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宫闱史 - 第 21 页/共 24 页
原来翟让推李密作为主帅,原是让自知才力不济,未足服人,故推了李密,都是至诚乐戴。偏让兄翟弘心下不服,尝私语让道:“汝不欲为天子,尽可与我,何必让给了他人?”让的司马王儒信也劝让道:“公虽推密为主,也当自为冢宰,伸张势力,不可将全权授人。”让均置之不答。这个消息不知怎的竟会传入了李密的耳中,不免怀疑。左司马郑頲,原和翟让不睦,即对李密道:“翟让骁勇过人,翟弘阴险忌刻,大王若不早日除之,去了心腹之患,后必为祸。”密闻言心动,即密与郑頲计议。诱让入宴,饮至中间,密入内更衣,一声暗号,伏甲齐出,翟让方知中计,欲思抵抗,赤手空拳,正待逃出,已是不及,遂死在乱刀之下。让推密作了主帅,反得了这个惨死,倒也不是他始料所及。密又将翟弘、王儒信两个一并捕戮。
只是公道自在人心,部众见李密平白地杀了翟让兄弟,都忿密忍心负友,各抱不平。秦叔宝、程咬金、李靖三个,便不别而行,归顺了唐王。密见部众离心,深自后悔,急历加抚慰,部众方才少动。王世充屯兵洛水,原料李密、翟让二人,必不相容,拟他们内乱发作,他再趁机进击。至是闻让死了,顿觉失望,且与密交锋,终是败多胜少,他只得屯住在洛水,不敢进救东都了。
这时江都的炀帝,荒淫日甚,在江都宫中,添筑了百余间房舍,各盛供张。每房居一美人,轮流作东道主。炀帝自作上客,今日到东房饮宴,明日到西舍调情,天天的酒色昏迷。炀帝已是年将半百的人了,怎禁得酒侵色伐?并且自从服了安伽陀的万象春,纵情作乐,原是百战不疲,但春节的合成,不免辛燥的药石,把个炀帝练得真精枯竭,诸病杂起。萧皇后便劝他调摄身体,暂离酒色,炀帝只得勉强允从。萧皇后又恐他口是心非,背了她私自寻欢,便和十六苑夫人,及炀帝心宠的美人们,也暗暗说了,叫她们不得和炀帝私会。若炀帝求欢,当婉言拒绝,乘机劝谏。
各夫人等原见炀帝朝朝红友、夜夜新郎,这般的亏伐身子,正在担忧,如今萧皇后说了,她们哪个有不从的理!炀帝允从萧皇后暂离酒色,原是违衷的话儿。这天晚上,他已是忍耐不住,悄悄地到了吴绛仙室中。即欲绛仙设宴,绛仙笑道:“今夕只可煮茗甭谈,圣上若欲狂饮寻欢,还请向别处去罢!”炀帝好不诧异,急道:“爱卿何事见拒?”绛仙笑道:“怎敢见拒?只是不能饮酒罢了。”炀帝道:“为什么不容朕饮酒?”
绛仙在妆台上,取过一面小铜镜儿,授与炀帝道:“圣上一视容颜,便知不能再行纵酒了。”炀帝将镜儿照了照道:“只是减瘦些,缘因了心闷,才会如此的。卿还是容朕小饮三杯,宽解愁闷。”绛仙摇首道:“圣上若觉愁闷,妾当相陪圣上,下盘棋儿消遣。”炀帝道:“谁耐静心玩此?卿既不能饮朕,朕即须去了。”说着回身便走,绛仙也不挽留。
炀帝却愤愤的走到了妥娘室中。便道:“绛仙可恶!朕向她索饮,她竟拒绝,怎不令朕生恨!”妥娘笑道:“圣上可要向妾索酒?”炀帝欣然道:“正为此而来。”妥娘笑道:“请圣上宽坐,待妾请娘娘到来,一同开怀畅饮!”炀帝急道:“不必招她!”妥娘道:“怎的圣上不愿和娘娘同饮?”炀帝笑了笑道:“她见朕小病,劝朕暂止酒色。她原是一片好心,朕便允了。此刻悄悄来此,小饮数杯,她若来了,朕便不能饮酒了。”妥娘道:“圣上错了,既紧寺躬不宁,理宜安心静养,才是正理。怎的又要索酒了?绛仙拒绝圣上,实为有理,妾屡受圣恩,顾念圣躬的安康,原是甚殷。圣上既在违和,妾怎能明知故犯呢?那是饮酒作乐,今夕不能允从了。”炀帝见妥娘忽又拒绝,便含笑道:“卿又要作难了,说什么安心静养,朕原没有病儿。”妥娘道:“圣躬安康,原是最好。”炀帝道:“便请设筵。”妥娘摇头道:“宁受圣上加罪,恕难应命。”
炀帝怫然起立,疾行出室,径到了袁宝儿那里。
宝儿见炀帝面有愠色,已猜知了三分,便笑道:“享了闭羹了?”炀帝失笑道:“竟是连享二次。”宝儿娇笑道:“不必说了,圣上到了贱妾这里,便要第三次了。”炀帝勃然道:“也是闭门羹么?”宝儿点头不语。炀帝微叹一声,悒悒出室。
自语道:“这三个小女子,平日朕太宠了她们,故敢大胆如是。
此刻上哪儿去呢?”
他正在自言自语,蓦见前面一对红色纱灯,引了个美人前来,给她走近看时,乃是王桂枝。桂枝见了炀帝,便欲下拜,炀帝扶住了她道:“夫人回去么?”桂枝道:“是的,时刻已不早了。”娘娘道圣躬不安,圣上便该早早安息。”炀帝道:“精神如常,不觉有病,如今当随了夫人,即在夫人处安息了,还须和夫人小饮数杯,一叙离情。”桂枝道:“不敢留驾,请回寝殿安息。”说着她便走了。炀帝好不愤怒,欲待发作几句,桂枝已是转了弯儿,人影不见。
炀帝忍了一肚子气,走了谢湘纹的室中,湘纹和杳娘正在对奕,见炀帝驾临,便推棋起立,含笑相迎。炀帝颓然入座道:“朕觉神疲异常,夫人可能略设几味下酒莱,待朕小饮数杯,提壮精神?”湘纹向杳娘暗使了一个眼色,便对炀帝道:“那可巧了,妾处的酒儿,恰是完了。方才杳娘发牌领去,王公公道明天送来。”杏娘接着道:“这里和萧娘娘处很近,待妾到那边去盛来罢,说是圣上要饮,谅来终能的呢?”炀帝急忙摇首道:“不必了。”说着往外便走。
杳娘笑对湘纹道:“早早串通了好,他可一些察不出假。”湘纹点头道:“我原知他忍不住的。”杳娘道:“此刻不知到哪里去了?待妾去告知娘娘夫人可好?”湘纹道:“使得,你快去罢!”杳娘便出室而去。方到萧皇后的宫前,见绛仙和宝儿,方在两两走出,见了杳娘,宝儿便向她道:“见萧娘娘么?可有什么事?”杳娘道:“圣上到我们那里索酒,给我们哄走了,故来报明。”宝儿笑道:“你们那里也来过了么?我们两个也是来报告娘娘的。妥娘也在里面,你们快进去罢。”
正在说时,萧皇后和了妥娘一同出外。妥娘见了杳娘,即道:“又来一个了。”萧皇后皱着眉儿道:“怎生得了!此刻不知到哪儿去了?此外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临了给他缠住的。
还是寻到了他,劝他归寝才好。”宝儿道:“从哪一面找去呢?
我们到东,圣上却转向西边去了;待我们到那里去时,也许圣上又走了。”妥娘笑道:“只恐有人留住了,我们难道好强了圣上走么?”萧皇后道:“若是能遇见了圣上,他见了我,不必相强,自会随我走的,不信你们瞧!”绛仙笑道:“圣上原是私的,见了娘娘,自是没有话了。”宝儿道:“娘娘咨照过的几人,无论如何,不会相留的。除非那般宫女们,不识高低,留住了圣上。依妾看来,娘娘只须传命众宫监分头探寻,待探到了所在,再去不迟。”萧皇后点头称善。遂命众宫监探寻帝踪。正是:苍生方苦刀兵祸。帝心犹是恋花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破好事携走玉人泄积忿叱逐宠姬
月移花影,暗上阑干。风吹帘骨,轻启纱窗,寂寞小院,花香空自好。凄凉幽闺,人艳独含颦。宫灯懒理,一任它烛泪成堆;云鬟不整,只落得青丝飘零。绣被半展,锦帐高悬,室中一个俏佳人,眉蹙春山,支颐独坐,在妆台跟首,默默地出神了一回。便微喟道:“这种凄凉的岁月,倒也难消受呢!”
正在这时,忽闻室外有人走动,接着一声轻嗽,便见垂窑掀动,踅人一个人,她不觉心花怒放,眉锁顿开。赶忙含笑起立,盈盈下拜道:“未知圣上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圣上恕罪!
”炀帝含笑相扶道:“月美起来,朕已多日不临卿处了,卿怎的这般含懒,云髻蓬松,脂粉慵施。”月美道:“闲立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炀帝附掌道:“可人可人!朕躬却是冷落了卿了!今夕特来温存,再不让‘蜻蜓飞上玉搔头’了。
是朕躬酒渴万分,卿处可有美酒?待朕一解馋嘴。”月美笑道:“妾酿有花露酒,圣上可要一试?”炀帝欢然道:“那是更佳了,快些取来,与朕同饮。”月美便在壁橱中取出一坛花露酒,放在桌子上,又盛了几味佐酒莱儿,安排了杯筷。
炀帝急不待缓,已是亲启了坛封,倾出花露酒,就口便尝,连声称妙。一面却命月美,将室门上了闩子。月美也满心喜欢,闭门上闩。却故意问道:“圣上怎的命妾闩门?难道到了这里,便懒着不去了?”炀帝笑道:“如此说来,卿不愿留朕么?”
月美急道:“圣上若欲留在这里,贱妾怎能不愿呢!”炀帝哈哈笑道:“原知卿能相留的,朕才到此。”月美听了话儿,觉得话中有异,便含笑问道:“难道哪个大胆,不愿相留圣上?”炀帝饮了一杯酒儿道:“不要说了,今夕几把朕气个半死,说了你也不信。”月美越发诧异了。忙道:“怎样的一回事?”炀帝便将被拒的事情,一一说了。月美嗤的一笑道:“那般夫人们,原是爱怜圣上,但也娇情太过了!圣上又不是个小孩子,自己留意不到,都要人照顾的。”炀帝附掌道:“卿的话儿,才是有理。朕平日白痛了她们,她们兀是肆意的侮朕。”
月美冷笑道:“圣上放任了她们,她们便要目无君上了。往后圣上,还得稍示尊严,她们即会检束的。”
炀帝点了点头,又饮了杯酒,这时一坛子酒,给炀帝饮去了大半,已是有了六七分的酒意。便将月美抱坐在膝上,索手索脚,恣意调笑。月美只因久别了炀帝,一心希宠,故也着意献媚,做出了万种风流,千般体态,引得个炀帝宛似雪狮子向火,浑身软化。他们两下调情,早有探视的宫监前去报知了萧皇后。萧皇后听说炀帝到了月美那里去了,不禁失声道:“怎的忘却她,没有咨照过!”这时袁宝儿、吴绛仙、妥娘、杳娘依旧在萧后宫中,还未回去。宝儿笑道:“没有咨照,月美定是相留,此刻圣上快要半醉了呢!”萧皇后道:“我们一同去罢,到了月美那里,圣上若已醉了,只须暗暗通知了月美,尽让圣上睡在她榻上,我们却好带了月美走的。圣上酒醒梦回,快要天明了,不见了月美,心下谅也会明白,不致动怒的。”妥娘笑道:“要是圣上没有酒醉,却懒着不走,娘娘能强拽么?”
萧皇后道:“圣上要是不醉,那却最好了,我早已说过了的,圣上见了我,定会走的。”
宝儿等点了点头,便随了萧皇后,走到月美室前,见室门闭上,萧皇后用手推了推,方知已是上了闩了。遂轻叩室门,早惊动了里面的炀帝和月美。月美便曼声问道:“外面哪一个?”萧皇后道:“月美快开门,是我来了,圣上可在里面?”月美听是萧皇后的语声,不禁变了面色,便要开门,炀帝急忙向她摇首,轻轻的道:“可说朕已睡了。”月美便道:“圣上已是睡了,娘娘可要入内,待贱妾来开门。”萧皇后道:你也睡了么?”炀帝命月美应是,月美只得道:“也已睡了。”
萧皇后明知是假,回头问妥娘道:“你瞧怎样,还是进去的好?
还是不进去的好?”
妥娘轻轻的道:“依贱妾看来,进去撞破了,大家没意思。
要是不进去,便悄悄的走了,也不是事。不如唤月美到外面,故意问她,圣上可已睡着,她定说睡着的。娘娘便可对她说,圣上身体不好,应该寡欲。横竖圣上睡觉了,跟我们走罢,难道她好推辞么?”萧皇后含笑点头,便道:“月美你到外面来,有话对你说。”月美听了,瞧了炀帝一眼,炀帝却不容她去。
月美急道:“那是不能的,妾若不去,娘娘要动怒,圣上还是床上躲着,待妾去走一遭,用话儿打发娘娘回去,那便完了。
”炀帝觉得有理,便将手儿一松,月美下了炀帝膝儿,急移莲步,走近门前。轻轻去了门闩,回头一瞧,见炀帝已是躲上了床去,她才轻启了室门,侧身出室,随手将门带上了。
见有好几个人随了萧皇后,仔细瞧时,见都是炀帝的宠人,她便误会了意思,当作这几个人妒她,留住了炀帝,才窜出个萧皇后和她作对,不由的面上现了怒色。萧皇后等见月美出室含了怒意,萧皇后虽是性儿柔弱,不免也有几分不快。便冷冷的道:“圣上真个睡了么?”月美道:“贱妾怎敢哄骗娘娘?”萧皇后点头道:“睡着了没有?”月美道:“只因圣上酒醉,故已睡得甚熟。”萧皇后不禁向着妥娘微微一笑,便道:“月美你还不知呢!圣上的身子,近来甚是衰弱,实因酒色太过,才会如此。我便传谕十六苑夫人,和圣上心爱的几个人,不得私留圣上,狂饮寻欢,好让圣上安养身子。却忘了你,没有和你说声。圣上今夕走了好几处,都给她们拒绝了,便来和你缠扰。此刻圣上既已醉卧了,你可随我走罢,明天圣上若要见罪,有我担承。”月美听了,不禁暗暗叫苦,又不能推辞。眼见今宵的欢会终成泡影了,只得怏怏的道:“娘娘有命,贱妾自当遵从。”萧皇后笑了笑道:“煞风景的事儿,月美可要生怨?”月美脸儿一红道:“娘娘一番好意,贱妾怎敢生怨?”萧皇后道:“只要圣躬康泰了,我便一切不干,此刻却也没奈何呢!”说着便携了月美手儿,回向她的宫中。宝儿等也随了同去。
那个炀帝躲在床上,待了好久,不见月美入室,侧耳细听,又是声息全无。炀帝急忙下床,走屋门跟首,又侧耳听了一回,也是寂寂无声。不觉动疑,遂轻启室门,向外瞧时,却已静悄悄不见了一个人影。这一来顿令炀帝动了真怒,又加了七八分的酒意,更是忍耐不下,遂大踏步出室,径向萧皇后的宫中行去。这时萧皇后和了月美、宝儿、妥娘、绛仙、杳娘都在宫中。
炀帝怒冲冲走入,劈头便问月美道:“你怎的擅自走了!”月美向萧皇后瞧着,只是不语。萧皇后便笑向炀帝道:“贱妾命月美走的,不干她的事,圣上若要见罪,请罪妾好了。”
炀帝冷笑道:“原不干她的事,你们也太放肆了,一气串通了戏侮朕躬!”萧皇后见炀帝动了真怒,不觉愤愤地道:“贱妾只因圣躬不安,故请圣上暂离酒色,圣上原是允许,怎的今夕又要纵饮了?”妥娘笑对炀帝道:“娘娘一番好意,圣上不要误会了呢!”炀帝嗔目叱妥娘道:“你逞了一张利口,专和朕躬打趣,朕觉纵了你们这般贱人,一个个目无君上了!”当下即命内侍道:“将妥娘、杳娘、袁宝儿、吴绛仙四人,送入冷宫,不奉朕的赦命,不得擅自任她们出入!”妥娘虽是口利,到了此刻,已是不敢再语。萧皇后也吓得不敢劝阻,眼见妥娘等四个,含泪而出,一任内侍押着,到那冷宫。
这时的月美,却喜上眉梢,十分得意。不住地对了炀帝丢眉做眼,炀帝也频频的向她含笑点头,把个冷眼一旁的萧皇后,好生愤恨。炀帝略坐了一回,对那月美道:“快陪了朕回去,留在这儿作甚!”月美还故意不走,眼望着萧皇后。萧皇后暗想?瞧了他们两个的光景,你贪我爱,今宵是分不开的了。并且炀帝仗酒发威,若再留了月美,不放她走,他更要动怒了。
无可奈何,只得含笑对月美道:“圣上定要你相侍,你还不快去,对我呆着作甚!”月美才忸怩着走了。汤帝也不和萧皇后多语,即携了月美的纤手,出宫而去。
这时已近二更,萧皇后只因妥娘等四人触怒炀帝,罚入了冷宫,欲设法营救她们。当下即命宫女,分头招请王桂枝、谢湘纹、狄珍珠、梁文鸳、李庆儿、陈菊清、方贞娘、柳绣凤、田玉芝、石筠青、张丽卿、薛冶儿、黄雅云、朱贵儿、朱中儿、韩俊娥、袁紫烟等十七个人,一同入宫,商议此事。
不一时,陆续到齐。萧皇后便将此事说了。众人听着,全吃一惊。王桂枝沉吟了一回道:“圣上一时动怒罢了,到了明天,自会心慈意软,将四人释放出宫。”袁紫烟点头道:“她们四个,都是圣上心宠的人,决不会久遭禁闭的。”萧皇后摇首道:“你们还不知呢,那个月美很是狡猾,心情不十分纯正,妾冷眼瞧她,她见妥娘等受了圣上罪责,她隐含喜色,甚是得意。也许她会在圣上面前,再添些歹话,使圣上痛恨妥娘呢!”谢湘纹道:“若是月美如此居心,那真不足齿了,妾等同侍圣上,已有数年,从没有妒忌的事发生,如今却给她破坏了。”黄雅云愤愤的道:“这还了得,我们还惧她么?群起而攻,先要她立脚不住。”朱吉儿却道:“别的且慢论它,先想救人的策儿。”萧皇后点首道是。柳绣凤道:“圣上的性情,和他强求,他越要动怒,但一味的柔软,他也是不依的。最佳想法儿,须要刚柔相济,也许能救出四人。”袁紫烟笑道:“不如到了明天,我们一起候在月美室外,待圣上出室,我们便跪求辞职。夫人们将小玉印交还。妾也辞了观象的职责,只说求圣上恩准,放妾等削发为尼罢。圣上听了,定要骇问原因。我们便好说圣上自残身体,妾等心寒,宁愿早日皈依空门,自行忏悔。圣上听了,即能明我们的用意,定有自悔的话儿。我们便能趁此机会,替妥娘等说情。圣上当可回心转意。将她们四个放了。”萧皇后大喜道:“此计甚善!只是贱妾不必在内了。”紫烟点头称是。众人也都觉紫烟的话儿不错,便决定了如此。
准待明天进行。正是:群芳领袖纷辞职,故使游蜂暗着慌。
欲知事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家乡在念将士潜行社稷为忧宫人伏剑
话说袁紫烟定了下计儿,众人决议明天进行,遂各自回房安息。炀帝和月美,却各遂了心愿,狂欢了一宵。到了天明,方始交股而睡,直至午后梦回,结束下床。炀帝便和月美告别,相约今宵再乐,月美当然喜允,殷殷相送。室门方启,室外一片娇声,齐呼圣上。炀帝出门一瞧,只见各苑夫人,袁紫烟、韩俊娥、朱吉儿,一个个跪列室前,炀帝好生诧异,急道:“卿等何事会齐到此,定有原因?”各位夫人们齐声答道:“伏求圣上恩准,解除了妾等的职责,赐允削发为尼!”炀帝大吃一惊,忙道:“卿等为了何事,这般的心灰意冷,要撇下了朕躬,身入空门,削发为尼呢?”她们凄然答道:“圣上年届半百,不自保养圣躬,妾等都实觉寒心,因此愿意削发为尼,斩除绮念,各自忏悔!”炀帝这才恍然道:“卿等快些起立,朕已知罪了!自今日起,决意要好好保养身子,以慰众卿。若朕再食言,卿等尽可弃朕如何?”各苑夫人等齐行谢恩,含笑起立。袁紫烟便对炀帝道:“妥娘等直言触犯了圣上,还望圣上见恕!”炀帝急道:“昨宵朕因酒醉,委曲了她们,原在深悔,卿即不言,朕也要赦免了她们了。”说着,即命内侍,将妥娘等四个赦出了冷宫。
不多一时,妥娘、袁宝儿、杳娘、吴绛仙都来谢恩。炀帝着意安慰了一番,众人皆是大喜。独有个月美,掩在房门背后面,瞧了外面的情形,又装了一肚子的愁闷。又闻炀帝说道:“正宫怎的不来,难道怨朕么?”袁紫烟道:“娘娘原是要来的,只恐圣上见了动怒,娘娘便不敢来了!”炀帝道:“昨宵的事儿,原是朕的错误,正宫也是好意,朕怎么能恨她哩!”
紫烟点了点头,炀帝忽又问紫烟道:“卿近观星象,吉凶如何?
”袁紫烟蹙额道:“只因帝星甚是不佳,妾也万分忧虑呢?”
炀帝大惊道:“帝星怎生不佳?”紫烟道:“贼星犯座甚近,大见凶象咧!”炀帝微叹道:“如此又奈何?”袁紫烟黯然道:“非修德可以禳灾!”炀帝点点头,沉思了一会,迳弃了众人,去视萧皇后去了。
炀帝到了萧皇后的宫中,又安慰了她一番,遂与萧皇后同膳,自此果真息了欲念,保养身体了。只是他也知道天下危乱,心中甚是不安。常戴了幅巾,穿了短衣,策杖步游,遍历宫中各室,作为消遣。有一天的晚上,他和了萧皇后、各位夫人、袁紫烟,在宫中的高台上观星象。炀帝自从得了袁紫烟,对于玄象也能粗解吉凶。此刻瞧了一会,望见天象不佳。即对萧皇后效作吴语道:“外间大有人图侬,侬虽失天下,当不失了长城公,卿亦不失为沈后。”萧皇后愀然道:“圣上怎出此言?
”炀帝只是摇头微叹。袁紫烟也是悒悒不欢,众人都觉得凄凉。
忽的一阵风起,将台上灯烛尽行吹灭,众人更是毛发悚然。炀帝即命撤筵,各自归寝。到了明日晨起,炀帝揽镜顾影,忽谓萧皇后道:“好头颅,谁当斫之!”萧皇后听了此言,不禁花容失色,慌忙道:“圣上怎出此言?”炀帝笑道:“贵贱苦乐,更迭为之,有什么好吃惊的呢!”
隔了不几天,江都忽告粮尽,那般扈驾的兵将多是关中人民,在江都留了多时,思家念切,尽想归去。炀帝见中原已乱,便没有什么心情车驾北还了。他的心上,欲迁都至丹阳,士卒倒有大半不愿的。有个虎贲郎将窦贤,竟是不别而行,率部西去。炀帝大怒,遣左右卫士追杀窦贤。只是人不畏死,仍是悄悄的偷逃。就连那追杀窦贤的士卒,半路上也逃跑了。炀帝好生纳闷,在便殿中长吁短叹,愀然不乐。蓦地回过头来,见王义在侧,遂对了王义道:“汝可知道天下大乱,怎的不和朕言!”
王义俯伏在地上,垂泪答道:“天下大乱,已是多时的了,小臣服役深宫,怎敢预闻政事?若是越俎早言,恐小臣的尸骨,也早已朽化了。”炀帝泫然道:“卿今当直陈,令朕知晓!”
王义谢恩道:“待臣具牍奏明。”说毕趋退。隔了一宿,王义即面呈一书,与炀帝瞧览。炀帝急忙展视,只见奏牍上道:臣本南楚卑薄之民,逢圣明为治之时,不爱此身,愿从入贡,出入左右,积有岁华,浓沐恩施,竟逾素望。臣虽至鄙,酷好穷经,略和善恶之本源,少识兴亡之所以。深蒙顾问,敢不尽言。溯自圣上嗣守元符,体临大器,圣神独断,谏议莫从,独发睿谋,不容人献。大兴西苑,两至辽东,龙舟逾于万艘,宫阙遍于天下,兵甲常役百万,士民穷乎山谷。征辽者百不存十,没葬者十不得一。帑藏全虚,谷粟涌贵,乘舆竟行,行幸无时,遂令四方失望,天下为墟。方今有家之村,存者可数,子弟死兵役,老弱困蓬蒿。目断平野,千里无烟,万民剥落,莫保朝暮,父遗幼子,妻号故夫,孤若何多,饥荒尤甚。饿夫盈郊,尸骸如岳,膏血草野,狐犬尽肥。阴风无人之处,鬼哭寒草之下。乱离方肆,生死孰知?人主爱人,一何如此?圣上恒性毅然,孰敢上谏?或有鲠言,又令赐死。
臣下相顾,箝结自全,龙、奉复生,安敢奏议!左右近人,阿谀顺旨,迎合帝意,造作拒谏,皆出此途,乃蒙富贵。圣上过恶,从何得闻?方今又败辽师,再幸东土,社稷危于春雪,干戈遍于四方,生民已入涂炭,官吏犹未敢言。圣上自维,若何为计?圣上欲幸永嘉,坐延岁月,神武威严,一何消铄。圣上欲兴师,则兵吏不顺;欲行幸,则侍卫莫从;适当此时,如何自处!陛下虽欲发愤修德,加意爱民,然大势已去,时不再来。巨厦之倾,一木不能支;洪河已决,掬壤不能救;臣本远人,罔知忌讳,事已至此,安敢不言!臣今不死,后必死兵!
敢献此书,延颈待尽,窃不胜惶切,待命之至。
炀帝阅毕,汗流浃背,继而长叹道:“从古以来,哪有不亡的国家,不死的主子。时至今日,也无可奈何的了!”王义俯伏在炀帝足下道:“圣上到了今日,还要不自悔罪,掩饰已过么?小臣独记得圣上的话儿道:‘朕当跨三皇,超五帝,俯视商周,当万世不可及的圣主’!时至今日,不要说别的事了,连乘舆都不能回京,岂非大背前言么?”炀帝听了王义的话儿,不禁满面羞惭,也不能自辩,只泣下沾襟道:“汝真忠臣,朝堂百官,皆不及卿,朕原是后悔嫌迟了!”
王义也泣道:“臣昔不言,尚是贪生,今既具奏,愿一死报谢圣恩,请圣上自爱!”说毕,即叩头而出,到了外面,仰天长叹道:“覆亡即在目前,忍看天子受刑么,不速死,日后原是难免的!”说毕,竟取出了佩剑,刎颈而死。一个南楚鄙民,却能如此,倒也难得。只是明知君恶,不能早日劝阻天子,迁过从善,待至日幕途穷,方上一纸谏书,尚有何用?报恩自杀,亦殊无聊,终不免受讥君子,称为愚忠!但一纸谏书,指陈前弊,深切显明,正史却不录其事,岂以义为宫掖小人,不足道么?惟韩偓《海山记》,独表而出之,故小子也采入了书中。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且说王义自刎身亡,早有人入报炀帝,炀帝听了,不觉惊叹道:“竟有这等事情么,可悲!可痛!”说着说着,不禁泫然下泪,遂命有司厚礼具葬。同日那个月美,又自缢身亡。原来月美和炀帝一夕欢娱之后,满望大得恩宠,谁知炀帝从了各位夫人的话儿,暂行止欲。月美那里,便不再去了。萧皇后因月美刁恶,不时召入宫中,面加呵责。各夫人、美人等,又齐加嘲笑。月美自知不容于众,愤然离去。
但愤恨无处可泄,便自缢身死了。
炀帝闻知此事,也不免悲伤了一番。隔了一天,又接到了几处警报,乃是武威司马李轨,占据了河西各郡,自称凉王。
罗川令萧铣,占据了巴陵,自称梁王。还有金城乱首薛举,先时自称西秦霸王,此刻却移占了天水,居然立号为秦帝了。占据了睢阳一带,自然长乐王的窦建德,此时又改称夏王了,真是王者四起。一个跼缩在一隅的隋炀帝,日夕担忧,心神不宁。
不免性情反常,躁急易怒。萧皇后和各夫人、美人们都惴惴不安。只是图炀帝快乐,只得陪他纵饮。炀帝一杯入手,便也顿忘了国忧,一味地狂饮,不醉不休。
炀帝终日昏昏沉沉,在醉乡中解他的愁闷。那般将士们离异的贰心,逐渐发生,都要舍去了炀帝,各自西归了。其中有个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生性甚是刁枭,他也不愿留在江都。直阅将军裴虔通,是德戡的好友。德戡这天对虔通道:“主上流连江都,乐不思蜀,将士大半都怀了归心,他兀是执迷不悟,尚欲迁都丹阳。我实无意留此,公意如何?”虔通道:“我已是有此心了,只因独身远行,殊觉不便罢了!”德戡大喜道:“公既同意,待我召集他人,索性走个干净。”虔通点点头道:“思归的人多了,我也可征求几个的。”
他们两个商议定当,便辗转勾引,偏有一个宫女,闻知这个消息,便悄悄的对萧皇后道:“外间有人要造反了!”萧皇后道:“汝怎生得知?”宫女道:“贱妾见侍卫的兵卒,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种情形,似觉不妙,贱婢因此猜测,定有人密图不轨呢!”萧皇后听了宫女的话儿,又惊又疑,沉吟了一会,含笑对宫女道:“汝何不奏明圣上?”宫女听了萧皇后的话儿,便申奏炀帝。也是宫女合该晦气,正值炀帝烦恼的时候,便大怒道:“汝知道什么国家大事,胆敢妄言,扰乱人心,显见是有意肆奸!”宫女吓得连连叩首,炀帝竟命左右,牵出宫女,用帛缢死。可怜那个宫女,一片好意,却惨遭屈死。
萧皇后也不发一言劝阻,实是深恐累及自己。自是宫中的人,虽知外面的消息不稳,但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言,自取杀身的大祸。这时有个虎牙郎将赵元枢,已由司马德戡、裴虔通两个人,用言打动,串通一气,约期西遁。元枢本和将作监宇文智及十分相善,便对智及道:“司马德戡和裴虔通约我西行,我已允了他们了,你瞧可好?”智及听后道:“主上虽是偏安一隅,威令尚能指行。君等相约西遁,正恐也蹈了窦贤的覆辙,自取死亡呢!”元枢听了智及的话儿,觉得有理,不禁蹙额道:“这便奈何?”智及道:“如今天心厌隋,亡象日见,四处英雄,尚是纷起,图成大事。今若能即在江都,同心谋叛,目下只须奋臂一呼,便可得数众万人,以此举事,小则为王,大可成帝!
何必定欲如丧家之犬呢!”这一番话儿,遂使平地起了风波。
正是:片言扼要人相惊,顷刻萧墙起祸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九回识覆亡紫烟绝迹骂叛党贵儿丧身
话说宇文智及说出了一番话儿,元枢听了,沉吟半晌,方道:“公言原是有理,但欲行大事,先欲推一主帅。环顾诸人,惟公弟兄足当此任。公若有意,深愿效力。”智及点头道:“此事却须与我兄熟商,再定计较。”元枢遂即趋出,往晤司马德戡,即对他道:“顷值宇文智及,对于我们西行,却不赞同。
”德戡吃惊道:“彼不同意,若有泄言,我们危险了!”元枢笑道:“彼有一条妙计,却胜西行百倍。”德戡诧问所以,元枢即和盘托出。
德戡大喜道:“若能成功了此事,强似负罪作逃人了。”
遂又告知裴虔通。虔通哪有不从的理。其余同党,亦皆赞成。
隔了几天,元枢约同了智及和司马德戡、裴虔通,相偕至化及居处,化及设筵款待。酒过数巡,智及向元枢使了个眼色,元枢会意,便对化及道:“今日特来见公,公可知为了何事?”
化及笑道:“正在相猜,未敢动问。”元枢厉声道:“主上昏暴,日甚一日,叛者四起,各占郡邑。我以英贤夙著,为众所倾,虔通等愿奉公为主,废昏立明,以征群贼。”化及胆力本弱,听了虔通的话儿,汗流浃背,大惊失色,期期不能出语。
司马德戡道:“应天师人,以除昏暴,宇文公何必胆小若鼠呢?”化及摇首道:“公等休了,化及何人,怎能当此大事?诸公可另推英雄,起任艰巨,化及亦当执戈相从。”智及见化推诿,遂正色道:“裴公等以兄英明,愿奉为主。兄何必坚拒?且交市的险遭杀身、。兄岂忘怀了么?如此昏主,若不早日废去,生灵更将不堪。兄为一身计,不为兆民计么?”化及沉吟了半晌,方道:“化及实是无能,诸公若定是推许,只能勉从了。
但一切进行,全仗二弟与诸公了。”德戡欢然道:“敢不效力!”遂尽欢而散。
到了次日,德戡即召骁勇军吏,晓以密谋。大众闻言,尽皆雀跃道:“唯将军命!”德戡等见众心一致,不胜大喜。于是摩厉以须,戒期行事。炀帝原知众心离贰,未尝不防,时时夜起观看星象,终觉凶多吉少,更是急得没法。这一夜见贼星犯帝座愈近,帝星摇摇欲坠,炀帝大惊。急命人召袁紫烟。紫烟已是失踪,室中留有一书,宫女持书覆命,炀帝好生惊疑,皇后也是吃惊,促炀帝从速剖函。炀帝急启封书函,与萧皇后一同展阅。函云:妾自点选入侍,厚荷圣眷,今乃不别而行,深多罪戾。惟有下情,尚须乞原。天象示变,祸在旦夕,一时猝发,求死不能,偷生徒辱。回忆妾师有语,妾之死所,非在江都。奇遇在后,欲违何从?妾之不能始终随侍圣上者,此其一也。妾有老母,相别久矣,弱弟零丁,尚未成立,乱离日亟,生死莫卜。
梦绕家乡,肠断肝摧,乌鸟之私,窃所谷申。妾之始终不能随侍左右者,此其二也。天心厌隋,危如风烛。圣上即欲修德禳灾,已迟矣。天数已定,徒悲何益?惟愿圣上随遇而安,若能低首下人,或可全身避祸。临去直言,罔识忌讳。深望圣上谅之。
炀帝和萧皇后阅毕,相顾失色。萧皇后只得温慰炀帝道:“紫烟胆怯,欲求脱身计,故作危言恫人,圣上不必深信其言。”炀帝泫然道:“紫烟的话儿,不是过甚其辞,朕自察天象,也知朝不保暮了。”萧皇后听说,不禁惶然欲涕。炀帝强笑道:“死生有命,徒悲何益?得过且过,也不必怀愁。”萧皇后便破涕为欢,炀帝又笑语道:“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萧皇后即命设筵,又召到了各夫人一同陪饮。
众人闻知袁紫烟走了,又皆嗟叹了一番。炀帝却不将紫烟留函示阅众人,原恐她们见了不欢。饮至中间,忽见东南角上,火光烛天,又夹着一片喧声。炀帝大惊,慌忙召入值阁将军询问原因。那个值阁将军,却非别人,便是密谋作乱的裴虔通。
虔通对炀帝道:“不过草房中失火,外面的兵民一同奋救,所以有此哗声。”炀帝听了,方才安心。仍令虔通出外,小心防守。虔通唯唯趋退。
炀帝酣饮至醉,遂命撤宴。左手携了萧皇后,右手携了个朱贵儿,安然同寝去了。哪知大祸临头,缘只一宵,待到金鸡报晓,曙色初开,那般叛兵已是拥入玄武门。大刀阔斧,声势汹汹,杀入宫来。先时玄武门前,本有宫奴五百人,皆是体强多力,原由炀帝特别简选,给了重饷,命他们常驻玄武门把守。
司宫魏氏得了叛党的贿嘱,即在是夕矫诏放出,令得休息。司马德戡先驱入宫,如入无人之境。更有裴虔通在内,作了内应,将宫门一律闭住。只开了东门,驱出宿卫,容纳叛党。
独有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和千牛备身独孤开远,没有和叛党勾通。瞧了这付情形,便知不妙。即出外,诘问虔通道:“将军何故紧闭各门,驱出宿卫?”虔通慌道:“事已至此,与将军无干,将军不必动手,若得诛除无道,同保富贵。”独孤盛怒骂道:“老贼说出这种话来,狗头休走,吃我一刀!”说着,向虔通一刀砍去,虔通急忙拔刀抵敌,两人杀作一团。司马德戡已率了叛众。呐喊而入,即助了虔通围攻独孤盛。独孤盛手下只有数人。怎敌得许多叛党!任凭独孤盛骁勇,一口刀终不能独战众人。霎时间被刺身死,左右逃散。
独孤开远忙驰叩阁门,欲请炀帝亲自督战,途中集了卫兵数百名,至阁门外大呼大叫,任凭喉咙喊破,只是没人答应。
叛党已经驰到,开远回马接战,也是寡不敌众,被叛党一枪刺中马首。那马受了痛苦,一阵狂跃,将开远掀落地上,遂被叛党所擒,牵去监禁。阁内无人守住,由叛党破门冲入,迳至寝殿,入寻炀帝,却是锦被凌乱,罗帏空垂,静悄悄不见一个人。
司马德戡顾裴虔通道:“昏君定已避匿他处,我们分头找寻,不要给他走了!”虔通点头道是,当即退去。分头各处搜寻。
虔通一队,行至长巷附近,撞着一个宫人,挟了细软物件,拟往别处逃身。撞见了叛党,想回身走时,早给裴虔通一把拿住,便即问她道:“主上现在何处?”宫人支吾道:“我没有知道,将军让我逃生罢!”虔通见她不肯实说,即举怒叱道:“汝再不快快说出,便要杀汝了!”宫人慌忙手指西阁道:“圣上避在阁上。”虔通问明了所在,即将手一松,放那宫人逃去。他遂率了众叛党直向西阁。校尉令孤行达,拔刀先进,那个炀帝自在寝殿闻变,即和了萧皇后、朱贵儿,逃至西阁藏匿。
此刻猛闻阁下人声喧闹,不觉大惊。萧皇后已是面无人色,朱贵儿也胆战心惊。炀帝却轻启阁窗,向下俯视。却见令孤行达,手中执了亮晃晃的钢刀,恶狠狠地过来。炀帝失声惊呼道:“汝欲来杀我么?”行达狞笑道:“臣不敢作此逆事,但欲奉圣上西还罢了!”说着,大踏步入了阁门,即行登楼,逼炀帝下去。接着虔通入阁,炀帝瞧了虔通一眼道:“汝非我故人么?
怎的也随了他们,一同叛我!”虔通道:“臣怎敢叛上?只因将士思归甚急,即欲奉圣上还京。”炀帝道:“朕非不欲西行,正因上江的米船未至,所以迟迟不行。今便与汝等同归罢!”
虔通乃出,令孤行达等把守阁门,不准外人出入。虔通到了外面,即遣同党往迎化及。化及驰入朝堂,由司德戡等迎入。
化及犹是惶惑万分,俯首在马鞍上,连呼罪过。德戡趋至马前,轻声对化及道:“事已大定,公请放心。”说着,扶他下马,拥入殿中,推为丞相,宣召百僚。裴虔通遂入语炀帝道:“百官俱在朝堂,请圣上即速出去,面加慰谕。”炀帝尚思赖在阁中,不愿外出,虔通汹汹相逼,炀帝只得顺从。由虔通迫令上马,挟出宫门。萧皇后和朱贵儿,都是未及晓妆,蓬头散发,掩了花容,随在炀帝马后,将至殿上,被宇文化及瞧见,忙向虔通摇手,不令炀帝上殿。虔通乃将炀帝引至寝殿,自与司马德戡持刀挟侍。炀帝举目向叛党瞧视了一回,凄声问道:“虞世基何在?”下面立着叛党马文举,厉声答道:“已是枭首了!”炀帝不禁叹道:“朕负了何罪,乃至如此?”文举愤然道:“圣上到了此时,尚不知己罪么?圣上违弃宗庙,巡幸不息。外勤征讨,内极奢淫,丁壮伤锋刃,老弱毙沟壑。大举土木,劳民伤财,四民丧业,盗贼蜂起,专任佞谀,饰非拒谏,屠杀忠良,失信将士,如此的罪大恶极,怎能谓何罪?”炀帝愤然道:“朕负百姓,不负汝等,汝等荣禄兼至,奈何负朕?
今日起事,谁为戎首?”德戡应声道:“普天同怨,何止一人!
还问什么戎首?乱君贼子,人人可谋!”
话声未毕,朱贵儿柳眉倒竖,杏口圆睁,戟指叱道:“大胆狂徒,怎敢胡言!可知天子至尊,即是小有失德,凡为臣下,只应正言辅导,谏君迁善,怎能无礼至此!并且三日以前,曾有诏令宫人,各制絮袍,分赐汝等。天子的体恤汝等,原是不薄,奈何汝等不图报德,反敢负恩,威胁君上!”贵儿怒骂叛党,炀帝急向示意,欲她闭口,贵儿只是不睬。骂得司马德戡恼羞成怒,将刀指着贵儿道:“淫婢无耻,还敢多言!天子的荒淫失德,都是为了你们一般淫婢巧为蛊惑,以致如此,犹敢泼赖辱人,难道自要寻死么?”贵儿厉声道:“我岂怕死吗?
你们这般叛贼,欺君肆逆,遗臭万年,还有什么面目靦然责人!”贵儿大骂不止,激得德戡性起,举刀向贵儿砍去。炀帝急道:“将军休怒,恕了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