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晋演义 - 第 22 页/共 35 页

燕所征辟国兵,去冬集邺,复遣伐晋,以燕王隽病,大阅而罢。至是,以燕朝多难,互相惊动,自邺以南,道路断绝。   太宰恪大惊,急以吴王垂为征南将军,去镇蠡台。又令孙希、傅颜率骑二万,观兵河南、临淮而还,于是境内乃安。   却说刘卫辰遣使降秦,请田内地。春来秋返,秦王坚许之。   夏,云中护军贾雍率百骑袭之,大获而还,奏知秦王坚,坚大怒曰:“朕方以恩信怀戎狄,而汝贪小利以败之,何也?”乃黜雍以白衣领职,遣使还所获,并慰抚之。卫辰大悦,于是入居塞内,贡献相寻。   时东胡独孤部及没弈干各率众数万降秦,秦王苻坚处之塞内。阳平公融谏曰:“戎狄人面兽心,不知仁义,其稽颡内附,实贪地利,非怀德也;不敢犯边,实惮军威,非感恩也。今与民杂居,彼窥郡县虚实,必为边患,不如徙之塞外。”坚从之。   却说桓温聚集文武商议天下之事,群佐皆曰:“今燕王慕容隽新丧,主幼才庸,若兴三军去伐,指期中原可得。”桓温曰:“慕容隽乃英特之士,临死必以其子托付于太原王慕容恪,而恪又善抚国家,能为将兵,石季龙尚且被执,何况今日乎?慕容恪尚存,所忧方为大耳,何敢进之?”由是桓温未敢起兵。   史说谢安,字安石,四岁时,桓温见而叹曰:“今此儿丰神秀致。”及总角神识沉敏,风宇条畅,善于书。弱冠时诣王溕,清言良久,既去。溕子王脩问父曰:“向客何如大人?”   溕曰:“此客亹亹,为来逼人。”王导亦深器之。由是少有重名,寓居会稽,与王羲之及许珣、支遁交通游处,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无出世之意。除尚书郎,琅玡王交辟,并不起。常往临安山中,坐石室,临深谷,悠然叹曰:“此去伯夷何远乎?”然虽寓居会稽,以山水自娱,虽为布衣时,人皆以公辅期之。士大夫至相谓曰:“安石不出,如苍生何?”安石每游东山,常以妓女相随。时会稽王司马昱闻之曰:“安石既与人同乐,必不得不与人同忧,召之必至。”安妻刘惔之妹也,见家门贵盛,而安独静,退谓:“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弟万废黜,安始有仕进之意。安时年已四十,征西大将军桓温闻之,使人请拜为司马。安闻召即至,温大喜,拜为司马,深礼重之。凡有军国大事,悉皆咨之。   辛酉五年,是岁凉奉升平之号。燕守将吕护遣使来建康降晋。晋帝拜为冀州刺史,护欲引晋兵以袭邺,燕太宰恪闻知,乃将兵二万讨之。护婴城自守,将军傅颜请恪急攻之,恪曰:“老贼经变多矣。观其守备,未易猝攻。然内无蓄积,外无救兵,我深沟高垒,坐而守之,休兵养士,离间其党,于我不劳而贼势日蹙,不过十旬,取之必矣。何必多杀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乃筑长围守之。 第二二八回 晋哀帝登龙即位   五月,晋穆帝因疾而崩,时年十九,而无嗣,在位十七年,庙号“孝宗”。百官举哀,葬于永平陵。是时孝宗无子,群臣立成帝子、琅玡王司马丕为皇帝,立皇后王氏,尊何太后为穆皇后,改元“隆和”。   却说哀帝,名丕,字千龄,成帝长子。初封为琅玡王,及穆帝崩无嗣,大臣迎丕立之。在位四年,改元者二,曰:隆和及兴宁。   史说中书侍郎范宁,字武子,少博学,多所通览。时以浮虚相标,儒雅日潜,宁以为其源始于王弼、何晏,二人之罪,深于桀、纣。宁乃著论非之曰:“王、何蔑弃典文,幽沉仁义;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缙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坏乐崩,中原倾覆,遗风余俗,至今为患。桀、纣纵暴一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一世之祸轻,历代之患重,自丧其恶小,迷众之罪大也。是以人皆以此论贬之太过,吾观贬之宜也。”   十二月,秦王苻坚下诏,命牧伯守宰各举孝悌廉直、文学政事,察其所举,得人者赏之,非其人者罪,由是人人莫敢妄举,而请托不行。当是之时,内外文官,率皆称职,田畴修辟,仓库充实,道不拾遗,盗贼屏息,因是凤凰集于东阙。秦王苻坚大喜,平旦召王猛、苻融入露台,悉屏去左右,密议大赦境内。王猛、苻融亲送纸笔,秦王坚自为赦文,正持笔间,忽有一大苍蝇,自穿牖孔而入,鸣声甚大,集于笔端。坚驱之复来,忽然去之。秦王坚在内为赦文,俄而长安城中,街上有一黑衣小儿大叫曰:“今日官家大赦天下。”须臾小儿去了,因此街巷市里,人人相告曰:“官家有赦!”境内由是喧哄,有司闻知,入朝奏请,闻赦何事。秦王坚大惊,谓融、猛曰:“孤与卿议于禁中,又无属垣之耳,事从何泄也?”遂问群臣曰:“其闻赦事,何处得来?”群臣奏曰:“长安城中士民在城中传说官家有赦,不知何人先说也?”猛奏曰:“可令武士出朝门外,执城中百姓入来问之,必知端的。”秦王坚曰:“卿言是也。”坚即使武士出去捉之,不一时,武士拥得老者四五人,至殿下。秦王坚问百姓曰:“谁人说道朕有赦出?你可从实说来。”老者咸曰:“有一小人,衣黑衣,大呼于市曰:‘今官家有大赦,’须臾不见。”坚知神泄其事,于是遣老者还。秦王坚即遣使颁书,大赦境内。   时,秦王坚谓群臣王猛等叹曰:“其向苍蝇,身状非常,吾固恶之。谚曰:‘欲人弗知,莫若勿为。’声无细而弗闻,事未形而必著者,此之谓也。”于是秦王坚命广修学宫,集郡国学生通一经以上充之,公卿以下子孙,并遣入学受业;其有学为通儒、才堪干事、清修廉直、孝悌力田者,皆旌表之,于是天下号“秦多士”。   壬戌隆和元年正月,征西大将军桓温与长史孟嘉等议曰:“吾欲威振朝廷,群臣不服,何计可施?”嘉曰:“为明公计,可上表诈请迁都洛阳以试之,朝廷若从公请,不待立威而群臣自服;若不允,百官逆异于公,正如昔日指鹿为马,以察百官也。”温曰:“其计大善。”次日,使人入朝上疏曰:江东自先帝立,今六十余年,气数已衰落矣。洛阳旧都,乃霸业之所,士民思之已久。请皇帝陛下与百僚俱各促装,治日北徙洛阳,以实河南都之,则中原指日可得矣!   却说晋哀帝得桓温疏,读讫,大惊,谓群臣曰:“今大将军桓温主意迁都,其事若何?”时群臣皆惧温势,不敢言异。   人情疑惧,虽知不可,莫敢先谏。惟有散骑常侍孙绰上疏曰:昔中宗龙飞,惟信顺协于天人,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   今自丧乱以来六十余年,河洛丘墟,函夏萧条,士民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老子长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忧,实为交切。植根外数十年矣,一朝顿欲拔之,驱蹴于空荒之地,瞻望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祖业,田宅不可复售,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他乡,国家所宜深虑也。晋帝览疏犹豫。当散骑常侍王述曰:“陛下休忧,桓温欲以虚声威振朝廷耳,非实事也!但从之,自无事矣。”于是遣使人去回说从之,治吉起行。   却说使人既还报于桓温曰:“帝与群臣皆乐从之,听将军之请,愿迁洛阳。”温大悦,问孟嘉曰:“先生计果奇,百官不敢拒意,而今朝廷要迁洛阳,倘若迁之,则秦、燕乘此起兵而国家乱,我等事务未备,事皆危矣!”嘉曰:“此事易耳!将军可复使人入朝再奏曰:“迁之宜矣,而关中残破,宜先使人修理,若移洛阳钟虡,权且暂停,候再择期。”于是温从之,复使人入朝奏知其事,暂且停止。   晋帝遂问常侍王述日:“其事若何计议回之?”王述曰:“臣自作书回复,无劳圣意。”于是王述领使人出朝归第,作书与使,带回去复桓温。桓温得书开读曰:永嘉不兢,暂都江左。方当荡平区宇,旋轸旧京。若其不尔,宜改迁园陵,不应先事钟虡。   桓温读毕谓众曰:“朝廷大臣,明知不可,而惧我莫敢言之。既如此,权罢迁都,暂且停止。” 第二二九回 桓温戏星人王见   却说桓温既有异志,闻蜀人王见善知天文,乃使使召至。   至夜,温执王见手问曰:“闻卿善知天文,今国家祚运修短若何?”见答曰:“世祚方永,未必便终。”温不悦,次日召见入,送绢一匹,钱五千文,与之自归。因谓曰:“卿可将此自裁。”王见受之即出,自思曰:“桓温送绢一匹,钱五千文,命我自裁;其绢使我自缢而死,其钱与我买棺材葬;我无亲在此,无人收敛。”因哭,思半日,闻襄阳习凿齿为温府主簿,仁厚济人,乃驰入谒凿齿曰:“吾乃蜀州星人耳。蒙大司马桓温召至,问天文国家之事,吾以实对,大司马怪吾,送绢一匹,钱五千文,命我自裁。我家在益州,被命远来,今此无亲,无由致其骇骨,闻君仁厚,故来相投,乞为檩碣棺本以敛,吾在九泉之下,不忘大德。”凿齿曰:“君几误死耳!吾尝闻知,星宿有不覆之义乎!此以绢戏君,以钱供道路之资,是教君自去也!如何寻死?桓公杀汝,岂待汝自裁,何不明也?”王见大喜,拜谢凿齿曰:“若不造先生,误丧残生。”于是王见次日入辞桓温回蜀。温曰:“谁救汝还?”王见乃以凿齿言对之。   温大笑曰:“昨忧君误死,今是误活!汝徒然三十五年看儒书,不如一诣习主簿矣!”因此王见得凿齿指教得归,温于是益重凿齿。   癸亥兴宁元年五月,晋帝设朝,文武班齐,君臣礼定,分两边立。群臣奏曰:“前者桓温所议迁都之事,欲威振朝廷,贪功慕禄耳。今事已寝,可加其重禄,则彼不生别志。”帝下诏,使人去加封桓温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桓温大喜,受职。温又欲北伐,以王坦之为长史,以郗超为参军,以王珣为主簿,以谢玄为东曹掾,后改为参军。   史说王坦之,字文度,乃王述之子也。弱冠与郗超俱有重名,时人为之语曰:“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   郗超,字景兴,小字嘉宾,少卓荦不羁,有旷世之度,人皆仰之。王珣,字元琳,乃太尉王导之子也。先珣尝梦人以大笔如椽与之,既觉语人曰:“此当有大手笔事!”后孝武帝崩,哀册谥皆珣所草。珣方弱冠,与谢玄为桓温掾属,俱为温所敬重。   谓之曰:“谢玄年四十,必拥旄又节。王掾当作黑头公?皆未易才也。”史说:谢玄,字幼度,少颖悟,与兄谢明,俱为叔父谢安所器重。安尝诫于诸子侄曰:“子弟亦何预人事?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独玄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其生于庭阶耳。”由是安悦玄对,而益重之。   时桓温每有事,必与王珣、谢玄二人谋之,因此其府中人为之语曰:“髯将军,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玄貌多髯,珣状短校甲子二年春正月,晋帝以扬州刺史王述为尚书令。王述每受职,不为虚让,其所辞必于所不受。及为尚书令,其子坦之谏述曰:“故事多让,何不让乎?”述曰:“汝谓我不堪耶?”   坦之曰:“非也,但克让自美耳。”述曰:“既谓堪之,何为复让耶?欲以汝胜我,实不及也。”   却说哀帝雅好黄老辟谷,饵长生药,服食过多,遂中毒,不能理万机。崇德太后复临朝摄政。   却说凉宋混疾甚,张玄靓及其母马氏往省之曰:“将军万一不幸,寡妇孤儿,将何所托?”混曰:“臣弟澄,政事愈于臣,但恐其懦缓,机事不称耳。殿下策励而使之,可也。”混诫澄曰:“受国大恩,当以死报,无恃势位以骄人。”又见朝臣,皆诫之以忠贞。及卒,行路之人为之挥涕。玄靓以澄为领军将军,命其辅政。 第二三○回 天锡弑君而自立   凉自丞相宋混死后,张天锡专执朝政。张玄靓庶母郭氏,以张天锡专权,与大臣谋欲诛之。事泄,天锡反将郭氏皆杀之,遂弑玄靓,自称凉州牧、西平公。时年十六,遣司马秦奉诣建康请命,晋帝从之,诏封锡西平公。   却说匈奴刘卫辰以众作叛,代王什翼犍急点兵三万攻卫辰。时河水未合,犍命将士以苇结组纽流澌,俄而水合,然而不坚,乃散苇于其上,冰草相结,有如浮梁,兵乘以渡。卫辰不意兵卒至,大惊,遂引左右西走去了。什翼犍不追,收其部落之十六七而还。卫辰奔降秦,春送还朔方,遣兵戍之。   代王什翼犍性宽厚,郎中令许谦盗绢一匹,知而匿之。谓左长史燕凤曰:“谦盗绢,吾不忍视谦之面,卿慎勿泄。若谦惭而自杀,是吾以财杀士也!”尝讨西部叛者,流矢中目,既而获射者,群臣欲脔割之,代王曰:“彼各为其主耳,何罪之有?”遂释射者,是以士民附者众耳。 第二三一回 哀帝崩立司马弈   乙丑三年二月,孝哀帝崩,群臣迎其弟琅玡王司马弈即皇帝大位,改元为太和元年。   却说弈帝,字延龄,哀帝同母弟也。初,封为琅玡王,及哀帝无子,大臣迎而立之,在位六年,后被桓温废为海西公。   却说燕王暐境内久旱,太宰慕容恽慕容评并入朝归政。   上疏曰:   臣以朽暗,器非经国,不足上谐阴阳,下厘庶政。臣闻王者,依天建国,辨方正位,司必量才,官惟德举。台辅之重,参理三光,而非其人,则灵曜为亏,尸禄贻殃,负乘招悔,臣非安可久忝天禄?宜以避贤路,敢忘虞丘避嫌之美?辄循两疏知止之分。谨送章绶,惟垂诏许。   暐览疏,而谓恽评二人曰:“先帝所托,惟在二公,岂虚己谦让,以违付托之事耶?”恽评二人乃止。燕王暐又曰:“吾闻洛阳乃关中之地,今为晋所戍,欲烦叔父神明取之,其事若何?”太宰慕容恪曰:“臣等受先帝顾托之重,欲效犬马之心久矣,未得诏命。今陛下旨意,臣愿领兵去攻洛阳,以报先君顾托之恩。”言讫,拜辞燕王,即点十万锐兵,使吴王慕容垂为先锋,杀奔洛阳而来。   其时洛阳守城将沈劲闻知燕兵犯境,即忙使偏将军杨钦,点起城中氐兵五千人,大开城门,驱兵出迎。时燕兵队内,有先锋慕容垂出战与杨钦交战;二人在阵前,战二十余合,杨钦兵少,如何敌得燕军,因此大败。杨钦不敢入城,乃收残兵,走还江南。时燕太宰恪谓诸将曰:“卿等常患不攻城,今洛阳城高而兵弱,卿勿畏也。”于是诸将率士卒齐力攻之,乃克。   执沈劲来至,恪招降,而劲神气奇异,恪将宥之,将军慕容虔曰:“劲虽奇士,观其态度,终不为人用。”遂杀之。   恪略地崤、函,关中大震。秦王坚自将屯陕城以备之。燕以慕容评坐镇金墉,慕容垂镇鲁阳。恪还邺,谓僚佐曰:“吾前平广固,不能济辟闾,今定洛阳,使沈劲为戮,虽皆非本情,实有愧于四海。”后朝廷嘉劲之忠,赠东阳太守。 第二三二回 司马勋叛攻成都   二月,益州刺史周抚卒,晋哀帝诏以其子周楚代之,而抚在益州三十余年,甚有威惠,民咸德之。   七月,立会稽王司马昱为琅玡王,昱固让不受。   十一月,梁州刺史司马勋以众一万人作叛,来围成都。时大司马桓温闻知,遣江夏相朱序以五千人救之。序遵命以兵即行,至成都五十里屯。序次日遣人入城,去会周楚击勋。楚得书,即忙会集将佐,整顿军容,大开城门,杀出城来。朱序以兵抄勋后攻之,两下夹击,勋兵大败。被楚擒而斩之,成都遂平。初,勋为政暴酷,治中别驾言语忤意,勋即于座斩之。常有据蜀之志,惮周抚不敢发。及闻抚卒,遂举兵自号为“成都王”,引兵入剑阁,围成都,至是被温以朱序与周楚合兵诛之。   丁卯太和二年四月,太原王慕容恪因攻洛阳回来,得疾甚重。燕王暐闻知,亲与群臣视恪,问以后事。燕王暐入见恪曰:“叔父出征远劳,今得此疾困重,倘设不周,使孤倚托何人?”恪曰:“慕容垂文武兼才,管、萧之亚,陛下信任之以大政,国家可安。不然,秦晋必有觊觎之计。”暐闻言曰:“愿从尊训。”言讫回宫。太宰恪以燕王幼弱,政不在己,今太傅评又猜忌,乃使人召暐兄乐安王臧至,谓曰:“今南有晋室,西有强秦,常蓄进取之大志。司马总统大军,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后,以其疏言之,当在汝及冲。汝曹虽才识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难。吴王天资英杰,智略盖世,汝曹若以推任之,必能混一四海,况外寇乎?”言讫而卒。   燕王暐闻知,恸哭终日,命厚葬之。国人皆为发悲,于是以慕容冲为大司马,总统六军。 第二三三回 苻氏五公皆谋反   却说秦王坚闻慕容恪已卒,阴有图燕之计。命匈奴曹毂使如燕,曹毂以西戎主簿郭辩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皇甫腆及从子奋、覆皆仕秦。辩至燕,谓真曰:“仆本戎人,家为秦诛,故寄命曹主。贵兄常侍及奋、覆兄弟,并相知有素。”真怒曰:“臣无境外之交,此言何及我!君似奸人,得毋因缘假托乎?”遂入白暐,请究治辩,太傅评不许,得还,为坚言:“燕政无纲可图,其见机识变,惟皇甫真耳。”坚曰:“以六州之众,岂得不使智士有一人哉?”曹毂寻卒,秦分其部落为二,使其二子分统之,号东西曹。   却说秦汝南公苻誊,乃苻生之弟,欲谋反,秦王坚窃知,遣武士执斩之。时生弟犹有五人,当王猛谓坚曰:“不去五公,终必为患,不若乘此杀之。”坚不从,至是秦晋公柳、赵公双与魏公庾、燕公武谋作乱。坚闻知,使人征其还长安。柳据蒲坂,双据上邽,庾据陕城,武据安定,齐来起兵作反。坚又遣使谕以罢兵,令其各安原位,各啮梨以为信,皆不从。秦王怒,命王猛将兵二万去讨,猛得令即以兵行。   戊辰三年二月,秦魏公苻庾闻王猛以兵来,恐不能敌,乃以陕城降于燕兵以接应。秦人大惧,燕王德曰:“苻氏骨肉乖离,投诚请援,是天以秦赐燕也。天与不取,反受其殃,吴越之事,足以观矣。陛下宜命皇甫真引兵援之,众径趋蒲坂;吴王垂引许、洛之兵,驰解庾围;太傅总京师虎卫,为三军后继,传檄三辅,示以祸福,彼必望风响应。”太傅评曰:“秦,大国也,今虽有难,未易可图。朝廷虽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闭关保境足矣。”庾闻燕不发兵,又以人遗垂及真笺曰:“苻坚、王猛,皆人杰也,谋为燕患久矣,今不乘机取之,恐异日有江东之悔矣!”垂谓真曰:“主上富于春秋,太傅识度,岂能敌坚、猛乎?”遂绝之。   十二月,王猛以兵至陕城,苻庾以兵出战。战未上三合,被猛获之。王猛遂拔陕城,左右送庾于帐下,猛使人解长安送坚。坚问之,庾曰:“臣本无反心,但以兄弟屡谋逆乱,臣惧及死,故反耳。”坚泣曰:“汝素长者,固知其非汝心也!且高祖不可以无后。”乃赐庾死。原其七子,以长子袭魏公,余子嗣诸弟之无后者。 第二三四回 桓温伐燕大败还   己巳四年初,桓温闻燕太宰慕容恪死,请旨与徐、兖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冲、江州刺史袁真等伐燕。初,愔在北府,温常云:“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愔遗温笺,欲共奖王室,请督所部出河上。愔子超为温参军,取视后毁之,更作愔笺,自陈非将相才,加以老病,乞闲地自养。劝温并领己所统。温大喜,即以愔为会稽内史,而自领徐、兖二州刺史,率步骑五万发姑孰。超曰:“漕运难通,求别道而入。”温不从。   六月,至金乡,天旱水绝,使将军毛虎生凿钜野三百里,引汝水会于清水,引舟自清水入河,舶舻数百里。超又曰:“清水入河,难以通运,若寇不战,运道必绝。因敌为资,后无所得,此危道也。不若举众趋邺,彼必望风逃遁,北归辽碣,若能出战,则事可立决。若恐胜负难必,务欲持重,则莫若屯兵河、济,控引漕运,俟资储充备,来夏乃可进也。舍此二策,而燕军北上,进不速决,退必愆之。贼因此势以日月相引,渐及秋冬,木凋时滞,北土早寒,三军裘褐,只恐于时所忧,非独无食而已。”温又不从。曰:“吾命袁真攻开石门,以通水运,必无阻滞。”遣袁真以五千兵攻石门,又遣朱序攻胡陆,拔之。燕王暐使下邳王慕容厉,以兵一万逆战,被邓遐、朱序合兵出击,两下交锋,未十合,厉大败还,前锋邓遐、朱序又败燕兵于林渚。   七月,温至枋头。燕王暐及太傅慕容评大惧,暐谓文武曰:“太原王已丧,今国内无有良材,晋兵势大,何以迎敌?”   群臣曰:“太原王临终之语,陛下何故忘记?吴王慕容垂有文武之才,何不用之,以兵拒敌?然后使人和好于秦,结为唇齿,请其以兵来救,可破晋兵。”暐曰:“其计虽善,而今晋兵势大,即分兵而来,恐难迎敌,不如走奔和龙。”吴王垂上言曰:“臣请击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何自纷纷自溃乎?”暐乃使垂率众五万以拒温,垂表乞悉罗腾为从军,暐从之,又遣乐松请救于秦,许赂虎牢以西之地于秦。   却说秦王坚与群臣议论国事,忽近侍报燕王暐使人至,说桓温以兵犯境,敬修国书,求结为唇齿,请相救应。秦王坚曰:“吾正恨其强,欲兴兵讨之,吾不援应。”王猛密谓秦王坚曰:“燕虽强大,慕容垂非温之敌也。若温举山东之众,进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大事去矣。今不如与煎合兵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我乘其敝而取之,不亦善乎?”秦王坚曰:“卿策甚善。”因此从之,即使洛州刺史邓羌率步骑二万,前来救燕,羌领兵起行。   却说申胤谓封孚曰:“以桓温声势,似能有为,以吾观之,必无成功。何则?晋室弱衰,温专制其国,晋之朝臣未必皆与之同心,必将乖阻,以败其事。又,温骄而恃众,怯于应变,大众深入;值可乘之会,反更逍遥中流,不出赴敌,欲望持久,坐取全胜,若粮廪愆悬,情见势绌,必不战自败,此自然之数也。”慕容垂兵至洛,谓将士曰:“公等各宜尽心竭力,以报国家。”言讫,急谓范阳王慕容德曰:“今温大兵在此,漕运要从石门来,卿可以重兵前去,紧守石门,粮食不至,则温兵自溃矣。”德从之,乃以所集之兵,出守石门。又谓偏将李邦曰:“温见石门不通,必使人从皋陵运。汝可引军一万,抄山径埋伏险隘,绝其粮道。”李邽引一军去讫。   却说慕容德至石门,谓慕容宙曰:“汝先率一千兵出战。”   宙曰:“晋人轻剽,怯于陷敌,勇于乘退,宜设饵钓之。”德曰:“可以二百骑挑战,余兵分作三处埋伏,待其追而击之。”   于是使宙以二百骑挑战,自将兵分作三处埋伏,计议讫。   宙以二百骑出战,袁真尽以众与战,宙诈败便走,真挥兵追击,至伏兵之所,慕容德当先出拦,两下交锋,真兵大败走回。又被伏兵出截,三下夹攻,真单骑逃回本营收众,折去五千余人。   却说慕容垂以大兵至襄阳屯扎,便差人四门贴起文榜告示,居民无问老小,火速移往睢城暂居,不可自误。晋兵到此不仁,必然伤害百姓。一连差十数次人,催趋使行,百姓皆起身后,唤诸将听令,先差云振带二千人,各将布袋去溪河上流头埋伏,用布袋装上砖土,拒住浅河之水。到来日三更以后,只闻下流头人马嘶喊,知是桓温兵败,急取去布袋,放水淹之,却顺河杀将下来接应。云振听计去了。吴王垂又唤慕容德:“可引军二千,去博陵边渡口埋伏。晋兵被淹,此处水势缓慢,人马必从此逃命,你可乘势杀来接应。”德领兵去了,垂又唤赵平:“你可引军三千,先取芦苇干柴,放在襄城人家屋上,各处陌头襄角上,却暗藏硫黄焰硝引火之物,来日昴日鸡,值黄昏后必有大风起,袁真必入城安歇。汝将二千军,先用火箭大炮,放入城中去。火势大作,城外呐喊,只留东门外放走。你却在东门外伏定,败军乱窜,不可拦截,只顾攻击他。败军无心恋战奔走,此乃以寡敌众之道也,必得全功。天明会合,收军便回睢城,不可违误。”赵平听令去了。垂更再唤:“縻玉、刘同,你二人可带二千人,一半红旗,一半青旗,去野外三十里虎尾坡前摆开,青红旗号混杂。如晋军到,縻玉一支红旗走在左边,刘同一支青旗走向右边。他疑,必不追赶。却分兵去西北角上埋伏,只望城中火起,便可进兵,追赶败军。然后,却来白河上流头接应,时刻休误。”二人去了,垂登高望之。   却说晋兵袁真自为前部先锋,引大军一万,战将数员,又有铁骑军二千,从襄邑进发。日当亭午,来到虎尾坡附近。问向导官:“前面离城多少路?”答曰:“只有三十里。”王佃引探马数十匹先行,见坡前人马摆开。王佃拍马抢前,见依山傍岭,一簇人马,尽打青、红旗号,不知多少。晋将王佃把皂旗一招,三千军一齐向前,縻玉、刘同为两队进,青、红旗各居左右,二色旗不杂,队伍不乱。王佃扯住马,令休赶。左右曰:“为何不赶?”王佃曰:“前面必有伏兵,你们只就这里扎住,我自去禀先锋。”王佃一骑马来见先锋,袁真曰:“岂不闻兵法有虚实之论?此是疑兵,必无埋伏,速进兵追之。”   佃再回坡前,提兵直入其左,遍于林下,追寻不见。   此时红日冉冉坠西,袁真叫去抢襄邑安身。军士四门突入,并无阻挡,又不见一人。袁真曰:“此乃势穷,尚带百姓连夜走了。众军权且安歇,来日进兵。”军士各自饥饿,都去夺屋造饭。袁真在县衙安身。初更后,狂风忽起,把门军士来城报火起,袁真曰:“火是军人造饭不小心失火,不可惊动。”说未毕,南门、西门俱来报火起。袁真急令众人上马时,早已满城火着,上下通红,喊声大震。当夜袁真叫将士冒着烟火探路,报说:“东门无伏兵。”袁真冲出东门,门上火滚烟飞,军士逃出,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且说袁真方才脱得火危,背后却有车马赶杀,各军皆要逃命,那里肯回身厮杀。撞着縻玉、刘同,又杀一阵。到四更左右,人困马乏,一大半军破头烂额,却好走到河边,人马都下河吃水,水不过尺,人马皆在河内闹起。上流许云振望见襄邑城火起,约五更时分已到,只听下流人马喧闹,催军一齐掣起布袋,水势望下流一冲,人马皆溺于水。袁真望水势慢处夺路,来到博陵渡口,喊声大振,一军拦路,慕容德到也。当下慕容德引了军马,从下流头杀将上来,截住袁真掩杀。王佃交斗到三十余合,真不敢恋战,夺路走脱。慕容德赶来,接着厮杀,杀得晋军大败,杀死晋兵三万余人。   时,袁真收拾残兵,来见桓温,称说失利一事,桓温大怒曰:“胡贼安敢如此?”尽起三军,遂至襄邑,漫山塞野而来,与慕容垂大军相遇交战。垂将兵马摆开,横持玉斧立于阵前,以待晋兵。晋兵阵中先锋袁真持刀出马与战,又战上二十余合,真不能抵敌,拨开军器,勒转马头,望本阵便走。背后慕容垂促兵追杀,晋兵又败一阵,走还原屯。   桓温见军战不利,心甚烦恼。忽左右报军中粮尽,来日却无粮草支给于三军等众。桓温愈加忧闷。又探事军人报道:“长安秦王苻坚使邓羌率军三万来救燕。”参军郗超曰:“今吾军数战不利,粮储复竭,秦兵又至,难以进兵,不如焚舟车弃辎重铠仗,从陆道奔回本镇,若秦军一到,必为所擒。”温曰:“事已迫矣!今夜即行。”于是桓温至夜传令,将舟车烧讫,及抛弃辎重铠仗,乃领大军从陆路而走。诸军争欲追之,吴王垂曰:“温初败退,必严设警备,选精锐于后,不如缓之。彼幸吾未至,昼夜疾趋,俟其气衰击之,无不克矣。”   至是温果兼道而进数日,吴王垂令人探知,自率八千骑追之到河南,与袁真、郗超等交战,又战上数十合,晋兵无心恋战,皆弃甲抛戈,望南走溃。又被燕军赶杀一阵。慕容德闻晋兵败走,乃以劲卒伏于东关中,见桓温兵至,两下夹攻,大破温众,斩晋兵三万余人,连追杀五十余里,方始收兵还燕。   却说秦将邓羌闻晋兵败走,使其副将苟池领兵五千抄小路来赶。追至谯城,袁真见后有追兵,喝令军士摆开,自与荀池交战。二人又斗三十余合,袁真大败而逃,又被秦兵大杀一阵,又斩一万余人。秦兵追杀二十余里,亦收兵还国去讫。   温只得收败卒屯于山阴。其时桓温深耻其败,恐朝廷见罪,乃归过于袁真。使人入朝上表云:“袁真为将失略,致败三军,宜贬之以为庶人。”于是晋帝下诏,黜袁真为庶人,诏使桓温还国。行经王敦墓第,读其碑记,叹曰:“可人,可人!”其心亦若是耳!   却说燕王慕容暐谓群臣曰:“今既与秦结好,必得一不辱君命者,往谢之方好。”大傅慕容评曰:“参军梁琛有辩才,其兄梁弈仕于秦为尚书,使其可往。”暐遂使郝晷、梁琛,相继如秦。晷与王猛有旧,猛接以殊礼,问晷东方之事,晷知燕将亡,阴欲自托,颇泄其实。琛至长安,秦王苻坚方畋于万年,欲引见瑁琛曰:“秦使至燕,燕之君臣,朝服备礼,洒扫宫廷,然后敢见。今秦王欲野见之使臣,不敢闻命。”尚书郎辛劲谓琛曰:“天子称‘乘舆’,所至曰‘行在’,又何野见之有?又《春秋》亦有遇礼,何为不可乎!”琛曰:“天子以四海为家,故行曰‘乘舆’,至曰‘行在’。今四海瓜裂,天下分崩,安得以是为言礼哉?不期而见曰‘遇’,盖因事权行,其礼简略,岂可居容与之所为哉?昔者桓温窥我王略,燕危秦孤,是以秦王恤患,结好交聘方始,谓宜崇礼尚义,以固二国之欢,而忽慢使臣,是卑燕也,岂修好之义乎?”秦王坚乃为设行宫,百僚陪臣,然后延之。琛始入见秦王,称燕王使其谢救危之事。坚心大悦,命群臣排宴饮之。   梁琛之从兄粱弈为秦尚书郎,秦王坚使弈与客馆,琛与弈舍。琛曰:“昔诸葛瑾为吴聘蜀,诸葛亮惟公相见,退无私面。今使之即安私室,所不敢也。”于是秦王坚命于别馆安下。又使弈数问东方之事,琛曰:“兄弟本心,各有所在,欲言其美,恐非所欲问;欲言其恶,又非使臣所得论之也。”   秦王坚使太子延琛相见,秦人欲使琛拜太子,先讽之曰:“邻国之君,犹其君也;邻国之储君,亦何以异乎?”琛曰:“天子之子,尚不敢臣其父之臣,况他国臣之乎?礼有往来,情岂忘恭?但恐降屈为谄耳!”乃果不拜。   王猛知梁琛忠贞,乃劝秦王坚留梁琛,坚不许,琛乃还国。   却说慕容垂既破大司马桓温,大有功绩,威名益振,德望日新,士民皆惮之。时太傅慕容评见其威猛,愈忌之。垂奏将士功赏,皆抑而不行,垂怒之。评恐为患,评乃与太后可足浑氏谋诛太宰格子慕容楷及垂,后命奏知燕王啼。于是,评与燕王暐曰:“吴王慕容垂威名日振,恐不利于国家,陛下宜早图之,不然将难制也。”燕王暐曰:“叔父可缓图之。”于是评出朝,整日思想,计欲害慕容垂。 第二三五回 慕容垂逃降苻坚   慕容垂舅兰建知之,急以告垂曰:“太傅慕容评密奏主上,欲害明公及太宰子慕容楷,明公宜先发制人,但除评及安乐王,其余无能为矣。”垂曰:“骨肉相残而首乱于国,吾不忍为也,宁避之于外耳。”世子令曰:“主上暗弱,委任太傅,一旦祸发,疾于骇机。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义,莫若逃之龙城,游辞谢罪,以待主上之察,感悟得还,幸之大者;如其不然,则内抚燕民,外攘群夷,守险要以自保,亦其次也。”垂曰:“善!”十二月,垂见暐,请畋于大陆,暐许之。因微服带家小将趋龙城,至邯郸,少子麟素不为垂所爱,逃回告知燕王暐,暐遣精骑追之,垂散骑灭迹得免。世子令请给数骑袭邺,垂曰:“不可。”乃与段夫人及令、宝、垄农、兄子楷、舅兰建及郎中令高弼,俱奔秦。   秦王坚闻恪卒,阴有图燕之志,惮垂不敢发,及闻垂至甚喜,令人郊迎。即唤邓羌至曰:“你可引数十人,带果酒,先去迎接慕容垂,吾随后即来。”羌领命去讫,秦王坚随后即引王猛等亦出迎。时慕容垂自思无投奔处,闻秦王坚宽仁大度,纳贤下士,乃故逃走入秦。行至界上,忽见一队军,约有五百余人,为首一将,轻裘软甲,马首相迎,那员将忙问曰:“来者莫非燕中吴王乎?”垂答曰:“然也!”那员将忙下马诺声:“邓羌伺候已多时。”垂问曰:“莫非邓将军乎?”羌曰:“然也!奉主公秦王令,为大王远涉路途,鞍马驰驱,特命羌奉酒食就护,请大王入国。”言讫,军士捧过酒食,垂自思曰:“人言秦王宽仁爱客,今果如此远接。”羌进酒,垂立饮了数杯,上马同行,来到长安界口。是日天晚,前到馆舍,见两边百余人,拱手侍立门户,击鼓相迎,一将于马前施礼,曰:“奉主公秦王令,为大王远涉路途,特遣某洒扫驿庭,以待宿歇。”垂下马与其同入馆舍,早已安排筵宴相待,酒礼殷勤。   垂父子饮酒至更深,宿一宵。   次日,早膳毕,上马行不数十里远,见一簇人马来到,当中是大秦王苻坚,左有王猛,右有权翼。慕容垂遥见,早先下马。苻坚曰:“久闻大王高名,如雷灌耳。但云山迢遥,各分疆界,不得长听教诲;今辱远临,故特郊迎,请到敝邑,以救渴怀。”慕容垂见秦王坚龙章凤姿,心大喜,乃上马随秦王入城。设筵款待。   坐间只说闲话,数问燕王起居,及平日想慕之情,并不谈及燕中一事。慕容垂待秦王开口,方好谈及投托一事,坚只不提。垂忍耐不住,乃曰:“大王守长安,今统几郡?”王猛曰:“虽有数郡,乃荒邑也。粮少兵稀,权且安身。今晋桓温不时兴兵来侵疆界。”垂曰:“东晋据六郡八十一州,民强国富,犹自不知足耶?”权翼曰:“吾主公生有神异,名应图谶,反不能占据大都,其他皆天地之蟊贼,以霸道居之,故智者不平焉!”苻坚曰:“二卿休言!吾有何德而望居天位,以守城池乎?”垂曰:“不然,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何况大王仁义充塞乎四海,占正统而即帝位,亦不分外。”苻坚拱手惶恐而谢曰:“如公所言,何敢当之?”   自此一连饮宴三日,并不提起燕中事。   次日复宴,坚举酒向垂曰:“荷将军不外,光降鄙邦,不胜之喜。”又执垂手曰:“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要常与卿共定天下,然后还卿本乡,世守幽州,使卿去国不失于为之孝,归联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慕容垂父子称谢不已。于是以慕容垂为右将军,以金五百与置田宅,每事必与议之。王猛言于秦王坚曰:“今观慕容垂父子,势如狼虎,非可驯之物。若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不如早除之。”   秦王坚曰:“吾方收揽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杀之?且其始来,吾已推诚纳之矣,匹夫尚不可为,况万乘乎?”乃又以慕容垂为冠军将军。   却说梁琛为使于秦,还见太傅评曰:“秦人目阅军旅,聚粮陕东,和协不久,今吴王又往,宜为之备。”评曰:“秦王何如人?”曰:“明而善断。”评曰:“王猛何如?”琛曰:“名不虚传。”既以告,燕公卿皆不然之,惟皇甫真深以为忧。   上疏请选将益兵,以备未然,燕王不听。   却说王猛谓秦王曰:“燕国可伐,可使人去,诈说报燕谢师之礼,而观其衅,然后可发兵去。”是时秦王坚遣石越骋于燕,太傅评示之以奢,尚书郎高春曰:“越信诞而示远,乃观衅也。宜耀兵以折其谋,今乃示之以奢,益为轻也。”评不从,春遂谢病回。时太后尽将国政委评,贪昧不已,货赂流行。官非才举,群下炁愤。尚书左丞申绍上疏曰:为宜精选守宰,并官省职,存恤兵家,使公私两遂。删除浮靡,爱惜用度,赏必当功,罚必当罪。如此则温犹可枭,一刀可取,岂特保境安民而已?   疏奏不从。石越见燕之衅回秦,秦王坚大悦。   初,燕王许割虎牢以西赂秦,以退晋兵。晋兵既退,不与,秦王坚使人求其地,燕王谓曰:“行人失辞,有国有家者,分灾救患,理之常也,因是勿与。”秦王坚大怒,遣王猛及梁成、邓羌三人,率马步军五万伐之。先攻洛阳,洛阳降。 第二三六回 孙盛作两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