子?
星日乌精沐氏孙。沐家孙子真奇杰,北净胡尘南靖粤。但愿山
河带确券书新,永体金设无少缺。太祖便令鸣金收军,诸将各自献功。只见那将也收船拢来,合兵一处。不知太祖看了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定金陵黎庶安康
却说常遇春大破了蛮子海牙,那海牙正坐小船,向北而走,只见战船三十余只,忽从东下,朱文英将海牙一箭射死。常遇春收兵江口,即向太祖前拜倒,说道:“朱文英适领兵哨江,凑遇海牙船到,把箭射死了,特来献首级。”太祖大喜,升遇春为行军大总管之职。回兵太平,吩咐与众将筵宴。筵上唤过朱文英来,说:“你本是凤阳定远人,沐光之子,沐正之孙。因尔父与我交厚,不幸早亡,母亲亦随丧,就将你寄养于我。彼时尔方十岁,不觉已是九年。今尔英勇善武,与国建功,吾不忍没耳之姓,可仍复姓沐。异日立大功,成大用,可与尔祖父争光。”因赐名沐英。英再拜叩首谢恩,不题。
却说汤和等引兵进攻方山寨,扎寨才定,只见那刺贼也先,挺了枪飞也似杀出来。阵上廖永安见了他,怒从心上起,便骂道:“你这不忠、不义的贼,主帅待你不薄,你却忍行伤害之事。还有何面目来战!”两马搅作一块,一上一下,一来一往,战上三十余合。永安起个念头说:“我若再在此与他战,他阵上必然有帮手杀出来,我怎的捉住他?不如放个破绽,待这厮奋力来追赶,我恰好拿他。”便往北路而走,那也先纵马赶来。不上三里之地,永安大叫一声,说:“你来得好!”把那马一带,挺着长枪,突地转来。那也先却把身一扭,避那枪头,谁知身子一侧,侧下马来,凑巧脚镫缠住了一只脚,被马横拖倒扯。永安一枪正中其心,手下的兵卒,向前乱砍,也先即时死去。陈兆先因率众而降。汤和领了兆先来到太祖跟前,说道:“望主公不记伊父昔日之罪,以安归顺之心。”太祖便说:“天下有福的,虽百计不能害之;况古人说:‘罪人不孥。今兆先既诚心款服,吾岂念旧恶哉!即可令他入见。”兆先进帐叩头,说:“臣系叛臣也先之子,愿受诛戮。”太祖又说:“大丈夫存心至公,何思报后。尔果同心协力,以救生民,他日功成,富贵与共。”即授千军长左军掠阵头目。便命冯国用选精锐五百,听其挥使。五百人多疑惧不安。太祖熟视军情,是日即唤兆先同五百人上宿护卫,旧军尽退在外,独留国用伴卧榻前。太祖解甲熟睡达旦。五百人个个安心,都道是天地父母之星。
次日,徐达等攻取保阳等县,全军而回。太祖便议取金陵之计。那金陵地方,元朝叫文臣达鲁花赤福寿、同武将平原指挥曹良臣把守。二人闻知兵至,曹良臣同福寿说:“和阳兵来,势如破竹。公为文臣,可坚壁固守。我当率兵死战,以保此城。我闻兵法说:‘军行百里,不战自疲。’彼今远来,今夜乘其不备,先去劫寨,必获大胜。”福寿说:“此计大妙,只待晚来,依计而行。”
却说太祖兵至城下,在北门外安营。那元将却不肯出兵。太祖对徐达说:“彼必度吾疲惫,今夜决来劫营,须宜预备。”徐达对说:“主帅所见与达暗合。可令各军,俱在远处埋伏,只留一个空营。敌人一至,放炮为号。”吩咐已定,那曹良臣果然更深时分,领二万兵出凤台门,衔杖疾走,直至营前。只听得营鼓频敲,那些军士俱拦路熟睡。良臣大喜,即领兵并力杀入营来。谁知:“地上插旗惟伏兔,营中点鼓是赢羊。”却是一个空寨。良臣知中了计,急令退兵,忽听帐外一声炮响,四下伏兵并起,把良臣二万人,困在核心。徐达便令旗牌官执了令旗,四下大叫:“劫寨元将,不必冲阵,今和阳朱主帅率精兵二十余万,围得似铁壁铜墙,若来冲阵,徒伤士卒。我朱主帅圣仁神武,宽厚聪明,若降的自有重用。尔等将士,各宜自思。”良臣正在犹豫,那些头目便说:“昔蛮子海牙,有舟师二十万,三战皆亡;陈也先有雄兵十五万,一战而毙。料今日势必不赢,望元帅开一生路,乘机就机,以活二万人之命。”良臣便令小卒对说:“和阳兵!且待到天明,当得投降。”太祖与徐达说:“彼欲迟迟,恐是诈语。”徐达说:“我军紧围,虽诈何为。”顷之,东方渐白,徐达单马向军前说道:“元将可速投降,免受伤杀。”良臣问道:“公是何人?”徐达说:“我是主帅帐前副元帅徐达。”良臣说:“我也闻朱主帅名誉,人皆以圣主称之,若得一见,果如所誉,便当率众投降。”太祖闻说,即至阵前,免胄示之。良臣见太祖龙眉凤眼,禹背汤肩,便丢去了手中长矛,率众拜降,说:“久慕仁德,多缘迷谬,归顺无阶。今幸宽宥,当效死力,以谢不杀之恩。”太祖便将部下士卒,散与各将调遣,乘胜引兵围困金陵城。
福寿见良臣被困,因率兵登城死守。徐达等四面围拢。城上矢石如雨的下来,那里近得前。一连围了半个多月,不能遽取。常遇春率精锐架起云梯,向凤台门急攻。冯国用又领兵协助,城内便不能支。遇春挺枪先登,三军乘势而入。福寿恰向北拜了四拜,哭说:“吾为国家重臣,不能固守,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言讫,遂拔剑自刎而死。太祖进城,便谕官吏父老道:“元失其政,所在纷扰,兵戈并起,生民涂炭。吾率众为民除乱,汝等直各安职业,毋怀疑惧。”当日,吏民大悦,且更相庆慰,遂改为应天府。共得兵士五十万。因立天兴建康诩天元帅府。怜福寿死得忠义,以礼殡葬,敕封凤台门城隍。至今香烟不绝。仍优恤其妻子。即遣使迎和阳王迁都金陵。
不一日,王到金陵,太祖率诸将士朝见毕,王大悦。奉太祖为吴国公,得专征伐。置江南行中书省,把主帅总事,以李善长为参议官。郭景祥、陶安为郎中,分房掌事。置左、右、前、后、中翼元帅府,进李善长左丞相,徐达总督军马行军大元帅,常遇春前军元帅,李文忠后军元帅,邓愈左军元帅,汤和右军元帅,胡大海提点总管使,张彪、华云龙、唐胜宗、陆仲亨、陈兆先、王玉、陈本等,各副元帅。太祖既掌征伐,日命诸军将,统后以征不服。一日,问曹良臣说:“金陵人物之地,公等守此土,当为我举之。”良臣说:“自今乾坤鼎沸,盗贼如麻。凡豪杰勇士,皆挺身以就群雄;那贤达之士,又韬光以观世变,此处恰不闻得。只知有一个人,小将曾闻得他。”不知国公心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古佛寺周颠指示
却说太祖新受王命,拜为吴国公,便问曹良臣道:“金陵有甚贤才,烦君推举,我当以礼往聘。”良臣答道:“恰是未闻有人,只有一个姓宋名濂,又不是金陵人氏,乃是金华人。一向闻得他有王佐之才,国公何不去请他来,合议天下大事。”太祖说:“我耳中也闻得有此人,但不知何人可去请他。”只见帐下孙炎挺身出道:“卑职愿往。”太祖大喜,嘱咐孙炎去请,不题。
却说处州有个青田县,那县城外南边有一座高山,俗名红罗山,妙不可言。怎见得他妙处,但见:
层岗叠岭,峻石危锋。陡绝的是峭壁悬崖,逶迤的是岩流
涧脉。蓊翳树色,一湾未了一湾迎;潺骤泉声,几派欲残几派
起。青、黄、赤、白、黑,点缀出嫩叶枯枝;角、微、羽、官、
商,唱和那惊湍细滴。时看云雾锁山腰,端为那插天的高峻;常
党风雷起岭足,须知是绝地的深幽。雨过翠微,数不尽青螺万
点;日摇(赤页)萼,错认做金帐频移。只因这山,岩穴甚多,内藏妖精不一。闻说那个山中常有毒气千万条出来,或装做妇人去骗男子,或装做男子去骗妇人。人人都说道有个白猿作怪,甚是没奈何他。恰有元朝的太保刘秉忠,他的孙儿名基,表字伯温,中了元朝进士,做高邮县丞。将及半年,猛思如今英雄四起,这个官那里是结果的事业,便弃了官职回乡。每日手把春秋,到这山下拣个幽僻去处,铺花茵,扫竹径,对山而坐,观书不辍。将近年余了。忽一日崖边豁地响了一声,只见石门洞开,可容一人侧身而进。那伯温看了半晌,便将书丢下,大步跨入空谷中。却有人大喝道:“里面毒气难当,你们不可乱进。”伯温乘着高兴,只顾走进洞中,漆黑难行,有好几处竟是一坑水,也有几处竟如螺蛳湾。伯温走了一会,正在心下狐疑。转弯抹角,却透出一点天光来。伯温大喜,暗想:“此处必有下落了。”又走了数百步,忽见日色当空,天光清朗,有石室如方丈大一个所在。石室上看有七个大字道:“此石为刘基所破。”伯温心知此是天意,令我收此宝藏。遂抬个石子,向那石上猛击一下,只见毫光万道,即时裂开,一个石函中有朱抄的兵书四卷。伯温便对天叩谢,将书藏在袖中。正欲走出,忽听得豁喇一声,枯藤上跳出一只白猿来,望着伯温张开了口,扯开了脚,竟要扑上来。伯温大喝道:“畜生,天赐宝贝,原说与我刘基的,你待怎样!”那猿便敛形拜伏在地,忽作人言说:“自汉张子房得黄石公秘传之后,后来辟谷嵩山,半路中将书收藏在内。便命六丁、六甲,拘本山通灵神物管守。丁甲大神在云头上一望,看见小猿颇有些灵气,便拘我到留侯面前。那留侯却把手来打一个圆圈,许我在此,只好到山上山下走动走动,再不得出外一要。今日,天意将此书付与先生,辅主救民,要我在此无用。求先生方便,破开圆圈,把小猿宽松些也好!”伯温便对他说:“天书我虽收得,其中方法,竟未曾看着,待我回家细看,倘其中有破开圆圈方法,我方好放你。目下我如何会得?”白猿只是苦苦哀求,说:“先生此时不放我去,何时再得进来?我从前被留侯拘住时,曾问他何年放我,他便说:‘留着,留着,遇刘方放着。’今日遇着‘刘’,便须遇着‘放’。先生可怜见,宽放小猿,待我游行洒落,遍看锦绣江山,则感恩不浅!”伯温看他哀求不过,便要从抽中扯出天书来看,谁知那衣袖太小,书本过大,只得扯出一本来,将手翻开,恰是落末一本,凑巧簿面写着,拘收自猿,管守天书事情,看到后面,果有打破圈箍,放白猿的神法。伯温心中原要试验一番,却又不解此中咒语,只好将他当书诵读。谁想把宽放他的法儿读完,只见那白猿朝着伯温拜了几拜,竟从山后跳出去了。伯温也不顾他,遂放开大步,复从原路而回。回头一看,那石壁依然合了。伯温一路且惊且疑,方到家中,只听得人说:“山上有白光一条,光中灿灿的恰如白猿一个,奔到淮西那路去了。”不题。
伯温虽得此书,其中旨趣尚未深晓。因历游名山佛寺,访求异人提醒于他。闻说建昌有个周颠,年四十岁,得了颠疾,便乞食于南昌。及到长成,举措诡怪,人莫能识。每常见人,便大叫:“告无平!告天平!”人也解不出。今在淮西濠州山寺。伯温心下转念道:“一向观望天象,帝星恰照彼处,今日此行。正好探听。”遂收拾了琴剑书箱,安顿了家中老少,次日起身。不一日来到濠州,打听周颠下落,人都说在西山古佛寺藏身。伯温便往寺中,见那周颠,身倚胡床,口中念念的看着一本龌龌龊龊、没头没脑的书。伯温近前便拜,说:“请教请教!”那周颠那时来睬,伯温随即诉道:“小可不辞跋涉而来,全望先生指教!”周颠见他至诚,便把那看的书递与伯温,说:“你拿去读,十日内背得出,便可教你;不然,且去,不必复来。”伯温遂接过书来一看,与前石匣中所得的大同小异。是日,就在寺中读了一夜,明早俱觉溜口儿背得,于是携书入见。周颠说:“尔果天才也。”因一一讲论,未及半月,完全通辙。伯温欲辞而行,周颠说:“此术是帝王之佐,值今乱离,匆可磋过。且回西湖,自有分晓。”
伯温别了周颠,来到濠州城,束装起程,便与店家告别。只见店小二混浊浊的自言自语,一些也不对答。伯温焦躁,说:“你这位小官人没分晓,我在此打搅了一番,自然算房钱、饭钱、酒钱还你;你何须卿卿咕咕,不瞅不睬于我。”那小二道:“客官,不是小人不来理值,但只为我主人孔文秀,有个女儿,年方一十五岁,近来为个妖怪所迷,每夜狂言乱语。今日接个医生来,他说犯了危疾,命在早晚,因此怀虑,冲撞了相公。”伯温问说:“什么妖精,如此作怪?我也略晓得些法术,快对你主人说,我当为你除灭。”店小二不胜之喜,连忙进去与主人报知。顷间,孔文秀出来见了伯温,备诉了妖精事情,因说:“相公果若救得小女,便当以小女为赠。”伯温说:“除灾祛患,君子本心,何以言谢。”便叫文秀领了了他到女儿房中,看他光景如何,以便搭救。文秀携了伯温,径到女儿床前,揭起了帐子。伯温轻轻叫道:“可取个灯来,待我仔细观看,便知下落。”正是:伊谁错认梨花梦,唤起闲愁断送春。未知如何捉妖,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刘伯温法伏猿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