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205 页/共 231 页

〔二〕 「焜」,光明貌。「焜耀(耀的异体字)」,犹言辉煌。「 缛」,繁密的采饰。「肆」,商店。《斟诠》:「焜耀,光辉照耀也。《左氏昭三年传》:『不腆先君之适,以备内官,焜耀寡人之望。』疏:『服虔云:耀,照也;焜,明也。』」 〔三〕 《校证》:「『敖』原作『教』,梅据曹改。徐校同,王惟俭本作『敖』不误。」       《校注》:「按何本、训故本、谢钞本正作『敖』,曹改徐校是也。」「薳」,姓,春秋时楚有蒍敖,亦作「薳」。梅注:「薳敖,即孙叔敖,元作教,曹改。」《训故》:「《左传》:『随武子曰:蒍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蒍敖,即蒍艾猎,孙叔敖也。」按此见宣公十二年。       孔疏:「《释诂》云:令,善也。」《斟诠》引《左传会笺》:「此寓军政于常职者,即楚国之令典,而蒍敖之所酌古以施于今,故曰择。」「择」,谓选用。 〔四〕 梅注:「随会,士会。」「随」,姓,周随侯之后;春秋时国灭,子孙以国为氏。一说晋士会食采于随,其后以为氏。《训故》:「《左传》晋士会平王室,王享之殽烝,武子私问其故。王曰:王享有体荐,宴有折俎。公当享,卿当宴,王室之礼也。武子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此见宣公十六年。「王曰」,原文作「王闻之,召武子曰」。士会执晋政,卒谥武子。 〔五〕 《校证》:「『衰』原作『襄』,梅据曹改,徐校同。王惟俭本作『衰』,不误。」《校注》:「按曹改徐校是。何本、训故本、谢钞本正作『衰』。」梅注:「《左传》(僖公二十三年):『秦穆公飨晋公子重耳。子犯曰:「偃不如衰之文也,请使衰从。」公子赋《河水》,公赋《六月》。赵衰曰:「重耳拜赐。」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级而辞焉。衰曰:「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 〔六〕 「国侨」,春秋郑大夫公孙侨,字子产。博洽多闻,为政宽猛相济。时当晋楚争霸,郑处两大之间,子产内以礼法驭强宗,外以口舌折强国,郑得不被兵革者数十年。《征圣》篇:「郑伯入陈,以文辞为功。」黄注:「《左传》:郑子产献捷于晋,晋人问陈之罪,子产对之。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按此见襄公二十五年。这是说郑国攻入陈国,晋国来责问,子产作了正确的回答。       《校注》:「按《陆士龙文集晋故散骑常侍陆府君诔》:『国侨殒郑,邦无竽笙。』亦称子产为国侨。」 〔七〕 《训故》:「《左传》:子产之为政也,择能而使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而辨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而又善为辞令。」按此见襄公三十一年,「又」作「尤」。梅注:「子太叔,游吉。」「美秀」,《左传》杜注:「其貌美,其才秀。知诸侯所欲为。」 〔八〕 《校证》:「『挥』,旧本作『翚』,冯舒云:『翚当作挥。』黄注本改『挥』。案《左》襄二十四年、三十年、三十一年传,皆以公孙挥与子羽错举,作『挥』者是。」何焯改「挥」。「公孙挥」,字子羽,事郑简公为行人。《校注》:「按公孙挥字子羽(《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则本是翚字(古人立字,展名取同义。子羽名翚,犹羽父之名翚也)。黄本依冯、何校作『挥』,盖据《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原文黄范两家注已具)文耳。」梅本作翚,注云「子羽」。《论语宪问》:「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九〕 「标」,出色。何焯批云:「『标』字下,疑脱一『着』字。」 战代任武,而文士不绝:诸子以道术取资〔一〕,屈宋以楚辞发采,〔二〕乐毅报书辨而义〔三〕,范雎上疏密而至〔四〕,苏秦历说壮而中〔五〕,李斯自奏丽而动〔六〕,若在文世,则扬班俦矣〔七〕。荀况学宗,而象物名赋〔八〕,文质相称,固巨儒之情也〔九〕。 〔一〕 「资」,地位,声望。 〔二〕 《时序》篇:「屈平联藻于日月,宋玉交彩于风云。」 〔三〕 《校证》:「『而』原作『以』,徐云:『当作而。』案以下文句法求之,徐说是。今据改。」按元刻本、弘治本「辨」作「辩」。《训故》:「《乐毅传》:毅为燕昭王破齐,独莒即墨未服。昭王死,惠王即位,齐之田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曰:齐两城不下者,闻乐毅与燕新王有隙,欲连兵且留齐。惠王乃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乐毅畏诛,遂西降赵。惠王使人让之,毅报以书。」按此见《史记》,其书有云:「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不敢出也。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絜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恐侍御者之亲左右之说,不察疏远之行,故敢献书以闻。」       范注:「《燕策》二:『昌国君乐毅为燕昭王合五国之兵而攻齐,下七十余城,尽郡县之以属燕。三城未下,而燕昭王死,惠王即位,用齐人反间,疑乐毅而使骑劫代之将,乐毅奔赵;赵封以为望诸君。……燕王悔,……乃使人让乐毅,且谢之。……望诸君乃使人献书报燕王曰云云。』」「辨」,明辨。 〔四〕 《论说》篇:「范雎之言事,李斯之止逐客,并烦情入机,动言中务,虽批逆鳞,而功成计合,此上书之善说也。」按范雎《上秦昭王书》见《战国策秦策三》,又见《史记范雎传》。       《斟诠》:「兹节录其书中之末尾数语,以见其言事之纤密而至要矣。其言曰:『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于书,其浅者又不足听也。意者臣愚而不概于王心邪?亡其言臣者贱而不可用乎?自非然者,臣愿得少赐游观之闲,望见颜色。一语无效,请伏斧质。』」       牟注:「《史记范雎列传》:『穰侯、华阳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而泾阳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穰侯相,三人者更将,有封邑。以太后故,私家富重于王室。……范雎乃上书曰:臣闻明主立政,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无能者不敢当职焉。……』这说明范雎上书正『以太后故』而发,《史传》篇说的『宣后乱秦』即指此事。但范雎在《献书昭王》中,既未讲太后专政,又未说穰侯等无功受禄,却触及当时秦国存在问题的实质。这就是所谓『密而至』。」 〔五〕 范注:「苏秦说辞见《史记》本传及《战国策》。」《斟诠》:「苏秦历说六国,辞皆壮伟,而能切中事情。」「壮而中」,雄壮而中肯。 〔六〕 《文选》李斯《上书秦始皇》(即《谏逐客书》),李注:「《史记》曰:李斯者,楚上蔡人也。西说秦,秦拜斯为客卿,会韩使郑国来闲秦,以作溉渠,已而觉。秦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诸侯人来秦者,祇为其主游闲秦耳,请一切逐客。李斯议亦在逐中,斯乃上书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复李斯官。」       《斟诠》:「李斯《谏逐客书》引见《论说》篇『李斯之止逐客』注。丽而动,言其文辞华丽而动人也。」 〔七〕 《校注》:「按《文选典论论文》:『及其所善,扬班俦也。』」《斟诠》:「诸子之书说皆有可观,其在偏重武功之七国,皆不以能文见称,若在崇尚文治之盛世,则亦扬雄班固之俦匹也。」 〔八〕 黄注:「《史记》索隐:荀卿名况。卿者,时人相尊而号为卿也。有《云》、《蚕》、《箴》等赋,见《荀子》。」《诠赋》篇:「于是荀况《礼》《智》,宋玉《风》《钓》,爰锡名号,与诗画境,六义附庸,蔚成大国。述客主以首引,极声貌以穷文,斯盖别诗之原始,命赋之厥初也。」《诸子》篇:「研夫孟荀所述,理懿而辞雅。」       《斟诠》:「言荀况为一代学术宗师,而其象形事物之韵语,名之曰赋也。」「象物」,描写物象。 〔九〕 《校证》:「谢云:『情』疑当作『精』。」按「情」自可通。       以上为第一段,评先秦作家。 汉室陆贾,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其辩之富矣〔一〕。贾谊才颖,陵轶飞兔〔二〕,议惬而赋清〔三〕,岂虚至哉〔四〕! 〔一〕 《补注》:「《札迻》云:案『赋孟春』盖《汉艺文志》陆贾赋三篇之一,『选典诰』当作『进典语』。《诸子》篇云:『陆贾《典语》』,并误以《新语》为『典语』也。(《史记陆贾传》: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号其书以《新语》。「进」即谓奏进也。)『进』,『选』,『语』,『诰』,皆形近而误。」范注:「《汉志》陆贾赋三篇,当有篇名《孟春》者,彦和时尚存,今则无可考矣。《札迻》十二云云,据孙说当作进《新语》。」沈岩临何焯校:「『辩』下或无『之』字。」「辩」谓巧言。《校释》:「按『语』误作『诰』,是也;『选』乃『撰』字,二字古通。司马相如《封禅书》:『历选列辟。』《史记》作『撰』,徐广曰:『 撰一作选。』是其证。不必据《汉书》改作『进』也。」       《诠赋》篇:「汉初词人,循流而作,陆贾扣其端,贾谊振其绪,枚、马播其风,王、扬骋其势。」       《注订》:「『选典诰』者,意为选辞成章类典诰体也,如韩退之《平淮西碑》之类。《新语》一书梁以前或有别名,彦和不得两误云。」《校注》:「按此文本无误字,孙说未可从。《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列赋为四家,《陆贾赋》其一也。《诠赋》篇亦云:『秦世不文,颇有杂赋。汉初词人,顺流而作,陆贾扣其端。』是此处之『首发奇采』,当专指陆贾之赋而言,未包其《新语》在内。因诸子战国已臻极盛,《新语》乃属于『体势浸弱』、『类多依采』之流,舍人于《诸子》篇曾明言之,岂能又以『首发奇采』相许?则『典诰』非《新语》之误,更可知矣。『赋《孟春》而选典诰』,盖止论贾之《孟春赋》,本为一事,非谓其既赋《孟春》,又撰《新语》也。《史传》篇:『是立义选言,宜依经以树则。』……《封禅》篇:『树骨于训典之区,选言于弘富之路。』然则『赋《孟春》而选典诰』,殆谓贾之《孟春赋》,选言于典诰乎?」       牟世金《文心雕龙的范注补正》:「《才略》与《诠赋》之别,是评论作家总的才华或据其诗赋,或据其散文,往往取其主要成就而言,故既论陆赋,又兼《新语》,是完全可能的。改字为『 新语』并无确证,不必以臆测强改。彦和于诗文之名,每多活用,联系《诸子》篇之『陆贾《典语》』考察,亦非误字,乃合于典诰之《 新语》也。此处之『进典诰』义同。《辨骚》有云:『故其陈尧舜之耿介,称汤武之祗敬,典诰之体也。』《新语》中称道尧、舜、汤、武、周、孔者正多;现存《新语》十二篇,差不多篇篇如是。《四库全书总目》卷九十一《新语》条说,其书『大旨皆崇王道,黜霸术,归本于修身用人,……所援据多《春秋》、《论语》之文,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也。』这正是彦和称《新语》为《典语》或以其合于『典诰之体』的原因。」       沈谦:「陆贾首发奇采,……其辩之富矣。』言炎汉兴起,陆贾开古赋之先河,奇葩异采,一枝独秀,赋着《孟春》,奏进《新语》,骋辞讽说,其辩闳博而富丽矣。」 〔二〕 「陵」,通「凌」,超越。「轶」,超过。       黄注:「《吕氏春秋》:飞兔騕褭,古之骏马也。」范注:「《汉书贾谊传》:『文帝召谊为博士,是时谊年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未能言,谊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出,诸生于是以为能。』《吕氏春秋离俗览》:『飞兔騕褭,古之骏马也。』」高注:「日行万里,驰若兔之飞,因以为名也。」《议对》篇:「贾谊之遍代诸生,可谓捷于议也。」 〔三〕 《校证》:「『惬』原作『揠』,徐云:『揠,一作美。』黄注本改作『惬』。」沈岩临何焯校本:「揠,一本阙疑,他本或改惬字。」「惬」,惬当,恰当。《体性》篇:「是以贾生俊发,故文洁而体清。」《哀吊》篇:「自贾谊浮湘,发愤吊屈,体同而事核,辞清而理哀,盖首出之作也。」《奏启》篇:「若夫贾谊之《务农》,……理既切至,辞亦通畅,可谓识大体矣。」       《汉书贾谊传赞》:「刘向称贾谊言三代与秦治乱之意,其论甚美,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也。」明屠隆《文论》:「贾马之文,疏朗豪宕,雄健隽古。其苍雅也,如公孤大臣,庞眉华美,峨冠大带,鹄立殿庭之上,而非若山夫野老之翛然清枯也;其葩艳也,如王公后妃,珠冠绣服,华轩翠羽,光彩射人,而非若妖姬艳倡之翩翩轻妙也。」(《由拳集》卷二十三)       论贾谊的话是说贾谊的才华出众,表现在构思敏捷上,他的构思比「飞兔」跑得还快,可是他在汉文帝宫廷上作的议对很惬当,「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史记贾谊传》),他写的赋也清而不杂。这就显示了他的非凡的才思。 〔四〕 沈谦:「言贾谊才思敏锐,超越骏马之捷足;策议惬当而赋辞清峻,岂无真性实学而能至哉!」 枚乘之《七发》〔一〕,邹阳之上书〔二〕,膏润于笔,气形于言矣〔三〕。仲舒专儒,子长纯史,而丽缛成文,亦诗人之告哀焉〔四〕。 〔一〕 《杂文》篇:「及枚乘摛艳,首制《七发》,腴辞云构,夸丽风骇。盖七窍所发,发乎嗜欲,始邪末正,所以戒膏粱之子也。」又:「自《七发》以下,作者继踵。观枚氏首唱,信独拔而伟丽矣。」 〔二〕 《论说》篇:「至于邹阳之说吴、梁,喻巧而理至,故虽危而无咎矣。」       范注:「邹阳见《时序》篇注。」《时序》篇「贾谊抑而邹枚沈」,范注:「《史记邹阳传》:邹阳者,齐人也,游于梁,与故吴人庄忌夫子、淮阴枚生之徒交。上书而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间。胜等疾邹阳,恶之梁孝王。孝王怒,下之吏,将欲杀之。邹阳客游以谗见禽,恐死而负累,乃从狱中上书,书奏梁孝王,孝王使人出之,卒为上客。」邹阳《上书吴王》一首,《于狱中上书自明》一首,均见《汉书》本传并《文选》第三十九卷。 〔三〕 沈谦:「枚乘作《七发》以启迪楚太子,邹阳狱中上书以感悟梁孝王,笔锋犀利若膏油之润泽,言泉充沛似云气之流利矣。」 〔四〕 范注:「《艺文类聚》三十有董仲舒《士不遇赋》,司马迁《悲士不遇赋》。《诗小雅四月》:『君子作歌,维以告哀。』笺云:『告哀,言劳病而愬之。』」       牟世金《文心雕龙创作论新探(下)》:「作为『专儒』的董仲舒和『纯史』的司马迁,却能以《士不遇赋》、《悲士不遇赋》等,抒发他们怀才不遇的哀情。董仲舒、司马迁和桓谭、王逸的不同,就在于他们能运用『丽缛』的文辞来抒写其悲哀之情。」(《 社会科学战线》一九八二年第二期)       沈谦:「董仲舒乃专门儒者,司马迁为纯粹史家,而各有《士不遇赋》,以抒写一己之悲慨,丽辞缛采,蔚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