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秘史 - 第 16 页/共 18 页

第二九三回 慕容盛复登燕位 己亥三年正月,燕王宝被尚书汗谋弑,太子慕容盛与张真等,谋复诛汗,龙城遂平。群臣复请太子慕容盛登基,国号大燕,改元建元元年。慕容盛既即皇帝位,次日大排宴,宴群臣于新昌殿,燕王盛谓诸文武曰:“今日宴乐,诸卿各言其志,朕自览之。”斯时,盛初即大位,以威严骄下,暴戾少亲,多所猜忌,刑必就戮,文武莫有敢对者。兵部尚书丁信,年方十五岁,趋步进言曰:“在上不骄,高而不危,臣之愿也。”燕王盛知其讽己,乃笑曰:“丁尚书年少,安得长者之言乎?”  于是文武各为乐饮,至晚罢散。  十一月,魏王珪领军进九门。时天行大疫,三军人马并牛羊等死者十之五六。群臣咸思北还,因上言曰:“今天行时气,大疫流行,军民百姓死者将半,天时如此不利,不如退避其气。  不然,军民尽死,得地者闲!“魏王珪曰:”斯固天命,将若之何?四海之人,皆可与为国,在吾所以抚之耳!何患乎无人也?“因此群臣不复再言,遂引军入邺城,闻百姓有老病不能自存者,诏令郡县赈恤之。  魏王珪既入邺城,自与文武遍览宫殿,遂有定都其地之志,乃置行台,领众还来中山。中山之守戍兵,俱各溃散。魏王乃令众遂入中山城。珪谓诸将曰:“今幸祖宗之灵,天地之佑,诸将之勇,文武之能,尽得燕之土地,朕欲与卿等北还,而恐山东有变。”群臣答曰:“陛下可调将守之,万无一失。”魏王珪从之,乃于中山置行台,诏封东平公拓跋仪为卫王,总兵五万镇守中山。又诏使洛阳公遵总兵四万,镇渤海之合口。是月辛酉日,魏王珪车驾与众振旅还京,回至旧都。下诏有司,定议国号。群臣上曰:“昔周秦以前,帝王居所生之土,及王天下,即承为号。今国家启基云代,应宜以代为号。”魏王珪曰:“昔朕远祖,总驭幽都,控制通国,虽践王位,未定九州。  逮及朕躬,扫平中土,凶逆荡除,遐迩率服,仍宜先号为魏,不必再更。“于是复号为魏,群臣皆贺。次日率众还都平城。  魏王诏令即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正封畿,制郊甸,遣使循行郡国,举奏守宰,不法者魏王珪亲览察黜陟之。  十一月,魏王珪始登皇帝大位,改元为天兴元年。诏邓彦海典官制,立爵品,定律令,协音乐;诏仪曹郎中董谧撰郊庙、社稷、朝觐、飨宴之仪;诏三公郎中王德定律令,申科禁;诏太史令晁崇造浑仪,考天象;使吏部尚书崔宏总裁之。因是命朝野之人,皆要束发加帽,逆者罪焉。  二月,高车聚三十余部落谋叛。魏王珪闻知,遣张兖以兵五万北巡,命诸将三道袭高车。高车兵少,畏战自溃,因此大破高车三十余部,获七万多口,马三千余万匹。卫王拓跋仪别将三万骑,追至绝漠千余里,又破其七部,诸部大震,各散,于是收兵还讫。  却说南凉王秃发乌孤集百僚,谓之曰:“陇右、河西,本数郡之地,遭乱分裂至十余国。今欲取吕氏、乞伏、段氏,孰强?吾今欲取之,三者何先?”杨统曰:“乞伏本吾部落,终当服从。段氏书生,无能为患,且结好于我,攻之不义。吕光衰耄,嗣子微弱,纂、弘虽有才而内相猜忌,若使浩亹、廉川乘虚迭出,彼必疲于奔命,不过三年,兵劳民困,则姑臧可图也。姑臧举,则二寇不待攻而服矣。”乌孤曰:“善!”遂从之。  初,秦王苻登之弟广,率众依南燕王慕容德。德受之,令其屯于乞活堡。至后燕势衰弱,乃自称秦王。时滑台孤弱,土无十城,众不过万,附德者多去附广。德大怒,乃留鲁王慕容和守其城,自率众五万去讨广。广无备,被德入堡,执广斩之。  慕容和长史李辩见德去了,乃集党杀和,以滑台降于魏。魏王珪使行台尚书和跋率轻骑五千,自邺赴滑台。其城空虚,入城中,悉收德宫人府库财宝。当时陈、颍之人,多附于魏。  燕将军慕容云闻知有变,率众斩辨,众将士出迎德。德大惊,欲还攻滑台。韩范谏曰:“向也,魏为客,吾为主;今乃我为客,魏为主,人心危惧,不可以复战。不如先据一方,自立基本,乃图进取可也。”张华曰:“先取彭城为居。”潘聪曰:“彭城土旷人稀,平夷无险,且晋之旧镇,未易可龋又密迩江淮,夏秋多水,乘舟而战者吴之所长,我之所短也。青州沃野二千里,精兵十余万,左有负海之饶,右有山河之固。  广固城,曹嶷所筑,地形险峻,三齐英杰思得明主,以立功于世久矣。晋刺史辟闾浑昔为燕臣,今宜遣辨士往说,而以大兵继其后;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既得其地,然后闭关养锐,伺隙而动,此乃是陛下之关中河内也。“德从之,于是德乃引师而南,兖州、北鄙诸郡县皆降,德选守宰以抚之。禁军士毋得掳掠财物,百姓大悦。   第二九四回 慕容德谋都广固   南燕王慕容德至兖州,正与诸将士议国事,忽然后燕王慕容盛遣使至,南燕王其侍郎张华曰:“天下非一人天下,有德者居之焉!陛下仁德日新,何用退让?”于是南燕王德大悦。次日,引师南迁,北鄙诸郡悉来归附。因是德僭即皇帝大位,改元为建平元年。  次日宴会群臣,南燕王德酣饮,笑谓群臣曰:“朕虽寡德,恭己南面而朝诸侯,可方自古何等王也?”青州刺史鞠仲曰:“陛下中兴之君,少康、光武之俦也。”南燕王德大悦,命左右赐鞠仲帛千匹。鞠仲辞曰:“陛下登御之始,营建多般,留赏诸工,请存储库,臣不敢领。”燕王德曰:“卿知调朕,朕不知调卿乎!何故推辞!”韩范进曰:“臣闻天子无戏言,忠臣无敢妄对!今日之论,上下相欺,可谓君臣俱失也!”燕王德大悦,又赐韩范绢五十匹,因此忠言竞进,朝多直土矣。  旦日,燕王德与群臣出狩,幸齐城,登茔邱,望见一冢,因之问曰:“甚人之冢?”群臣答曰:“臣等不知,可问百姓。”德命左右去唤,百姓不敢入,使青州秀才晏谟入,燕王德问:“甚人之冢?”谟对曰:“乃大夫晏婴之冢!”燕王德顾谓近臣曰:“礼,大夫不逼城葬,平仲古之贤人,达礼者也,而生居近市,死葬近城,岂有意乎?”晏谟对曰:“孔子称臣先人贤则贤矣。平仲岂不知高其梁,丰其礼,盖政在家门,故俭以矫世,存居湫隘,卒岂择地而葬乎?所以不远城者,犹冀悟平生意也。”燕王德大悦,遂问谟以齐之山川丘陵、贤哲旧事。  谟历对详辨,画地成图呈上。燕王德深嘉之,拜晏谟为尚书郎。  燕王德因飨晏,乘高远瞩,请祭平仲。顾谓尚书曾邃曰:“齐鲁固多君子,当晋全盛之时,接慎、巴生、淳于、邹田之徒,荫修檐,临清沼,驰朱轮,佩长剑,恣飞马之雄辞,奋谈天之逸辨,指挥则红紫成章,俯仰则丘陵成韵。至于今日,荒草颓坟,气消烟灭,永言千载,能不依然?”邃答曰:“武王封比干之墓,汉祖祭信陵之坟,皆留心贤哲,每怀往事。陛下超出二主,泽及九泉,若使彼如有知,宁不衔荷?”于是德大悦,罢饮而驰还之。  南燕王德在兖州,遣使说幽刺史辟闾浑来降,而闾浑不从,使人回报浑不降。德命北地王慕容钟引步骑三千攻之。德自以兵进据琅玡,徐、兖之民,归附者十余万。渤海太守孚,燕之旧臣也,闻德至,出降。德大喜曰:“孤得青州不为喜,喜得卿耳!”遂委以机密。浑守广固,其下多出降,浑惧奔魏,德以兵追斩之。浑子道、秀自诣德,请与父俱死。德曰:“父虽不忠,而子能孝,特赦之!”浑参军张英为浑作檄,辞多不逊,德执而让之,英神色自若。徐曰:“浑之有臣,犹韩信之有蒯通,通遇汉王而生,臣遇陛下而死,比之古人,窃为不幸耳!”  德怒杀之,遂定都于广固。  九月,燕辽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威行境内。盛疑之,累欲不赴。朗亦以家在龙城,未敢显叛。阴使人召魏兵,许以郡降,事觉,盛令兵五百灭朗族,使将军李旱讨之。旱既行,盛计使人急召还,数日而复遣之。郎闻其家被诛,拥三千余户,以自固拒旱。及闻早还,谓盛有内变,不复设备。留其子守令支,自以数十骑迎魏师于北平。旱知,密以兵夜行晓伏,阴袭克令支,使人守之。自以兵追朗斩之,辽西遂平。  十月,会稽王世子元显性苛刻,生杀任意,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置京师,以充兵役,东土嚣然。孙恩因民心骚动,自海岛聚民二万来攻会稽。会稽内史王凝之,世奉天师道,不出兵,亦不设备,官属请讨之,凝之曰:“我已请天师借鬼兵守诸要津,诸君不足虑也!”恩兵至,凝之无备,被恩遂陷会稽,杀凝之。于是八郡之人,一齐起兵,杀长史以应恩。旬日众至十万。时三吴承平日久,民不习战,郡县皆望风奔溃。恩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号其党曰“长生人”。驱诸县令以食其妻子,不食则肢解之,所过焚掠,削木堙井。   第二九五回 孙恩聚众寇江南   话说琅玡人孙恩,字灵秀,世奉“五斗米道”。恩叔父孙泰,师事钱塘杜子恭,而子恭有秘术。有人以舟装载瓜游江湖卖,子恭问其人买瓜,就向瓜主借刀剖瓜。瓜主欲等取刀,子恭曰:“汝只管归去,当即送还耳。”瓜主始摇舟而别。行至嘉兴,忽有一尾大鱼跃入舟中。瓜主破鱼,见子恭所借之刀,在鱼腹中,其瓜主以子恭为神,往往如此。后子恭死,孙恩传得其术,然狡猾有小才,诳诱百姓。愚者敬之为神,皆竭其财产,进子女以祈福庆。会稽王道子闻知泰有异术,煽惑民心,恐其为乱,将泰诛之。孙恩逃出海滨,海滨之人,素闻孙泰之名,及恩至,众问之。孙恩以言惑众,谓其叔父孙泰蝉蜕登仙。  众人信之,咸以财帛资给孙恩,财因是聚。恩招集亡命,志欲复仇,迨明年,众数十万,由此朝野骚动,士民震恐。  卢循谓恩曰:“今八郡军民响应者,谓将军能除君侧之恶,以解百姓之忧,故来归也。火速入朝上奏,数会稽王道子及其子元显之罪,请上诛之,则江南士民,尽命来归。”孙恩从之。  安帝即位以来,内外乖异,石头城以南,皆荆州所据,以西皆豫州所专,京口及江北,皆刘牢之及广陵相高雅所致,朝政所行,惟三吴而矣。今闻孙恩作乱入都,皆为恩有,畿内郡县,处处盗贼蜂起,建康士民,居而震恐。   第二九六回 刘裕落魄遇圣僧   却说宋高祖武皇帝,讳裕,字德舆,小名寄奴,乃彭城县绥舆里人。姓刘,是楚元王交二十一世孙也。彭城原是楚都,故留裔家焉。晋氏东迁徙讫,刘氏移居晋陵丹徒之京口里。裕夜生之时,神光照室,犹如白昼。及长,雄杰有大度,身长七尺六寸,风骨奇伟,仅识文字,不事廉隅小节,奉继母以孝闻。  常卖履为业,好樗蒱,为乡闾所贱。独琅玡王谧见其奇伟,深相敬耳。是时裕已二十余岁,忽一日卖履,积有五日之粮,遂懒卖履,遂游京口之竹林寺闲耍,偶因卧于讲堂之前。  却说竹林寺众僧会讲佛法,忽见讲堂毫光灿烂,僧人大惊,疑是火发,即忙呼集众僧,令去救火。此时众僧一发向前,来至讲堂救火,并不见火,只见刘裕在讲堂前卧下,上有五色龙光,火焰罩身。当时众僧叫醒刘裕,具说与知而贺曰:“小僧尝闻龙穿七窍,真命天子;蛇穿五孔,五霸诸侯,今金龙护子之体,子非诸侯,必帝王也!”裕闻言甚喜,乃谢曰:“上人无妄言,吾行止之时,尝见二小龙附翼,或樵渔山泽,亦曾同侣,何足为奇?山野庸夫,亦不敢望,禅师何过赞也?”言讫,众僧请裕饮茶,茶罢,裕遂辞僧回家。  至次日,灶下无柴,裕乃取斧担,往新洲上去伐获。却说新洲土神,见刘寄奴落魄,宋祚当兴,乃化长蛇拦路,与之射伤,复变小童,传授金疮之药,乃稽其王者之兴。裕来至洲上,忽见大蛇长有数丈,在渚蟠屈。裕惊骇,以箭射之,蛇被箭伤,而遁入获中。裕被吓亦归。至明日无柴,只得复往新洲去伐荻柴。及至洲上,忽闻荻中有杵臼之声,疑往观之,却见童子数人,皆青衣立于荻中捣药,裕怪问其故,童子答曰:“我王为刘寄奴所伤,在此合散敷之。”裕惊,佯挑曰:“汝王何不杀之?”童子应曰:“寄奴乃王者,不死不可杀也。”裕笑叱之。  童子皆散,忽然不见。裕乃收其药,认识之。返回家数日,将药往下邳去卖。  却说黄龙长老知天下之真主在于刘裕,是以化为沙门,在道俟裕,指与功名。  当裕卖履归来,遇见沙门,沙门谓裕曰:“江表当乱,安之者其在君乎?君何行此?”裕曰:“禅师之言,正合吾意。  奈吾身有贱疾,不敢投伍。“沙门又问曰:”君有何疾?吾教汝医!“裕曰:”我少年有手疮,积年不愈,因是无力。“沙门曰:”吾有黄药,与君可将敷之,必然得好也。“言讫,将药授裕,裕接了,沙门忽然不见。裕思半晌,疑必神助,乃拜谢天地回家。将沙门黄散敷之,一敷就愈,其手力更大,堪举千斤,因是将其余黄散及童子所遗之药宝藏之,后每遇金疮,敷之无有不愈。裕既得沙门之语,常怀在心。  晋隆安三年十一月,孙恩聚众据会稽作乱,劫掠郡县,有会稽附郡太守王德即忙写表,使人入朝奏知,求兵征讨,使人领命去了。  却说晋驳凵璩惶镁槐奕孪欤晃奈淞桨嗥搿?BR  只见文武百官,齐立丹墀,前八拜后八拜,中又八拜,三八二十四拜,扬尘舞蹈,山呼万岁。君臣礼毕,晋帝在座上言曰:“卿各平身,有事出奏,无事退班。”于是群臣起立两边,忽黄门官引会稽使人直至金銮拜舞已毕,呈上表章。晋皇披表读讫大惊,谓使人曰:“汝宜星夜奔郡,令太守点兵,紧守城池,朕即发兵来应。”使人领命,拜辞出朝,即归去了。当时帝问群臣曰:“今奸贼作乱,谁敢与吾兴兵?”言未毕,群臣奏曰:“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此二人智足多谋,陛下不如遣其前去征讨,必然收服。”帝闻奏,即宜谢琰、刘牢之二人至,谓曰:“会稽妖贼孙恩作乱,遣卿等前去收服,卿宜领兵。  竭力得胜回朝,封赏不轻。“二人闻命即时谢恩,出朝领兵。  放下珠帘,众文武各退班去了。  却说谢琰、刘牢之二人领兵十万欲行,缺少一个参军官,心下正自纳闷,忽部下军人出说曰:“吾乡中有一心腹之人,乃是楚元王交二十一世孙也,姓刘名裕,小字寄奴,原居京口。  此人幼读兵书,长习武艺,有万夫不挡之勇。身长七尺,细眼长髯,胆量过人,机谋出众。笑齐桓、晋文无匡霸之才,论管仲、乐毅少纵横之策,治兵仿佛孙、吴,运筹平欺洛、灌。若将军这里少参军官,何不礼请他来,必然平服妖贼。“  牢之闻之大喜,就令军人以礼去请。军人得令,连夜上马来到京口,即见刘裕,俱道:“妖贼孙恩作反,朝廷差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领兵前去征讨,二人令我前来,礼请足下为参军,一同去征。文书紧急,火速要行。”裕闻大喜,即时收拾行李,跟同军人上道,来至营前,忙引入军中,拜见刘牢之。牢之见裕身长七尺,相貌魁伟,面如碧玉,五绺长须垂于腹下。牢之心中大喜,即便优礼相待,与之谈论,应答如流,即拜为参军,裕亦喜之不胜。于是牢之传令三军,望会稽进发,不日来到会稽城东五十里,下住营寨。   第二九七回 刘裕十骑破孙恩   话说谢琰、刘牢之二人升帐,谓参军刘裕曰:“汝可带十个精壮军人,去观贼虚实如何,回来报知,吾好引兵后进。”  裕得令,引十人前行。行至二十余里,却遇孙恩引贼众五千余人,正来与牢之对阵,见了裕等十人,指挥擒捉。裕无奈,只得向十人曰:“今日我等退走,必然被擒,若拼死往斗,或可杀贼,正好立功,各宜竭力。”言讫,各自奋勇杀进,正遇孙恩,遂与交战,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战有三十余合,后贼众拥来,裕料众不敌,且战且走。贼众追来,十人皆死。裕犹独力拒恩,裕偶失足,坠于岸,贼众临岸欲下,被裕奋勇长刀乱砍,杀贼数人,贼众少却,裕乃得登岸,贼惊溃走。裕乃大呼逐之,贼众皆走,裕所杀伤者甚众。  却说刘牢之子刘敬宣,因见他父派裕引十人去探贼,久不见裕等回营,逆料裕等必为贼兵所困,乃禀明牢之,牢之命敬宣引兵前去探访。敬宣得令,领了大队人马前来寻裕,行至平山阳,望见贼众蜂拥乱窜,裕乃一人,经电迅雷前往追杀。敬宣与众军看见,无不惊骇叹息。敬宣遂挥军助击,大破之,斩获千余人,追下五十余里,敬宣方才鸣金收军,与裕一同回营。  参见牢之,敬宣备述其故。牢之曰:“公子神威,自古罕有,不惟破贼,吾一军皆生色矣!”遂重赏刘裕,犒劳三军,引兵进屯会稽。  初,孙恩闻八郡响应,谓其属曰:“天下无复事矣!当与诸君朝服至建康。”既而闻牢之引兵济江,今与裕战不利,乃驱其众复逃入海岛去了。  却说荆州刺史殷仲堪,乃陈郡人,能清言,善属文。父病经年,仲堪衣不解带,执药挥泪,遂眇一目,旌表以孝,因是孝武帝召为太子中庶子,因问仲堪之目曰:“卿患此者为谁?”  仲堪流涕而起曰:“臣进退维谷,甚为感愧。”帝谓仲堪曰:“勿以己才,而笑不才。”帝甚敬之。仲堪一日出游江滨,忽见水上流一棺至,仲堪以为无主,命家人赴水收而取之而归。  有日闻门前之沟,直起为岸,至夕有人来谒仲堪,自称曰:“吾乃徐伯玄,向者感君之恩惠,无以报德也。”仲堪亦以礼待之。因问曰:“仲堪门前之沟,又无大水流砂,自然填成为岸,君乃高土,必知其何祥也?”伯玄对曰:“水中有岸,其名为洲,君将为州官耳!”言终,其岸复没,伯玄亦忽不见,仲堪心甚疑之。次日设朝,群臣保奏,孝武帝除殷仲堪为荆州刺史,命其去镇江陵。仲堪谢恩受职,辞帝赴任。孝武帝谓曰:“卿去有日,令人酸然,常谓汝为廊庙之宝,而忽为荆楚之珍,良以慨恨,使朕忧深!”仲堪曰:“臣虽任外,无苟取民间一毫;以负陛下殊遇之恩,伏望陛下善保龙体,以重天下之望,毋劳怀臣之深。”仲堪为孝武帝所重,为此堪亦尽忠臣之心。  既至荆州,荆州连年水旱,百姓饥馑,仲堪食常五碗,盘无余肴,每食粒落席间,辄拾而啖之。虽欲惜物,亦缘其性直素,常语子弟曰:“人见我受任方州,谓我豁平昔时意,今吾处之不易。贫者士之常,焉得登仕,而损其本,彼其存之矣!”  是时殷仲堪与桓玄不睦,恐桓玄起兵跋扈来攻,意欲先以兵去击。当有部将纪绅上言曰:“不可!桓玄乃当世之英雄也。  兼有襄阳之地,君与彼战,必不易图也。  赞星夜归见仲堪,说知允亲之事,堪乃大喜道曰:“吾荆州无忧患矣。”  却说南郡公桓玄,先计使人入朝,求为广州刺史,晋安帝从之。因是起兵谋叛,欲取荆州为家,遣奸细人前去探访虚实。  闻知殷仲堪求亲于江州杨佺期为援,使人即回,将此报知。桓玄听讫大怒,即时点起军马五万,欲先取荆州,惧其有备,乃引兵杀奔江州,先攻佺期。杨佺期未知其来,慌忙引兵出城,两下排阵。阵完,杨佺期乃出阵前言曰:“吾与公素无仇隙,何故起兵侵界?”玄高叫骂曰:“尔与殷仲堪结亲树党,其意共欲图我,故我先来图尔。”言讫,便骤马挺枪,向期直刺,期亦舞刀出迎,二人战了三十余合,佺期气力不多,被玄便刺于马下。  玄杀败余兵,收军入城,出榜安民讫,安排牛酒,赏劳三军。乃下令曰:“今江州虽破,还有荆州殷仲堪在,若使他得知,必引兵来攻我,百姓必危矣!不如乘其无备,来日便可先以兵攻之。诸将不许入舍,持三日粮去,直杀入城。”诸将曰:“诺!”于是次日引兵一万,星夜杀奔荆州而来。  却说殷仲堪果然无备,被桓玄挥兵杀入城去。仲堪正坐府堂,闻左右说玄兵入城,遂吃惊不校即时部下兵将,持刀杀出,正相遇着,与玄将冯该交战,不上五合,仲堪败阵而走。  桓玄挥兵进衙,杀其家属,复出府堂,出榜安民,排宴犒赏诸将。玄克荆州,差其偏将该以兵追数日,生执仲堪杀之。玄既杀仲堪,遣入朝上表,求领荆、江二州牧。使人得命带表即行,行数日来到朝廷。至次日具公服,在待漏院伺候。忽听得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晋帝设朝,使人乃直至丹墀,呈上表章。  帝披览讫,颜色不悦,即以玄表示与群臣,群臣奏曰:“桓玄跋扈,不可违其请也。”于是帝降诏,命玄为荆州、江州二牧。使人得领诏旨,即还去了。珠帘放下,文武退班。却说使人回见桓玄,具说朝廷诏旨,命领荆、江二州牧之事。玄乃大喜,重赏使人,不在话下。  初,杨佺期与殷仲堪结为婚姻,遗书与仲堪共图桓玄。堪多疑少决,苦禁止之,参军罗企生谓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无断,必及难也。吾蒙知遇,义不可以去,必将死之。”是岁荆州大水,仲堪竭仓廪以赈饥民,玄欲乘其虚而伐之,乃发兵西上,仲堪部下将士皆出降玄,仲堪大惧,急引心腹数十人走出,被玄所执斩之。仲堪奉天师道,祈请鬼神,不吝财物,而啬于周济,好为小惠以悦人,病者自为诊脉分药,用计倚仗颊密,而短于鉴略,故至于败。  仲堪之走,文武无送者也,惟罗企生从之,路经家门,弟遵生曰:“今作如此分离,何可不一执手?”企生旋马授手,遵生牵下之曰:“家有老母,去将何之?”企生挥泪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养,不失孝道,一门之中,有忠与孝,亦复何恨?”遵生抱之愈急,遂不得去。及玄至荆州,士人无不诣玄者,企生独不往而管理仲堪葬事。玄使人谓企生曰:“若谢我,当释汝!”企生曰:“吾为荆州败不能救,尚何谢焉?”玄乃收之,复问:“欲何言?”企生曰:“从公乞一弟,以奉老母。”玄乃杀企生,而赦其弟。   第二九八回 凉王卒诫诸子和   却说凉王吕光疾甚,立太子吕绍为天王,自号太皇,以太原公吕纂为太尉,当山公吕弘为司徒。光谓太子绍曰:“今三邻构隙,吾殁之后,使纂统六军,弘管朝政。汝恭己无为,委重二兄,庶几可济。若两相猜忌,则萧墙之变至矣。”又谓纂、弘曰:“永业才非拨乱,直以立嫡有常,偎居元首。汝兄弟辑睦,则名流万世,若内自相图,则祸不旋踵。”弘、纂泣曰:“儿不敢反!”  光卒,绍秘不发丧,纂排闼入哭,尽哀而出。绍惧,以位让之。纂不许,曰:“陛下自宜保重。”光弟子吕超见吕弘恶狠,谓绍曰:“纂为将积年,威震内外,临丧不哀,步高视远,必有异志,宜早除之。”绍曰:“先帝言犹在耳,奈何违之?  纵使图我,我视死如归,终不忍有此意也!“  弘闻知,谓纂曰:“主上暗弱,未堪多难,况宜为社稷计,不可拘小节也。”弘、纂于是夜率壮士一千,攻广夏门。左将军齐从抽剑直前,砍纂中额,左右擒之。纂曰:“义士也!勿杀!”吕超闻变,急率卒二千赴难,众素惮纂威,不战自溃。  纂自入升殿,吕绍遂自杀。吕超见众散,逃奔广武。纂以弘兵强,以位让之,弘不受,纂乃即天王位。以弘为大都督、录尚书事。纂叔父吕方,乃吕超之父,镇广武。纂遣使谓曰:“吕超实忠臣,义勇可嘉,但不识权变之宜,方赖其用,可以此意谕之。”超遂上疏陈谢,纂乃复其爵位,相待如初。后凉王绍既自杀,因此吕纂遂自立为后凉王,后又自立为天王,国号大凉,改元咸德元年。  却说当山公吕弘,吕光之季子,与吕纂杀绍自立,恐己不为所容,乃起兵东苑,来攻吕纂。纂遣将军权德率兵出讨,德与吕弘交战,未上十合,弘众溃散,弘乃单骑奔外。  时弘走见叔父吕方,方见之大哭曰:“天下甚宽,何为至此?”遂执吕弘送与吕纂,纂使力士拉杀之。  却说吕超不奉朝命,引兵五万,欲伐鲜卑思盘。思盘闻知大惊,与诸将商议,诸将曰:“主公与后凉王自来无仇,必然是吕超擅自起兵。可使人星夜去见新王吕纂,愿称藩臣,以障凉国。被必抽回其兵,可保吾境无患矣。”思盘曰:“卿言有理。”因是使人持书入姑臧,呈与凉王吕纂。纂览毕,始知吕超擅伐鲜卑,乃谓使人曰:“吾还报与汝主知道,吾与汝国乃唇齿之邦,必无相攻之理。吕超起兵,朕实不知。朕即使人抽回其兵,从今和好如初,不须忧疑。汝急回白汝主,吾旦日请与超会面讲和,宜速来之。”使人得其意语,即归去讫。  凉王即使人往边,召吕超还朝,问曰:“鲜卑思盘与吾国无仇,如何擅伐,不待朕知?不看昔日功劳及先王之面,今朝必然斩你。从今以后,休得如此。”超惧,谢罪而出,来见兄右将军吕隆,隆曰:“吕纂谋逆,弑君自立,吾甚不平,无人帮附,待弟回来计议。今弟既回,必须杀此跋扈。”超曰:“来日吾即辞纂还广武城起兵来,汝可以兵内应,诛此不义。”  隆曰:“汝去再来难定,吾闻吕纂旦日使人请鲜卑主思盘宴,必然大会群臣与弟。待其宴会时,吾自劝纂饮醉,弟可藏刀,侍于左右,将纂刺死,其余文武不敢逆耳。”超然之。  次日,吕纂果排宴大会群臣于内殿。纂日与超对饮,饮得大醉。吕隆又来劝酒,纂又饮,因此昏醉。被超利刃将纂杀之,因大叫群臣曰:“吕纂谋逆篡位,吾故杀之,与汝大臣无干。  今将军吕隆有先人之志、汉祖之德,宜立袭位,汝等大臣所议何如?“群臣皆曰:”殿下乃太祖之弟,自宜即位,何必计议?“吕超曰:”吾因公杀此逆贼,吾若自取大位,却被天下人笑我篡位,汝诸大臣休忤吾意。“于是大臣扶吕隆上殿登座。  吕隆推让吕超,至再至三,方始受位。诸大臣皆呼万岁,国号大凉,改元神鼎元年。  初,吕纂嗜酒好猎,太常杨颖尝谏之不悛,会超擅攻鲜卑思盘,纂命超及思盘入朝讲和。超惧,至姑臧,深自结于殿中监杜尚。纂见超责之曰:“卿恃兄弟桓势,乃敢欺朕,要当斩卿,天下乃定,吾不忍杀汝也!”因引超及思盘及群臣宴于内殿。超兄中领军隆数劝纂酒,纂醉,超取剑击杀之。纂后杨氏命禁兵讨之,杜尚止之,皆舍仗不战而散。超让位于隆,隆遂即天王位。以超都督中外、录尚书事。  杨后将出宫,超恐其挟珍宝,命索之,后曰:“尔兄弟不义,手刃相屠,我旦夕死人,又安用宝为?”超又问:“玉玺何在?”后曰:“已毁之矣!”后有美色,超将纳之,谓其父桓曰:“后若自杀,祸及卿宗。”桓以告后,后曰:“大人卖女与吕氏,是图富贵,一之已甚,其可再乎?”遂自杀。桓惧,奔走河西去了。   第二九九回 李暠自称西凉王   却说西凉王李暠,字玄盛,小名长生,陇西成纪人,汉前将军李广十六世孙。祖仕张轨,父早卒,遗腹生暠。暠少而好。学,其性沉敏宽和,通涉经史,颇习武艺,诵孙、吴兵法。  尝与吕光太史令郭磨及其同母弟宋繇同宿,窘谓繇曰:“君后当位极人臣,李君有国土之分;家有騧草马,生白额驹,及其时也。”吕光来京兆,段业自称凉州牧,闻暠之名,署暠为效谷令。会敦煌太守孟敏卒,于是护军郭谦等,以暠温毅有惠政,推为敦煌太守。其时宋繇亦仕段业,闻暠已立,乃辞段业而归敦煌,乃入见李暠,言曰:“兄忘郭黁之言耶?白额驹今已生矣!如何不早建其大业也?”悬曰:“吾已得志,待弟来谋,幸尔到此,吾之大业济矣。”于是乃与宋繇共谋。霸有秦、凉二州,遂迁都于酒泉郡,自称为秦、凉二州牧。  暠乃劝民稼穑,五谷丰登,百姓乐业。是时白狼、白驹、白雀、白雉、白鸠皆自然栖于园囿。宋繇以白祥自至,金精所诞皆应,因上言曰:“昔太史令郭磨曾言白祥若起,明公可以登基。今日瑞已应矣,明公宜登王位,以乘其时。”暠曰:“吾无才德,何敢为之?必须请命于晋,然后方可自立。”宋繇曰:“今若如此,则众士民必离。臣等诸将,为明公开台建业,离乡土,弃亲戚,咸指望明公即位,以图荣贵。今日失其所望,则散而去,明公与谁人成其事耶?”暠始从之,遂自立。   第三百回 燕王德议立太子   庚子四年,是岁西秦降于后秦王。  却说南燕王慕容德即皇帝大位,都广固,更名裕德。因谓文武曰:“朕今年迈无嗣,大不幸也。吾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若不早定东宫,朕崩之后,是遗祸于宗室也!吾欲择宗族中有德者立之,卿等议何人堪任大事也!”时尚书郎鲁邃上言曰:“陛下之兄北海王慕容纳之子名超,字祖明,仁德久著。臣闻慕容暐降秦王苻坚之时,被苻坚徙于长安,苻坚被后秦王姚苌所害,长安为姚兴所都。姚苌已死,其子兴嗣位,其弟姚绍有知人之鉴,见超异之,劝姚兴授以爵位。姚兴信之,召慕容超入见,超恐姚兴相害,凡有所问,深自晦匿,咸推不知。因此姚兴鄙之,谓弟姚绍曰:”谚云:妍皮不裹痴骨,汝胡妄语耶?‘由是姚兴勿用,至今还在长安。  陛下何不使人迎来,立之为太子,则南燕社稷幸甚矣!“南燕王德曰:”非卿所举,则朕忘矣。“于是德使人往长安,召慕容超。超闻德有召,遂不告知母妻,即与使者入广固,朝见南燕王德。德与语,大悦,遂立为太子,命居东宫。  却说南凉秃发乌孤,河西鲜卑人也。八世祖匹孤,匹孤卒,其子寿阗立。初寿阗之在孕,其母相掖氏,因寝而产于被中,鲜卑谓“被”为“秃发”,因而氏焉。五世祖树机能,据有凉州之地。至乌孤嗣位,吕光自立为凉王,使人署乌孤为冠军大将军。乌孤自称西平王,改元号太初,徙都乐都。乌孤身死,其弟利鹿孤为众所立为武威王。至是秃发利鹿孤改称河西王,国号南凉,改元为建和元年。次日大会宴,以赏群臣。因谓文武曰:“戎车屡驾,无辟境之功,务修贤彦,而下犹蓄滞,岂任非所才,将吾不明所致也?”祠部郎中史嵩对曰:“今取士拔才,必先弓马,文章学艺为无用之资,非所以徕远人垂不朽也。为今之计,大王宜建学校,选耆德硕儒,以训习子弟,则贤士争趋至也。”利鹿闻说善之,于是以白元冲、赵诞为博士祭酒,以教胄子,由此贤人稍进。   三百零一回 姚硕德举兵伐西秦   后秦王姚兴遣姚硕德以兵二万,去伐西秦。西秦王乾归使将军慕九等以兵二万五千屯守。秦军樵采路绝,秦王兴闻知,潜引兵一万救之。乾归闻之,亦引铁骑数千,前候秦兵。会大风,浓雾昏,与中军相失,入于外军,被兴军杀败而走。其众皆降于兴。兴进军袍罕,乾归奔金城,将复西走,谓诸帅曰:“今秦王兴军势盛大,吾兵寡弱,不如早避,举兵而去,庶几得免,卿等宜留此降秦,以全宗族。”众皆曰:“死生愿从陛下!”乾归曰:“今吾将寄食于人,若天未亡我,庶几异日克复旧业,与卿等相见,今随而死,是无益也。”乃大哭而别,乾归乞降于南凉。南凉王利鹿孤待以上宾。秦兵既退,南羌梁戈等使人密招乾归。乾归将应之,欲以白利鹿孤。乾归惧为所杀,乃送太子炽磐等于西平,南奔袍罕,遂降于秦。久之,炽磐亦逃归。  十二月,有星孛于天津,元显以星变解录尚书事,复加尚书令。吏部尚书车胤以元显骄恣,白会稽王道子,请禁抑之。  元显问道子曰:“车武子屏人言及何事?”道子怒曰:“尔欲幽我,不令与朝士语耶!”元显出,谓其从曰:“胤间我父子,吾必杀之!”胤惧自杀。  时魏太史屡奏天文乖乱。魏王珪自览占书云:“当改王易政。”乃下诏风励群下,以帝王继统,皆有天命,不可妄干。  又数变易官名,欲以厌塞灾异。 第三百零二回 蒙逊谋叛弑段业   辛丑五年正月,南凉王利鹿孤欲称帝,将军密鍮勿崙曰:“吾国披发左衽,无冠带之饰;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室庐,故能雄视沙漠,抗衡中夏。今举大号,诚顺人心。然建都立邑,难以避敌,储蓄仓库,启敌人心。不如处晋民于城郭,劝课农桑以供资储,率国人以习战射,邻国弱则乘之,强则避之,此久长之策也。且虚名无实,徒为世之质的,将安用之?”利鹿孤乃更称河西王,以其弟傉檀都督中外、录尚书事。又命群臣极言得失,从事史嵩曰:“陛下命将出征,无往不克;然不以绥宁为先,惟以徙民为务,民安土重迁,故多离叛。此所以斩将搴旗,而地不加广也。”利鹿孤善之。  沮渠蒙逊,其先为匈奴左沮渠,因为氏焉。蒙逊出自夷陬,擅雄边塞。先闻吕光悖德自立,深怀仇弼之冤,因临松卢水,集胡人起兵。恐众不服,寻推建康太守段业为凉州牧,假陈、吴之事,聚众十万余人而仕段业。  却说北凉王段业,惮沮渠蒙逊勇略,蒙逊亦身自晦匿。张掖太守马权,素豪俊,为段业所亲重,意轻蒙逊,蒙逊谮业,谓权欲谋叛业,将权杀之。蒙逊欲谋叛,乃谓其兄男成曰:“段公非拨乱之主,向吾所惮权已死,欲除之以奉兄何如?”男成曰:“人亲信我,图之不祥。”蒙逊见男成不允计,乃求为西安太守,业从之。蒙逊临行,因与男成约,同祭余兰胡山神而去。乃阴使人先告段业,说男成欲起兵作乱,若不信,以求祭余兰胡山神为验,及至期而发,业遂收男成。男成曰:“蒙逊先与臣谋反,臣以兄弟之故,隐而不言。今以臣在,恐部众不从,故约臣祭山而反诬臣,其意欲主之杀臣也!乞诈言臣死,暴臣罪恶,蒙逊必反,然后使臣讨之,必然克矣。”业不听,杀之。男成既死,蒙逊闻知,泣告众曰:“男成忠于段王,而无故枉杀之,诸君能为报仇乎?”男成素得众心,皆愤怒争奋,比至氐地,羌胡多起兵应之。业先疑将军田昂与男成同蒙逊反,将囚之。至是召之使讨蒙逊,昂以众降蒙逊,业之军遂溃。蒙逊乃攻入张掖,擒住段业,业谓蒙逊曰:“孤孑然一身,为公家所推,愿乞余命东还,与妻子相见。”蒙逊不听,命斩之。  业儒素长者,无他权略,威禁不行,群下擅命,因信卜筮巫觋,故至于败。蒙逊自称为张掖公。   第三百零三回 刘裕寡兵退孙恩   孙恩引众北出海盐,欲报山阴之仇。刘裕闻知恩来,乃点兵筑城于海盐之北而拒之。恩日夜引贼众来攻其城,刘裕忧其兵少,乃选敢死之士二千人,至夜出击之,贼众不知裕兵多少,乃走。时裕虽连胜,而深虑寡不敌众之势,乃思一计,至夜偃旗示以羸弱,待观其懈,遂率部兵奋击,大破之,杀得恩兵十损其七,大败而逃。裕兵追下百余里方返,犒赏三军。  至八月,晋帝设朝,群臣奏知刘裕杀败孙恩之功,帝降诏以裕为下邳太守。裕得诏即行,回京口。  史说孔靖,字季恭,好昼卧,忽见一神人衣服非常,至前谓曰:“汝速起!新天子在门前矣!”言讫,忽不见。靖遂遽出门视之,并无一人,只见刘裕经过,忙下阶,延裕入宅内,执手谓裕曰:“君当大贵,愿以仆身为托。”裕曰:“寒微岂得登庸,倘有侥幸,必不舍君!”靖曰:“必有大用!”于是置酒相待,因与结交,礼接甚厚,自此二人深相善焉。后裕自往下邳之任。   第三百零四回 秦王兴兵伐西凉   西凉王吕隆多杀豪望,人不自安。魏安人焦朗使人说后秦姚硕德曰:“今吕氏兄弟相残,政乱民饥,乘其篡夺之际,取之易于反掌,不可失也。”姚硕德以告其主秦王兴,兴从之。  自以兵五万从金城济河,直趋姑臧。吕隆大惧,遣吕超等以兵三万逆战对垒,被硕德大破之,吕隆走回,闭城固守。于是西凉公李暠、河西王利鹿孤、张掖公蒙逊,各遣使奉表入贡于秦,怕秦来攻。秦王兴闻凉杨桓之贤,使人征之,利鹿孤不敢留,使桓至秦。秦陇西硕德围姑臧累月,抚纳夷夏,分置守宰,节食聚粟,为持久计。  吕超言于凉王吕隆曰:“今资储内竭,上下嗷嗷,当卑辞降秦。待敌去之后,修政息民,若卜世未穷,何虑旧业之不复?若天命去矣,亦可保全宗族。”隆乃请降于秦。硕德遣人奏知秦王兴,兴就表以吕隆为凉州刺史。秦王兴受其降,召硕德以兵还。硕德军令严整,秋毫无犯,祀先贤,礼名士,西土悦之。  秦王准降,吕隆使吕超率骑,多赍珍宝入秦,朝见秦王姚兴。拜舞毕,呈上宝物,具言请降之事。兴大悦之,就拜吕超为都督,不许还凉。乃使将军伊详率一万人人凉,东迁吕隆入长安为长乐公。凉王隆泣告详曰:“吾欲守父兄之国,秦王何迁吾人长安也!”详曰:“秦王惟恐足下在此,被外国寇攻,故使人朝为官,免被人欺负也。”吕隆不得已,带其家属去长安。姚硕德使王尚为凉州刺史,分兵与其戍守凉地,自与伊详等振旅还京去讫。  却说凉州刺史王尚坐匿吕氏宫人,擅杀逃人薄荷等,禁止南台,因而得罪。凉州别驾宗敞诣阙上疏,理王尚之无罪。后秦王兴览其疏大悦,谓黄门侍郎姚文祖曰:“卿知宗敞乎?”  文祖曰:“与臣同里,乃西方之英俊也。”秦王兴曰:“今有表理王尚,辞义甚佳,恐非敞之所作。”文祖曰:“宗敞昔与吕超周旋陛下,可试问之。”秦王兴因谓超曰:“宗敞文才何如?可似谁辈!”超答曰:“敞在西土时,文词甚美,可仿魏之陈、徐,晋之潘、陆也。”秦王兴以表示超曰:“凉州小地,宁有此才乎?”超曰:“臣以敞余文比文,未足称多,琳琅出于昆仑,明珠出于海滨。若必以地求人,则文命大夏之弃夫,姬昌东夷之摈土,但当问其文彩何如耳!陛下不可以区宇格物也。”秦王兴大悦,宣宗敞入内,以为尚书,而赦王尚之罪。  因问宗敞曰:“今后凉王已降,朕迁之于长安,凉州无人镇守,吾欲以将去戍,群臣之中,卿以何人可堪其任?”敞曰:“后凉近夷,久叛之地,难以治之。陛下群臣,皆有文武之才,宜留护京师,以听调出征讨,若去其守,则未必能全。臣举一人,可署凉州,万无一失。”秦王兴曰:“卿举何人?”敞曰:“南凉王秃发傉檀,有英雄之志,凉人所畏,鲜卑宾服。陛下可诏拜其为凉州刺史,与臣去南凉,使其署之,则鲜卑不敢犯境,胡人来归也。”秦王兴从之,作诏,即遣宗敞来乐都,拜傉檀为凉州刺史。敞奉命至乐都。  却说先是宗敞之父宗燮,与傉檀俱事吕光。光以燮为尚书郎,僻檀为广武内史。燮善风鉴,一见傅檀,因执其手曰:“君神爽宏拔,逸气凌云,命世之杰,后必当克清世难,恨吾年老,不及见耳!吾以子宗敞兄弟托君,久后休忘今日之言。”  宗燮已死,吕隆降秦,宗敞乃归秦,因秦王兴问戍守凉地之才,而有是命,来至乐都。  次日,人见傉檀,先呈上诏书,说署傉檀凉州刺史之事。  傉檀大悦,因谓宗敞曰:“孤以常才,谬为汝尊先君所见称孤,孤每日自恐有累大人明镜之鉴。及添家业尔,窃有怀君子,不图今日得见于卿,大慰吾平生之望也!”敞曰:“大王仁侔魏祖,存念先人,虽朱晖眄张堪之孤,叔向抚汝齐之子,亦无以加也!今某奉秦王之命,请大王署凉州刺史,大王还肯听乎?”  傉檀曰:“如何不从?吾即束装,与卿同入凉州也。”因此傉檀辞兄利鹿孤,与尚书赵诞奉王命来戍乐都,自引群臣入凉州。  次日大会文武,宴于宜德堂。傉檀因仰视其堂而叹曰:“古人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中都将孟袆进曰:“宽饶有言,富贵无常,忽辄易人。此堂之建,年垂百年,十有二主,惟信德可以安久,仁义可以永固,愿大人勉之,万代无穷也。”  傉檀曰:“非君无以闻谠言也。”时傉檀虽受制于姚兴,然车服礼章,一如王者。  秃发傉檀乃据凉州,并吞附近城堡,得兵数万。乃统兵二万,攻克显美,执太守孟袆,而责其不早降,傉曰:“袆受吕氏厚恩,分符守土,若明公大军甫至,望旗归附,恐获罪于执事也?”袆檀释而礼之,以为左司马,袆辞曰:“袆为人守城,不能以保全,复忝显任,于心窃有不安!若蒙明公之惠,使得就戮姑臧,死且不朽。”傉檀义而遣之,于是袆得全还。  却说燕王慕容盛惩其父宝以懦弱失国,自矜聪察,多所猜忌。群臣有纤芥之隙,皆先事诛之,人不自保。初,段后兄之子段玑为反者段登辞所累,乃逃奔辽西,复还归罪。盛赦之,使尚公主,入直内殿,至是作乱。盛自率左右战,被玑所伤而卒。中叠将军慕容拔白,太后丁氏,以国家多难,宜立长君。  时众望在盛弟平原公慕容拔,以河间公熙素得幸于丁氏,而废太子,迎慕容熙入宫即位,改元光始。遣人以兵五千捕玑等,夷其三族。   第三百零五回 元显议欲讨桓玄   壬寅元兴元年正月,桓玄表其兄伟为江州刺史,镇夏口。  司马刁畅都督八郡,镇襄阳,遣将冯该戍湓口。自谓有晋国三之二,数使人上己符瑞,欲以惑众。又致笺于会稽王道子曰:贼造近郊,以风不能进,食尽故去,非力屈也。  昔国宝死后,王恭不乘此威入统朝政,足见其心非侮明公也,而谓之不忠良。今之腹心,谁有时望,岂无佳胜,直是不能信之耳。  元显看书大惧,张法顺谓曰:“桓玄承藉世资,素有豪气,既并殷、杨,兼有荆楚。第下所控引,止三吴耳。今东土涂地,公私困竭,玄必乘此纵其奸凶。”元显曰:“为之奈何?”法顺曰:“桓玄始得荆州,人情未附,若使刘牢之为前锋,而以大军继进,玄可取也。”元显以为然。  会武昌太守庾楷密使人自结于元显,请为内应。元显大喜,遣法顺来京口问于牢之,牢之谓法顺曰:“桓玄兄弟,新并殷、杨,据晋土三分得其二,其锐气正盛,焉能克之?依吾见,是以为难。”法顺还曰:“观牢之之言,意必将贰于明公,可召入杀之,不尔败人之大事。”元显不从。于是大治水军,欲谋讨桓玄。   第三百零六回 桓玄陷建康篡位   次日,元显奏安帝下诏,罪状桓玄,安帝从之。以元显为总领大将军、征讨大都督,加黄钺;刘牢之为前锋,谯王尚之为后锋。张法顺言于元显曰:“桓谦兄弟每为上流耳目,而牢之反覆,万一有变,则祸败立至,可令牢之杀谦兄弟以示无贰;若不受命,当逆,为其所败。”元显曰:“今非牢之无以敌玄,且始事而诛大将,人情不安。而且桓玄有遗惠于荆土,而谦其子,安可杀也?”言讫,奏安帝除谦荆州刺史,以结西人之心。却说桓玄令人探访虚实,闻知朝廷以元显握兵,遣牢之等以兵前来,心中大惊,欲完保江陵。忽一人挺身上言曰:“明公英威,震于远近,元显口尚乳臭,刘牢之大失物情,若以兵临近畿,示以祸福,土崩之势,可翘足而待!何有延敌入境,自取穷蹙者乎?”玄视之,其人乃长史卞范之。玄听其论,即从之。遂领大兵复行至江陵县,两军相遇,是时天晚,各自安营。  至次日,两下出兵相交。当时桓玄出兵交锋,牢之亦挺枪相战,两马相交,战上十合,不分输赢。两下鼓噪,又战约有五十余合,牢之见胜不得,自回本阵。玄恐其诈,亦不来赶。  由是两下各自鸣金收军屯扎,相拒月余。参军刘裕劝牢之急击之,牢之不许。  桓玄归营,谓众将曰:“牢之勇猛,急不能破。”卞范之又曰:“主公可使人去说,令其人来降,则大事成矣。”桓玄曰:“然!”于是使桓信奉手书来见牢之,说:“将军肯降,久后同享富贵,必不相忘。”  至夜,刘牢之谓子敬宣曰:“道子昏暗,元显淫凶,吾深虑平桓玄之后,政乱复始。不如因其招降请和,吾退往别地,假桓玄之手以杀二贼,吾然后乘隙,可以得志于天下。”敬宣曰:“儿恐桓玄威望既成,则难图之。”牢之曰:“取之如反手,但平后,宁杀骠骑何?”于是牢之反遣子敬宣诣玄营请和,刘裕与何无忌二人并固谏不从,由是刘裕退居广陵。  敬宣即行见桓玄,具说父令他来请和降之事。玄意犹豫,卞范之急点头言曰:“可从之,刘将军既令公子前来请和,必无诈意,明公何可推乎?”于是玄意遂决,排宴款待敬宣,许罢兵,约定旦日各自罢兵。至次日,送敬宣回营。宣去了,玄谓卞范之曰:“先生令言和,何年得定天下乎?”范之曰:“若不言和,刘牢之必奏朝廷,加兵严备,守住险要,吾等安能进兵?不如许之,暂其退兵,令其不备,然后以兵阴袭建康,必然克也。故兵法曰:”就计以和,攻其无备。‘“玄听说大悦。过几日,退兵三百余里,牢之闻玄兵退,还兵亦屯会稽去了。玄大喜,谓范之曰:”不出先生之所料耳。“于是停住数月,又领兵十万,来攻建康。  初,桓玄起兵发江陵,虑事不捷,常为西还计。及过浔阳,见无兵,甚喜。晋帝闻桓玄之兵复至,急下诏使齐王柔之,以驺虞幡止之,被玄所杀。玄至历阳,襄城太守司马休之,以羸兵与战,败走。谯王尚之众自溃,玄捕获之。时刘牢之亦素恶元显,以虑功高,不为所容,自恃材武,拥强兵欲假玄以除执政,复伺玄隙而自取之。先参军刘裕而请急击之,牢之不许,自去。玄闻知使牢之族舅和穆牢,牢之曰:“自古载震王之威,挟不赏之功,而能自全者谁耶?今战胜则倾宗,战败则覆族,不若翻然改图,则可以长保富贵矣!”牢之从之,遂与玄复相通。东海何无忌,牢之之外甥也,与刘裕共来极谏,不听。其子敬宜又谏,牢之怒曰:“吾岂不知今日收玄,如反覆手掌乎?玄之今后奈我骠骑何?”遂使敬宣请玄会晤。玄阴欲诛牢之,乃与敬宣宴饮,陈各书画共观之,以安悦其意,敬宣不觉也。  元显将发兵出讨玄,闻玄已至新亭,元显弃船退军。二日复出,陈兵于宣阳门外,军中反言玄已至南桁。元显遂引兵欲还宫。玄乘势遣人拔刀随后追击,大呼:“有警!”当军人皆奔溃,元显走入东府,被玄遣从事收缚献之。元显曰:“为法顺所误耳!”  玄既克建康,欲杀晋帝,乃聚众谋士商议朝廷之事。卞范之进曰:“明公意在大位,臣以为不可,何也?盖方镇兵强而又民心附晋,岂可速也?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竟从;魏武帝挟汉献帝,群臣归附。不如因此入朝奉王,以从人望,大顺也。重权公出,以服天下,大义也。不然,诸胡乘隙,方镇加兵,虽有孙武之策,未易守也!”玄犹豫。  次日,晋帝设朝,群臣山呼,奏知桓玄克建康及起兵京城之事。帝乃大惊,即与文武商议,如何可保全社稷,百姓无咎。  文武上言曰:“臣见桓玄好爵之人,陛下可高坐仪銮,出圣旨,命使宣他进来,封他重爵,彼必不就害陛下也,与战则恐不利。”帝曰:“然!”于是即出圣旨,使人去宣桓玄。玄得旨,犹豫不决,当卞范之进前密曰:“明公威震中外,谁不惧之?引大兵在此屯驻,入朝何妨?不如从旨进观晋帝,帝必以重爵封明公。明公乘此机会,总百揆,握朝权,挟天子而令天下,指日定矣,何必更疑乎?”玄闻言大喜,即具朝服,随使入朝,至金殿之下,拜舞山呼万岁已毕。奏曰:“臣起兵者,为陛下有獐头鼠目之人,前后有狼心狗肺之徒,伤害朝纲,暴酷万民,是以起兵来诛谗佞,必不敢有萌害陛下之心。陛下可高枕无忧也!”帝闻奏大悦,赐玄平身。桓玄自为丞相,而总百揆。  玄既入京称诏戒严,自为丞相,总百揆,都督中外、录尚书事、扬州牧。复让丞相而为太尉,以兄弟桓伟为荆州刺史,桓修为徐、兖刺史,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阳尹,王谧为中书令。徙会稽王道子于安成郡,斩元显、尚之、庚楷、张法顺十余人。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牢之惊曰:“如尔,便夺我兵,祸其至矣!”子敬宣劝牢之袭玄,牢之犹豫。告刘裕曰:“今当北就高雅之于广陵,举兵以匡社稷,卿能从我乎?”  裕曰:“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附,彼新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皆已去矣。广陵何得至耶?裕当反服,还京口耳。”  退谓无忌日:“吾观镇北,祸必不远。卿可随我还京口,玄若守臣节,当与卿事之;不然当与卿图之。”于是牢之大集僚佐,议据江左以讨玄。参军刘裕曰:“事之不可来,莫大于反,将军往年,反至兖州,近日反司马郎君,今复反桓玄,一人三反,何以自立?”语毕趋出,佐吏各散走。牢之惧擒,率部曲北走至新洲,自缢而死。  却说桓修镇丹徒,闻刘裕贤而有勇略,隐遁于京口,乃使人赍礼,召请为参军。使人得令,即去请刘裕,刘裕从请即来见桓修。桓修闻至大喜,降阶相迎,握手而笑,欢若平生,胜如旧识。以酒相待,饮至半酣,修起言曰:“闻君才名出众,智识超群,故命使请君为参军,君可同心协力,计划军机,以佐吾弟。太平之后,画地封君。”刘裕答曰:“裕蒙明公录用,安敢不效犬马之劳?但恐有辜下问也!君有驱驰,必不辞行!”  修又曰:“旦日吾亲自与君去见吾弟,命其奏帝,再加封赏。”  言讫席散。  时刘裕来见故人孔靖曰:“桓玄篡形已见,吾欲从山阴起义讨之,卿意如何?”靖曰:“山阴路远,且玄未居极位,不如待其篡后,于京口起义讨之。”裕然之。  却说隆安以来,中外之人,厌于祸乱。及桓玄初至,黜奸佞,擢贤才,京师欣得,兼得少安。既而玄又奢豪纵逸,且政令无常,朋党互起,凌侮朝廷,裁损减其供奉之具,帝几不免饥寒,由是众心失望。   第三百零七回 南凉秃发傉檀立   却说南凉王利鹿孤,在位三年而卒。群臣奔凉州,立其弟秃发傉檀为凉王,带领其众,国号南凉,都于乐都,改元弘昌元年。却说晋辅国将军袁虔之,先与桓玄同志齐名,素不相睦。  及闻桓玄得志,恐不为其所容,乃弃官引家属入长安,来降后秦王姚兴。兴闻其来降,亲临东堂,命群臣引进虞之。虔之入见礼讫,秦王姚兴因与闲话,而谓虔之曰:“桓玄虽晋臣,其实晋贼,其才度定不如父,焉能办成大事也?”虔之曰:“玄不如其父远矣!今既握朝权必将行篡夺,既非命世之才,适足为他人驱除耳!此天以机授之陛下,愿速加经略,廊清吴楚。”  秦王兴大悦,以虔之为大司农。  次日,秦王兴驾至逍遥园,引诸沙门听鸠摩罗什演说佛经。  罗什通辨夏言,寻觅正经,多有乖谬,不与胡本相应。秦王兴亲与罗什及沙门僧众等八百余人,更出大品,罗什持胡本,秦王兴执旧经,以相考校,因此续出诸经,并诸论三百余卷。今传新经,皆罗什所译。秦王兴既托意于佛道,公卿以下莫不钦附沙门,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矣。  却说孙恩自被刘裕击败,复聚众一万,来寇临海。太守辛景以伏兵击败之。恩势穷兵尽,及所掳三吴男女,死亡殆尽,恐为官军所获,乃自赴海而死。其党从死者以百数,世人谓之“水仙”。余者数千人,复推恩妹婿卢循为王。循,湛之曾孙也,神采清秀,雅有才艺。少时,沙门惠远尝谓之曰:“君虽礼涉风素,而志存不轨,如何?”时桓玄欲安抚东土,乃遣人以循为永嘉太守,循虽受命,而寇盗不已。  五月,秦王姚兴大发诸军十万,使义阳公姚平等将兵以伐魏,兴自将大军继之。平以兵攻魏柴壁,拔之。魏王珪闻知,即遣长孙肥为前锋,自将大军五万继后以御之。平使健将率精骑二百战魏军,肥率一千逆击,尽擒之。平乃退兵。珪追及于柴壁,平以军马入城固守,魏军围之。兴将兵四万来救之,将据天渡,运粮以馈平军。  魏博士李先曰:“兵法,上者为敌所栖,下者为敌所困,秦皆犯之,可使奇兵先据天渡,柴壁可不战而取也!”珪命军士增重围,内防姚平出,外防姚兴入。当将军安同曰:“汾东有蒙坑,东西三百余里,蹊径不通。姚兴来从汾西,直临柴壁,如此,虚声势相接,重围虽固,不能制也。不如为浮梁渡汾西,远围以拒之。虏至无所施其智力矣!”珪从之,率步兵三万为浮梁,渡汾西,逆击兴于蒙坑之南。  兴见有备,乃退走四十余里,平亦不敢出。兴屯汾西,柘材从汾上流东平,欲以毁浮梁,魏人皆钩取为薪,不能得进。  姚兴粮竭矢尽,昼夜突围领众不得出,乃率麾下大兵赴水,咸从沉死。其余二万余人皆欲敛手被魏人所擒。兴力不能救,举军冲突。遣使求和于魏王珪。珪不许,乘势进取蒲扳,会柔然谋反,魏王珪乃引兵还。  癸卯二年,却说桓玄聚众朝士商议,欲废铜钱而用谷帛,时西阁祭酒孔琳之议曰:《洪范》八政,以货资食;岂不以交易之所资,为用之至要者乎?故圣人制无用之财,既无毁败之费,又省难运之苦;此钱之所以嗣功龟贝,历代不废者也。谷帛为宝,本充衣食,今分以为货,则致损甚多。又劳毁于商贩之手,耗弃于割藏之用,此之为弊,著于已试!故钟繇曰:“巧伪之人竟湿谷之利,制簿绢以充资。‘魏世制以严刑,弗能禁也。是以司马以之为,用钱非图丰国,亦所以省刑。今既用而废之,则百姓顿亡其财,是有钱无粮之人,皆坐受饥困,此断之之弊也。魏明帝时,钱废用谷,四十年矣。以不便于人,故举朝大议,精才达政之士,莫不以宜复用钱,足以明谷帛之难用也。  桓玄又曰:“既钱不可易,可复用肉刑,以制严刑继之。”  琳之又曰:唐虞象刑,夏禹立辟,盖浮薄既异,教化不同。《书》曰:“世轻世重,”言随时也。夫三代风淳而事简,故罕蹈刑辟,近世俗巧而务殷,故动陷宪典;若三千行于叔世,必有踊贵之尤,此五帝不相循法,肉刑不可悉复者也。汉文有仁恻之意,开自新之路,虽曰稽古创制,号称刑措,然名轻而实重,反更伤人。故孝景帝嗣位,轻之以缓,缓而人慢,又不禁邪;期于刑罚之中,所以见美于昔。兵荒之后,罹法更多。弃市之刑,本斩右趾。汉文一谬,承而弗革。所以前贤怅恨,议之而末辨。  钟繇、陈群之意,虽小有不同,欲以右趾代弃市。若从其言,则所活者众;降死之生,诚为轻法,可以全其性命,蕃其产育,仁既济物,功亦益众。又今所患,逋逃为先,屡叛不克,宜令逃身靡所,亦以肃戒未犯,永绝恶源。至于余条,且宜依旧,不可更改耳!  桓玄遂不悦,因怒还第。  九月,殷仲文、卞范之二人劝玄早受禅。玄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直至殿前,谓晋主曰:“朝廷无玄一人,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今玄还位丞相,陛下何不知恩?”帝曰:“是朕之失。”即命会册玄为相国,总百揆,封楚王,加九锡。玄大悦,号楚国,置丞相以下官。  玄弟桓谦私问彭城内史刘裕曰:“楚王勋德隆重,朝野之情,咸称宜有禅让,卿以为何如?”刘裕曰:“楚王勋德盖世,晋室民望久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谦即喜曰:“卿谓之可即可耳!”  南燕臣高雅之上表,请南燕王德伐桓玄,言曰:“既未能廓清吴会,亦可以收江北之地。”韩范亦上疏曰:“晋室衰乱,戎马单弱,重以桓玄悖逆,上下离心。拓地定功,正宜今日。  失时不取,彼国有豪杰诛玄,更修德政,则无望矣!“德因命诸将讲武于城西,率领步卒三十七万人,骑五万三千匹,车万七千乘,正欲起行,公卿皆以玄新得志未可以图,于是乃止。  十一月,桓玄佯以表请归藩,使人奏帝,帝作手诏止之留。  又诈言钱塘临平湖开,江州甘露降,使百僚集贺,为己受命之符。又以前世皆有隐士,耻独无之,计求得皇甫谧六世孙希之为署,并给其资帛用,使其独居山林,遣人征为著作郎。又使固辞,然后下诏旌礼,号曰“高士”,时人谓之“充隐”。又欲废钱而用谷帛,及复肉刑,制开无宪,卒无所施。性复贪鄙,时人有书法好画及佳园宅,必假蒲博而取之。尤爱珠玉,未尝离手。至是卞范之为禅诏,逼帝书之,帝勿从。  玄自入言曰:“汝为君不道,四海混乱,吾父子披坚执锐,百战千伤,保此社稷,与汝享祚数十余年。今吾年将老,汝何不发一言?”帝曰:“王欲朕位,何必动怒?容付与伊。”玄回怒作喜曰:“陛下肯为尧舜,吾即退也!”遣司徒王谧禅帝位于玄,帝无奈居永安宫。百官劝进,玄筑坛于九井山北,即帝位,改元永始。封帝为平固王,迁于浔阳。玄入建康宫,登御座而地忽陷,群下失色。殷仲文曰:“将由陛下圣德深厚,地不能载,故如是耳。”桓玄大悦。  玄既即大位,临朝听讼,亲问囚徒,罪无轻重,多得原放。  有于舆乞者,时或恤之。以其祖彝以上名位不显,不复追尊,独纳桓温神主于太庙,四时祀之。时卞范之谓玄曰:“宗庙之祭,上不及祖,有以知楚德之不长矣!”玄性苛细,好自矜伐,正事或一字片辞之谬,必加纠察,以示聪明。或手注直官,或自用令史,诏令纷纭,有司奉答不暇,而纪纲不治,奏案存积,不能知也。又性好游畋,更缮宫室,朝野骚然,思乱者众。  益州刺史毛璩起兵,传檄郡县,列玄罪状,兵屯白帝城。   第三百零八回 刘裕起兵讨桓玄   时桓玄闻谢景仁之才名,乃宣见,谓文武曰:“司马庶人父子,云何不取?遂令景仁年三十而方为著作郎耶?”因而言讫,以景仁为中兵参军。景仁谢恩,群臣始散。  却说桓修闻玄即位,乃同刘裕来建康,至次日入朝见玄,拜舞已毕。桓玄大喜,乃以修为抚军大将军,刘裕为中军参军,就命二人起兵东征卢循。修、裕二人谢恩出外,即日起行,还京口起兵。  次日,桓玄设朝,乃谓司徒王谧曰:“昨见刘裕风骨不凡,盖人杰也。朕错用之以东征。”王谧奏曰:“陛下龙眼不舛,刘裕叛心无有,陛下何思何虑也?”玄曰:“卿言亦是。”于是罢朝,玄乃退入后宫,见皇后刘氏,说及命刘裕东征之事。  皇后刘氏有智鉴,谓玄曰:“吾前日在殿后,观见刘裕朝陛下,其人龙行虎步,瞻视不凡,恐后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以免后患也。”玄言曰:“吾方欲定中原,非彼莫可用者。俟关、河平定,然后别谋之耳。”后曰:“其事亦未可泄漏也!”  却说刘裕与桓修至半路,入见修,以禀修:“还京口,托以金疮疾痛,不堪步从,请将军先行,容瘥来赶。”修闻说言曰:“既如此,你可从船上来赶我。”言讫,修乃即先行。  于是刘裕出外,乃与何无忌一同乘船回京口,意欲商议建兴复之计,因谓无忌日:“吾欲诛桓玄迎晋帝,以安天下,君有何策?可以教之。”无忌曰:“可阴结义士,托以游猎为名,传说受晋帝密诏讨桓玄。待众集计定,先斩桓修,以徇义军,然后大驱众士,天下谁不服从,为我而杀玄也?”裕曰:“其计甚善,怎奈无人堪与吾共大事者!”无忌曰:“有一人与君同姓,名毅,乃是彭城沛人也,字熙乐,少有大志。因见桓玄篡位,常怀不平。若此人同举义兵,则大事成矣。现居京口。”  裕曰:“既然如此,你可与其说知,令其同举义兵。”无忌日:“可耳!”因是二人同舟,回至京口上岸,各自回室安歇。  次日,刘裕令人召何无忌至,谓曰:“昨日之谋极妙,宜速为之。君言京口刘毅勇而有谋,我欲与他同举义兵,未知其人意下如何?你可往说之!令其招兵。”无忌日:“吾即往说之。”言讫即行,来见刘毅。毅闻何无忌至,出门前迎入到草厅之上,各施礼毕,分宾主而坐。无忌佯为欷欺,潸然出涕不已,刘毅问曰:“公何故泪耶?”无忌日:“晋室不幸,罹桓玄之篡,吾乃晋臣,意欲兴义兵讨此跋扈,恨无人戮力相成,是以泪耳!”毅曰:“吾亦有不平之鸣。”无忌曰:“桓氏强盛,其可图乎?”毅曰:“天下自有强弱,正患无英才之人耳,故患无人可为盟主。”无忌日:“天下草泽之中,非无英才也,吾推一人,未知合君意否?”毅曰:“你且莫说,待我说出一人,与公看相合否也?”无忌曰:“你且说甚人?”毅曰:“依我所见,惟有刘下邳,公意亦此人否也?”无忌鼓掌而笑,答曰:“吾主意亦是此人。”毅曰:“既我二人心合,你可说刘下邳,邀其同举义兵。”无忌日:“吾先去参说,你可随后来同议。”言讫辞还,具以毅言告裕。裕乃大喜,即令无忌去请毅至,相见礼讫,三人定谋,聚合义徒一百余人,以候大举。  甲辰三年,时有平昌孟昶为桓弘主簿,从建康还家,裕往问之曰:“草野当有英雄起兵讨桓玄,卿愿闻乎?”昶曰:“今日英雄有谁?正当是卿耳!”于是裕请其同往见毅、无忌,与其相会,于是昶及裕弟道规、诸葛长民等,相与合谋起兵。  时道规为桓弘参军,裕使毅说道规、昶共杀桓弘,据广陵起兵;长民为刁逵参军,使其杀刁逵,据历阳起兵,各自领计去讫。  无忌夜草起兵文,其母密窥之,泣曰:“吾不及东海吕母明矣!汝能如此,吾复何恨?”当刘裕以百余人托以游猎,与无忌合收徒众,得二百余人。诘旦,京口门开,无忌着传诏服,称敕使居前,徒众从之齐入,即斩桓修以徇义兵。遂出榜安民,无忌等共推裕为盟主。  裕问无忌日:“急须一府主簿,何由得之?”无忌日:“无过刘道民。道民者,东莞刘穆之也。”裕曰:“吾亦识之。”  即驰信召焉。穆之闻京口欢噪之声,晨起出陌头,适与裕会,直视裕者久之。返室坏布裳为裤,往见裕,裕曰:“始举大义,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选?”穆之曰:“仓猝之际,略当见无逾于我者。”裕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以穆之为坐署主簿。   第三百零九回 刘裕大计破桓谦   时桓修手下司马刁弘引文武佐吏数百人,在城外屯扎,欲与桓修报仇。刘裕命众兵紧守四门,乃亲自登城楼上,而谓司马军吏曰:“今郭江州已奉乘舆反正于浔阳,我等受密诏诛逆党。今日贼玄首已当枭于大航,诸君非大晋之臣乎?何故助贼为乱耶?”刁弘等老臣,信以为实,乃邀众退散去讫。是日孟昶因劝桓弘出猎,次日天尚未明,弘使人开门出猎,早被刘毅、刘道规等率壮士数百人,直入内堂斩之,因收其众济江。众同推裕为盟主,总督徐州事,以昶为长史,守京口。裕率二州之众千七百人,屯于竹里,移檄远近响应。  却说桓玄设朝,文武出班山呼礼毕。群臣奏曰:“刘裕与刘毅、何无忌谋反,聚众斩桓修及弘,宜火速兴兵去讨。”玄闻弘与修死,垂泪不已,即宜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领兵北拒义兵,又遣桓谦总之,三将受命欲行,玄谓谦曰:“贼兵锐甚,计出万死,若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去矣!  不如屯大军于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两日,求战不得,自然散去,此策之上也。“谦辞即行去了。  游击将军何澹之奏曰:“前刘裕进谒小臣,小臣左右造说裕身光耀满室,小臣恐其不为人下,奏知陛下,陛下不以为意,今日果为患耳!臣观刘裕聚乌合之众,集蚁聚之兵,势必无成。  陛下何虑之深也?“玄谓何澹之曰:”刘裕勇冠三军,当今无敌,足为一世之雄。刘裕家无担石之储,为樗蒱一掷百万。何无忌,牢之之外甥,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朕前之不料,今噬脐无及也!“言讫,闷闷入宫,群臣罢朝。  却说刘裕为盟主,以孟昶为长史总后军,刘穆之为司马,其时百姓愿从者千余人。率军分作三队起行,行至竹里遣使移檄都下。  三月成午,裕兵至江乘,遇吴甫之兵到,刘裕乃亲执大刀,大呼出阵,声若巨雷。甫之一见,只是不敢交锋,拨回马便走。  裕以身先拍马追斩甫之,麾令三军并进,将士无不苦战,都皆以一当百,斩首数百级。追至罗落桥,方自鸣金收军,屯于桥下。  裕乃鸣鼓集众,商议进京之计。忽流星马报说:“皇甫敷引大兵前来拒战。”当时檀凭之出谓曰:“不劳盟主亲阵,小将愿与一战。”裕乃许之。凭之即出披挂,引部下兵出阵,与皇甫敷对敌。两马相交,双戟并举,二人战上十余合,凭之气力不加,大败走回本阵,被皇甫敷骤马追赶,射一箭正中后心,翻身落马,死于阵中。刘裕在阵上一见大怒,驱坐下马,挺手中刀,如飞杀出阵来。遇了皇甫敷就战,未上十余合,裕乃佯败拖刀便走。敷只道是败,去赶,不曾提防,被刘裕勒回坐下马,舞起手中刀,望敷迎头一砍,砍死皇甫敷于马下。引兵杀进,杀得楚兵逃走无门,大队兵至离京城二百里下寨。  至次日,裕乃升帐,号泣檀凭之,情动三军,无不下泪。  而又使人去寻凭之尸首,以棺木盛之,迁葬京口。初,刘裕与凭之众人欲建大业,有善相者请裕相。裕与何无忌等近当大贵,惟云凭之无相,至此凭之战死,裕知其事已验而深信之。  却说桓玄闻皇甫敷等皆死,军马已临京城,心中大惧。乃遣桓谦以兵二万,屯于东陵口拒之。又使卞范之以兵二万屯于覆舟山西犄之。  却说刘裕领义兵先诣升帐,聚众画策进兵。当众将皆言曰:“今桓玄使桓谦屯东陵口,卞范之屯覆舟山西,吾所进者,只此二路。今敌占之,吾兵难以进也。不如退兵,先取别郡,俟其无备,方可进也。”刘裕见说大怒曰:“吾非一功至此,岂可畏而去之,是无始终也!吾明日自有破范之及桓谦之策。”  次日,使何无忌守寨,寻土人引路,自乘小车于覆舟山僻之处,遍视地理。因山岭峻险,弃车乘轿,或自步行。忽到一山,望见一谷,形如长蛇,皆是峭壁,杂绝树林之间,止有一条小路。  裕问土人是何地名?土人曰:“此乃覆舟山谷。”裕曰:“此乃天赐吾杀玄兵于此处也。”言讫,即回本寨,唤孟昶监军制油被一千条;又唤何无忌至前,吩咐引兵一千,执皂白二旗,分作两队以为疑兵,屯于覆舟山东等处,使桓谦疑不敢进。又令孟昶监五百军人,将油被挂覆舟山对面诸山谷。又令:“刘毅引兵三千挑战,可佯败,引桓谦至山谷,放火焚谦大军。吾自领兵埋伏,待其兵过,分截接战,汝等诸将,临期如令,不得有误,倘有漏泄,定按军法。”众将得令,各各依计准备而行,计排已定。  次日,刘裕引兵三千,前来诱敌。谦兵果至,二马相遇,当时刘毅跑马走出阵前,勒马横刀,大骂:“桓谦逆贼,如何不降,拒我义兵?”桓谦亦出马骂曰:“叛贼何敢骂吾!”言讫持枪便刺过来,刘毅舞刀去迎,二马相交,军器并举,两人大战二十余合。毅佯落荒而逃,谦乃挥兵追之,不三五里,追到覆舟山东,乃勒马谓诸将曰:“前日败兵回,夸刘裕用兵如神,所向无敌。今观他之用兵,可见了也。似此等军马为前部,与吾对敌,正如驱羊与虎豹对也!汝等可催赶军马,星夜赶过山东平处下寨,是吾之志也!”言讫,又追数里,前军来报:“山东两下,都有埋伏。”众不敢行,谦欲回兵,只听背后喊起,鼓角喧天,震动天地。后军又报:“后有刘裕领大队兵杀出。”桓谦慌忙传令,令众兵一齐杀过山东。令未及传,望见山上树林之中,一派火光罩地,俄而油被满树,见火就着,狂风大作,四面八方,火光弥天,烧近前来,人马自相践踏,死者不知其数。烧得尸横遍野,血满渠池。其时桓谦引了数十心腹军人,冒火冲突,杀出而走,奔投西蜀去了。  刘裕乃连夜引兵,身先士卒,并力死战,无不以一当百,百战百胜,呼声震动天地,鼓噪之音,大震京邑。诸军大溃,裕兵直至京城之下安营。  却说桓玄始虽遣军拒裕,而走意已决,乃使殷仲文具舟石头城下,待逃。当夜玄忧无寐,在宫闲行。忽左右来说,谦军败死,目今刘裕兵至京城。玄乃大惊,即引亲随数人,连夜开北门,轻船往南走,奔石头城。  裕闻玄走,至庚申日,乃引兵众入建康,立留台,总率百官,商议奉迎銮舆,收桓玄宗族在建康者,尽剿诛灭命。刘毅调兵去追桓玄,毅得令以兵去了。又命尚书主瑕率百官奉迎乘舆,亦起行去了。当时司徒王谧与众议同推裕领扬州牧,固辞不肯受,乃以谧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裕自为镇军将军、都督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领军将军。以刘穆之为崇邑太守,总诸大处分皆委于刘穆之。穆之仓卒立定,无不允惬。裕托以心腹,动止谘焉。穆之竭节尽诚,无所遗隐。时晋政宽弛,纲纪不立,豪杰凌纵,小民穷困。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虽欲厘政,而科条烦密,众莫之从。其时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裕以身范物,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盈旬日间,风俗顿改为美也。  初,王谧为桓玄佐命元臣,手解帝玺绶以授玄,及玄败,众议宜诛,裕特保全之。刘毅尝因朝会,问谧玺绶所在,王谧内不自安,逃奔曲阿,刘裕遣人追还复位。  诸葛长民至豫州,失期不敢发。刁逵窃知,乃执之,槛车送桓玄,未至而玄败。送人遂破槛车放出长民,还趋历阳。刁逵乃弃城走,其部下将执刁逵以送刘裕,斩于石头城,子侄皆死。  裕初名位微薄,轻狡无行,士流皆不与相知,惟王谧独奇赏之。谓曰:“卿当为一代英雄。”刘裕尝与刁逵樗蒱,不时输与逵,被逵缚于柳下。王谧责刁逵而代裕偿,由是裕憾逵而德谧。刘裕既克建康,思昔刘牢之之恩,乃使人往洛阳,召其子刘敬宜入用,使人去了。先是敬宣知桓玄至京师,恐不容己,乃奔走洛阳。敬宜素明天文,见景象彗出,知必有兴复晋室者,尝以告所亲。又尝梦与丸土服之,觉而喜曰:“丸者桓也,桓土既吞,吾当复本土乎?”是日恰好使者至,说刘裕有召,即乃驰还京师,入见刘裕。裕乃大喜,以其为武冈县侯。因问敬宣曰:“吾与刘毅共复晋室,汝看吾与刘毅雄杰谁先?”敬宣曰:“明公天资英迈,赏罚严明,仁德兼著,不世之有,毅公何能及焉?况刘毅外宽内忌,自伐而满,若一旦遭遇,当以凌上取祸,非可与明公为并。”刘裕默然,大悦之。   第三一十回 桓玄挟帝走江陵   却说桓玄走至石头城,闻后军来赶,恐将士不复用命,乃领众走入浔阳,劫晋帝。是时玄腰带宝剑,手提铁鞭,谓帝曰:“今刘裕谋叛,欲来擒陛下,陛下可急从吾走避。”帝见玄内侍皆带剑,环立于侧,面如土色,拱手谢曰:“多蒙报知,愿随走避!”玄曰:“可速上马偕行。”于是帝引宫妃等众从之而行。  时刘毅见玄走江陵,聚集诸将,商议进兵去追桓玄。因上言曰:“诸桓世居西楚,郡下皆为竭力,桓振勇冠三军,不可追赶,且宜顿兵以计策谋之耳!”何无忌日:“今出师以来,十攻十破,百战百胜,欲擒桓玄逆贼,宜于速追,何自阻慢军心?”又曰:“今之大胜而追,犹如破竹之势,数节以下,迎刃而解,诸君不去,吾自追赶!”言讫,独自引部下之兵去追。  将至江陵,桓玄见后有追兵,急使桓振率军回马拒战。无忌与桓振交锋大战,未上二十余合,无忌大败走回,来见刘毅、刘道规,言及失利一事。道规曰:“桓玄今去不远,可驱大队军马连夜去追。”无忌日:“止隔三日程途。”道规曰:“既然如此,星夜去追。”于是道规、刘毅及何无忌总率三军,星夜赶来。  却说桓玄既挟天子走至江陵,及入江陵,见城池崩坏,恐不能守,复挟天子觅船登舟浮江东下,遇着刘毅、何无忌、刘道规等引兵追至。毅等大叫:“留下晋天子还我。”又骂:“桓玄无义之贼,何敢谋劫圣驾!”桓玄大怒,自出交战,未至二十余合,桓玄大败,走下五十余里。桓玄计遣庾雅祖、何澹之等,乘其舟仗旗帜以拒裕等,自挟帝连夜走守湓口,澹之依从其计。  何无忌、刘道规等率兵共有七千七百人,连昼带夜,追至桑落洲。澹之等所乘舟帜,与玄无二,无忌日:“贼帅必不居此,欲惑我耳!今众寡不敌,战无全胜,此舟战士似弱,我以劲兵攻之,必得之。攻之则彼势沮,而我气倍,宜速攻之,破贼必矣。”众军遂攻得之。因传呼曰:“已擒何澹之,诸军何不早降?”贼军惊忧,追军亦以为然,乘势破之,人众皆各走了。遂进湓口,进据浔阳城,遣使奉送宗庙神主还京师。   第三一一回 冯迁抽刀诛桓玄   却说刘毅、何无忌、刘道规既破湓口,率众自浔阳西追,与桓玄遇于峥嵘洲。毅等兵不满万,而玄战士数万,毅惮之,曰:“玄战士还有五七万,吾众不满九千人,何以为敌?不如暂退!”道规曰:“不可!彼众我寡,强弱异势,今若不进,必为所乘!虽至浔阳,岂能自固?夫决机两阵,将雄者克,不在众也!”因麾众先进,毅等从之。玄常漾舸于舫侧,以备败走,由是众莫有斗志。毅等乘风纵火,尽争先与玄交战,玄众大溃而走。玄复挟帝单舸西走,留永安何皇后及王皇后于巴陵。  殷仲文因叛玄,奉二后之懿旨,还建康。  玄与帝入江陵,欲奔汉中,而人情垂沮,乃与心腹百余人夜出,更相杀害,仅得至船,左右奔散去了。荆州别驾王康产见玄走了,奉帝入南郡府舍居祝玄乃自奔走,出离南郡。  却说益州刺史毛璩因弟毛琏死,乃使参军费恬谓从孙佑之曰:“闻君令兄修之为桓玄屯骑校尉,今桓玄与刘毅交战不利,走南郡必从此过。吾料桓玄不复再兴,不如迎玄说之入蜀,请君令兄收之,回益州同守故邑,以图大事,君意如何?”佑之曰:“公策正合我意。”言讫,二人前来至玄舟船接玄,玄乃大喜,遂问二人姓名,二人未及答应,当屯军校尉毛修之,进前认得二人是其弟及参军,急道曰:“此二人,一是小将舍弟佑之,一是家叔参军费恬,闻大王至,故来接耳。”桓玄听毕,以二人为将而问曰:“吾欲去汉中避兵灾,以图兴复,汝俩有何计策?可以教也!”佑之、费恬欲说修之回益州,乃进言曰:“陛下欲图兴复,不如往蜀。蜀外有崇山之固,内有磐石之靠,进可兼并天下,退可鼎足而立,足可以拒刘裕之兵也。”  修之亦说曰:“蜀地乃兴王之所,昔汉帝亦从此兴起,陛下可速行!”玄听其说,自可与众同行。行至益州界首,佑之、费恬密与修之言曰:“我二人迎玄者,为脱公也!今桓玄地失兵溃,不久必亡,我三人莫若引部下之兵,走回益州,别图大事;倘若延迟,则祸至五日矣!”修之曰:“吾有此意久矣,今已至此,安敢不逃乎!”言罢,三人各引部下兵,连夜走回益州,去见毛璩。及至次日,众军报知桓玄,玄乃大惊,闷闷不悦。  却说益州督护将军冯迁见玄败,祸延及己,乃引部下之兵入营,抽刀而前,欲杀桓玄。玄急忙拔头上玉簪与之,迁不受。  玄曰:“汝乃何人耶?敢杀天子?”迁应之曰:“欲杀天子之贼耳!”遂斩之。时玄年三十六,自篡逆至败时,止八月耳。  于是冯迁割桓玄之首级,令人传至建康,见刘裕。裕大喜,赏赐来人,传令将首级以示四门。  是时尚书王暇闻玄劫天子在江陵,乃率百官至江陵,复立晋帝于江陵。毅等既战胜,以为大事已定,不急迫蹑。玄死一句,诸军犹未至。桓谦及振窜匿,闻玄死,乃复出聚众数万,袭江陵,陷之,杀王康产,见帝与百官在殿,意欲行弑。桓谦曰:“刘裕之乱,岂帝所为?若杀之,吾何所容?不若禁之。”  乃拜而欲出。为玄举哀,追谧桓玄,率群臣奉玺绶于帝,侍御左右,皆振腹心。谦、振闻无忌、道规等兵复至,乃率众出拒。  何无忌、刘道规二人进兵来攻谦、振于马头坡,两下交锋,谦兵惊溃,被无忌大破之。无忌又趋江陵,道规曰:“兵法,屈伸有时。诸桓世居西楚,群下皆为竭力。振勇冠三军,难与交锋,且可息兵养锐,徐以计策縻之,不忧不克。”无忌不从。  自以兵出,迎战于泸溪。无忌等大败,退还浔阳,聚粮缮船,未尝无备,故何无忌虽败退,犹赖刘敬宣以复振,遂进克至夏口。桓振遣冯该守东岸,孟山图据鲁山城,桓仙客守偃月垒,众合万余,水陆相援。等与无忌分兵夜击,悉攻破之。生擒山图、仙客,冯该率残兵奔走石头城去讫。   第三一二回 晋帝乘舆返建康   乙巳正月,南阳太守鲁宗之起兵来袭襄阳,桓蔚大惧,奔走江陵。刘毅等大军至马头,桓振恐不能守,又挟帝出屯江津,遣使见刘毅,愿割江、荆二州,奉送天子还京。毅等不许,宗之进屯纪南。振留桓谦、冯该守江陵,自引兵五千与宗之战,大破之,宗之走还,而毅等亦以兵乘振出,破该于豫章口。谦闻知,弃城走,毅等大军进入江陵,执卞范之等斩之。振以兵还,知城已失陷,其众皆溃,乃逃涡川。朝廷下诏大处分,悉委冠军将军刘毅所领,大赦改元,惟桓氏不赦。以桓冲靖忠王室,特宥其孙胤徙新安;以宗之为雍州刺史;毛璩为征西将军,统梁、益等军;以弟瑾为梁州刺史;瑗为宁州刺史,独桓氏及何澹之等不赦,桓谦、澹之皆奔降秦。  二月,留台百官备銮驾迎帝于江陵。刘毅、刘道规二人,握兵屯夏口,以备诸桓。使何无忌保帝东还,帝至建康,百官诣阙待罪,诏令复职。尚书殷仲文以朝廷音乐未备,言于刘裕,请治之。裕曰:“今日不暇给,且性所不解。”仲文曰:“好之自解。”裕曰:“正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耳!”以琅玡王德文为大司马,武陵王遵为太保,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裕尚书事,裕固辞不受,而请归藩镇。   第三一三回 刘裕遗循续命汤   初,刘毅未遂大志时,尝为刘敬宣部下参军,时人咸以雄杰许之。敬宣曰:“非常之才,自有调度,此君外宽而内忌,自伐而矜人,若一旦遭遇,必当以凌上取祸耳!”毅闻而恨之。  毅心怀前言,今敬宣为江州,使人言于裕曰:“敬宣不预建议,授郡已为过优,闻为江州,尤用骇惋。”敬宣窃知,不自安,使人去裕处请解职。裕乃召还为宣城内史。  时朝廷新定,未暇征讨,闻卢循为乱,与百官议以品爵招安。于是乃遣人以循为广州刺史,徐道覆为始兴相,因此二人皆受命,遣使贡献,因使人馈刘裕“益智粽”,裕乃笑曰:“彼谓我无能也!”亦使人报以“续命汤”,循亦疑未究。循初陷番禺也,执刺史吴隐之。至是裕与循书,令遣隐之还京,循乃不从。长史王诞曰:“孙伯符岂不欲留华子鱼耶,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循始悟,遣之还京。  初,益州刺史毛璩闻桓振陷江陵,率众三万顺流东下,将讨之。使其弟毛瑗守外水,参军谯纵出涪水。蜀人不乐远征,逼纵为主。毛璩闻变,奔回城都,遣兵讨之不克,营兵反开城门纳纵,杀璩及环,灭其家,纵遂自称成都王。于是蜀人大乱,汉中空虚,氐王杨盛遣其兄子杨先据之。   第三一四回 慕容超立为燕王   八月,南燕王慕容德俄而寝疾卒,诸臣举哀,殡殓挂孝讫。  后以太子慕容超嗣燕王大位,改元太上元年。超既即大位,以慕容钟为尚书令,以封孚为太尉,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内参政事。五楼密奏燕王超曰:“慕容钟、段宏二人,素为民仰士归,不可使其内执国政,倘有异变,难以制之!宜出之外镇,免为内患。”燕王超然之。次日,改以慕容钟为青州牧,以段宏为徐州刺史。时太尉封孚谏曰:“臣闻五大不在边,五细不在廷。慕容钟乃国之宗臣,段宏国之外戚也,正宜应参赞百揆,不宜使镇外方。”燕王超不从。因此钟、宏二人,俱有不平之色,只得赴任,因相谓曰:“黄豹之皮,恐终当补狐裘也!”  五楼闻之,嫌隙渐构。  初,慕容超自长安来至梁州,慕容法时为兖州镇南长史。  尚书悦寿见超,因谓法曰:“向见北海王子,天资弘雅,神爽高迈,始知天族多奇,玉林皆宝也!”法曰:“昔成方遂诈称卫太子,人莫辨之,此复天族乎?”超闻恨之。至是即位,亦以法处之外镇。当是时,法来见慕容钟,会段宏起兵谋反,据城池,积草屯粮,不用朝命。是时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得迁为尚书左丞,时人为之语曰:“欲得侯,事五楼。”  晋义熙二年,燕王慕容熙皇后苻氏身死,燕王熙悲号躄踊,若丧考妣。大殓讫,复启其棺,而与交接。置百官于宫内哭,密使有司按检哭者,有泪者以为忠孝,无则罪之。于是众臣大惧,莫不含辛以为泪淋。明日欲行苻氏丧,前掖将军慕容云与幸人李细曰:“今主上无道,杀戮大臣,来日行丧,必然自送,你可领勇士百人于道杀之,以免吾患。”细从其言。  次日,行苻氏丧,百官皆送。燕王熙亦自送殡。至中道,慕容云叫出李细,引勇士杀之。熙在位六年,自垂至熙四世,凡二十四年,后燕到此而灭。  是时云乃自立,即其大位,加封大臣,以李细为和龙长史。  李细恨云不以己执朝政,复以兵杀慕容云于前殿。   第三一五回 冯跋即位于昌黎   史说冯跋,字文起,长乐信都人,乃毕万之后也,万之子孙,有食采冯卿者,因以氏焉。先,慕容宝僭位,署跋为中卫将军,及慕容熙即位,欲诛跋,跋与兄弟俱亡逃在外。  时慕容云既被杀,国内无主,文武溃散。时冯跋在昌黎,将推以为主,于是迎跋,跋始即大位,不改国号,仍国号燕,元太平元年。以弟素弗录尚书事,总督内外诸军事。  冯跋既僭大位,励意桑农,乃下书曰:“桑柘之益,有生之本;北上少桑,人未见其利;可令百姓人植桑一百根,柘二千根。”时地震,寝宫崩坏,燕王跋即问太史令辟尚曰:“昔年屡有地动之变,卿可明言,主何吉凶?”尚曰:“地阴也,主百姓迁。震有左右,昨震皆向右,臣惧百姓将西移。”燕王跋曰:“吾虑此也!”  九月,西凉公暠与长史张邈谋,乃徙都于酒泉,以逼沮渠。  蒙逊举手令其诸子曰:“从政者当审慎赏罚,勿任爱憎;近忠正,远佞谀,勿使左右窃弄威福。毁誉之来,当研核真伪;听讼折狱,必和颜任理,慎勿逆诈亿必,轻加声色;务广咨询,勿自专用。吾莅事虽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为寇仇,夕委心膂,粗无负于新旧。事任公平,坦然无繇,向不容怀,有所损益。计近则如不足,经远乃为有余,庶亦无愧于前人也。”  诸子从之。  丙午二年初,南凉傉檀伐北凉还,献马三千匹、羊三万口于秦。秦王兴以为忠,以傉檀为凉州刺史,命镇姑臧。征王尚还凉州,士人道主簿胡威,请留尚镇姑臧,兴弗许。威见兴流涕言曰:“臣州僻远,仗良牧仁政保全至今。陛下奈何以我等贸马羊乎?若军国需马,直烦尚书一符,臣州三千余户,朝下而夕可办也!昔汉武帝领天下资力,开拓地面,以断匈奴右臂。  今无故而弃五郡之地,忠良华族,以资暴虏,岂惟臣州士民坠于涂炭,恐方为圣朝饮食之忧耳!“兴悔之,使人弛止尚莫回。  时傉檀之军至五涧,王尚未离。傉檀托别驾宗敞劝王尚行焉。当别驾宗敞打发王尚上道,自来辞傉檀,去同尚还长安。  傉檀谓曰:“吾得凉州三千余户,情之所寄,唯卿一人而已,奈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君回,与大王解纷,正所以忠于殿下也。”傉檀因问新政所宜,敞曰:“惠抚其民,收用贤浚”荐本州民士十余人,傉檀嘉纳之。傉檀宴于宣政堂,仰视叹曰:“古人有云,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孟袆曰:“昔张文王始为此堂,于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慎者,可以久处!”傉檀善之。傉檀虽受命于秦,然其服用礼仪,一如王者。   第三一六回 勃勃封尸髑髅台   三年,却说赫连勃勃魁岸,美风仪,性辨慧。秦王兴见而奇之,与论大事,宠遇逾于勋旧。兴弟邕曰:“勃勃不可近,近则噬人也。”兴曰:“勃勃有济世之才,吾方与之平天下,奈何逆忌之?”言讫,乃以为将军,使助没弈干镇高平,伺魏间隙。邕固争曰:“勃勃乃贪猾不仁,轻为去就,恐终为边患!”兴乃止。久之,竟配以杂虏二万余落,使镇朔方。会魏王珪归所虏秦将于秦,兴归贺狄干以报之。勃勃大怒,遂谋叛秦。  柔然献马于秦,勃勃掠取之,袭杀没弈干而并其众,自为夏后氏之苗裔,称大夏天王,置百官。  却说勃勃本姓刘,卫辰之子,改姓赫连,是匈奴右贤王去卑之后,刘元海之族也。被魏所灭,降秦而叛,自为天王也。  时夏王勃勃共破三部,降其众以万数。进攻秦之三城以北诸戍,斩秦将杨丞、姚石生等。诸将皆曰:“陛下欲经营关中,宜先固其根本,使人心有所凭系。高平险固饶沃,可以定都。”  勃勃曰:“吾大业草创,姚兴亦一时之雄,未可图也。今专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亡可立待。不如以骁骑风驰,出其不意。  救前则击后,救后则击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岭北河东,尽为我有。待兴既死,嗣子暗弱,徐取长安,在吾计中矣。“于是侵掠岭北诸城。秦王兴乃叹曰:”吾不用黄藐之言,以至于此!“而勃勃求婚于南凉,傉檀不许。  勃勃大怒,率骑三万,击破傉檀。傉檀败走,文臣武将,死者十有六七。勃勃使人搬积其尸而封之,号曰“髑髅台”,云是辱傉檀也。  却说南燕王超母妻犹在秦,遣封恺使于秦,求母与妻还之。  秦王兴谓恺曰:“昔苻氏太乐诸伎悉入于燕,燕今称藩,若送伎,即送还其母妻,乃可得也。”恺以是言,还燕报于超,超与群臣议之,段晖曰:“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亲之故,遂降尊号。但太乐先代遗者,不可与也。不如掠吴口与之。”张华曰:“侵掠邻国,兵连祸结,非国家之福也。陛下慈亲在人掌握,岂可顾惜虚名,不为之屈乎?”于是,超乃使韩范聘于秦,称藩奉表于秦,秦使韦宗报聘,张华请北面受封。晖曰:“燕七圣重光,奈何一旦为竖子屈节?”超曰:“吾为太后屈,愿诸君勿复言!”遂北面受诏。又使华献太乐伎一百二十人于秦,秦王兴乃还超之母妻,厚其资礼而遣之,于是超得母还国而养之。   第三一七回 穆之劝裕刺扬州   戊申四年正月,晋帝设朝,文官武将俱各身披朝服,手执牙笏,齐上金銮殿,各拜舞山呼万岁。近臣奏司徒、扬州刺史王谧薨,无人辅政,晋帝命群臣议任谁人。时左仆射孟昶出朝堂谓众臣曰:“圣上面命我等举贤辅政,此事必须问刘裕、刘毅二人,然后可行。”众臣皆曰:“然!”于是遣尚书右丞皮沈来丹徒,与刘裕、刘毅二人商议。  皮沈问刘毅,毅曰:“既扬州刺史王谧费,卿可回朝奏主上,可使中领军谢混为扬州刺史。刘裕先曾固辞,不肯任扬州,可使镇丹徒,领州以内事,何必再议耳?”皮沈曰:“明公所议者然。”沈辞毅出,又来问刘裕,刘裕未曾出堂,只见刘穆之在内,皮沈曰:“王谧已死,圣上命众臣议立一人,以代谧职,辅朝政。我先问刘毅,刘毅所举谢混可镇,以刘公镇丹徒,领州内事,故又来问刘公何如?”穆之即曰:“刘公未出,君可暂停少刻,待我如厕,入请相见,计议必成。”皮沈在外停立,穆之驰入内,谓裕曰:“今朝廷使皮沈与刘毅和公议事,其语不可从之。”言讫,穆之即出,同皮沈入见刘裕,相见已毕,裕使沈坐谈。皮沈曰:“扬州刺史王谧已死,圣上命群臣议举一人代之,以辅朝政。沈先谘刘毅公,刘毅公议以中领军谢混代之,以明公镇丹徒,领扬州内事。沈不敢自擅,敬参问焉。”裕曰:“卿宜暂退驿中安置,待三思商议,回音与卿还京。”沈即出外,裕召穆之入问曰:“此事何如?”穆之曰:“公今岂得居谦,遂为守藩之将?虽刘毅、孟昶诸公俱起布衣,共立大业,此乃一时相推,故以明公为盟主,非宿定臣主分也,力敌势均,终相吞噬。扬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授王谧,事出权宜;今若复他授,便应受制事人,一失于权,无由可得。  明公功高勋重,不可直置畏疑,同使入朝共议。众见公至京邑,朝廷必不敢越公,更授他人耳!“裕曰:”卿乃吾之苟彧也。“  于是出堂,召皮沈谓曰:“百里县宰,苟非其人,则民受其殃,何况一州乎?吾自入朝同议,推一能者代之。”因此刘裕与皮沈入京师。  次日入朝堂,聚集文武商议。众群臣见裕自诣,乃不敢别议,因上言曰:“扬州重镇,明公若不自领,谁人敢当?明公可自领之!”裕曰:“汝大臣命孤,吾自受焉。”因是入朝。  却说晋帝闻刘裕入朝,命大臣召刘裕入见。当大臣出引,刘裕至金阶,拜于殿阶之下。帝赐乎身,宣裕上殿,问言毕,刘裕奏曰:“臣托陛下洪威,义军之力,幸灭桓玄,得迎乘舆。  伏望陛下善保龙体,以社稷为重,则天下幸甚矣!“帝曰:”朕之社稷,赖卿再造,今卿回朝,宜辅国政。“众臣奏曰:”今刘裕功盖天下,忠闻九州,扬州之任不可付人,宜授与裕带领。“帝曰:”众卿所议,正合朕心。“于是帝以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带领扬州刺史。刘裕谢恩出朝,复还丹徒京口,与穆之同议后事。  四月,南燕王超祀南郊,有兽如鼠而赤,大如马,来至坛侧。须臾大风昼晦,羽仪帷幄皆毁裂。超惧,以问太史令成公绥,对曰:“陛下信用奸佞,诛戮忠良,赋敛繁多,事役殷重之所致也。”超乃黜公孙五楼等,俄复用之。  却说秦王兴以傉檀内外多难,欲因而取之,乃使韦宗往观之。宗至,傉檀与宗论当世之大略,纵横无穷。宗退而叹曰:“奇才英器,过于华夏,明智敏识,何必读书。乃今知九州之外,五经之表,复自有人也!”辞归,言于兴曰:“凉川虽敝,傉檀权谲过人,未可图也!”对曰:“刘勃勃以乌合之众,犹能破之,况我举天下之兵以加之乎?”宗曰:“不然!形移势变,反覆万端,凌人者易败,戒惧者难攻。傉檀之所以败于勃勃者,轻之也。今我以大军临之,彼必恐惧以求全。窃观群臣才略,无傉檀比者。虽以天威临之,亦未敢保其必胜也。”兴乃不听,使其子广平公姚弼为将军,敛成率步骑三万袭傉檀,又使仆射齐难率骑兵三万讨勃勃。弼长驱至姑臧,傉檀婴城固守,见弼兵懈怠,夜以奇兵大破之,弼收残兵退屯百里之外,弼兵粮尽,敛成纵兵掳掠。傉檀又计,命郡县悉散牛羊于野,勃勃闻秦兵且至,计排伏兵于左林山谷,自引众退保河曲。齐难不知,遂纵兵野掠,勃勃潜师袭难,擒之,及获其将士万三千余人。于是岭北夷夏附于勃勃者以万数,勃勃皆置守宰而抚之。秦兵败还,秦王兴始悔不听韦宗之言耳。   第三一八回 刘裕抗表伐南燕   己酉五年正月,南燕王超正旦朝会群臣,叹太乐不备。超曰:“孤每恨朝会缺此乐音,吾与卿等大臣商议,掠晋人以补伎。”韩(讠卓)曰:“先帝以旧京倾覆,戢翼三齐,陛下不养士息民,伺衅恢复,而更侵掠邻国,以广仇敌,可乎?”超曰:“吾志已定,不听卿言。”遂使公孙五楼兄归将兵寇宿、豫,拔之,大掠而去。简男女二千五百人,教之以乐。五楼等总朝政,宗亲并居显要,内外无不惮之。  五月,太尉刘裕闻南燕王慕容超大掠宿、豫男女二千余人,乃大怒,将欲伐燕,朝廷不许。刘裕抗表要伐南燕,朝议皆以为不可。惟孟昶、谢晦、臧熹劝行,裕以昶监南府事。苻氏之败,王猛孙镇恶来奔,骑射不能及人,而有谋略,善果断,善论军国大事,或荐之于裕,裕语悦之,因留宿。明日谓参佐曰:“吾闻将门有将,信然。”即以为中军参军。  史说王镇恶,北海人也。祖王猛,仕苻坚,位兼将相。镇恶以五月生,家人以俗忌,欲令出继疏宗,其祖猛曰:“此儿非常,昔孟尝君恶月生而相齐,是儿亦将兴吾门矣!”故取名为镇恶。年十三,有大志,而苻氏败,寓食龟池人李方家。方善遇之,镇恶谓方曰:“若遇英雄主,要取万户侯,宜当相厚报耳!”至是刘裕召为参军,果应其言矣。  四月,裕以刘毅镇姑孰,自领众欲行。当毅闻知,固止之曰:“昔苻坚侵境,谢太傅犹不自行。宰相远出,倾动根本。  公既受辅朝政,岂可远离?宜委别将讨之!“刘裕犹豫,谢景仁独上言曰:”公建桓、文之烈,应天人之心,虽业高振古,而德刑未树。正宜推亡存固,广振威略,平定之后,养锐息徒,然后观兵洛汭,修覆陵寝可也,岂有纵敌贻患者哉?“裕曰:”然!“于是引军速行。  史说王昙首,太保弘之弟也。幼而素让,以兄弟分财,昙首惟取图书而已。因刘裕聚兵讨慕容超,与弟王球前来投伍,刘裕因谓曰:“卿并膏粱世德,乃能屈之于戎旅耶?”昙首答曰:“既从神武,自使懦夫立志耳!”时谢晦在座曰:“仁者果有勇也!”裕大悦,以为镇西长史。裕率舟师,自淮入泗,军至下邳,留辎重,步进至琅玡,所过皆筑城留兵守之。王镇恶谓裕曰:“燕人若塞大岘之险,或坚壁清野,大军深入,不惟无功,将不能自归,奈何?”刘裕曰:“吾虑之熟矣!鲜卑贪婪,不知远计,近利虏获,退惜禾苗。谓我孤军远人,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彼不能守险、清野,敢为诸军保之。”言讫,明日出行。  第三一九回 刘裕入岘虏在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