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 第 79 页/共 207 页
沈金发道:“花了钱还这么偷偷摸摸,也算老子晦气。”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谢氏至此才知惠生果然把自己卖弄了,又见沈金发那么势焰,知道惠生定遭所逼,非出自愿,不觉把全股怨气尽发在沈金发身上。执定剪子,躲在房门后,屏息静气的等候,见黑憧憧一个人形儿进来,谢氏竭尽娇力,嗤的一剪子,正中在那人咽喉上。后边一个听见声响,飞步就走。谢氏还道是惠生,喊道:“你走哪里去?还不替我站住了。”
那人一直飞跑。谢氏心疑,忙点上灯,一照时,血泊里卧着一个人,不是别个,正是自己丈夫胡惠生。谢氏吓得全身乱颤,放声儿哭喊。邻舍闻声走集,见犯了人命,赶忙的到官报告。
原来,沈金发是大栅栏地方一个著名无赖。这日正与胡惠生索讨赌欠,无意中遇见了谢氏,沈金发馋涎欲滴不住口的称赞。惠生不合谦了一句道:“平平的很,倒蒙老哥金奖。”
金发跳起来道:“这雌儿是谁?你敢倒认识的么?”
惠生道:“就是贱内,如何不认识。”
金发呆了半晌,把惠生肩膀一拍道:“老弟,你有了这么标致老婆,还愁没钱使么?”
惠生红着脸道:“老哥笑语了,标致又不能卖钱,如何会……”
。”
沈金发不等他说完,就截住道:“怎么不能卖钱,你肯卖我就作成你。
”惠生未及答话,金发道:“欠我的钱不要你还,另给你大钱二吊,只要今晚让我宿一宵,总没什么不上算了。”
说毕,给与惠生二吊青钱。惠生不肯接受,金发怒道:“你不接我的钱,明就是瞧不起我。”
惠生道:“我原没有什么不愿意,但是我们那一个是块爆炭,轻易不很好讲话,受了钱也不肯,叫我也难。”
金发道:“那也不要紧,咱们弟兄什么不可通融,家去商量商量,肯了最好,不肯,难道我真要你还钱么?做哥哥穷虽穷,这几个钱却还不在心上。”
惠生当是真话,接了钱欣然回家,才待开口,就被谢氏一顿排喧,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次日遇见金发,告诉他为难情形,金发道:“那可不能,你昨儿怎么受我钱呢。”
惠生道:“这钱是哥哥自己赏我的。”
金发道:“我为甚赏你,我赏你是要你办事呢。你到外面打听打听,施赈贫贱,可也是我沈金发做的事?”
惠生道:“待赢了还你如何?”
金发道:“那也不能。嫌钱少,加你几个倒可以,事情定要办到手。”
说着又取两吊钱给惠生,道:“赶紧办去,不成功不要见我。老子今晚到你家里宿呢。”
合该有事,黑暗里进来,惠生走在金发前头,做了替死鬼,被谢氏一剪刀刺死。
当下众邻舍报告到官,宛平县知县不敢怠慢,霹雳火箭派遣差役把谢氏捉拿到案。谢氏哭诉情由,陈明误杀。宛平县又把沈金发拿到,当堂质审。沈金发道:“小的与胡惠生要好朋友,日间玩话,果然讲过,晚上却没有去。”
再三盘驳,矢口不移。衙中差役,又都替他称说,于是当堂释去。只把谢氏严刑拷问,判成因奸谋杀的罪名,定于秋后处决,案俟奸夫获到另结。一角文书,申详到府,府尹具本请旨。这种照例事情,历朝圣人,批下来多不过是“照所请,钦此。”
五个字。不意,仁宗竟然翻出新奇花样来,瞧了奏本,就降旨召刑部尚书侍郎大理寺卿到内廷问话。众官见召,骇汗奔走的趋入朝去。欲知仁宗帝如何翻案,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衔恩命勋臣充蝶使 怜才士县令作冰人
话说仁宗召到刑部大理寺各官,就把府尹的奏本,交给他们瞧看,问道:“你们瞧此案办理得如何?”
众人回奏:“奸虽无凭,杀实有据,置之极典,办理似尚妥洽。”
仁宗道:“依你们说来,好人果然做不得了?”
众人愕然,请故。仁宗道:“胡谢氏是烈妇呢,如何可以加刑?沈金发要强奸,胡惠生才卖奸,沈不行强,胡也不会卖奸,胡不卖奸,谢氏也不会杀人。
谢氏原是要杀沈金发,不是要杀胡惠生。胡惠生的死,虽是谢氏杀掉他,其实是沈金发杀掉的。现在不办沈金发,倒办谢氏,谁还愿做好人呢?再者,好夫的主名不曾得,倒先把人家置了重典,也不能够风示天下呢。依朕主见,很该把沈金发严严的办一下,把胡谢氏大大的旌一番,死的冤也伸了,生的气也出了,恶人的罪也伏了,好人的德也彰了。你们看,是怎样?”
这一篇石破天惊的议论,吓得各官骇汗伏地,除了叩头再没有别的举动。仁宗亲提御笔下一道旨意,把此案翻了转来,府尹县令大受申饬,京城内外,谁不称颂圣明!
仁宗勤求民膜,体察人情,所办各政,诸如此类,也难尽述。照这么的行事,这么的存心,早宜身致太平,怎么白莲教倒一天一天盛起来呢?推究原因,大半为统兵将帅不得力的缘故。不信就把嘉庆四年八月以后情形,合了八月以前情形,参观比视。官兵一样是官兵,教众一样是教众,不过八月以前的经略大臣是勒保,八月以后的经略大臣是额勒登保,才换了一个经略,勇怯强弱,竟就这么天差地远。然而,剿抚兼施,攻堵互用,劳心尽力,究也忙乱了三四年,才办到个一时安静。
彼时额侯营中,多亏了二杨之力。奇功导绩,杨芳比了杨遇春,还要利害。石荀河一役,七骑扫荡七千军,五箭射死五百人,都是杨芳一人之力。白莲教肃清之后,大裁乡勇,宁陕乡兵齐声哗变,星星之火,又几燎原。几位官高禄厚的什么总督钦差,都吓得什么相似。究竟还是杨芳出奇制胜的办伏贴了,这都是后话。却说当日额勒登保戡定教众,功劳伟大,特师回京。仁宗特派大臣出城迎接。额侯见过钦使,问了几件朝中近事。钦使道:“侯爷鞍马劳顿,谅总要歇息一二日,再陛见了?”
额侯道:“皇上深念军务,兄弟主见,且不回家,先到朝房请旨,俟陛见后,再回私第。”
钦使道:“皇上怕候爷路途辛苦,请先回家歇息呢。”
额侯笑道:“咱们当军务的人,什么事没有经历过,行几百里路,哪里就这么娇嫩了。”
钦使道:“侯爷国而忘家,自然忘记辛苦。”
额侯安顿下兵马,就同钦差入朝陛见。仁宗临御中和殿,特旨赐坐,问了好些话儿,都是清乡恤民等善后事情。仁宗大喜,当下赐了额侯一颗红宝石顶子。
额侯谢恩回家,骨肉团聚,说不尽的天伦乐趣。次日亲戚朋友都来探门,额侯笑向亲友道:“出兵六年,靠着朝廷的福,刀枪队里矢石丛中,出入一百多回,微伤都没有受着,今儿聚首,依旧是个完全人儿。”
正说着话,忽报圣旨下,慌忙开中门迎接。钦差不是别个,是干清宫掌院太监吴惠。额侯知道吴惠是仁宗宠臣,轻易不很差出来的。只见吴太监面南而立,宣旨道:“奉上谕:额勒登保着为军机大臣兼议论大臣,钦此。”
宣过旨,然后与额侯相见,讲了几句应酬话,方才辞去。众亲友齐声称贺,次日亲友们纷纷送礼,有送酒席的,也有送戏的,热闹得要不的。额侯得意非凡,对着宾客称述川陕战绩。额侯道:“兄弟行军半世,得力处全在小心两个字,每回开战,不求必胜,只求不败,整队出发,从不许稍有参差。所以仓卒遇敌,后队没有齐,就可叫前锋突击,总不使敌军有排阵的工夫。倘然到了深箐幽谷地方,限于地势不能布阵,就分队叠入,层层接应,遇了高山峻陵,就前后布置,分路旁攻。扎下了营寨,就分遣探马,四出哨探,以防不测。不比参赞德公,恃着才高气勇,电举飙发,常常的行险计。”
众人听了,齐声称颂。额侯道:“额某原是东三省一个武夫,不意天恩高厚,竟派为军机大臣。本朝军机大臣就是宰相,出为经略,人作军机,本朝倒也不多呢。”
一客道:“就有也都是文职兼武的。”
额侯正讲的得意,门上飞报圣旨下。额侯忙撒去筵席,迎接钦使。那钦使也不曾齐诏负敕,立在上面宣旨道:“奉上谕,有人参汝侵冒军饷,浮开保举,姑念川陵湖北著有微劳,恩免深究,前赐之宝石顶,着即收还,即缴来使带回。钦此。”
宣过旨,茶也不喝,追取了宝石顶,跨马飞驰而去。
额侯送过钦使,进来满脸的不高兴。众亲友都把好言慰劝,额侯心终不快,饬家人到衙门请了病假,次日也不上朝,也不与家人们讲话,独个儿在书房里闷坐。忽报皇上差吴太监来探病,一会子又派太医院来诊治,又特地颁赐人参四两,赐药赐医,恩遇很是优渥。额侯原没什么病,见仁宗这么相待,躲了三五天,也就消假入朝了。见面之后,仁宗见他戴着红珊瑚顶子,随道:“你也太做人家了,前日赐你的宝石顶子,为什么不戴?”
额侯当是玩话,叩头道:“臣不肖,辜负天恩。既蒙追回,哪里还敢私戴?”
仁宗诧道:“朕没有降过旨意,谁敢追回你呢?”
额侯把那日追回宝石顶情形,详细奏明。仁宗骇道:“辇毂之下,竟敢假传廷旨,玩弄大臣,棍徒的胆子倒也不校步军统领衙门,也太不成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