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 第 81 页/共 207 页

那彦成道:“剿捕海盗,全恃战舰,大炮现在官修,各舰笨窳,不能放洋。闽浙水师倒都雇着商船出海,殊非长久之计。最好先造战船,造了船,再能谈剿捕上头。” 仁宗道:“造船铸炮,果然是办匪要着,不知国库里有这注款子没有?这几年开支浩繁,川楚军需用帑万万,办理善后,又用掉三千多万。虽然开过几回捐,所收也只七千多万。通盘筹来,已经有绌无盈。所以这一件事情,总还要跟户部商量呢。” 那彦成道:“户部是仪王爷兼管的,仪王爷这几天偏又病着,总要他的病好了,才有法子想呢。” 仁宗道:“造船铸炮,也不是一日两日办的成的事,候他几日倒也不妨。先饬沿海督抚提镇相机剿捕才是正理,不然国家设官分职,作甚用呢。” 那彦成道:“现在的疆臣,太也不知振作,没事的时候,纵情诗酒,笑傲湖山,自命为盛朝吏隐;地方稍有不靖,就这么张皇入告,只图脱卸自己干系,全不想朝廷派他来干什么呢。” 额侯道:“这倒不能怪他们,倘然申饬了,未免就要隐匿不报,倒要弄成大祸呢。” 仁宗点头。随即拟旨颁发,浙江巡抚阮元,提督苍保,定海镇总兵李长庚,广东总督长麟,巡抚孙玉庭,福建总督王德,金门镇总兵吴奇贵,叫他们相机剿捕。 议毕散朝,额侯回到家里,家人回:“前儿诳咱们宝石顶子的贼子,外面已经查着了。” 额侯忙问:“谁查的?贼子是谁?现在哪里?” 家人道:“贼子姓贾,名叫贾五,是京中著名巨骗,徒党众多,骗术奇幻。查虽查着,要捕获他,可再也不能呢。” 额侯道:“一个人有了这么才具,偏又不肯归正。 ”说着时,德楞泰来拜。接进闲谈,说起海盗蔡牵的事,德楞泰道:“这蔡牵是福建同安县人,为人很是奸滑,善捭阖纵横之术。自从安南驱逐了艇贼,歹人没处归束,都投奔了蔡牵,他的声势,顿时大张。于是,商船出洋的,都遭他劫掠。要免劫,出去时须缴税银四百两,回船时须缴八百两,才给与号旗,放行无碍。” 额侯道:“照这样子,造船铸炮的款子,就令商民报效,谅也没有不乐从的,何必定要等候仪邸病愈。” 德楞泰道:“皇上最爱百姓,怕不见得应允呢。” 额侯道:“仪邸的病,听说是目疾呢,好多日子了,如何还没有好?” 德楞泰笑道:“哪里真是目疾,怕是心疾呢。” 额侯爷道:“好端端的人,怎么患起心疾来?” 德楞泰回头瞧了瞧,见没有人,才悄悄道:“仪邸生性最爱的是钱,王府里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花的绸缎锦绣,世界上东西,没有一件不有。他老人家却还整日整夜的忧穷,一个儿兼了内务府户部崇文门税关好几个优差,心里头终还不足,这回听说是往南边去了,外面却一个人没有知道。” 额侯道:“奇了,到南边去干什么呢? ”德楞泰道:“无非瞧见盐院浓厚,想去捞几个钱罢了。” 额侯笑道:“这位王爷,真也太会想钱了。” 一时家人开饭。额侯就留德楞泰在家便饭。饭后又谈了一回别的事,方才辞去。 原来仪郡王名叫永璇,是高宗第八个皇子,为人和气,遇士谦恭,平日跟朝士们有说有笑,并不以王位自矜。只有一件毛病,贪财好货,银钱这东西,总是不嫌多的。这回听到两淮盐院出息不坏,就请了个病假,悄悄地到南边来。 这日行抵扬州,找个寺院住下,吩咐家人们不许传扬泄漏。 这所寺院,名叫天宁寺,是扬州第一所大寺院。住持僧慧宗,跟盐院他很要好。现在见来了一伙口操京腔的寓客,举止阔绰,行动豪华,询问从人,都说是某省道员人都陛见。瞧他那样子,又不像是道员身分。慧宗奔告盐院,盐院道:“别是京里头大员,奉旨查办什么事件么?” 慧宗道:“僧人也很疑虑,昨儿晌午时候,先进来是两个体面官家,说他们主子路上患了病,要几间洁净房舍养病,香金多少,倒也不计。我就把方丈后面的三间精舍,收拾了让给他。俄而行李送到,大箱小笼,足有三五十件。部署定当,那主人才坐着暖轿,带着十多个仆从,簇拥将来。僧人出去迎接,那人下轿,只点头微笑,并不跟我讲话。拜过佛,就向仆从道:‘带来的绣幢呢?拿来张挂了,就见两个仆人,擡出一只大紫檀匣,取出一副陀罗锦的绣幢来,幢上诸佛菩萨,绣的活的一般,那点缀的树石山水,都是绿松珊瑚珠宝镶嵌成功的,华丽精巧,不是内府皇宫,哪里做的到? 那人眼看仆人张挂好了,不交一言,就进房去了。今儿也没有出来过。” 盐院道:“你何不从他仆人那里探探口气呢?” 慧宗道:“也只好慢慢想法子,一时间怕不成功呢。” 盐院道:“以后有甚举动,费你神就告知我。” 慧宗道:“这不消大人吩咐。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 慧宗回到寺里,徒弟告诉他:“新来的大员,派遣仆从到古董铺看了许多古玩字画,本城古董铺得着消息,都派伙计前来兜生意呢。慧宗道:“成交了没有?” 徒弟道:“也有成交的,也有不成交的,这位大人,很肯出价,但只要东西好,价钱贵贱,倒不在乎呢。” 慧宗停了半晌,问道:“你们可晓得他的来历?” 徒弟道:“他说是进京的道台呢。” 慧宗道:“瞧他体统,哪里像是道台,怕是京里派出来的王公大臣呢,你们小心伺候着是了。” 众徒弟自然诺诺连声。 仪郡王在天宁寺连住了十多日,也不游玩,也不拜客,整日静坐一室,足不出户,只收买古董字画。扬州各铺的奇珍异玩,差不多被他搜罗了个尽,花的银子,真是上万盈千。合寺僧人跟那盐院,猜不透他是何路数,倒都上了心事。这日又有一家古董铺派伙计送一支白玉如意来。一时看对了,问他价值,这伙计索价一千四百两银子。仪王道:“东西真好,一千四百两也不贵。” 随令家人收了,一面亲自开箱付他银子。这伙计十分欢喜,收了银子出外,才出房门,就见一个家人招手儿,示意古董伙计跟着他到外面。问有什么话,家人道:“你做着好生意了,咱们主子诚实人,不解还价钱,你说多少就多少。 现在咱们讲一个拆法,你应给我多少?” 古董伙计道:“你要多少呢?” 家人道:“照你这笔买卖,折一个对扣,也不为过。 但是我素来心慈肠软,不肯过分于人,人家劳心劳力,也无非为将本求利,我要多扣了你,你虽然情愿,我心里头终是不过意。” 古董伙计听了,欢喜道:“你老人家能够体恤人家,谁还似你这么慈善呢?” 家人道:“现在我格外情让,只要得你六百两银子,对扣还不到,凭良心总再没有什么。” 古董伙计骇道:“我这一注买卖,通只赚不到二百两银子,你老人家倒要了我六百两,还说是心慈肠软,真是吃了人家心肝,还不知人家肉痛,你老人家也太狠了。” 家人听了,没好气道:“世界上也有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我为你花了本钱,才让你多赚几个钱,你拿八百两,我拿六百两,真是再公也没有的事。你非但不知感激,倒还说我心狠,既然叫我心狠,我就狠一狠,对折了罢,拿七百两银子来。” 两个人争论起来,争得几乎打架。众和尚都来劝解,人声嘈杂,闹得鼎沸一般。仪郡王在内听得,派人查问,把古董伙计跟那家人一同唤到里头。问明情由,仪王道:“我生平购物,从不许家丁需索陋规。” 立叫那伙计收了银子去,一面喝令把那家人捆起来鞭责,连抽数百皮鞭,打得个皮开内烂,众仆都替他求恩,才命放下,撵出去完事。 那家人身负重伤,不能走路,只得求向和尚,暂借一榻,调理伤痕。慧宗大喜,留他住下,待遇得非常周致,却乘机刺探他消息。那家人道:“实不相瞒,咱们老爷不是别人,就是当今皇上的哥哥仪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