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晋演义 - 第 23 页/共 35 页

却说晋大司马桓温闻秦王猛伐燕,急与郗超、王珣等议曰:“今秦将王猛伐燕,倘其得燕,必有窥伺江南之意,以何计防之?”郗超上言曰:“可发徐、兖二州民夫,筑城于扬州、广陵之地,明公以兵徙镇广陵,秦虽有百万之众,不能过也。”   桓温然之,即遣使发徐、兖二州民夫二万人,筑长城于广陵,未经百日筑完。桓温引众徙镇广陵,其时征役频繁,加之疾病,死者什四,因此百姓皆怨恨。   秘书监孙盛作《两晋春秋》,直书时事。史说孙盛,字安国,太原人也。博学善言,见桓温枋头之败,作广陵之城,百姓苦役,流亡将尽,故作《晋春秋》以直书之。桓温闻知,使人察之,使人去长沙窃访,回报曰:“《春秋》内书枋头之事,道明公进无威风来仪之美,退无鹰鹯搏击之用,徘徊湘洲,将为怪鸟。”桓温大怒曰:“虽有失,此安可书吾过事?”言讫,唤从事王珣至曰:“你代我往长沙巡按,收孙盛父子前来,改却枋头一事,免被后人谤议。”当是王珣领命,带从人去长沙,称孙盛受百姓赂贿,私谤朝廷,令使使收之。乃以槛车收盛父子到广陵。   桓温问盛曰:“汝作《春秋》,吾与汝无仇,何故直书吾失?”盛答曰:“《春秋》之事,以正王法,安敢私意?韩信佐汉亦尝败于楚;孔明兴蜀,亦曾败于吴;枋头一失,书之无私,明公何故发怒?”温无以对,命左右放释之,喝其出去。   而谓其子孙放等曰:“枋头虽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是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耳。”其子放拜谢曰:“明公休虑,吾回请家父改之。”温始大喜,命其改易。   却说孙放出与父孙盛回家,时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轨度,子孙放虽斑白,待之愈峻。至是盛在家,经日闲坐,其子放等率诸弟侄,乃共号泣稽颡曰:“桓温奸雄,世之所知,大人若不改书《春秋》枋头之事,则吾家百口必遭其害。”盛曰:“若改其事,则此书无用,后人骂吾不公。”决不许之!时孙放无奈,只得私自改之,使人送与温看,温始悦。 第二三七回 王猛举兵伐燕国   初,王猛屡劝秦王务须杀慕容垂,坚不肯,猛思一计欲害之,至是王猛欲令其伐燕也。故请垂子慕容令参其军事,以为向导。将行,猛自造辞慕容垂,垂留饮酒,猛从容谓垂曰:“今当远别,卿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垂解佩刀赠之,猛受之而辞去。至洛阳,赂垂所亲使,诈谓垂使者谓令书曰:“吾之父子来此,以逃死也,今王猛疾人如仇,秦王亦心难测,度东门此来悔悟,吾今还东,汝可速发。”令得书疑之,踌躇终日,又不可审复,乃走奔燕去。于是王猛上表称令叛状。垂惧之,而忙出走。及蓝田,秦王坚知之,遣骑兵追之,为追骑所获,来见秦王坚。坚劳之曰:“卿家国失和,委身投朕,贤子心不忘本,亦各其志。然燕之将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为惧过而狼狈如是乎?”   待之如旧。垂始安不遁。燕人以令叛而复还,疑为反间,徙之沙城。却说秦将王猛攻打洛阳,洛阳守将武威王筑闻知大惊,乃使人入朝取救兵。燕王暐闻知大惊,急使宣太傅慕容评问之。   评曰:“陛下高枕无忧,臣自遣将点兵拒之。”言讫,评与安乐王臧,点起精兵二十万,来救洛阳。安乐王臧自新乐发兵一万人,进而屯荥阳。猛遣梁成、邓羌击走之。   燕州刺史、武威王筑等俱被猛围住,洛阳内无粮草,外无救援,及闻臧败,乃开门出城降。猛纳之,安抚军民,乃将兵七千而去。留邓羌镇金墉,以桓殷伐羌戍陕城而还。   秦王坚因猛伐燕有功,以猛为司徒、录尚书事,封平阳郡侯。猛固辞曰:“今燕、吴未平,戎车方驾,而始得一城,遽受三事之赏,若克殄二寇,将何以加之?”坚曰:“苟不暂慰联心,何以显卿谦光之美。”遂寝尚书、司徒之命。   五月,慕容令自度终不能免,密谋起兵,沙城中谪戍士卒数千人,皆厚抚之。率以东袭威德城处之,诸戍皆应,将袭龙城,弟慕容麟遂使其下以杀令,死之。   秦王猛督诸军复伐燕,秦王坚送猛于灞上曰:“今委卿以关东之任,当先破壶关,平上党,长驱取邺,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吾随亲督万众,继卿星发,舟军粮运,水陆俱进,卿勿以为后虑也。”猛曰:“臣仗威灵,奉成算,灭残胡如风扫叶,不烦銮舆亲犯尘雾,但速敕所司部置鲜卑之所。”坚大悦而返。   六月,王猛与邓羌、杨安等以兵大进,来至壶关。守将田明闻秦兵至,乃移兵出屯城外。次日,正在寨中纳闷,忽报正南上秦兵到了,旗下乃大将杨安。田明乃令军大出,亲与杨安对阵。两军对围,田明横枪立马于阵前,秦军中杨安跃马而出,手执钢刀,厉声大骂:“逆贼敢拒天兵?”田明大怒,挺枪跃马,直取杨安。两马相交,战不数十合,田明被杨安一刀,砍于马下,燕军大败而走。安率众赶散残兵。次后王猛大驱军马杀过壶关城,所过郡邑,皆望风降附,因此燕人大震。   却说黄门侍郎封孚参问司徒长史车胤曰:“今秦伐燕,事将何如?”胤叹曰:“邺必亡矣!吾之家属今在南平,兹将为秦虏,吾验占越得岁星,而吴伐之,卒受其祸,今福德在燕,秦虽得志,而燕之复建不过一纪耳。”   史说车胤,字武子,南平人也。恭勤不倦,博览多通。家贫无油,夏月则取练盛萤火数十以照书,以夜继日而读。及长,风姿美朗,机悟敏速,甚有乡曲之誉。先桓温在荆州,闻名引为主簿,稍迁征西长史。朝廷知名,又迁司徒长史。又善于宴会,每盛坐大宴,而胤不在,众嘉宾皆云:“无车公不进矣!”   又善天文,是时秦兵伐燕,封孚故以问之,后果应其所言。   九月,秦将王猛进兵潞州,时燕王使太傅慕容评以四十万兵至,先立大营,而谓诸将曰:“燕兵虽众,而勇猛不及秦军;秦军虽精壮,而粮草不如吾兵。彼军无粮,利在急战,吾兵有靠,宜且缓守。今猛悬军深入,不如持久,待其粮尽而击之,则秦兵自败矣。汝等各使军人守住险隘,不许有失。”时燕王闻知,使人催战。 第二三八回 邓羌寝协司隶战   却说秦将杨安攻燕晋阳久未下,猛闻知,乃遂引兵助攻,使军人暗掘地道,又使将军张蚝率壮士数百潜入城中,大呼斩关纳秦兵,遂人晋阳。时评屯潞州,猛进兵与相持,遣将军徐成探燕军在何所,期以日中还;及昏而返,猛欲杀之,邓羌固请曰:“徐成,羌部将也,愿与成效战以赎罪。”猛弗许,羌怒还营,催鼓勒兵将攻猛。猛慌,赦之,羌诣猛谢过。猛执其手曰:“吾试将军耳!将军于部将尚尔,况国家乎?”   猛闻评之为人贪鄙,障固山泉,鬻樵及水,积钱帛如丘陵,士卒怨愤,莫有斗志。猛闻之笑曰:“慕容评真奴才,虽亿兆之众不足畏,况数十万乎?”遣将军郭庆率骑五千夜从间道出评营后,烧评辎重,火见邺中。   燕王急问左右近臣,奏说;“太傅评贪鄙,障固山水,鬻樵及水,积钱帛如山,士卒怨恨,不有斗志,被秦人放火烧其辎重。”暐大惧,遣人说评曰:“府库之积,朕与王共之,何忧于贫?若家国丧亡,王持钱帛,欲安所置之乎?”及命悉其钱帛散与军士,且趋使战。评大惧,请战。猛陈于渭源而誓诸将士曰:“王景略受国厚恩,兼任内外,今与诸君共入贼境,当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国家。受爵明君之朝,称觞父母之室,不亦美乎!”众皆踊跃,破釜弃粮,大呼竞进。   王猛望燕兵之众,谓邓羌曰:“今日非将军不能破劲敌,将军勉之。”羌口:“若能以司隶见与者,公勿以为忧。”猛曰:“此非吾所主,必须主上许之。必以安东太守、万户侯相处。”羌不悦而退。俄而兵交,猛召羌弗应,猛驰入卧所,就许之。羌乃起,大饮帐中,又呼左右,以美酒二壶至,一饮而荆即披坚执锐,跨上马,与副将张蚝、徐成等大喊一声,运矛驰杀,奔入燕军。燕军人迎人死,马遇马亡,往来冲击,如入无人之境。搴旗斩将,杀伤甚众。时羌在于燕阵寻杀太傅评,正遇着燕将李己,两马相交,未上五合,已被邓羌一矛刺死于马下。又杀入阵,遇着燕将吴进,又战,战上二十余合,吴进亦被邓羌杀死。混战一日,燕兵大败。   当慕容评见前军大败,引后军忙退。走还潞州西圩收军,折去燕兵二十余万人。正欲下营传食,秦将邓羌又以得胜之兵,来追至此。又大战一阵,俘斩燕兵五万余人。残兵无心恋战,各自望风溃逃。于是太傅慕容评被羌兵杀得单骑逃命,走还邺城。被王猛大队军马连更代夜,迫至邺城,离东门五里外屯扎。   次日麾兵围住邺城。   却说太傅慕容评单骑走回邺城,入见燕王暐奏知:“秦兵强盛,不能抵挡,致被杀伤众军,臣等独自回来保城。”燕王暐曰:“似此大败,怎生退得秦兵?”评曰:“不如坚守,待其粮尽破之,方可退得。”燕王暐曰:“既如此,卿火速调拨军马守城。”言未了,各门军士人报秦兵围城。于是慕容评急出点兵,守住各门城池,亦不出战。   却说秦王苻坚闻知使人回报王猛大捷,克陷洛阳,长驱大进。秦王坚留李威辅太子执政,乃自率精兵五万余人,带权翼为先锋,亦赴邺城。王猛出帐远迎,入军中曰:“臣托陛下洪福,诸将虎威,先克洛阳,后拔壶关,所过郡县,皆望风来降。   何劳大王车驾来临?”秦王坚曰:“闻卿孤军深入,朕忧寡不敌众,故以兵来应。”是日,王猛传令军中,装起云梯四十乘,上可容数十人,周围用板遮护,下以轮推之;每一门各用云梯十乘,城上军以箭射之,下面众军各抱矩梯软索,只看城上擂鼓,乘势便上。   此时慕容评见秦兵中装起云梯,四面来攻,已预先办了弓箭,唤军士四百人,分四门各执火箭,待云梯近城,一齐射之。   王猛自料城中无备,大拥云梯,四面竞进,将近壕边,火箭齐发,云梯皆被烧着,城上矢石如雨,秦兵不能前进。王猛怒曰:“汝能烧了吾云梯,须无能解冲车之法!”令军中连夜排冲车。次日,四面擂鼓呐喊而进。评急令运石盘石磨,用藤绳穿,飞击冲车,其车皆折。王猛又取井阑百尺,以射城中,又驱兵运土填壕,评又于城中筑起重墙以御之。王猛见攻不透,令徐成引三千“镢钁军”,填断壕堑之处,暗掘地道,欲从城中涌出。评先于城中,就挑掘重壕横截之,于是地道军又不得进。昼夜相攻二十余日,无计可施。王猛在寨中纳闷,忽报正北门攻城军人,拾得降书一封。王猛将来拆开看时,乃是燕王手下散骑常侍徐蔚的降书,约定是夜开北城门与秦军入城。猛视之大喜,下令军人,各个披挂伺候,夺门入城。   却说徐蔚与诸人数百,各严装饱食,至黄昏,俱上马大喊一声,杀出北门边,将守门军尽皆杀讫,以铁斧砍断铁锁,打开城门。王猛听见城中大喊,俄而城门大开,王猛麾兵杀入城去,城中大乱。   却说太傅评见秦兵入城,忙入宫见燕王暐曰:“散骑常侍徐蔚谋反,开城门降秦,今秦兵已入城了,请陛下火速与禁兵走回龙城。”暐大惊,领后妃俱各上马。评持枪拍马当先,杀出西门。正遇秦将王重,交马便战,战十余合,评用力刺死王重于马下,保护燕王暐而行。   时秦王坚入城,传令诸军不许妄杀百姓,于是出榜安民。   次日登殿升坐,慕容垂见燕公卿及故僚各有愠色。高弼密言于垂曰:“今虽国家倾亡,安知其不为兴运之始耶?宜恢江海之量,有以慰结其心,以立覆篑之基,成九仞之功,奈何以一怒捐之?”垂悦,从之,随众而入。 第二三九回 秦王坚赦慕容暐   坚闻燕王暐与慕容评走奔龙城,急唤游骑左右将军郭庆曰:“可以兵万五千追来。”郭庆以兵追至高阳。慕容评见后有追兵大至,白军不满一千,乃单骑自逃性命,往北去讫。郭庆追至,杀散燕兵,巨武执住燕王慕王暐,缚之。燕王暐喝曰:“汝何小人,敢缚天子。”巨武曰:“梁山巨武,奉诏缚贼,何谓天子耶?”言讫,把暐缚之,与郭庆收兵,解暐回邺城,入见秦王坚。坚曰:“吾以兵到此,汝何不降,反逃走乎?”   燕王暐曰:“狐死首丘,吾欲效之,归死于先人之坟墓耳!”   荷苻坚哀之,命放释之而谓曰:“你可还宫,率文武出降,免汝之罪。”因此暐入宫,召集文武百官出降于秦王苻坚,坚皆赦之。燕太傅慕容评走奔高句丽,高句丽执送于秦。凡得郡百五十七,户二百四十六万,口九白九十九万。以燕宫人珍宝,分赐将士。   初,琛使秦归,筛疑梁琛与秦谋,收系于狱。至是,坚召释之曰:“卿不能见机而作,反为身祸,可谓智乎?”琛对门:“臣闻机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如臣愚暗,实所不及耳。为臣莫如忠,为子莫如孝,是以烈十临危不改,见死不避,以殉君亲。彼于机者,心达安危,身择去就,不顾家国;臣即使知之,尚不忍为,况非所及耶?”   坚又闻悦绾之忠,恨不及见,拜其子为郎中。坚以猛为使,持节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冀州牧,镇邺,悉以评第中之物赐之。守令有缺,令以便宜补授,将士:封赏各有差,州县守长,皆因其旧。以燕申绍与韦儒俱为绣衣使者,循行关东,观省风俗,劝课农桑,赈恤穷困,收葬死亡,旌表节行,燕政有不便于民者,皆变除之。   十二月,秦王坚恐旧燕王暐为患,乃迁慕容暐及其百官并鲜卑四万余户于长安。王猛上表留梁琛为主簿,坚从之。次日与僚属等宴,语及燕吏,猛曰:“人心不同,昔梁君专美本朝,郝君征说国弊。”参军冯诞曰:“敢问取臣之道何先?”猛口:“郝君知几为先。”诞曰:“然则明公赏丁公而诛季布也。”   猛闻,大笑而已。秦王苻坚封暐为新兴侯,以评为给事中,皇甫真为奉车都尉。燕故太史黄泓曰:“燕必中兴,其在吴王乎?恨吾老,不及耳。”   初,燕王以宜都王桓将兵为评后继,闻败走和龙,攻辽东,后降秦。秦追击而杀之,留其子凤,年十一,阴有复仇之志。   鲜卑、丁零有气干者,皆倾身与之交。权翼见谓曰:“儿方以才望自显,勿效尔父,不识天命。”风厉色曰:“先生欲建忠而不遂,此乃人臣之节,君侯之言,岂劝奖忠臣之义乎?”翼敛容谢之。次日,入言于坚曰:“凤慷慨有才器,但狼子野心,恐终不为人耳!宜速除之。”坚不听。 第二四○回 王猛辞赏不受封   前燕始慕容,以武帝太康六年称公,至暐在位十一年,至此太和五年,被秦王灭之。自廆至暐,共八十五年耳。   却说秦王苻坚既克燕京已定,改号建元元年,大赦秦境,封邓羌为司隶校尉,及杨安、徐成、张蚝等为大将军,进王猛为清河郡侯,又加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猛上表固辞,不肯受职,秦王坚渭王猛曰:“即若螭蟠布衣,朕龙潜弱冠,属世事纷纭,朕奇卿于暂见,拟卿为卧龙,卿亦异朕于一言,回考筑之雅志,岂不精契神交,千载之会?虽傅岩入梦,姜公寤兆,今古一时,亦不殊也。今天下初定,彝伦始叙,朕且欲从容于上,劳卿心于下,弘济之务,非卿而谁耶?固辞亦不许耳!”王猛曰:“陛下仁德上如尧舜,名姓已应图谶,有天之福,得获燕邦,而燕京之克,乃将佐之力,群帅之能,则小臣何功之有,敢受此禄也?”猛至再至三,固辞不受。秦王坚重四重五,要其受之,王猛终不受。   猛为政公平,拔幽滞,显贤才,外修六业,内崇儒学,劝课农桑,教以廉耻。于是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猛之力也。   却说秦王苻坚既得邺都,朝夕与群臣狩于西山,乐而忘归,旬余不返宫内。宫内伶人王洛叩马谏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乘之重,行不履危。故文帝驰车,袁公止辔;孝武好畋,相如献规。陛下为苍生父母,何可盘于游畋?若祸起不测者,其如宗庙何?其如太后何?”秦王坚大悦闩:“晋文公悟愆于虞人,朕今闻罪于王洛,是吾之过。”言讫,重赏王洛,即驰回宫。自此以后遂不复畋。   秦王坚欲以兵讨凉州,恐劳伤军民,乃命王猛为书谕天锡,猛遣人送书与天锡曰:昔贵先公称藩于刘石者,惟审于强弱也。今秦之盛,势振中外,关东既平,将移兵河右,恐非六郡士民所得抗也。君能首降,可保境禄无危。   天锡得书大惧,遣使称藩于秦。秦王坚复使人拜天锡为凉州刺史、西平公。   辛未咸安元年正月,秦王坚与丞相王猛商议,徙关东豪杰及离夷十五万户于关中,处乌桓于冯翊、北地,丁零、翟斌于新安、渑池。   却说吐谷浑王辟奚闻秦王坚灭燕,恐来攻己,乃遣使送马千匹,金银五百斤于秦。秦以辟奚为泓川侯。辟奚好学,仁厚而无威权,第三弟专恣,国人患之。长史钟恶地与司马乞宿云收杀之。辟奚由是发病恍惚,命世子视连日:“吾祸及同生,何以见之于地下?国事汝自治之,吾余年残命,寄食而已。”   遂以忧卒。视连立,不饮酒、不游畋者七年,军国之事,委之将佐,恶地谏以为人主当自娱乐,建威布德。视连泣曰:“孤以先世以来,以仁孝忠恕相承,先王念友爱之不终,悲愤而亡;孤虽篡业,尸存而已,声色游娱,岂可安也。威德之建,当付之将来耳。”   时,王猛以潞州之功,请秦王坚以邓羌为司隶。秦王坚下诏曰:“司隶之职,董牧皇畿,吏责甚重,非所以优礼名将。光武不以吏事处功臣,实贵之也。羌有廉、李之才,朕方委以征伐之任,北平匈奴,南荡扬、越,羌之任也。司隶何尽其才?”乃封镇军将军,位特进。羌虽不悦,无敢忤旨。 第二四一回 桓温废主立新君   十月,晋大司马桓温闻秦破燕,遂令参军王珣、桓伊引兵乘衅而入,攻寿春。寿春守将袁瑾闻燕已灭,恐孤不敌,乃守城求救于秦。秦兵未至,攻陷其城,执袁瑾而归。王珣、桓伊分兵戍守,勒兵还镇,来见桓温,称克寿春之捷。温因益喜王珣。时温恃其才略位望,阴蓄不臣之志。尝抚枕叹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时,土杜晁能知人贵贱,温召问之,晁曰:“明公勋格宇宙,位极人臣。”温不悦,而温意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时望,还受九锡。及被枋头之败,威名顿挫,今克寿春,次日聚集诸将,因谓将军郗超曰:“今克寿春,足雪枋头之耻乎?”超曰:“未也。”久之,温不悦,命诸将各散,因留郗超于中军同宿,问曰:“吾意欲立霸王之基,君有何谋?可指教之!”郗超曰:“明公当天下之重任,今以六十之年,败于大举,不建不世之勋,不足以镇惬民望。”温曰:“然则奈何也?”超口:“明公不为伊、霍之举者,无以立大威权,镇压四海。明公何不效伊、霍故事,入朝奏太后,废弈帝立会稽王昱,举行周公居摄之事?则威权日长,大业成矣!”温曰:“其计大善!奈弈帝守道,恐招时议?”超曰:“不诬之过,焉能废立?宫门重闭,床第易诬,言帝为阉,废必成矣。”温善之,二人汁议已定。   次日,桓温领诸将佐带铁甲军一万,离广陵,入建康。于省中设宴,会集公卿,令郗超将甲土千余,侍卫左右。是日,太傅与百官皆到,酒及中巡,温按剑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今皇帝先在藩,痿疾为阉,难以奉宗庙之主,吾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东海王,立会稽王昱为君,汝大臣意下如何?”群臣惶怖,莫敢对。过了半时,方应曰:“太甲不明,放之于桐宫;昌邑有罪,霍光废之;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请再议也。”温曰:“竖子!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将谓我剑之不利也?敢有阻大议者,皆按军法!”百官震栗。忽又一人出曰:“周公阿冲,匡扶皇家,今君依霍光故事耳!”温视之,乃抚事将军王彪之也。温悦之而谓曰:“卿言达理。”当彪之全无惧色,其余群臣咸惧,皆云:“一听尊命。”   至十一月朔,桓温令郗超带甲士五千人,人太极前殿,请太后出殿,奏曰:“弈帝先居在藩,夙有痿疾。今闻不堪皇统,难奉宗庙,臣与群臣商议,依伊、霍故事,请懿旨废弈帝为东海王,立会稽王昱承大位。”太后惊曰:“何得此言?既有痿疾,为何其美人田氏、孟氏生有三男子耶?”桓温曰:“臣窃闻朝野老少皆言三男是帝所幸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所生,既无此情,如何相龙、计好、朱灵宝等参侍内寝,不出宫乎?”   太后亦惑之曰:“既有其事,任卿主意。”因此温请太后归宫,即使散骑常侍刘享,以甲兵五百人入宫,收帝玺绶。弈帝不敢推辞,即取付之与享。享捧出交温,温与群臣出迎会稽王昱人殿,请上御座。温与群臣拜舞,呼万岁。礼毕,称号太宗简文皇帝,以辛未为咸安元年。桓温又奏请弈帝为东海王,命别迁置,文帝从之。   却说弈帝被废,朝罢入内。着白绸单衣,领属步下西堂,乘犊车出宫,涕零如雨,群臣拜辞,莫不欷歔,送其就藩。   至十二月,桓温又奏文帝曰:“今废东海王,宜依汉昌邑王故事。”帝曰:“然!”乃改封东海王为海西郡公。时桓温又奏曰:“今弈帝已废,今武陵王欷现执大兵,倘有异志,难以制之。今幸来朝,请陛下诛之。”文帝曰:“武陵王无罪,何以杀之?”温曰:“不杀,恐有后变。”帝曰:“待其变而诛之。”温再三奏诛武陵王,文帝不听。次日下手诏曰:“若晋祚灵长,公便宜奉行前诏:如其大运去矣,请避贤路。”温览之,流汗变色,不敢复奏矣。   桓温自废立之后,威振内外,文帝虽处尊位,拱默而已。   及出朝,侍中谢安见而遥拜,桓温曰:“谢卿何事?”安曰:“方今天下别无英雄,惟明公耳!历古以来之将相,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若非明公之功德震于四海,岂有其敬耶?今明公盛德巍巍,虽伊尹、周公莫可及也。”温曰:“焉敢望此?”安曰:“人皆可以为尧舜也。”由然桓温遂悦谢安。次日入朝奏文帝,以谢安为大司马,帝从之,而安受职。安奏帝降诏,加封桓温为丞相,入朝辅政。   桓温奏曰:“臣本宜在朝以奉陛下,奈姑孰一郡,乃国之障屏。今秦之方强,常有窥觎之意,倘若有失,江南难定,臣请还镇。”文帝曰:“丞相乃朕股肱,去之何依?可留京师,同辅朝政。”温曰:“臣犹在外,以据秦寇,胜在朝廷。”言讫,拜辞文帝,即出朝门,领诸将佐还姑孰,百官皆送起程。   温归后,以郗超为中书侍郎,凡事表奏,温常使其入朝探听事因,往来朝廷,自此后,温名复振。   当时“荧惑”守“太微”端门,逾月而海西废,至是又逆行人“太微”,文帝甚恶之,谓中书侍郎郗超曰:“命之修短,本所不计,故事无复,近日事耶?”超曰:“大司马臣温,内固社稷,外恢经略,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之。”超以温故,朝中皆畏事之。谢安尝与左卫将军王坦之共诣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欲去,安曰:“独不能为性命忍须臾耶?”   壬申二年,时当南郊祭祀天地,文帝欲大赦天下。王彪之奏曰:“中兴以来,郊祀往往有赦,愚意当谓非宜。何者?黎庶将谓郊祀必赦,至此凶愚之徒,复生侥幸之心矣!”帝从之。 第二四二回 文帝崩立孝武曜   简文帝有疾将危,命近侍书诏,召大司马桓温依周公居摄故事。时谢安、王坦之二人,入内视疾。帝曰:“朕命不苏,今遗诏与大司马,令其依周公居摄故事,汝二人尽忠王室,同佐吾儿。”谢、王二人,闻帝以诏遗桓温行周公居摄事,王坦之即取其诏于帝前毁之曰:“此事不可行,若行其事,则晋祚必移矣!”帝曰:“天下得来德运,卿何所嫌?”坦之曰:“天下,轩辕之天下,陛下何得轻以与人?”帝始曰:“从卿改之。”坦之改诏,以大司马桓温行诸葛武侯丞相故事,把与帝观,帝观数四讫,付与王、谢二人受之。   时桓温既兼文武之任,屡建大功,加以废立,威振内外。   帝虽处尊位,守道而已,常惧废黜。大司马长史顾悦之与简文帝同年,而发先白,侍帝左右,帝问悦之曰:“卿与朕同庚而发如何先白?”对曰:“松柏之姿,经霜独茂;蒲柳之质,望秋先零。”简文帝大喜其对,以此重之。   时中书侍郎郗超曰:“请帝急省其父。”帝谓曰:“致意尊公,家国之事,遂致于此!由吾不能以道匡卫,愧叹之深,言何能谕?”因咏庾阐诗云:“志上痛朝危,忠臣哀主辱。”   遂泣下沾禁。帝虽神识恬畅,而无济世大略,故谢安称为惠帝之流,便清谈差胜耳。   不数日,简文帝崩世,百官举哀发丧,殡葬高平陵。当群臣疑惑未敢立嗣,次日侍中谢安聚集文武百官于朝堂,而谓曰:“今孝文崩世,宜立太子登基,诸公计议如何?”群臣皆对曰:“此须待大司马桓温至处分,我等不敢定议也。”当太尉王彪之正色谓众曰:“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今天子已崩,太子即位,大司马何容有异?若先面谘,必反为所责矣!”谢安曰:“王武叔之言是也!”于是群臣莫敢逆之,乃请太子司马曜登皇帝大位,群臣皆呼万岁。礼毕,改元宁康,以谢安为大司马,以王彪之为尚书令,二人总摄内外,共掌朝政。   时宫室朽坏,谢安更欲营建宫室,与彪之商议。彪之曰:“强寇未灭,正是休兵养士之时,何可兴费工力,劳扰百姓耶?”安曰:“宫室不修,后世谓人无能。”彪之曰:“任天下事,当保国安家,朝政允洽,岂以修屋宇为能耶?”因此不营建宫室。   却说秦王苻坚以王猛功高,复加都督中外诸军事。王猛不受固辞,章三四上,秦王坚不许,曰:“朕方混一四海,舍卿谁可委者?卿之不得辞宰相,犹朕之不得辞天下也!”于是猛为丞相,坚端拱于上,百官总己于下,军国之事,无不由之。   猛刚明清肃,放黜尸素,显拔国滞,劝课农桑,练习军旅,官必当才,刑必当罪,由是国富兵强,战无不克,秦国大治。坚敕太子户及长乐公丕等曰:“汝事王公,如事我也。”   阳平公苻融年少,为政好新奇,贵苛察治也。申绍数规正,导以于和,融虽敬之,未能尽从。绍出为二北太守,融屡以过失闻,数致谴让,融先因不用绍言,尝坐“擅起学舍”,为有司所纠。问绍谁可使者?绍曰:“燕尚书郎高泰,清辩有胆智,可使也。”融使泰至长安,见猛曰:“昔鲁僖以泮宫发颂,齐宣王以稷下垂声,今阳平公开建学舍,乃烦有司举劾,明公惩劝如此,下使无所垂罪乎?”猛曰:“是吾过也!”事遂释。   猛因叹曰:“高子伯岂阳平所宜吏乎?”言于秦王坚,坚召见问以为治之本。泰曰:“治本在得人,得人在审举,审举在核真,未有官得其人而国家不治者也。”坚曰:“所谓辞约而理博矣。”以为尚书郎。固请还,许之。   坚闻桓温废晋帝为海西公,谓群臣曰:“桓温前败灞上,后败于枋头,不能思愆免退,以谢百姓,乃更废君以自悦,六十之叟举动如此,将如四海何?谚曰:‘怒其室而作色于父者’,其桓温之谓乎?”群臣服其论。   时王猛为丞相,百姓丰乐,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道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负贩者皆集于道。百姓歌之曰:“长安大街,夹道杨槐;下走朱轮,上有鸾栖;美彦云集,诲我氓黎。”因是长安皆乐念之。   却说秦王苻坚封其弟苻融为冀州牧,令出守其地。融遂促装,停宿灞上,明日欲行。母后苟氏甚爱苻融,不舍其别,其夜私自离宫,来至灞上,嘱子苻融出外自要保重。其夕,秦王坚与太史令魏延同宿前殿,当魏太史延起观天象,忽后妃星昏暗,因上表奏秦王口:“今夜天市南门屏内后妃星失明,左右阁寺不见,主后妃移动之象。”秦王坚大惊,至天明入宫省问,时苟太后在灞上,看苻融冀州去了,方回宫内,左右侍候宫人始知。当秦王审问,即以此事启知。秦王坚曰:“天道与人何其不远焉?”因此遂重星官。   时太史令张孟又奏曰:“臣掌司天,昨夜彗起尾箕而扫东方,此乃燕灭秦之象,今慕容垂父子在此,臣恐不利社稷,请早除之。”秦王坚曰:“今天下大定,谁敢有贰?卿莫谗害忠良也。”当阳平公融上请除之,坚曰:“朕方混一,以六合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汝宜息虑,勿怀芥蒂。大惟修德可禳灾,苟能内求诸己,又何惧外患乎?”由是不纳。更以慕容暐为尚书,以慕容垂为京兆尹,慕容冲为平阳太守、冀州牧。苻融闻知,上疏谏之,秦王不听。忽光明殿有人大呼,谓苻坚曰:“甲申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坚命近侍执之,俄而不见,坚甚疑之。 第二四三回 王谢新亭迎桓温   癸酉二月,谢安与王坦之同群臣商议,使人持诏书报知丞相桓温。使人临行,谢安密嘱,若问,如此如此对之。使人得其语,来姑孰呈上诏书,桓温读讫,问之曰:“文帝临崩,有何遗诏?”使人曰:“圣上崩世,遗诏国家之事,一禀于丞相。   嘱咐太子登位,敕丞相如诸葛武侯故事,别无余言。”桓温因是令使人还朝,使人去讫。   丞相温既知简文帝崩世,群臣立太子登基,心中大怒。恨文帝曰:“汝乃会稽散人,吾立汝为帝,临终当禅位还我尔,不然,以吾为周公居摄事,如何遗诏为诸葛武侯故事也?”遂问计于郗超,郗超曰:“帝遗诏丞相为诸葛武侯故事,却是虚谬也,必是谢安、王坦之之谋。丞相来日入朝,先使人去京师入内,召谢安、王坦之二人,自来新亭候接,同议攻北大谋,二人欣然肯来,必无他意;若是不到,必有异谋。丞相入朝,先收此二人,然后废武帝,大事定矣。”温曰:“倘二人来,如何区处?”超曰:“丞相于壁衣中置埋伏刀斧手于两边,我在帐中,听言语动静,如若不善,即呼刀斧手出杀之;如无拒丞相之意,不可妄行,恐失民心。宜与之好,同人京师,把握朝权,待其加公九锡,然后可议大谋。”温曰:“然!”计议已定,使人入朝召王、谢二人,迎至新亭,同议国事。温一边收拾军马起程,称脱来赴山陵,止停新亭,以待二人。   却说孝武帝设朝,文武班齐,万岁礼毕,忽近侍奏大司马桓温有使至,称其来赴山陵及朝新帝,召谢安、王坦之二人来新亭候接,其余群臣,十里外迎接。帝谓谢安、王坦之曰:“今大司马来朝,召卿二人,必有他故,此事如何!”时群臣皆曰:“今桓温来朝,必有异心,故召王、谢二人至新亭以害之,然后来篡大位,望陛下陈兵以备,休使谢、王二人远迎。”当王坦之心中甚惧,曰:“此事实真,若臣等去接,正中其谋。”   只有谢安神色不变,谓坦之曰:“若依君等与之议,则误国家之大事,反危社稷也!桓温虽有不臣之志,未敢便行;彼疑有遗诏,加他九锡,恐吾二人藏之,故召吾:二人问明,吾与君不去,温疑是实,心背朝廷;晋柞存亡,决于此行。”帝意遂决曰:“二卿可前去迎。”群臣曰:“谢、王二公去,臣等亦请同行。”帝曰:“若有不礼,卿等速使人先报宫廷,以备不虞。”群臣曰:“然!”因此谢安、王坦之与群臣同行。   时御史中丞高崧戏谓谢安曰:“卿屡违朝旨,高卧东山,诸人每相与言,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今日之危,百姓亦将如卿何?”安虽有愧色,亦谓崧曰:“桓温剑虽锋利,不能便诛吾也!吾岂比深源睥睨社稷,闻难欲去位以避之,汝何相嘲耶?”言讫,与坦之接至新亭,坐候一时,桓温与诸将至,其时日已落西,温军将扎住行营安歇。   次日,桓温令郗超埋伏刀斧手于帐两边,超伏于帐后,以听谢、王二人动静。谢安、王坦之二人先进入见桓温,各施礼毕。温命二人坐,坦之惊得汗流沾衣,倒执手版;安从容就席,谈笑自若。安坐定,窃见壁衣中皆伏刀斧手,即谓桓温曰:“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耶?”温笑曰:“正是不能不尔耳!”温因此遂命刀斧手退。郗超正卧帐后,听谢、王二人言语,忽然风起,吹动帐开,谢安看见笑曰:“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如何不出一见?”超慌忙走出相见,各行礼毕,远远坐住,是以不能行计,只得相陪。当谢安言于温曰:“先王崩世,遗诏明公行蜀汉诸葛武侯故事,我等正欲涓吉承迎乘舆入朝辅政。今幸丞相车驾来至,迎接不及,望丞相恕愆!”温曰:“我有何德,敢慕武侯?”安曰:“丞相盛德巍巍,何谓无也?虽伊尹、周公弗能及耳!”因此温与安相悦,攀话笑语移日。当温又问曰:“先帝已崩,君等以何议谥?”   安曰:“臣等以其平易不訾门‘简’。慈惠爱民曰:‘文’,谥为简文皇帝。”言汔,安取自所作谥议与温看讫。温以其谥示群下曰:“此谢安石碎金也。”众曰:“果经纬天地之才。”   因谈论至日昃,谢安、王坦之二人拜辞而出,桓温亦送出来,见百官皆拜于道侧;温命百官人中军相见。时百官入中军见温,中军大陈兵卫,百官朝士,有位望者皆战栗失色,只得入见。   拜礼毕,温曰:“劳百官远迎,即便还朝,免此伺候。”于是百官朝士,辞桓温而归朝。   却说桓温次日至山陵拜汔,不及入朝,忽然得玻连卧二十四日,不能起坐,晋孝武猝闻知桓温连日寝疾不见,乃使谢安、王坦之二人来视其疾。安与坦之直入卧内,二人施礼讫,曰:“连日不见公颜,何期尊体欠安?”温曰:“人有旦夕祸福,故有是尔。”温又渭安曰:“孤昔灭蜀都,克寿春,多负勤劳,如江南无孤一人,正不知几人称霸,几人王,天下碎裂矣!今新帝登位,岂识我之大功,而以我为丞相,未加九锡,此所以吾愧之。吾今疾甚,日下就回姑孰,汝将此语与圣上禀知。”安曰:“明公功盖天下,德播华夷,莫道封王,禅位皆宜!明公今还贵镇,保重尊体,我等与众臣保奏孝武加公九锡必矣。”于是温大悦,使二人清还。谢安、王坦之直辞归去,桓温令郗超领众,一同还朝。   却洗安言于坦之曰:“吾观丞相桓温,不久必亡,适问所议九锡之事,密缓藏之在心,延而视之,只我与君知也,不可漏泄。若温病瘥,加封其王;如不起,即息其议。”坦之曰:“此计可矣!”因此二人密缓其事,延待看之。   桓温还姑孰,疾病转添.召弟桓冲并子桓熙至床前,嘱冲曰:“吾自总角,便知用兵之道;至弱冠,屡立边功,纵横天下二十余年矣。今吾不济,托汝后事:吾世子桓熙才弱不堪重任,四子桓祎极是蠢愚,不辨菽麦;幼子桓玄,异而有志,今年五岁,汝善导而袭之。吾死之后,汝不能不代领其众,其权可要自执,休付他人,自取灭亡之患。”言讫,泪如雨下。桓冲又曰:“吾兄百世后,诸子之中,谁袭兄职?”温曰:“桓玄虽幼,可以立之。”冲问:“安、坦之二人何如所在?”温曰:“渠等不为汝所处分也。”言讫而亡。桓冲即时收殓殡葬,直写表申奏朝廷,乃以少子桓玄为嗣,袭封南郡公。桓冲自代温任,尽忠王室。时群下王珣等,欲冲入朝,诛除朝中元宰,把执时权,冲不从。   却说桓玄,字敬道,一名灵宝,是桓温之子也。其母马氏与同辈尝夜坐于月下,忽见流星坠于铜盆水中,如二寸火球,湛然明净,同辈竞以瓢捞,独马氏得而吞之,若有感,遂有妊面生玄。玄生时有光照室,使人筮占,占者奇之,故小名灵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