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41 页/共 231 页

〔四〕 取义在崇尚规模光辉宏大,所以叫作「大赋」。《易坤卦》:「含弘光大,品物盛享。」正义:「包含宏厚,光着盛大。」 〔五〕 《校证》:「『唱』,黄注本作『倡』,旧本俱作『唱』,唐写本、《御览》亦作『唱』。按作『唱』是,今据改。《说文》:『唱,导也。』上文『灵均唱骚』,《明诗》篇『韦孟首唱』,……是其证。」       《左传》文公元年:「先王之正时也,履端于始,举正于中,归余于终。」正义:「履,步也,谓推步历之初始,以为术历之端首,举月之正半,在于中气,归其余分,置于终末,乃置闰也。」「履端」,这里借指开端。 〔六〕 「归余」,本指推算历法每年积余时日,这里借指归结。       《离骚》「乱曰」王逸注:「乱,理也;所以发理词指,总撮其大要也。屈原舒肆愤懑,极意陈词,或去或留,文彩纷华,后结括以言,以明所趣之意也。」《注订》:谓「赋以序为首,以乱为终。乱者,……盖犹后世戏曲之有尾声也。」《斟诠》:「言开始既于篇首冠引序,以导叙作赋之缘由;最后又于篇末系乱辞,以总束一篇之指趣也。」 〔七〕 「首引情本」,谓首先引出作赋的本情。 〔八〕 《校证》:「『写送文势』原作『迭致文契』,今从唐写本、《御览》改。《世说新语文学》篇桓宣武命袁彦伯作《北征赋》条注引《晋阳秋》云:『于写送之致如为未尽。』此彦和所本。《附会》篇亦有『寄在写以远送』之语。意俱谓收笔有不尽之势也。《文镜秘府论定位》篇有《写送文势》之语,即本《文心》。」       赵万里唐写本校记:「案《御览》五八七引此文,与唐本正合。」范注:「写送是六朝人常语,意谓充足也。《附会》篇:『克终底绩,寄深写送。』亦谓一篇之终,当文势充足也。」       何焯《义门读书记文选赋》宋玉《高唐赋》:「苏子瞻谓:『自「玉曰唯唯」以前皆赋,而此谓之序,大可笑。』(按见《东坡志林》卷五)按相如赋首有亡是公三人论难,岂亦赋耶?是未悉古人之体制也。刘彦和云:『既履端于唱序,亦归余于总乱。序以建言,首引情本;乱以理篇,迭致文契。』则是一篇之中,引端曰序,归余曰乱,犹人身中之耳目手足,各异其名。苏子则曰:莫非身也。是大可笑得乎?」       清王虬孙《读赋卮言谋篇》:「《诠赋》曰:『履端于唱序,归余于总乱。乱以理篇,迭致文契。』盖赋重发端,尤慎结局矣。」       户田浩晓《作为校勘资料的〈文心雕龙〉敦煌本》:「 斯波六郎博士又认为『写送』可能有收束之意,如《文镜秘府论》( 南)云:『细而推之,开发端绪,写送文势,则六言七言之功也。泛叙事由,平调声律,四言五言之能也。体物写状,抑扬情理,三言之要也。』所谓六言七言宜于开发及收束,故《晋阳秋》『于写送之致,如为未尽,或许是批评用此韵叙述时有欠收束。又《高僧传》卷十三云释昙智『既有高亮之声,雅好转读,……高调清彻,写送有余。』这是指在转读的段落或结束处引伸余韵;又《附会》篇『寄在写送』,也是说在完篇时,为了发挥文章效果,应注意如何收束。……斯波博士所引《高僧传》卷十三中,在释昙调条下有『写送清雅,恨工夫未足』的评语,与前引释昙智语并见于经师项下,仍可解释为经文转读之际音声的收束方式很是清雅。因此,我主张……将『写送』释为『收束』。」       《斟诠》:「《诗小雅蓼萧》:『我心写兮。』集传:『写,输写也。我心输写而无留恨也。』《玉篇》:『写,尽也,除也。』……此处『写送』联词,有『尽情送足』之意。」       牟世金《文心雕龙的范注补正》:「案写,尽也;送,毕也。……《古今乐录》:『《欢闻歌》者,晋穆帝升平初歌,毕辄呼「欢闻不?」以为送声,后因此为曲名。』又曰:『《子夜变歌》前作「持子」送,后作「欢娱我」送。《子夜警歌》无送声,仍作变。』『《杨叛儿》送声云:「叛儿教侬不复相思。」』『凡歌曲终,皆有送声,《子夜》以「持子」送曲,《凤将雏》以「泽雉」送曲。』此外,《唐书乐志》也有关于『送声』的记载。送声为乐曲之终了,此可为斯波『收束』说明证。」 〔九〕 梅注:「朱郁仪云:『闵焉』当作『闵马』,见《鲁语》。愚按《鲁语》:齐闾丘来盟,子服景伯戒宰人曰:陷而入于恭。闵马父笑,景伯问之,对曰:笑吾子之大也。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颂十二篇于周太师,以《那》为首。其辑之乱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先圣王之传恭,犹不敢专。称曰自古,古曰在昔,昔曰先民。今吾子之戒吏人曰陷而入于恭,其满之甚也。(乱,乐之卒章也。)」韦昭注:「辑,成也。凡作篇章,篇义既成,撮其大要为乱辞。诗者,歌也,所以节者也,如今三节矣,曲终乃更变章乱节,故谓之乱也。」闵马父语见《国语鲁语下》。 〔一○〕《校证》:「『缉』原作『辑』,今据唐写本改。《原道》篇亦云『制诗缉颂』。」「殷人缉颂」指闵马父称乱事。 〔一一〕「赋」指屈原宋玉之赋。《艺概赋概》:「《文心雕龙》云:『楚人理赋。』隐然谓《楚辞》以后无赋也。李太白亦云:『屈宋长逝,无堪与言。』」这两句承上,是说从《商颂》到《楚辞》都有乱辞。 〔一二〕「鸿裁」、「雅文」,与下文「小制」、「奇巧」相对,都指大赋而言。「寰宇」,指范围。「斯」,指序与乱而言。这两句是说序和乱属于大赋的范围,也是形成「雅文」的关键。 至于草区禽族,庶品杂类〔一〕,则触兴致情〔二〕,因变取会〔三〕,拟诸形容,则言务纤密;象其物宜,则理贵侧附〔四〕;斯又小制之区畛,奇巧之机要也〔五〕。 〔一〕 黄注:「《(汉书)艺文志》:杂禽兽六畜昆虫赋十八篇,杂器械草木赋三十三篇。」       范注:「《西京杂记》虽云出自吴均,然其时或尚及见汉代杂赋之遗。」注中录《西京杂记》所载小赋数首:枚乘《柳赋》、魏文帝《柳赋》、路乔如《鹤赋》、公孙诡《文鹿赋》、羊胜《屏风赋》、邹阳《几赋》、中山王胜《文木赋》。 〔二〕 「致」,引起。「触兴致情」谓触物起兴而动情。《艺概赋概》:「春有草树,山有烟霞,皆是造化自然,非设色之可拟。故赋之为道,重象尤宜重兴。兴不称象,虽纷披繁密而生意索然,能无为识者厌乎?」 〔三〕 因事物的变化而取得情与物的会合。 〔四〕 《易系辞上》:「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形容」,犹言形貌。「诸」,犹其也。注:「干刚坤柔各有其体,故曰拟诸形容。」疏:「拟诸其形容者,以此深赜之理,拟度诸物形容也。」「象其物宜者,圣人又法象其物之所宜,若象阳物,宜于刚也;若象阴物,宜于柔也。是各象其物之所宜,……若《泰卦》比拟泰之形容,象其泰之物宜。」这里四句话的意思是说:描摹事物的形貌时,言词务必细密,取象时则贵在根据物性之所宜而作出贴切的比附。       清王虬孙《读赋卮言造句》:「《诠赋》曰:『拟诸形容,则言务纤密;象其物宜,则理贵侧附。』侧附二字,可谓妙于语言。」       《斟诠》:「此数句论杂赋之特色。……侧附,谓偪近切合也。《仪礼公食大夫礼》:『侧其故处。』疏:『侧,近也。』……附,合也。」 〔五〕 「小制」指禽兽、器物、草木诸赋而言,即所谓小赋。「区畛」指范围。纪评:「齐梁之际,小赋为多,故判其区畛,以明本末。」       以上为第二段,主要说明汉赋之兴盛及大赋与小赋的特点。这里把赋分为京殿苑猎、述行序志、草区禽族、庶品杂类,和《 昭明文选》的分类方式基本上是相同的。 观夫荀结隐语,事数自环〔一〕;宋发巧谈,实始淫丽〔二〕。枚乘《菟园》,举要以会新〔三〕;相如《上林》,繁类以成艳〔四〕;贾谊《鵩鸟》,致辨于情理〔五〕;子渊《洞箫》,穷变于声貌〔六〕;孟坚《两都》,明绚以雅赡〔七〕;张衡《二京》,迅发以宏富〔八〕;子云《甘泉》,构深伟之风〔九〕;延寿《灵光》,含飞动之势〔一○〕。凡此十家,并辞赋之英杰也〔一一〕。 〔一〕 《文体明辨序说》「赋」类:「赵人荀况,游宦于楚,考其时在屈原之前。所作五赋,工巧深刻,纯用隐语,若今人之揣谜。于《诗》六义,不啻天壤,君子盖无取焉。」但刘勰本人对荀赋是肯定的。《谐隐》篇说:「荀卿《蚕赋》,已兆其体。」《才略》篇说:「荀况学宗,而象物名赋,文质相称,固巨儒之情也。」       范注:「案《荀子》五赋,皆假为隐语,以问于人,如《礼赋》曰:『臣愚不识,敢请之王。』其下则所问之人重演其义而告之。如王曰:『此夫文而不采者与?』此即彦和所谓『事数自环』也。」《考异》:「自环者,回环反复,自设问答也。如《荀子》五赋皆此体」按「数」字与下联「实始淫丽」的「始」字相对,乃是频数或数次之义。「事数自环」乃是反复回环,来缩小包围圈,以形成谜语。如《礼赋》于「此夫文而不采者与」之下,又有:「简然易知而致有理者与?君子所敬而小人所不者与?性不得则若禽兽,性得之则甚雅似者与?匹夫隆之则为圣人,诸侯隆之则一四海者与?」这样反复暗示,而「归之礼」,就是「事数自环」。 〔二〕 范注:「『巧谈』,唐写本作『夸谈』,是。」范引孙云:「《御览》作『夸』。」按《玉海》引此句仍作「巧谈」,是本两传,「巧」未必为形误。《注订》:「巧谈者,不依正则也。如宋玉有《好色》《神女》诸赋,故下句讥以『实始淫丽』。」       皇甫谧《三都赋序》:「及宋玉之徒,淫文放发,言过于实,夸竞之兴,体失之渐,《风》《雅》之则,于是乎乖。」       《汉书艺文志诗赋略论》:「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扬子云,竞为侈丽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是以扬子悔之,曰: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       《文章流别论》:「前世为赋者,有孙卿、屈原,尚颇有古诗之义;至宋玉则多淫浮之病矣。」       《夸饰》篇:「自宋玉景差,夸饰始盛。」《时序》篇:「宋玉交彩于风云。」       清程廷祚《骚赋论(中)》:「荀卿《礼》《知》二篇,纯用隐语,虽始构赋名,君子略之。宋玉以瑰伟之才,崛起骚人之后,奋其雄夸,乃与《雅》《颂》抗衡,而分裂其土壤,由是辞人之赋兴焉。……观其《高唐》《神女》《风赋》等作,可谓穷造化之精神,尽万类之变态,瑰丽窈冥,无可端倪。」(《金陵丛书》本《青溪集》卷三)       《论文杂记》第二十一:「屈原《离骚》,引辞表旨,譬物连类,以情为里,以物为表,抑郁沈怨,与《风》《雅》为节。……及宋玉、景差为之,涂泽以摛辞,繁类以成体,振尘滓之泽,发芳香之鬯,亦《葩经》之嗣响也。」       《校释》:「宋玉各篇,辞多夸饰,如《风赋》本止言大王之风芳凉,庶人之风秽恶,以见感于人者之不同耳。而写大王之风,则以『凌高城』、『入深宫』、『抵华叶』、『徘徊桂椒』、『 翱翔激水』、『击芙蓉』、『猎蕙草、离秦蘅、概新夷、被荑杨』、『上玉堂』、『跻罗帷』、『经洞房』,为增饰之辞。写庶人之风,则以『起穷巷』、『动沙堁、吹死灰、骇溷浊、扬腐余』、『入瓮牖』,为增饰之辞,故曰『夸谈』。他如《高唐》形容山势之高峻,《 神女》敷写容色之艳丽,皆闳衍巨丽之文也。故又曰『淫丽』。」       《斟诠》:「赋与骚之不同,要在赋之偏重夸饰描写。宋玉之《九辩》已具有此倾向,《文选》所载之五篇,即由《九辩》过渡而完成赋之形式,舍人所谓『宋玉《风》《钓》,爰锡名号』,又曰『宋发夸谈,实始淫丽』是也。」 〔三〕 《校证》:「『菟园』原作『兔园』,唐写本、元本、……及《御览》、《玉海》俱作『菟园』。案《古文苑》载枚氏此文正作『菟园』,《比兴》篇亦作『菟园』,今据改。」       《玉海》卷五十九引此语,下注云:「见《古文苑》、《艺文类聚》。」       黄注:「《汉书》:枚乘,字叔。游梁,梁客皆善属词赋,乘又高。菟园,苑名。《赋苑》有枚乘《菟园赋》。」       《校释》:「枚乘《菟园》,今存残文,复多讹夺,不易句读。然词致检炼,铸语新奇,尚循览可得,故曰『举要以会新』。」 〔四〕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无是公言天子上林广大,山谷水泉万物,及子虚言楚云梦甚众,侈靡过其实。」       《西京杂记》卷二:「相如为《上林》《子虚赋》,意思萧散,不复与外事相关。控引天地,错综古今,忽然如睡,跃然而兴,几百日而后成。」又卷三:「司马长卿,时人皆称典而丽,虽诗人之作不能加也。」又:「枚皋文章敏疾,长卿制作淹迟,皆尽一时之誉。而长卿首尾温丽,枚皋时有累句,故知疾行无善迹矣。」       《才略》篇:「相如好书,师范屈宋,洞入夸艳,致名辞宗。」       程廷祚《骚赋论(中)》:「《子虚》《上林》,总众类而不厌其繁,会群采而不流于靡,高文绝艳,其宋玉之流亚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