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富新书 - 第 9 页/共 13 页

且说喜来当日到了南雄,求见千总刘升,呈上礼单拜帖,具言贵兴之意、天来之貌。刘升大喜,留他在此帮查。 须臾,一人入报宗孝、宗和等八人解到银一万五千两。喜来与之相见,问其来意。宗孝曰:“往日林大哥带领兄弟六人,分兵在和平县把守,查无俏息,各各心烦,咸在石龙镇宿娼。当夜声势扬扬,所有美妓叫齐在水面取来,却被分县老爷捕获,惟林大哥一人奋力打释,余捆往入衙。特着我等到来,叮嘱众兄弟,不可效尤。免贻累无正事。”喜来又问:“解来之银何用?”宗孝曰:“恐赣关不敷,本处不能接应。大哥可于各衙、隘口交粘周密,不可吝惜资财,以失太爷所望。”喜来乃将此财干弄一番,然后与刘升同登梅岭,通日在挂角寺等候天来,声言:“大人新令,无论过往军民,验过方许放行。” 有人带得洋烟一罂,装成驼子,藏于背上;又一人贩婢为生,将小婢四人扮作良家小子;吉安府邑庠生庐协清行李山有骰子数颗,一一被他盘出,遂将三人执法遂究。一切遗禁等物,搜得清清楚楚,更不许开遮戴帽,掩饰颜容。虽有贵介公子乘舆,每每揭帘相验。当时走私瞒税不敢经由,来者尚不着急,惟去者加意严查。过往客人共相惊讶,无贵无贱不得不从。(极写严紧,以见度岭之难。) 三公风闻,夜来入告天来。备言:“大人新令,岭头盘诘甚紧。凡有禁物,不可随带,非但客程担搁,且贻害于本行。”天来暗忖:“主仆二人无物可税,更无禁物随行,过山哪有拦阻?”先教祈福,唯唯三公退出。 是时二更三点,万籁无声。入店以来,连夜未尝安枕,孤灯寂寞,星眼朦胧。忽见张风当前告曰:“大爷赴京朝告,小人特意跟随。来日挂角寺前千总添兵把守,南雄岭上喜来居此稽查。”天来叹曰:“如此艰行,吾当自返。”张风曰:“休要惊慌,自有三魂之力。慎毋退缩,免沉九命之冤。日里过山谨慎,夜来入店提防。”言罢,大叫三声而去。天来偶听得邻鸡一唱,猛然惊醒,乃是南柯。思:“冥冥冤魂,未尝无验。万一被其所执,将若之何?”不觉悲叫之声,惊起隔房元榜,拥衿而问,天来备述其因。二人半信半疑,无所为计。适遇三公当前告曰:“某有一计,只恐官人不为。如肯乐从,可保泰然无事。”未知此计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泗昌行装箱作假 南雄岭遇雨逃生 却说区明与天来正欲设计过山,偶遇曾三公入房,说有妙汁。区明问之,三公曰:“吾来日与客官发赁,欲将此货轻载。合其主仆扮作挑夫,从中遣人代膊如此,废力无多,亦何难以掩饰?但伊主仆未审钧意乐从乎?”天来拂泪答曰:“若能度岭,万死不辞。”区明曰:“足下之计,掩耳盗铃而已。曾不思他装可改,貌不可移。”三人商议一番,无以为计。 不觉日上三竿,天来泣曰:“如此累卵之危,望区伯爷怜而救之。”区明沉吟良久。三公曰:“区官人宝号货物过山,历年未经插验。何无将伊主仆匿在箱里,不知众意何如?”区明点头称善。主仆亦以为得计。众人酌议己定,三公吩咐众挑夫:“明日五更造饭,侵早与区江号验货。”密唤心腹人十六名,将四人肩挑天来,又四人分扛祈福,余八人以代膊,一进一退须要知机。斯时,果箱计得一百无零。其中大小不同,参差不一。三公捡出两个稍大,却将箱底击穿,旁边斜钻几个小孔,以疏喘息、放乾粮等物。外面大书“盈”字九十九号,又一个为“重”字一百号无零,听有天来行李改印区江字号。 是时四更三点,天高风净,月色如银。(写月色反衬下文风雨)三公谓天来曰:“请梁官人饱餐入箱,免抵饥于来日。”天来闻请,早吃一惊,霎时不省人事。祈福扶而救之,少顷惭渐醒来,长叹一声。区明近前抚慰曰:“大丈夫卧薪尝胆,不已为难。望梁兄开怀,莫作女儿之态。”天来猛然一醒,腾身与祈福啖饭。啖毕,意欲入箱,一人报:“外边有许多生面之人,一夜街头探听,尔等须要提防。”既而邻鸡乱唱,五鼓齐鸣。三公与区明慌忙扶插天来,放入“重”字号果箱里面,几人含泪安慰一番。祈福亦自跃入“盈”字号果箱而去,然后轻覆箱盖,假贴封皮,用麻蝇细固。门外挑夫齐来,纷纷叫喊。区明唤他九十八个先往,后边两个跟随,遂与行主告辞,望南安府进发。于是步搀岩而履危桥,绕松林而穿梅径,既度一山,又逢一涧。但见四面山景,叠叠重重,又闻两省歌声,来来往往。忽然来至挂角古寺,寺前一个巡厂,厂外大书“盘诘奸细,严拿走私”八字,十余人皆举探筒在手,分列两旁。区明俯首向前,呈报韶关税单。千总刘升览毕,喝众插验。区明禀曰:“本号数十年来未尝走私。恳总爷免插。”刘升叫声:“区年兄,如今大人新令,毋论官军客商,往来货物,皆要严查。”言未毕,只见众插手将各箱插得熔熔烂烂。是时,节逢白露,暑气犹存。各挑夫从其插验,憩息于丛林之间。遥望天色阴凉,熏风徐至。(将起狂风,先以薰风点缀。)于是再作安排整顿,缓缀而行。 当下刘升问所插之箱多少,众插手皆云:“九十八个。”区明讨思:“还有两个未验,进退不能。”哀声再禀曰:“后边两个果箱,系奉苏州府太爷代办,决决不可疏风,非但厥本所关,而且受宪所责。伏乞总爷雷蔡矜怜,小的无在瞻感。”禀毕,知势不可逃,不觉心悸肌慓,只得将高王经默诵几遍,暗叫:“大发慈悲。”刘升见他九十八个未有欺瞒,量此两个亦无私货。况他系个长者,字号经年无异,可以取信官民。遂准其言,纵他而去。(有此一箱,文势一曲。)谁想喜来报曰:“前九十八个,果无夹带。今此两箱,正有可疑。恳老爷插验,然后可放。”刘升急唤喜来亲自往插。喜来提起一个三尺探衙,棱分双角,锋芒如箭,飞奔向前而来。忽然狂风大作,黑气漫天,霹雳一声,四面飞沙走石,滂沦大雨势若倾盆。咫尺之间,对面与人不见,尽将一个巡厂吹得满山零落,各司辨东奔西走,逃往山坎。喜来举手欲插,遇着一个披发花子,被他照颊一掌,霎时跌下山堑。区明催十六个挑夫.一齐载膊,冲云冒雨,直抵南安。刘升在电光中,照见七个女流将他缠束,不知所以,沾得浑身冻雨,震惧起末,趋至敝俯伏。俄顷,云收雨雯,天色晴明。刘升起来,且见一林树木皆倒,两边涧水齐鸣。正是: 撞破铁笼逃虎豹, 顿开金锁走蚊龙。 未知天来去后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苏臬台微行访察 凌公子无意逢迎 却说天来夫后岭头巡馆尽被风雨倒压。刘升四顾无人,但闻坑底有呻吟声,视之乃喜来也,发声大喊.众人飞奔而至。刘升喝众作速往救。只见喜来神色昏迷,口面歪破,含惊问众人曰:“张风尚在否?”刘升听得骇异良久,细诘之。喜来徐徐答曰:“吾在风雨中被他向颊一掌,不知此处是何所在。可叫凌太爷祭他一祭。”言罢,双眼乍开乍合,作畏惧之状。刘升愈怪其颠狂,令人煮蒜水,与他浇面,折柳挽扶其口,终不可复。由是喜来夜夜合眼,便见张风在前,放眼时亦不见他。(所以乍开乍合之由,前是真鬼。后是假鬼。)且恐且惊,连日不起。 再说区明亲护天来主仆到了南安,十六个挑夫一齐担入泗源行寓所。区明附耳低声述与行主。曾四公见说骇绝,忙将“重”字号果箱解去麻绳,劈开封皮,然后轻揭箱盖。只见天来寂然不动,满箱秽臭,熏人鼻板。箱底之孔,已被沙泥填塞。(可见旁边小孔之功,老区作事真个老成练达。)吓得众人手足无措,一边扶入卧室急救,一边打开“盈”字果箱。祈福腾身而起,见天来牙关紧闭,下体皆为粪所染。区明浑身湿透,举姜汤而灌天来。祈福曰:“区爷请往更衣,小人自有主意。”乃以糠灰炒暖,盛其瓮中,覆其心腹,冷则易之。逾时而苏,几人相与安慰不题。 且说苏沛之在南雄,一路访察半月,始到省城。微行在臬衙测字,偶遇李辉国揭下一宇求测,自言:“你臬衙司办,闻新臬台上任,连日盼望,还不见来。不知这个狗才所因何事?先生谓我判来。”沛之领他姓名,辉国遂以实对。沛之暗记在心,将此字寻索一番,良久未判。辉国问曰:“此字解作会什么意义,读作什么声音,如何测法,为我批来。”柿之答曰:“此是‘盎’字,即孟子所谓‘盎于背’者是也。(唐明宰相尚不识此盎字,况乎臬衙司办?无怪其询。)细看字头原属‘央’字,谐声,测来道上当有灾殃。下边一个‘血’字,象形,而测解作‘西’字,远到江西,近在西南。(远在天边,近在目前)辉国曰:“风闻新臬台法令威严,不容胥役展翘。如果路有灾殃,我等谢天谢地。”沛之曰:“敢闻大哥,前任按察如此清廉,因何离任?”辉国笑曰;“此话哪里听来?若使清廉,吾侪便当吃醋。”沛之曰:“看君气色,印堂明亮,紫气重重,近日财源可贺。”辉国曰:“历数年来得办梁凌一案,上下衙役,咸获其利。岂徒弟辈而已?”沛之一一记在心头。二人问答一番,辉国递过封资,感谢而去。沛之更往谭村访察,依然测宇为名,寡坐一天,无人问测。(省会荒村,生灌自别) 次日沛之于招牌上写出“苏半颠奉赠测字,”悬于市中。(前有半仙,后有半颠,遥遥相对)是日纷纷到测,密如蝼蚁。沛之言必奖誉,个个拜服点头。(不应封资,自然采得拜服。) 正批论间,遥见一个中年公子,身穿象眼绸袍,外披十行马褂,左顾右盼,乘轿而来。那公子看见人多挤拥,又闻旁人说他有见往知来之术,下轿而出,顺手揭下一个“踵”字,交沛之测。沛之细看,那公子生得大仓丰满,地角方圆,(富相)五岳无亏,三停平持。(衣禄相)只为两观高耸,(恶相)双目斜窥,(奸相)气散神昏,(天相)语言浮动。(傲相。此段补前文所未序)便问:“公子尊姓尊名?”那公子举手动足,答曰:“凌是吾姓,贵兴吾名”。干是两手凭着,抬头听讲。沛之闻答,暗吃一惊。问他:“所测何事?”贵兴迸退旁人,低声告曰:“我与梁天来雀角多年。他说登朝抱告,不识可以赴京乎?先生为我直笔批来,幸毋隐讳。”那沛之揣摩“踵”字,测闻原系一个千里足。若悦天来可以到京,必然惹他百计追寻。竟援笔写来,其判云: 行人在外贵身轻,(泛测)足重如何赶得程?(合测) 半路不成应自返,(分测)动时无力赴燕京。(减测) 贵兴看毕,鼓掌赞曰:“先生神笔,不亚古之客师也。(丂凡之孙)如应所言,当有厚报。”沛之微叩其事。贵兴曰;“我曾分拨多人,或在东江把守,或在庾岭生擒。水陵两途去者八十余人,追他而返。”言末毕,当前一人报曰:“凌大爷,我等在南雄岭已带人回来,可速归家发处。”(故作惊人之语,令读者不得不急看下文。)贵兴大喜,捡出卦资与沛之,谢去。未知贵兴归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梁祈福身遭横祸 区元榜智激良朋 却说贵兴测字归家,满拟捉获天来,讵意喜来抱病而返,心中不胜懊恼。遂问:“岭头消息何如?”喜来答曰:“小人在此稽查,一向严紧。惟一日区江号果箱过岭,尚有两个未捕,其间有些疑惑。因斯时狂风骤雨,电闪雷轰,烟沙扑面,人鬼难分。(回顾张风)是以纵他而去。区爵兴跌里叹曰:“凡事有疑,正须加意严察。胡不亲自稽查?”喜来曰:“小人既是偷安,何有坠坑之祸?如今遍头损破,老爷还未见乎?”那爵兴细看喜来,果然换面改头不似从前汉相。贵兴延医与他调治,自不消题。 再说苏沛之微行至南海,访得黄经一段冤情,随到佛由陈村等处,连访半月,所有风土人情,猜嫌好尚,以是为非,反非为是,一切含冤诬告之事,无不具悉于胸中。然后复衙升任,急唤李辉国开堂盘问。辉国答应稍迟,即将他痛笞五十。(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上下衙役,咸相畏惧不题。 再说天来自从过山,惊吓抱病在床。祈福偶暇,捡衣往溪头洗涤,(污秽之衣不得不往溪头洗涤)久不见回。天来正在盼望,忽有人报:“祈福在官堆被人捆缚,不知何故。”天来闻报,心胆如碎,病愈加沉。区明与四公咸来议救,天来曰:“我曾几次嘱他隐匿,他竞不遵。今为贵兴所获,无怪其然。望二位与我分忧。”二人未及答,忽见祈福飞奔而返。天来转忧作喜,戒勉一番。盖南安府曲路崎岖,凑着祈福初到,自往溪头洗服。洗毕欲回,茫然不知所向。偶遇千兵失去水盘衣服,窥见祈福手持湿衣,外貌惊慌,千兵愈更可疑,向前一手拿住。祈福虽有辩言,千兵哪肯听信,遂系于营前鞭挞。后来辨出非本人赃物,然后释放。正是: 不特主人多险难, 更连厮仆亦遭磨。 当下天来对二人曰:“今日得遇诸君,虽粉骨碎身,难以补报,求为再作良谋,(既与分忧,又作良谋,有客如此,吾恐三公兄弟不眠应酬矣。)早赴皇都,不至淹留此地。”正话间,一心腹人入报:“赣关近日加意严查,传语南昌夫犯、大小客商,每每留心相验,往来货物到也无妨。(前重去而不重来,今重人而不重货,文法变换。)四公问他:“始自何时?”其人答曰:“始自中秋佳节,遽尔而行。早晚两关,四品大员亲放,满衙吏役各厌烦难。”(写严查又一样笔法,与庾岭不同。)言罢退出。四公问计于区明。区明曰:“吾有一友,姓何字天爵,世居南海沙头,为人好胜邀名,当以恶言激励。闻他寄寓本处远来行内,今夜具酒邀请。彼如赴会,老夫自有机谋。”遂与天来、四公二人说个:“如此如此。”急着人投刺往请。 天爵闻请而来,四人接见大喜。施礼已毕,天爵坐于客位,各领姓名。区明曰:“久别丰仪,每感意于暮云春树。今日得瞻颜范,足慰平生。”天爵谢曰:“叠逢错爱,未尝一事效劳。”是时天来亦在座间,脉脉不作一语。须臾,搬出嘉肴美馔,三人延天爵于上座。区明谓天爵曰:“与子义属乡间滥叨知己,如此脱粟相邀,幸勿见怪。”天爵惭谢不已。 酒至数巡,天爵见天来似贾非贾,似儒非儒,举手请曰:“敢问梁兄所向,欲往何方?”天来掩袖而泣曰:“赴京有路,作伴无人,九命冤情何日可报?”天爵听得愣然而起,区明举其所遇以告之。天爵闷闷不悦。曾四公见天来涕零不已而谕之曰:“梁兄暂且放怀,以尽今宵欢爱。”区明举酒与天爵曰:“足下饮此一觞,求荐一人护他过厂。此吾厚友,幸为与之分忧。”天爵引满尽欢暗思:“一身本要到京,还有何人可荐?意欲与他同往,恐彼见疑。”(因天来有黄金数百,长者之行不使人疑。)乃俯首沉吟良久。四公问曰:“何客官往哪处经营,未曾领教。”天爵答曰:“今有香椽百担,珠宝一箱,投往皇都发卖。”四公曰:“如此便可与他同往。”天爵未及答,区明接口曰:“许大功劳!何见肩带不起?(一抑)非得经济之人,不可与他过赣。何兄不过商贾能人,(大场有度)只可往来押运,焉能当得此任哉?”(又一抑)天爵听得忿火填胸,(好胜人技艺难禁)举箸掣案曰:“仆之不才。岂特可以保他过赣,直可与彼同到燕京!”(待他自说,妙极,老区韬略委实过人。)区明曰:“岂谓足下不才,惟恐中途有失。”天爵曰:“大丈夫为人谋事,敢不忠乎?”天来不胜感谢。忽见一个长者当前摇手曰:“适闻先生保他过赣,总属虚谈。”未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淫女儿通奸被逐 富家翁屈打成招 盖此人系泗昌行曾三公,因见当日过山遇雨,特来探候平安。与天爵各通姓名毕,天爵曰:“足下与梁兄虽属宾主恩情,东南之美;然吾与彼亦乡党之义,周急相关。仆今保他过厂,足下言其虚语,莫非因我生疑?皇天在上,仰祈洞鉴。”三公曰:“不然。近闻赣州稽查严紧,何官人以孤客而保他过厂,必然功弃中途。”天爵戏然不悦,曰:“足下以仆为孺子乎?既承区公所托之重,自然心有主张。”区明听得暗喜,问其计将安出。天爵回:“吾有比儿,赴京会试。不幸遇遭时疾,中途而死。现停柩于城外,尚有藩台友票、会试灯笼。持此过关,是谁敢阻?”众人闻说喜极,相与卜吉登程。(喜得自家通关,不管他人侄死亡于处,虽贤者亦间有之)按下不叙。 且说雍正八年,南海县有个富翁,姓黄名经,职捐司马。原籍江西运司,曾举殷商。是时私盐充斥埠中,虽设巡丁,定不可禁。后来办得疲难,未及半年,自行告退,尽将巡丁所用之器械搬归。 当日有个武举吴威,系彼姨拐。偶然亦有军器寄顿,皆屯于柴房。家中养得一女,名唤如仙,(前有桂仙,后有如仙,前后遥遥相对。)年方十五,生得眉如新月,髻若浓云,轻步步莲花小脚,软摆摆杨柳纤腰。生憎蔴莫雅爱樗蒲,若不当昼而寝,必然昏暮。挨街见花翁而娇声唤买,遇情郎而媚眼频舒,不时更服,连日睹妆,或饱餐于邻舍,或寄宿于奄堂,父母以她年幼,无意提防。其后稍知,方才责骂。非但不从,更来斗口。逢男遇女每每厚颜。一日会经他出,如仙毫无畏惮,与人密约偷香。正是: 钗横髻乱欢多少, 凤倒鸾颠话短长。 适遇其父归家,奸夫无以躲匿,被黄经鞭挞无数,遂将如仙逐出。如仙携此奸夫,潜入柴房,共议终身之计。盖奸夫姓萧,字辉鸿,现充臬台差役,瞰见房中军器屯积如山,低声问如仙曰:“贤娇欲报仇乎?”如仙答曰:“自幼以来未尝拷打。(无拷打故有此拷打)今朝被辱又不可回,(非无颜以见人,实无地以容身矣。)莫道与彼萍水相逢,既如生父,此恨难消。”辉鸿闻说,携之归家,计约百年恩爱,再来生起一点歪心,捏他造反,投报按寮焦公,言:“探得黄经素有异心,家中暗藏军器,将有叛谋。” 焦公急点文武官兵,果然搜得无数枪刀、几千弓矢,所有军器件件俱齐。竟将黄经一家三十五人,捆解臬衙审判,诘他党羽何人。黄经禀曰:“器械系往年办埠所存,巡丁听用弓矢乃武举吴威寄顿,并无叛逆机谋。”焦公曰:“不然,汝可据实供来。本司从宽而办,作汝行谋未遂,尚可偷生。如有包庇,凌迟勿悔。”黄经不肯强认,焦公将他一家大小发往监中。乘舆拜见运司,访问黄经向年办埠之事。语毕回衙,饬差往捕吴威。 一日开堂甫审,带出黄经,责他:“胡说多端,希图挡塞,所办之埠未久,如何军器屯山?”黄经禀:“大半系吴威之物。”随后吴威投到,焦公责问。吴威暗恩:“身为武举,不得不来听审。虽然往日寄下弓矢与他,此物尚属无据,可以推倭不认。若招实自家之物,必至株连。万一将吾正法,夷其九族,如之奈何?”(吴威既昧良心,又无胆略,虚负武举之名。)遂禀曰:“武举吴威,禀请大人:威素练武,犹望于城,以与国家除害,何敢异心以图不轨?这弓矢并非威物。威自有可用者贮家,大小‘威’字号记,恳大人细验。”黄经极证:“其去年五月寄顿,何以反心味理,丧尽天良?”吴威又言:“平素与他有隙,被其嫁祸牵连。”焦公怒责曰:“汝黄经真个刁民!前说巡丁器用,固属虚诬。今以弓矢诬他,有何可据?”黄经结舌,不能自伸。焦公将他发上招架,黄经口面俱变,声如寒雁,泪似啼鹘,苦极难禁。暗思:“哟一死矣,不如暂认,或可逃生。”无奈勉强招成。其后督抚会审,所供又变,连审三堂,终不能决,依然发往监中。 不觉天桃已谢,金菊将开;日沉月转,春去秋来。黄经久在囹圄,心意稍顺。一日当昼而寝,忽听得司狱卒当前叫曰:“黄官人,今有大贵人到探,可下床与他相见。”未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