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烈传 - 第 3 页/共 11 页

话说孔文秀的女儿,被妖怪迷住,日夜昏沉。恰听得伯温说,有除妖之术,不胜之喜,便领了伯温到女儿房中,观看怎么模样。孔文秀说:“我女儿日间亦是清醒,但到得晚间,便见十分迷闷。相公日间看视,尚未分明,还到晚间,方见明白。”伯温说:“不妨不妨。”揭起帐来看,但见:   春山云半蹙,秋月雨偏催。问到无言。苦厌厌。恍似经霜   败叶;愁来吐气,昏迷迷,浑如烟锁垂条。若明若暗的衷肠,对   人难吐;如醉如痴的弱态,只自寻思。花锁千点泪,回云断而   总成愁;香散一天春,怕夜羞明都幻梦。扶不起海棠娇睡,村   不上芍药红残。伯温看了一回,竟出房来,对文秀说:“今夜,可将你女儿另移在别处去睡,至夜来我住令爱房中,自有区处。”文秀得了言语,急急安排静室,移女儿别处去睡。将及一更左右,伯温恰到房里,睡在床中,把一口剑,紧紧放在身边。房门上早已贴了灵符,念了咒语。吩咐众人,都各安心去睡,不必在此惊动搅扰。房间中止点一盏璃璃灯,也不大明大暗。约莫二更,只听帘拢响处,妖怪方才人门,那符上豁喇喇一声,真似:“霹雳空中传号令,太华顶上拆冈峰。”这妖恰已倒在地上。伯温近前一看,就是前者红罗山上用法解放的白猿。伯温便问:“你如何直来到此?”那白猿叩头谢了前日释放之恩,便说:“近因城外钟离东乡皇觉寺内,有个真命天子,因此各处神祗都去护卫。我那日便斗胆在云中翻筋斗过来,不意今日撞着恩主,望恩主宽恕!”伯温便吩咐说:“我前日为好把你宽松些,谁知你到此昏迷妇女,本该将你斩首,姑念你保守天书分上,放汝转去。以后只许你在山林泉石之间,采取些松榛果实,决不许扰害人家!”白猿拜领而去。伯温次早将此事说与文秀,文秀便将女儿为赠,伯温固辞而去,径到皇觉寺来寻访真主;恰又想天时未至,因此取路向青田而行。道过西湖,凑与原相契结的字文谅、鲁道源、宋濂、赵天泽遇着,便载酒同游西湖。举头忽见西北角上,云色异常,映耀山水。道源等分韵题诗为庆,独伯温纵饮不顾,指了云气,对着众人说:“此真天子出世,王气应在金陵。不出十年,我当为辅,兄辈宜识之。”众人唯唯。到晚分袂而别。   自此,暑往寒来,春秋瞬息,伯温在家中,只是耕田、凿井,与老母妻儿,隐居邱壑之内,不觉光阴已是十年了。那些张士诚、方国珍、徐寿辉、刘福通,时常用金帛来聘他,伯温想此辈俱非帝王之器,皆力辞不赴。   话分两头,却说大夫孙炎,领太祖的军令,来到金华探访宋濂,那宋濂清洁自高,居止不定:   也有时挈同济寻山问水,也有时偕知己看竹栽花;也有时   冒雪夜行,如剡溪访戴;也有时乘风长往,如出兵千里。心上   经纶,倏忽间,潜天潜地;手中指点,霎时里,惊鬼惊神。腹   中书富五车,笔下文堪千古。那大夫孙炎,到了宋濂住宅,谁想紧闭着门,门上大书数字:“倘有知己来寻,当至台州安平乡相会。”孙炎便勒转马头,向台州安平乡进发。不一日,来到安平乡林莽中,远远望见三个人携手而行,俱戴着一顶四角镶边东坡巾,都著一领大袖沉香绵布六幅褶子道衣。腰间各系一条熟经皂丝绦,脚下都套一双白布袜,端着的是棕结三耳麻鞋。后面又有一个山童,绾一个双丫髻,随常打扮。肩挑着一担琴剑衣包,自自在在的对面走来。孙炎望见举动,不是个村夫俗子形秽,心中想道:“三人之中,或有宋濂在内,也未可知。”便将马拴在柳阴之下,叫从军跟了走来,自家便把巾帻整一整,恰向前施礼,道:“来者莫非是宋濂先生的朋友么?”那三人也齐齐行了个礼。其中一个问说:“尊公要问那宋濂为何?”孙炎看三个虽是衣冠中人,还不知心中怎么,便说:“小生久慕宋先生大名,特来拜谒请教,不意昨到金华,他府上门首大书:‘可到台州安平乡来寻。’故而来此。远望三位丰采迥异,此处又是安平乡,故造次动向。”那人便道:“小生就是宋濂,但从来未识尊面,不知高姓大名?今遇田野之中,又失迎待之意,奈何奈何!”只见那从旁二人说:“今尊驾远来,我们虽要出外访友,然此去敞言不远,便且转去奉陪,再作区处。”孙炎就同三位分宾、主前后而走。那二人也吩咐山童先去打扫等候。但见:   东风芳草径泥香,佳景追游到夕阳。   兴引紫丝牵步障,春怜新柳拂行觞。   夺将花色同人面,望去山光对女妆。   歌吹自喧人意爽,安平相遘且徜徉。   未及半刻,已到书斋,四人逊礼而坐,正是:有缘千里能相会,良友相逢亦解愁。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应征聘任人虚己   却说孙炎等走到斋中,分席而坐。宋濂对孙炎道:“请问行旌从何而来?高姓大名?不知来寻在下,有何见教?”孙炎便说:“在下姓孙名炎,今在和阳朱某吴国公帐前。我国公只因元将曹良臣以金陵来降,且荐先生为一代文章之冠,故着在下奉迎,且多多致意。凡有同道之朋,不妨为国举荐,以除祸乱。”宋濂便起身对说:“不肖村野庸才,何劳天使屈降。有失迎侯,得罪,得罪。”孙炎因问二位朋友名姓。宋濂说:“这位姓章名溢,处州龙泉人;这位姓叶名琛,处州丽水人。因道合相亲,今因避乱,在此居住。”茶罢数巡,孙炎又道起吴国公礼贤下士,虚己任人,特来征聘的事情,且欲三位同往的意思。宋濂因说:“我有契士姓刘名基,处州青田人。他常说淮、泗之间,有帝王气。今日我三人正欲到彼处相邀,同到金陵,以为行止。谁意天作之合,足下且领国公令旨远来,又说不妨广求俊彦。既然如此,相烦与我同去迎他何如?”孙炎听到刘基名字,不觉顿足,大声叫道:“伯温大名,我国公朝夕念念在口,今先生既与相好,便宜同去迎他。”是晚,筵罢安寝。次日,宋濂仍旧收拾了自己琴、书,打点起身,因与孙炎说:“此去尚有二三日的路程,在下当与先生同到伯温处迎他同来。章、叶二兄,可在此慢慢收拾,待三五日后,亦可起身,同在杭州西湖上净慈寺前,旧宿酒店相会。”嘱咐已毕,孙炎叫从人备了两匹马,叫人挑了宋先生行李,一半往青田进路,一半留在村中准备薪米,等待章、叶二先生,收拾行李,会同家眷,择日起身,一路小心伏侍,不许违误;如违,以军法治罪。此时,章。叶二人,回家整备行李等项,不题。   却说孙炎同宋濂来请刘基。一路风景,但见:   簇簇青山,湾湾流水。林间几席,半邀云汉半邀风;杯水   帆墙,上入溪难下入海。点缀的是水面金光,恰像龙鳞片片;暗   淡的是山头翠色,宛如螺黛重重。月上不觉夕阳昏,归来哑哑   乌鸦,为报征车且安止;星散正看朝色好,出谷嘤嘤黄鸟,频   催行客且登程。马上说同心,止不住颠头播脑;途中契道义,顿   忘却水远山长。正是:   青山不断带江流,一片春云过雨收。   迷却桃花千万树,君来何异武陵游。孙炎因问宋濂说道:“章叶二人,何以与足下相善?”宋濂对说:“章兄生时,其父梦见一个雄狐,顶着一个月光在头上,长足阔步从门内走来。伊父便将手拽他出去,那狐公然不睬,一直走到伊卧榻前伏了不动,伊父大叫而醒,恰好凑着他夫人生出这儿子来。他父亲以为不祥,将儿接过手来,一直往门外去,竟把他丢在水中。谁想这叶兄的父亲,先五日前,路中撞见一个带铁冠的道人,对他说道:‘叶公,叶公,此去龙泉地方,五日之内,有一个婴孩生在章姓的家内,他父亲得了奇梦,要溺死他,你可前去救他性命。将及二十年,你的儿子,当与他同时辅佐真主,宜急急前去。’这叶兄令尊,是个极行方便的善人,又问那道人说:‘救这孩子,虽在五日之间,还遇什么光景,是我们救援的时候。’那道人思量了半晌说:‘你倒是个细心人,我也不柱了托你。此去第五日的夜间,如溪中水溢,便是他父亲溺儿之时,你们便可救应。’大笑一声,道人不知那里去了。这叶公依言而往,至第五日的夜间,果然黑暗中,有一个人抱出一个孩儿,往水中一丢,只见溪水平空的如怒涛惊湍一般,径涌溢起来,那孩儿顺流流到船边。叶公慌忙的捞起,谁想果是一个男子。候得天明,走到岸边,探问:‘此处有姓章的人家么?’只见有人说:‘前面竹林中便是。’叶公抱了孩儿,径投章处,备说原因。那章公、章婆方肯收留,收溪水涌溢保全,因而取名唤做章溢。后来长成,便从事叶公。章兄下笔恰有一种清新不染的神骨。   那个章公款待了叶公数日,叶公作别而行。到家尚有二三十里之程。只听得老老少少,都说从来不曾闻有此等异事。叶公因人说得高兴,也挨身人在人丛中去听,只说如何便变了一个孩儿。叶公便问说:“老兄们,甚么异事,在此谈笑?”中间有好事的便道:“你还不晓么?前日我们此处,周围约五十里人家,将近日暮时,只听得地下轰轰的响,倏忽间,西北角上冲出一条红间绿的虹来,那虹闪闪烁烁,半天里,游来游去,不住的来往,如此约有一个时辰。正人人来看时,那虹头竟到丽水叶家村,竟生下一个小官人来,头角甚是异样,故我们在此喝采。叶公口里不说,心下思量说:“我荆妻怀孕该生,莫不应在此么?”便别了众人,三脚两步,竟奔到家里来。果然,婆子从那时生下孩儿,叶公不胜之喜,思量:孔子注述“六经”,有赤虹化为黄玉,上有刻文,便成至圣;李特的妻罗氏,梦大虹绕身,生下次子,后来为巴蜀的王侯,虹实为囗龙之精,种种虹化,俱是祥瑞。及至长大,因教叶兄致力于文章,今叶兄的文字,果然有万丈云霄气概。他两人真是一代文宗。在下私心慕之,故与结纳,已有五七年了。”正说话间,军校报道:“已到青田县界。”宋濂同孙炎吩咐军校,都住在村外,二人只带了几个小心的人,投村里而来。宋濂指与孙炎道:“正东上,草色苍翠,竹径迷离,流水一湾,绕出几檐屋角;青山数面,刚遮半亩墙头。篱边茶菊多情,映漾出百般清韵;坛后牛羊几个,牵引那一段幽衷。那便是伯温家里了。”两个悄悄的走到篱边,但闻得一阵香风。里面鼓琴作歌:   壮士宏兮贯射白云,才略全兮可秉钧衡。   世事乱兮群雄四起,时岁款兮百姓饥贫。   帝星耀兮瑞临建业,王气起兮应在金陵。   龙蛇混兮无人辨,贤愚淆兮谁知音。歌声方绝,便闻内中说道:“俄有异风拂席,主有故人相访,待我开门去看来。”两个便把门扣响,刘基正好来迎,见了宋濂,叙了十年前的西湖望气之事,久不相见,不知甚风吹得来。宋濂便指孙炎,说了姓名,因说出吴国公延请的情节。他就问:“吴国公德性何如?”孙炎一一回报了。又问道:“我刘基向闻江、淮狂夫,姓孙名炎,不知便是行台么?”孙数炎俯躬,道:“正是在下。”三人秉烛而谈,自从晌午,直说到半夜,始去就寝。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栋梁材同佐贤良   那刘基与宋濂、孙炎说了半夜,次早起来,刘基到母亲面前诉说前事,母亲便说:“我也闻朱公是个英杰,我儿此去也好。”刘基便整顿衣装,对孙炎说:“即日起行。”孙炎吩咐军校将车马完备,离青田县迤逦向东北迸发。话不絮烦,早到杭州西湖湖南净慈禅寺。章溢、叶琛挚领家眷并行李,已等候多时。军校们也合做一处同往。正是:“一使不辞鞍马苦,四贤同作栋梁材。”在路五六日已至金陵。次早,来到太祖帐前谒见。太祖遂易了衣服,率李善长众官出迎,请入帐中,分宾而坐,太祖从容问及四人目下的治道急务,酒筵谈论,直至天晓。因授刘基太史令,宋濂资善大夫,章溢、叶琛俱国子监博士。四人叩头而退。   太祖对诸将说:“今常州府及宜兴、广德、宁国、镇江等处,正是金陵股肱,若不即取,诚为手足之患。”遂着大元帅徐达挂印征讨。郭英为前部先锋,廖永安为左副将,逾通海为右副将,张德胜统前军,丁德兴统后军,冯国用统左军,赵德胜统右军,领兵五万,征取各郡。徐达等受命而出,乃择日起程。临行之日,太祖出郊戒众统将说:“尔等当体上天不忍之心,严戒将士;城下之日,毋得焚掠杀戮,有犯令者处以军法。”徐达等顿首受命,率兵前进。大兵过了扬子江,至镇江府地面,徐达下令安营,为攻城之计。   却说把守镇江府城,乃是张士诚所募骁将邓清,并将副赵忠二人。他闻金陵兵至,便议迎敌之事。那赵忠说:“我闻和阳兵势最大,所至无敌;且朱公厚德宽仁,真命世之英,非吴王(即是士诚)可比。况镇江为金陵向臂,彼所力争。今我兵微弱,战、守两难,奈何、奈何!我的主意:不如开城投降,一来可救百姓的伤残;二来顺天命之所归;三来我们还有个出头的日子。”邓清听了,大喝道:“你受吴王大恩,不思图报,敌兵一至,便要投降,乃是狗彘之行。”赵忠又说:“我岂不知,食人之食,当忠人之事,但张士城贪饕不仁,决难成事。何如趁此机会,弃暗投明。”邓清愈怒,即抽刀向前,说:“先斩此贼,方破敌兵。”赵忠也持刀相迎。两个战到数合,邓清力怯,便向后堂走脱。赵忠见左右俱有不平之色,恐事生不测,急忙也跑出衙门,恰遇着养子王鼎,备言前事。王鼎说:“事既如此,若不速避,祸必及身。”他二人因到家,载母、挚妻,策马向东而走。邓清闻知,即聚军民一千余人赶来,适遇徐达兵到,赵忠径望军中投拜,说:“镇江副将赵忠,因劝邓清投降,彼执迷不悟,后来赶杀,乞元帅救我家属入营,我便当转杀此贼,以为进见之功。”徐达心中私喜,便与赵忠附耳说了两三句话说:“如此而行。”赵忠得令自去。徐达即催兵前进,与邓清迎敌,我阵上赵德胜跃马横枪,径取邓清。邓清见德胜威猛,不战而走,众兵掩击直逼城下。邓清正要进城,只见赵忠在城上大呼:“奸贼邓清何往?”清知事势紧急,进退无门,遂下马乞降。原来徐达吩咐赵忠,趁两军相敌之际,你可赚入城门,先夺了城池,以截邓清归路,所以赵忠先在城上。徐达入城抚恤了士卒,安慰了百姓,捷报太祖。太祖加徐达为枢密院同签之职,率数万人,攻打常州。太祖对徐达说:“我查张士诚系泰州白驹场人,原是盐场中经纪牙侩。因夹带私盐,官府拿究。癸巳年六月间,聚众起兵,便陷入秦兴,据了高邮州,今称吴王,国号大周,改元天祐。前者,又遣士德,将五万兵渡海,攻陷平江,松江一带,与常州、湖州诸路,地广兵强,实是劲敌。况渠奸诈百出,交必有变,邻必有猜。尔今率三军,攻毗陵,倘有说客,勿令擅言,便阻了诡诈之弊。营垒可坐困也。”徐达等领命而出,即合兵七万,号称十万,径望常州进发。   数日间,来到常州南门外安营。先锋郭英便率兵三千出战,那把守常州的正是吴将统军都督吕珍。原来吕珍有谋智、有胆力,善使一条画戟,年纪约有三十五六岁,正直公平,抚民恤孤,每当只是长声的叹息。人问他,便说:“此身已受了他的爵禄,虽死亦是臣子分内事。但恨当时不择所主,将身误托耳!常常闻得金陵朱公声息,便道好个仁义之主,天下大分归统于他了。然也是天数,怎奈何他。只是今日,吾当完吾事体。”探子报说:“朱兵攻取常州。”他便纵马挺朝来战。与郭英战到三十余合。彼此心中俱暗暗喝采。只见营内右哨中张德胜持了一管枪,奋力冲将出来,三将搅做一团。吕珍见两拳敌不得四手,便将马跳出圈子外边,叫说:“天色已晚,晚来乘着错误,伤人性命,不见高强,你我俱各记兵多少,来日拼个胜负,方是好汉。”郭英便也鸣金收军。次日,吕珍全身结束,出到城边,早有郭英、张德胜二人迎住,自早又杀到未牌,不见胜负。朱阵上便麾动大军,赶杀过来,吕珍急走入城,坚闭不出;一面作表,唤过儿子吕功,前往苏州去求取接应兵马,不题。   且说吕功抄路往湖州旧馆县,由森林地方,转到苏州。次日,张士诚临朝,文武百官依班行礼毕。吕功出奏,常州被困一事。张士诚大怒,说:“彼真不知分量,我姑苏坚甲百万,勇将三千,彼取金陵,我不与争便了,反来夺我镇江,今又因我常州,是何道理!”即召大元帅李伯升,领兵十万往救,又吩咐说:“若得胜时,便可长驱收复镇江,破取金陵,以擒朱某。”伯升得令,叩首将出,只见王弟张士德,在阶中大喝一声道:“何劳元帅动兵,乞将兵三万与臣,去救常州,决当斩取徐达首级,人建康掳和阳王,飞报我主,万祈允臣之奏!”士诚闻奏大喜,说:“得弟一行,何惧敌兵哉!”便拜士德为元帅,张虎为先锋,张鹤飞为参谋,率兵五万前往常州救应。又造吕功乘势领兵二万,攻打宜兴,以分徐达之势。连夜起行。探事探的实,报与徐达得知。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王参军生擒士德   却说吴王张士诚,他有兄弟二人:一个唤做士信,一个唤做士德;那士信足智多谋,熟识兵法,人号为小张良,使一条铁鞭,神惊鬼怕;那士德鬼猛过人,雄冠千军,人号为小张飞,用得一条长枪,追风逐电,因辅士诚,夺了苏州,奄有嘉、湖、杭及松、常、镇三郡地方。又有五个养子,叫做张龙、张虎、张彪、张豹、张虬,在手下操练军士,人因号做“姑苏五俊”。那士诚因吕珍叫儿子吕功求救,便吩咐说:“王弟既然肯往,便当拜为先锋,带了张虎、张鹤飞及三万人马前进。”又召吕功乘势领兵攻宜兴,以分徐达兵势。   徐达得了信,对耿再成说:“宜兴地界,乃常州股肱,士诚以我所必争,故特分兵来攻,以弱我势。你可领兵悉力据守,一失尸寸,则全军败亡,千万小心在意。”再成得令,临行对徐达说:“自从不才从主公于起义之日,得元帅视如骨肉,自谓肝胆惟天可知,今日拜别,决当万死以报国家。倘有不虞,亦尽臣子马革裹尸之志,惟元帅谅此忠贞!”徐达听了说道:“此行将军自宜努力,生死原各听之于天,你我一心,自可表谅,不久即能完聚。”二人洒泪而别。再成率了兵,即日奔赴宜兴,与吴兵对垒安营,日相持抗。   原来再成极善抚众,如有甘苦,与士卒同受;至于号令之际,又极严明,一毫不许苟且。适有后军一队,是新归义兵,就令原来头目郑企院统领。那郑佥院只好酒吃,是日,轮当夜巡,郑佥院带酒来与众饮,这些众军,虽支持了半夜,恰到四更时分,铃析也不呜,更鼓也错乱。再成梦里惊醒起来,却见营中巡逻的,俱东倒西歪,熟睡不醒。再成查是郑佥院,便驰使唤渠入帐,责道:“军中设夜巡,是以百人之劳,致千人之逸。你今玩事如此,设或有敌兵乘夜劫寨,或有刺客乘夜肆奸,军国大事去矣。且记你这颗首级在头上。”发军政司重责四十棍,穿了耳箭,以警众军。郑佥院明知自家不是,然痛楚难熬,且对人前似无光彩。次日夜间,仍领了新归一队义兵,径到吕功处投降,备述受苦一事,且将营中事体,一一诉知。再成正在帐中,忽听得探子报说此事,不觉愤怒起来,便不戴帽盔,不穿重铠,飞马去赶捉他。只见吕功阵中密札札的木栅围住,再成却乘势砍破了木栅,杀入营中,无不以一当百,杀得吕功军中,没有一个敢来抵当。吕功恰待要走,早有夜巡铁甲士一千,走来并力助战,被贼一枪,正破伤了再成额角。再成犹然死杀不休,东冲西突,杀透重围,正到本营,只见头上血流如注。再成晓得甚是沉重,便昏晕中,潦草写了割子封好,报太祖;又写一封书,寄与徐达元帅,卒于营寝。正是:“赤心未逐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太祖接报,痛悼不已。便令他子耿炳文袭职,统领兵卒,镇守宜兴,不题。   且说士德领兵望常州进发,不数日,来到常州东界古槐滩下寨。徐达闻知,对众将说:“士德勇而无谋,与之相战,未必全胜。”即传令郭英、张得胜二人,如此如此。再唤赵德胜,王玉二人到帐前,徐达吩咐各带所统人马,并付字纸一封,前去本营二十里外拆封看字,便知分晓。徐达自领兵十万,东路迎敌。恰遇士德军到,两阵对圆,前阵廖永安,跃马出战,士德势力不支,落荒便走。永安独马追赶了十里地面,所恨士卒都在后边。士德恰见永安势孤,因勒马转来,团团的把永安围在里面,便叫放箭,那箭如雨飞来。永安把这枪如飞轮的一般,在马上遮隔了一会,慌忙中不意一箭竟射透了后腿,永安奋出平生本事,冲突而出。士德掩杀过来。徐达见士德兵卒渐近,亦不恋战,便望后阵而走。那士德紧紧来追,经过紫云山崖,转过山坡,恰不见了徐达。众人都道:“将军体赶,恐有伏兵在后。”士德回说:“彼势已穷,何有埋伏!”放心赶去。正赶之间,只见赵德胜当先截战,未及四五合,恰又弃甲而走。士德大叫:“快留下首级了去!”德胜也不回话,把马连打几下,如飞的逃走一般,早已是甘露地方。一声炮响,王玉所部的兵卒都在草中齐喝一声说:“倒了!倒了!”原来徐达昨日付与王玉字一纸,上写:“伏甘露,掘深坑,擒士德,如违者斩。”因此王玉连夜传令众土,掘成大坑,约五十余亩,二丈余深,上将竹簟虚铺盖了浮士。那士德只认徐达与德胜真败,谁想赶到此间,连人和马,都跌下坑里去。真个是:   汩汩的惟听水响,混混里只见泥泞。满身锦绣,都被腌臢,   那认青黄赤白;全头躯骸,尽遭龌龊,难辨口鼻须眉。初起时   扑地一声,也不知马跌了人,也不知人跌了马;到后来诨沦一   滚,那里管人离却马,那里管马离却人。护心宝镜,浑如黄豆,   围带在胸中;耀目金盔,却如黑嵌,这挂着脑后。水护了箭羽、   弓衣,显不出劲弓利镞;泥糊了金鞍王敕,摇不响锡驾和铃。   正是:   昔日湖波淹七将,今朝泥水陷张王。两侧边却把挠钩扎住,活捉了士德上岸,捆缚在囚车中,送到帐前。那张虎与吕功死战得脱,引了残兵,屯住在牛塘谷。   却说张士诚只恐兄弟士德未能取胜,随后便遣弟张九六率兵二万来援。那九六身长八尺,腰大十围,惯舞两把双刀,骁勇无比。兵马将到常州,就闻得士德被擒的信息,随即督兵到常州东门十里外下营。次早,出阵大叫道:“好好还我御弟,方为上策,不然贪得无厌,命都难保!”朱阵上冯国用奋先迎敌,战才数合,被九六一刀,正砍着马脚,国用连忙下马弃敌而走。九六横刀杀入,早有诸将挡住。徐达传令鸣金收军,沉思了半晌,恰对冯国用、王玉说:“九六骁勇难当,二公可各引兵,即去牛塘谷边,两旁林中埋伏,待白鸽飞起为号,便宜发动,并力夹攻。今日他挥兵杀来,我们便鸣金收兵,他必信我们气怯。不如乘此退三十里屯扎,彼必连夜追赶,我当且战且走,诱至谷中,好便宜行事。”是时,日尚未西,二人引兵,各自埋伏去讫。顷刻,徐达传令众军,即刻拔寨退三十里屯扎。要有心忙意乱光景,倘或迟误,枭首示众。令下,诸部士卒,俱各狐奔鼠窜退去。只见探子探得移营,竟去报与九六知道。九六大喜,道:“我谅徐达怎的敢来对敌,今彼移营,不去追赶,更待何时!”即叫备马过来,领兵追杀。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徐元帅被困牛塘   却说徐达引兵退三十里屯扎,那张九六果然引兵赶来。徐达且战且走,将到牛塘谷边,是时恰有申牌时分。徐达见九六赶得渐近,便回身说:“张公,张公,得放手时须放手,你何故逼追得紧?”那九六睁开双眼,飞马抢赶上来,徐达又飞马而走。九六大喝道:“徐达你何不下马投降?”徐达也应声说:“你且看是甚么所在,要我投降。”正说之间,恰把手伸入怀中,把一条白带扯出来一抖,恰早是一双白鸽,带了铃儿,旺旺的直飞上半天。那张九六恰把头向天去看,只听一声炮响,左边冯国用,右边王玉,两岸里杀将出来,把九六军马截做两处。徐达见伏兵齐出,便回转马头,并力来战。九六身被数枪,尚不跌倒,负痛而走。才得半里,被王玉拈弓搭箭,叫声道:“着了!”正中九六左目,翻身堕下马来,众军就活捉了,缚在马上,同入帐中,众将一一依次献功。便令把张士德、张九六二人,各处监固,不许疏纵;仍令移兵屯扎旧馆。即遣人赴金陵报捷。太祖得了捷报,说:“士德是士诚谋主,九六是士诚牙将;今皆被擒,士诚事可知也。”即诏徐达等促兵攻城,复谕廖永忠、常遇春攻取池州,不题。   却说张虎、吕功收了残兵,走入牛塘谷,计点人马,折了二万。张虎放声大哭,说:“自我国兴师以来,未有如此之败,急须遣人求救,待得兵来,再作区处。”星夜写表驰奏。那士诚见表,顿足切齿,说:“孤与朱家,真不共戴天之仇。卿等有能为孤报仇者,决当裂土分王,同享富贵。”只见士信上前,说道:“向者二人皆恃勇无谋,故致丧败。臣愿竭弩骀之力,擒徐达,取金陵,以雪二人之冤。”士诚便令其子张虬为先锋,士信为元帅,吕升祖为副将,赵得时为五军都督,统兵十万,来救常州。临行,士诚设酒,郊外祖饯。士诚对他们说:“孤与卿等兄弟三人,于白驹场起义。以至今日,威镇江南,无人敢敌。今彼纠集党类:据有金陵,侵我镇江,困我常州,杀我之弟,此仇痛人骨髓,卿当用力剿除,以报此恨。”士信叩头受命。当日兵出苏州,倍道而行,不一日来到牛塘地方。张虎引兵来接,备称朱兵骁勇多智。士信说:“不足为虑。”引兵屯住谷口。士信骑在马上,把谷口前后、左右,仔细一望,只见:   两边山势巍峨,一片平阳旷荡。峻绝处,便老猿长臂,无   可攀援;溪壑间,纵万马齐奔,未知底极。乱石馋岩,忽露一   条石窦,往常见雾销云迷;怪林森列,倏开小洞迤逦,此内惟   猿啼虎啸。深长八九里,这边唤不应那边;宽绰千百步,此岸   看不见彼岸。缀缨风送草声,险恶山峦,这境界未许神仙来炼   性;潺潺洞流泉响,横行水脉,那地面庶几鬼魅可潜形。止有   丽日中天,堪见一时光彩;傥或雨云坠地,恍如长夜晕迷。   士信看了一看,便对张虎、张虬说:“只此一处,便可生擒徐达了。”就分五万兵,与他两人依计而行。士信自领兵至常州地界,与徐达对阵。徐达便令郭英、张德胜领兵十万,围困常州,自与赵德胜、俞通海、赵忠、邓清领兵十万,与士信迎敌。那士信纵马横枪,直取徐达。徐达也举刀相迎,战下十数合,未分胜败。他阵上吕祖升、赵得时前来冲击;我阵上赵德胜、俞通海恰好接应,杀得士信阵中大溃而走。徐达率众争先,诸军也奋力追杀。追到牛塘谷,方到谷中,被那士信发动伏兵,阻住了东谷口,张虬抗住了西谷口,两壁厢崖上矢石如雨而来。徐达便令:“三军勿得惊乱,是我欺敌,中彼诡计了。你们已暂屯守,另图计策。”正在沉吟,只见后军报来:“邓清乘胜劫了粮草,往投士信去了。”那徐达听了大惊说:“粮草乃兵马生死所关,邓清这贼,直是这般狼恶,誓当擒获,以报此仇。”计点粮草,尚可支持半月,徐达对众将说:“半月之内,救兵必到,尔辈皆宜放心!”因下命掘下深濠,中间填起土冈,约高十丈:一来防士信引太湖水浸灌之患;二来据此高冈,亦可探望四山行径,以图出路,不题。   却说郭英、张德胜,探知徐达被困一事,便议说:“我辈若撤兵往救,吕珍乘势必蹑其后;况围或未解,反遭其毒。我等还须紧困常州,以抗张虬、吕珍夹攻之患。星夜着人往金陵求救,方保无虞;不然徐元帅粮草一绝,三军之命休矣。”因遣张天祐持表,疾忙趋金陵求救。太祖得报大惊,凑遇常遇春、廖永忠等取了池州,留赵忠镇守,引军来到。太祖喜见眉睫,说:“常将军回来,徐元帅无虞矣!”即令遇春为元帅,吴良为先锋,领兵五万行南路去救西谷口;汤和为元帅,胡大海为先锋,领兵五万,行北路去救东谷口,即日兼程进发,两日光景,便到常州。与郭英、张德胜兵相合,遇春备问消息。郭英便说:“徐元帅已受困十九日了。前日张虬领兵来救常州,我与他相持了数日,彼乃密约城中吕珍,夜来劫寨,内外夹攻,力不能支,因退兵在此。”遇春说:“既然如此,须先救牛塘谷,后攻常州。”便令兵直抵西谷口安营。即令郭英、张德胜领兵先抄谷后埋伏,只待我军交战时,更往张虬寨中,用火烧劫辎重、粮草。   却说张虬见常州困解,仍令吕珍守城,复回兵与张虎守住谷口。闻知常遇春来救,对张虎说道:“此来必有勇将,吾兄可与邓清谨守谷回,只我引兵去救,若都去,恐挫锐气。”张虎只得依议。张虬便领兵出营,正与遇春相对。两个斗了四五十合,不见胜败,却被那郭英、张德胜发动伏兵,断绝了他后头粮草。张虎恰待求战,被郭英一枪刺死,屯扎的兵,四下奔溃。时张虬正与遇春相持,只听得后军报道,被朱兵焚了辎重,杀了张虎,心下慌张、殆欲逃脱而走,谁想遇春手到鞭落,重伤了肩背,负痛死命的奔回。吴兵杀死的不计其数。徐达在谷中间得外面锣鸣鼓振杀气冲天,晓得救兵已到,又引兵杀出来。徐达见了遇春,深谢脱难之恩。遇春说:“以元帅之德器。天必保佑,断不沦于贼人之手;况主公天命有在,你我皆朝廷股肱乎?”当时,汤和也杀败了士信的兵,转回于东谷口相会。只见胡大海、吴良、吴祯、耿炳文,俞通海、赵德胜、丁德兴、赵忠、张德胜等将俱各引兵来集,内中只不见郭英,徐达百般担忧起来。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郭先锋活捉吴将   且说诸将领兵到谷会齐,内中不见了郭英。徐达烦忧,道:“郭先锋不见,多恐没于乱军之中了。但一来他是主公爱将;二来又为不才解围,吾辈不能救取,有何面目再见主上?”因唤过本部士卒细问,都说:“不知下落。”便教四下访寻。正优闷间,只见探子报说:“郭先锋活捉了一人在马上,远远望见从东边来了。”徐达听了,便同众将出营去望。俄顷时,见郭英捉了邓清,到帐前下马,与众将施礼。徐达好生欢喜,问说:“将军从何处活捉邓清来?我辈不见了将军,甚是着忙。今不惟得见将军,且得这贼子,忧烦具释,诚生平大快事!”原来郭英一枪刺死张虎,那邓清见势头不好,竟脱身而逃。郭英便单骑追至旧馆桥,生擒了才回,故乱军中不知下落。徐达便指邓清骂道:“昔者兵败投降,吾不忍杀你,使为将帅。今反夺了我的粮草,致使我重困半月,如此不仁不义之贼,更有何说!”叫刽子手取张士德一同斩讫报来。左右得令,不多时报说:“二犯斩讫。”   徐达次日分兵围困常州。吕珍自思兵丁疲惫已极,孤城必定难守,不若领兵东走湖州,再图恢复,胜败还未可知。徐达者吕珍在城,久无动静,谅他必走。即令胡大海、常遇春附耳说了两句话,二将领令而去。因令兵士们,只从南、北西三面攻打,东边一门势力独宽纵些,那吕珍到晚,向城上观看,但见东门士卒僵甲而睡,便率兵往东冲出,正及冲开,忽闻火炮震天,左有常遇春,右有胡大海,合领伏兵,截住去路。两兵夹击,斩首三千余级。吕珍只得匹马仍复进城,坚拒不出。徐达仍令四围紧围,不题。   且说张士信、张虬、吕祖升、赵得时收拾残兵,屯住旧馆桥太湖边,遣使求救。吴主张士诚得报大惊,便思既然难与争长,不若且书给之,骗他退兵,再作防御。遂遣人将书到金陵求和。其书说:   向者窃伏淮东,甘分草野,以元政日弛,民心思乱,乘时   举兵,遂有泰州、高邮等地,东连海圩。今春据姑苏,若无名   号,何以服众;南面称孤,势所使然。乃二贤以神武之资,起   兵滁阳,跨有江东,金陵乃帝王之都,用武之国,可为建大业   之贺。向获詹、李二将,礼遇未遣,续蒙通好,理暗未明。久   稽行李,先遣儒士杨宪问好,士诚留之不遣。故云今逼我毗陵   咎实自贻,夫复何说!然省已知过,愿与请和,以解围困。当   岁输粮三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千斤,以为犒军之费,各   守封疆,不胜感仰!太祖得书,便命移檄回报说:   春三月取镇江,抵奔牛垒城,彼时来降,继复叛去,咸尔   之谋。约我逋逃之人,拘我通好之士,子之兴师,亦岂得已。既   许给军粮,中更爽约,原其所自,咎将谁归?今若果能再坚前   盟,分给粮五十万石,归我使者,则常州之师可罢,而争端绝   矣。   士诚正与诸将商议,忽元帅李伯升奏说:“此贪兵也;兵贪者败。且今两次败绩,皆因我将逞勇而少谋,实非彼之能为。况贪得无厌,如依其议,彼将终何底止,乞殿下假臣以兵,必能成功。”士诚大喜,说:“元帅之言最当。”即日拜伯升为元帅,汤雄为先锋,领五万人马去救应。伯升受旨,次日率兵往常进发。前至旧馆,与士信等相见,备细问了前事。伯升笑说:“来日当为大王擒之。”即同士信等起兵至古槐滩安营。徐达对众将说:“李伯升乃吴国名将,未可轻敌。”因令汤和、胡大海、郭英、张德胜四将仍困常州。令常遇春、俞通海领兵一万,抄径路到牛塘谷口埋伏。令赵德胜、廖永忠领兵一万,去劫他的老营。令邓愈、华高领兵一万,冲左右哨。分遣已定,其余众将,俱随大部东向迎敌。列阵才完,那士信帐中,汤雄将槊出战,德兴拍马来迎。斗到三十余合,德兴力怯而走,伯升、士信各驱兵赶来。那邓愈、华高便分兵直冲他左右两哨,吴兵溃乱。徐边因统大队人马,直追至古槐滩。伯升急急回营,早被廖永忠、赵德胜杀入老营,就将火四散放起,烈焰冲天,吴兵鸦飞鹊乱的逃走。伯升与士信死战得脱,幸遇张虬兵合做一处同行。方过牛塘谷,当先两员大将,正是常遇春、俞通海,发伏兵到那里等候厮杀,吴兵死的如山堆一般,那记得数。遇春急赶着汤雄来战,又遇华云龙领一支兵,攻广德州得胜而回,路经旧馆桥,见遇春与汤雄鏖战,便大叫道:“常将军待小将来捉此贼。”汤雄就把枪去刺云龙,云龙奋剑砍来,把枪砍做两截。汤雄一惊,将身坠下马来,被云龙舒开快手,活捉在马上,贼兵奔溃。后面徐达又率兵追击,杀得尸横遍野,血染河流。委弃粮草、辎重、盔甲、器械,不计其数。张士信、李伯升,仅以身免。剩得三百残兵,逃向苏州去讫。那吕珍探得援兵尽散,思量独力难支,便开门冲城逃走。郭英驰兵拦住,珍奋力接战,恰有遇春追兵又来,两方夹攻。珍且战且走,竟抄小路,望杭州路回苏州去。常州城池方得底定。大约两兵相持,共将五个月,这吕珍以一身当之。虽是士诚的臣,其功德著在毗陵者不浅。徐达等乃率兵人常州;一面出榜安抚百姓,大开仓廒,给与士兵,以苏重困。便令汤和率本部镇守城池。徐达与常遇春分兵往宜兴一带地方安辑,并剿捕未降群寇。   却说耿炳文承太祖钧旨,去攻长兴。守将却是士诚骁将赵打虎,单使一条铁棍约五十来斤,在那马上,使得天花乱坠,百步之内,人没有敢近得他。闻得炳文领兵来攻,他便点选铁甲军三千,出来迎战。恰好炳文也披挂上马,但见他:   浑身缟练,遍体素丝。戴一顶五云捧日的银盔。水磨得如   电光闪烁;著一件双狮线球的银铠,素净得如月色清明。手榆   画戟,浑如白练飞空;腰系宝引严似素檐吐月。坐着追风骤   日的白龙驹,匹脚奔腾,幌幌长天雪洒;佩着吹毛饮血的纯钢   剑,七星照耀,飘飘背地生风。只因他父丧三年,因此上一身   皓白。韬戈不动,人只道太白星临;奋勇当场,方晓得无常显   世。两边站定了阵脚,这场厮杀,实是惊人。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赵打虎险受灾殃   那赵打虎见了耿将军出阵夹战,便叫道:“对阵耿将军,你也识得我的才技,我也晓得你是英雄,今日各为其主而来,不必提起。但或是混杀一番,也不见真正手段,你我都吩咐不许放冷箭,只是两人刀对刀,枪对枪,那时方见高低,就死也甘心的。”耿炳文道:“这个正好。”两马相交,斗了一百余合,自从辰牌直杀到未刻。天色将昏,那赵打虎便道:“耿将军,明日再战才是。”耿炳文回说道:“顺从你。”两个各回本阵去了。   且说赵打虎来到阵中,对众将说:“我的刀枪并矛戟的手法都是天下第一手,谁想这耿家儿子都一一相合;倘得他做个接手,也是天生一对好汉。只可惜他落在别国,倒在此处做了对头,奈何奈何!”心中闷闷不乐,这也不在话下。   却说耿炳文自回帐中,沉想那赵打虎人传他吴国第一好汉,我看来真个高强,不知谁教导他得此手法。明日将何策胜得他,也正在没个理会。只见军中整顿出晚餐,炳文也连啜了几杯闷酒,却有一阵冷风,把炳文吹得十分股票。灯烛吹灭了,恍惚之间,忽有一个人来,叫道:“炳文,炳文,我是你的父亲。前日因你受了主公钧旨,来此攻取长兴,我便随你在战阵中。今日打虎这厮,好生手段,明日他必仍来搦战,便可对他说:‘昨日马战,今日当步战。’他的气力也不弱于你,待到日中,你可与他较拳,方可赢得;倘他逃走,你也不须追赶。”炳文见了父亲,不觉大哭起来,却被巡夜的锣声惊醒,却是南柯一梦。在胡床上翻来复去,不得睡着,只听得鸡声嘹亮,东方渐明,炳文坐起身来,吩咐军中一鼓造饭,二鼓披挂,三鼓摆列。不多时,赵打虎早到阵前溺战。炳文一如梦中父亲教导的话对打虎说:“今日步战如何?”打虎听了不觉大喜道:“我的步战法,那个不称赞的,这孩子反要与我步战,眼前这机关,落在我彀中了。便应道:“甚好甚好!”两人各下了马,整顿了衣服,一东一西,一来一往,又约斗了六十余合。日且将中,那打虎便叫道:”’我与你弄拳好么?”原来这打虎当初是在五台山披剃的长老那里学了“少林拳法”,走遍天下十三省,五湖四海,处处闻名。因见天下多事,便留了头发,投归张士诚,图做些大事业。他见马战、步战俱赢不得炳文,必然是尽拿出平生本事,方可捉他。谁知炳文梦中先已提破,便应道:“这也使得。”两人便丢下了器械,正要当场,只见打虎说:“将军且慢着,待我换了鞋子好舞。”炳文口中不语,心下思量:“鞋儿是甚结作,怎么反着鞋儿,其中必有缘故,我只紧紧防他便了。”两个各自做了一个门户,交肩打背,也约较了三十余围。那打虎把手一张,只见炳文便把身来一闪,那打虎便使一个飞脚过来,炳文心里原是提防,恰抢过把那脚一拽,打虎势来得凶,一脚便立不住,仆地便倒。炳文就拖了他脚,奋起生平本事,把他墩来墩去,不下三五十墩,叫声“叱”!把打虎丢了八九丈高,虚空中坠下来,跌得打虎眼弹口开,半晌动不得。阵中兵卒,一齐呐喊,扛抬了回阵去了。炳文飞跳上马,横戈直撞,杀入阵来。那打虎负痛在车子上,只教奔到湖州去罢。阵中也有几个能事的,且战且走,保了打虎前去,不题。炳文鸣金收军进城,安慰了士兵。恰有水军守将李福、答失蛮等,都领义兵及本部五百余人,至阶前纳降。炳文也一一调拨安置讫。正待定下战甲,谁想那打虎脚上的鞋子,原拽他时,投入衣中,今却抖将出来。炳文拿了一看,那面上恰是两块钢铁包成。炳文对众校道:“早是有心提防着他,不然那飞脚起来,岂不伤了性命!所以这贼子要换鞋子,可恨可恨!”一面叫写文书报捷,不题。   且说吴良同郭天禄得令来取江阴,那张士诚闻知兵到,便据秦望山以拒朱兵,恰被总营王忽雷奋先力战。适值风雨大作,我军便值上秦望山,杀得吴兵四处奔散。次日,便从山上放起火炮,直打人江阴城中,那城中四散烈焰的烧将起来。四门城上因近山边,人难蹲立,朱兵便布起云梯,径杀进城,开了西门。张士诚慌忙逃走去了。遂以耿炳文守长兴,吴良守江阴,捷到金陵。太祖不胜之喜,便对李善长、刘基、宋濂诸人说道:“常州既得,失了士诚左翼,江阴、长兴又为我有,塞住士诚一半后路……”正在府中商议,乘势攻取事情,忽有内使到阶前,跪说:“我王有命,奏请国公赴宴,顷间便着二位王弟躬迎,先此奉达。”太祖回声说:“晓得了。”那内使出府门出讫,只见李善长、刘基、宋濂诸人过来,说:“和阳王今日清主公赴宴,却是为何,国公可知否?”太祖心中因他们来问,便说道:“诸公以为此行何如?”李善长说:“素闻和阳王有忌国公之心。今早闻说,置毒酒中奉迎车驾,正欲报知,不意适来以国事相商,乞国公察之。”太祖听说,便道:“多谢指教,我自有处置。”府门上早报说:“二位王弟到来,奉迎国公行驾。”太祖请进来相见,叙礼毕,便携手偕行,吩咐值日将官只在府中伺候,不必迎送,更无难色。两位王弟心中暗喜道:“此行中我计了。怕老朱一人进宫,难道逃脱了不成。”一路上把虚言叙说了数句,将至半途,太祖忽从马上仰天颠头,自语了一回,若有所见的光景,便勒住马骂二王,说:“你等既怀恶意,吾何往哉?”二王假意连声问道:“却是为何?”太祖说:“适见天神说,你辈今日之宴,以毒酒饮我,必不可去,吾决不行矣。”二王惊得遍身流汗,下马拱立,道:“岂敢岂敢!”太祖遂逡巡而去。他两人自去回复和阳王,说如此如此。三个木呆了一歇,说:“天神可见常护卫他的。”自此之后,再不敢萌动半星儿歹意,这也不题。   且说太祖取路而回,却见一个潭中水甚清漪可爱。太祖便下了马,将手到潭洗灌,偶见有花蛇五条,游来游去,只向太祖手边停着。这也却是为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张德胜宁国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