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富新书 - 第 12 页/共 13 页
是时雍正九年,京城内外张灯结彩,庆贺春王正月,共祝天子万年之乐。众黎庶探得二十日系吏部李坤大人寿,且处处留灯等候,并祝千秋。陈式与李大人系师弟之情,连日赴衙,答应往来礼物,不时居此,参谋早晚威仪。
忽见麦如云持书而来,李大人即拆视之。览毕,嘿然忧形于色。陈式问曰:“今日夫子寿,且何为有不豫之色?愿闻其略。”李大人曰:“得接粤东苏按察之书,言该省番禺县有一冤民到来御告,说我纠寻此人,与他办理。如此无踪无影,何处追寻?”陈式问:“是何人?有何冤案?”李大人曰:“粱姓天来,九命沉冤,官员受贿。”陈式听得大讶,遂禀曰:“其人去年已到,现在生衙。”李大人即命陈式带来审讯。天来一见吏部,泣诉前冤,再呈苏沛之南雄所赠之书。李大人读毕,叹曰:“汝本庶民,安能在金殿抱告乎?”天来俯伏不语。陈式将前日词章、官批呈上,李大人细诘得清,拍案大叫曰:“国家之设职如此其众,粤东之受禄无愧者何等也!”怒犹未息,偶然得接江西省进士程书状词,词内言母舅黄经含冤被陷之意。陈式曰:“未子明日拜本,何不眷天来之案附在后边,如此带入便是。进士抱告。岂不美哉!”师弟酌意已定。
次早,李大人斋戒沐浴,拜本于保和殿上。
圣主览见其本云:
臣李坤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今有江西省某府某县进士程书代舅鸣冤,抱告一案。后附广东广州府番禺县庶民梁天来八尸受陷,九命冤沉。冒渎龙颜开呈察夺,临楮不胜激切待命之至。
未知圣主览毕如何批判,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程进士触犯天颜
马太师抚慰民望
却说圣主览毕李大人所奏之本,更问程书之状。其词云:
抱告人江西省某府某县进士臣程书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禀为挟仇架祸官伏民冤乞恩察释无辜事。臣舅黄经,广东广州府南海县民籍。于某年蒙运司曾举殷商,力得疲难。臣舅自思非所素谙,仅充三月,自行告退。是时,埠中设立巡丁,因有器械留存,归家收貯。舅之姨甥武举吴威,适有弓矢借顿。不料于雍正八年七月十三日被按察焦公将臣舅一家大小二十五人发监,责以谋反大题。其后会审,吴威惧祸株连,昧良不认。臣舅之冤愈无可白。舅念一生畏法,半世无仇。何以祸从天至。惟家中养得一女,名唤如仙,及笋未字失教多年,一日被奸逐出。奸夫系臬台差役,萧姓辉鸿。臣舅痛辱家门,将伊二人鞭挞。二人遁入柴房,见器械屯积其间,使来捏舅造反妄禀。焦公当堂审判,屈打成招。臣义关甥舅,目睹惰形不忍坐视其亡,势着冒渎天颜,历情禀告天察释无辜临禀,不胜感激待死之至。
后附
广东广州府番禺县蚊民梁天来诚煌诚恐稽首顿首待死禀为财封国法官养民殃势侵人鬼恶贯阴阳乞叩钦差究救事。蚊悲姓寡人,单住居虎监凌贵兴叔侄肘下。恶听堪舆,要蚁拆居长伊风水,见志不从。蚁念父置子不弃,相拒成仇,屡被势逼。破祖父天罡,斩伐长大村木,建白虎照明堂,毁拆后墙,填塞鱼池,掳掠花园,渡头截杀,惨殴夺银,锄冈芋,割田禾,抢雪菊玉石花盆、花梨木椅、桌。岂料十恶不休,祸于戊申年七月十八夜统贼焚劫,烟杀七尸八命。蒙黄县台验明在案,有张风亲见亲闻,愿为实证。蚁以“虎豪叠噬抄杀七尸八命事”到县呜冤,恶以雄财贿县。蚁复以“财神摆布巧织瞒详八命沉冤号天究救事”叩府刘公,恶以雄财大贿刑证沉冤,逼蚁具词存案。蚁悲一家受害,奚惜微躯,再以“捏凶叠噬坑杀八命七尸府宪受贿沉冤干证遭刑受挞号天超雪死生有赖事”泣禀臬台。蒙焦公行牌吊审,将谓王法昭昭,盘冤可雪。孰知冤愈加沉,张风证贼不讳,惨害刑酷,夹死公堂,轻如群蚁。蚁复以“屠证沉冤坑生灭死千金易捏九命难伸”合禀抚院萧公,蒙批“尔天来屡告官判不遵,胆敢告官告吏,倍告贵兴,真乃刀笔健讼,该打!该打死!”蚁又告宁愿打死,不愿含冤屈死。蒙批:“业经查案,毋许多渎。”蚁更以密云无哺,不得不渎,三告不恰。幸得孔部堂审,实发恶归监肇庆。恶以雄财贿肇,连公檄具甘结,反案沉冤。其后遇恶于城,沿途追蚁打辱。探蚁来京,多方截杀。有此惨毒,冤魂奚息?国法奚容?势着冒渎天颜,待死城下。恳乞 钦差究救慰死,超生万世。沾恩!谨告。
圣上览毕,触犯天颜,朱笔批云:“程书未引见而擅誊词,不异乱臣作事。天来不究祖山之惨,竟伤妻子之情,何殊贼于行为?吏邵以捏事奏先,命案附后,轻重颠倒,大小混淆。发交刑部重究。”写毕罢朝。李大人捧诵御批,心胆如碎,回衙叹曰:“吾今古稀之年,位不足惜。惟有民冤不白矣!”回念:“马齐太师系三朝元考。当有善策。曷不与他相谋?”即携天来、陈式,三人拜见太师,备述其事。马太师曰:“圣主共仰,明君所责,未尝无理。金批不准,难以进言。”
正话间,一人入报:“兵部尚书孔大鹏回朝。”李大人密着人往请。少顷,孔公到衙,备述黄河事务。众大臣同相慰劳毕,李大人谓孔公曰:“往日广东八尸九命之案,经汝判断,如何反案无端?”
孔公听得大惊,暗思:“肇庆府当日必然受贿。”向李大人连声自咎。李大人再将御批不准,述之同僚。当下众大臣虽有为民之心,而圣怒不可犯。但见面面相嘘,无以为谋。陈式禀曰:“马太师才智兼人,其闻必有车见。”天来竟日跪下,泪下禁栖,悲不敢鸣。马太师讥吟良久,曰:“吾有一策,虽不能逆料圣主准奏,亦可以乘机进言。”众皆问之。马太师谓孔公曰:“吾先‘如此如此。’后汝‘如此如此’。”孔公点头许诺。众大臣亦鼓掌称善。然后天来频频收泪,各归本衙而去。未知此策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孔尚书御前对局
梁监生殿角鸣冤
却说程书到京,偶然得染春温,恐不能与舅鸣冤,故将黄经状词禀告吏部,一边在礼部告病,不能引见。谁想吏部奏表在先,而礼部具指在后,故得以触犯天颜。其后程书得览御批,自悔其过,诉词请罪,始得龙颜雯威。然后,乃准引见。
是时,春王正月,日暖春蝺,民丰物阜,舜日尧无。一日圣主偶御养心大殿,自觉意畅神舒,宣召马太师登朝,命取闆棋耍乐,要异余与未阑,更取象棋对局,马太师连放三枉。适遇孔公回朝禀告黄河竣工,圣主赐以金貂绢疋。孔公谢恩,欲退。马大师奏曰:“臣本愚劣,非敢与陛下敌手。孔大鹏素有棋名,陛下合与手谈。”
圣主闻奏,赐坐孔公。孔公固辞不敢。马太师曰:“君命召,于礼何伤?”然后孔公方敢就位,仍将象棋对局。圣主见孔公兵车不整,而谕之曰:“闻卿素称国手,休要守谦。”孔公闻谕埋炮,圣主推车打去,纶音一发,镇喝将军。孔公签士掩将,圣主释手,叹曰:“将之得士,犹国君之得佐也。朕亦姑上一士。”言罢,举起右边之士,孔公见圣主一进一退,咸有制度布成,局势凛然。于是良久不敢发子。
圣主曰:“卿家构思已久,如何不肯推行?”孔公听得,正在惶遽之间,不觉进马行田。圣主哂曰:“卿家差矣。危车将伏此马,岂可行田?”孔公曰:“退马守车。”斯时马太师在局外旁观,默然不作一语。(今之徒劳观局者,每多喧闹。其视马太师相去又何如耶。)须臾,圣主进卒,孔公恐遗圣谕,不敢久思,一时措手不及,竟然飞象过河。圣上勃然变色,马太师从旁责曰:“孔大鹏,好生大胆!先着进马行田,圣量汪渊未究。如今复学象过河,欺君明矣!以小推大,其罪可容乎?”孔公避禀曰:“臣因方寸错乱,原非有意欺君。伏乞陛下宽宥。”
圣主曰:“卿家督理黄河,毋得尚未妥乎?缘何方寸错乱,司历言之。”孔公奏曰:“不然。臣自入京以来,闻广东冤民梁天来家中七尸八命,匍赴陛下抱告。臣想当初莅任粤东时,经巨判断,如何得漏?王章承命与陛下手谈,不觉忘机失度,安敢存心诈伪,藐视天颜?伏乞陛下鉴察,矜怜微臣,无任瞻感。”
圣主听罢,遂不终局,欲召天来审讯。马太师奏曰:“国朝九十年来,庶民未有登朝抱告者。恳陛下法外施恩,使彼得近天颜于咫尺。”圣主闻奏,恩赐监生天来。
天来受赐,整衣赴审,由长安门直入天安门,又入端门,午时至太和门。遥望西边,有座乾清宫,右边有个勤政殿。天来匍匐而进,俯伐丹墀。
圣主从容审讯,天来屏息低声,徐徐而告。圣主责曰:“汝祖山被挖,不到鸣冤,妻子受灾,便来控告,孝义奚在?天理何存?”天来忍气藏声,心无主辜,战战傈傈,应答不来。马太师奏曰:“彼尚有母,恐不能以自主。埋虽不合,情有可原。伏祈陛下霁威。”圣主又责曰:“妆本健讼刁民,告官告吏,曾不知死有余辜,还敢登朝再渎?”天来闻责伏地泣血,不敢仰视天威。孔公代为解释曰:“伊本愚民,非衿非职非王化不到。(本属无知)先圣君所谓:愚而自用灾及其身者也。伏望陛下姑恕其罪,使伊悉吐隐情。”
须臾,圣怒稍解,再取当日官批审判之语、被告诉词,一一细心披览己毕,谕孔公曰:“朕自正位以来,政治肃清,不意粤东有此虎监,惨恶异常,殊关万方风化。卿既与朕莅此上洎,此民此案曾经判决,斯时胡不正法,然则所恃何人,所办何事?朕今命卿协同太监李时枚前往广东审判梁黄二案,慎毋绥顽,以负朕意。”孔公唯唯遵命。天来稽颡谢恩而出,往见李、陈二大人,将御前审判之言告知。二大人闻说暗喜。天来复到岭南会馆,与何天爵辞行。参后跟随钦差官船回粤,与贵兴对审。未知天来
出京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韶州关参军提兵
广州府钦差结案
当下天来跟随钦差官船出只,所到之地十里逢迎,幽魂暗辅,水陆平安。自不消说。
一日舟次苏州府城。文武官咸来拜见,候请圣安。天来居舟无事,翔步至闾门外,遥见一人身材五短,肉缓骨清,相逢不见其耳。天来暗曰:“此非我前日恩人区明乎?”趋而下拜曰:“区伯爷,前蒙再造,感德良深,容当回省厚报。”区明回礼毕,搔首而问曰:“与子貌甚如故,一时忘记。敢问尊姓大名?”天来答曰:“昔年关山遇难,非得伯爷与何先生,哪有今日相见?”(开谢其所荐之人)区明讶曰:“君莫不是番禺梁兄乎?别来未久,如何须发皆霜?”(讼事经轮去,生得发如霜。)遂诘其到此之由。天来始末道之。区明叹曰:“叠逢艰辛,犹可以哭庭雪恨。虽昔之申包胥、吴之伍员不外是久。”(伍子胥叠逢艰辛,申包胥哭庭雪恨。天来境遇兼此二人。)二人相语良久,然后天来问其商贾生涯,因何濡滞。区明曰:“近年风雨调和,果实繁盛。而且本号之货,大不及人。(既练风息,又沾雨水。区明之货本不及人,区明之义人亦不可及也。)因此贵来贱卖,本月方才沽讫。老夫不久亦当归乡。”天来曰:“如此千里之遥,犹不可以获利。所谓穷通得失,自有其时。”区明叹曰:“老夫经营四十余年,折本之多,莫此为甚。”天来悒恨曰:“宝号有多毁烂,致伤缺本,皆愚侄昔年负累所至也。”区明曰:“老夫家虽淡泊,然归乡尚可度活,梁兄休厪劳心。”二人刚刚讲到投机,忽闻江上放炮三声,头锣齐响。天来恐官船远去,不及追随,只得与区明作别,登舟而去。正是:
去路既遥来路远,
别时容易见时难。
且说区爵兴酒病归来,大失贵兴所望。因见事急,无以为计。一日丑更时分,亲往大王庙祈求讼事平安。刚至庙门,忽然狂风大作,(天来遇风贵兴亦遇风。天来之风得神所救,贵兴之风为鬼所侮,一鬼一神遥遥相对。)吹起一团黑气。黑气中闩出一人,怒目攒眉,遍身鲜血,大叫一声:“贵兴还我命来。”贵兴骇绝仆地不能起,从者扶救而归。
正惶恐间,有人报李丰求见。贵兴命人接入问曰:“京城消息何如?”李丰曰:“探得天来告准御状,二月十八日钦差已出京城,不日必然到省。年兄可预为之。”贵兴曰:“若此当何如?”李丰曰:“年兄果能多捐财帛,犹可转祸为祥。倘有吝惜,非吾所料。”贵兴曰:“今当此徬徨之际。举目无人,敢求足下为吾护理。”李丰曰:“家母因有微恙,吾当回省服侍。缘为事大关天,特来告急。”贵兴曰:“迟日捐资候驾何如?”李丰匠诺而归。贵兴命陈金玉到家嘱曰:“吾今备便银四十万,烦贤妹丈偕喜来押运到省,交耐李丰,托他带往北江,为吾致意钦差。”金玉唯唯遵命,遂与喜来雇舟,拖星带月,望广州城进发。(仍以星月收束)贵兴又遣美闲准备洋船,遇有不测,举家赴走。
是时,爵兴酒病已痊,贵兴请其带金银到众衿老邻佑家再行贿嘱,一一分拨已定。忽见金玉回报:“是日舟行十里,大雨滂沱。喜来生起一点不良,欲将小弟谋杀,吞财。方才举刀,幸得天公有眼,霹雳一声被雷殛,须臾尸俘江面。是时风高水急,逐之东流;(了却喜来)只得单身投见李丰。此财业经交代,舅兄不在挂怀。”贵兴悒恨不己,宗孔曰:“此奴心怀不轨,今为雷神所殛,此天之助侄老爹也,又何恨哉?”(或云语虽谄谀,其实有理。余曰不然。言虽近理,实则谄谀)贵兴迩以为然。
再说钦差一日舟次南雄始与,适遇李丰请见。李时枚接入,屏退左右而言。李丰具道:“贵兴有个礼仪送上叔父大人,求大人执祛秉公。不致虚扳被捍,使彼得以潜修习读,邀取功名。(功名二字回顾首卷)他年有所进用,皆赖大人所荫也。”李时枚曰:“他卑读书学者,我当原情定案,断不使圣门人吃苦也。”言讫,慨然领下此财。李丰暗喜而归。
李时枚举其言以告孔公,孔公大怒。李时枚曰:“大人休要作色。今凌贵兴巨百万家财,着令吾侄送礼而来。若然拒绝,彼必生疑。万一此犯远逃,我等回京将何言以应主上?吾今受之,正以固其心志,异日将此财以充公费,有何不可哉?”孔公改容而谢。
来日舟抵韶关,孔公急唤该府参军叶坚带领官兵数百人先往番禺谭村,拎捕凌犯,计开有名人等,查出稍有私纵严行。参军叶坚领命而去。
再说李丰回见贵兴,备言钦差大人加意体恤学者,一闻肄业之人,便另眼相待,曾经收下此礼,说有“原情定案”文语,贵兴以为然,命家人开筵,邀请贼党及一切护理之人,咸宴于裕耕堂中。贵兴谓众人曰:“如今大人收下我个厚礼。他日恐要诸公开堂讯质,必须众口同词,吾自加意服料。事成之后,断不相忘,自皆应允。”少顷美闲自澳而返,贵兴举酒赏劳一番。正饮间,李丰回念母病未愈,饮食如何得安?遂与贸兴告辞。行不上半里,忽闻背后炮声乱响,人马齐鸣。回望烟火冲天,数百人把那个凌家生重重围得水泄下通。(李丰孝子竟能得漏王章)众人裣手受缚,惟林大有气力刚强,接取官兵器械,左冲右突,杀伤牌刀手八人、弓箭手二十五人。叶公见其凶暴,近前斩得骨肉如酱。(了却林大有)随入贵兴内室,束其妻子,一齐解至臬衙。然后至马鞍街捉拿马半仙,到案审察。
是日钦差到省,与众文武官接见毕,会苏按察于大堂。孔公居中,李时枚居左,苏按察居右。两旁皂隶厉声赞堂,吊在黄经审释,将萧辉鸿与如仙二人正法。(了却黄经事)其后,拘出凌犯数十人及原告人梁天来,咸脆于大堂审讯。孔公骂贵兴曰:“好个学者,如何昧良肆恶,藐祝朝廷。溺信堪舆,不知畏耻!既纠贼以行凶。复多方而贿吏。如此作为,习什么诗书,治什么经典!岂非砧辱我孔家先圣?况曾经本部堂确审归监,何得恃刀反变,屡摆财神?”言罢伏倒一个签筒喝打。
众皂隶摸去贵兴下衣,露出两臀,几人换手,乱打无数。贵兴哀声叫苦,便血交流堂下。庶民观者如堵。李太监曰:“凌贵兴有话,可实诉来。不得虚言搪塞!”贵兴禀曰:“监主自来畏法,常被人捏,不敢谋人,为伊欲图卸债,因而架以大题。监生之行,衿老可保可结,乡人信之谅之。”(国人皆曰贤犹未可信,何况乡人?贵兴以乡人而开其莫大之罪,此其所以为贵兴也。)
天来禀曰:“监生天来,原有证人张风,被恶雄财贿吏,屠证封冤,触犯天颜,登朝抱告。恶知监生赴京。复行截杀。幸遇商人区明、天爵,保过关山。今日始丘冤情,伏望鸿恩洞察,奕世沾恩!”
贵兴禀曰:“伊以截杀扳诬,足谁可据?大人细察此语,洞见前冤。”苏公怒曰:“本司举出证来,尔当何罪?还下记在谭村访察,曾经自吐隐情。如今还说这等刁语!本司历任各省封疆,未见有如此虎监,刁顽至极,惨毒异常!”言罢,喝声“掌打!”打得贵兴口鼻血一齐迸出,身着之服沾染成红。孔公再责曰:“尔当日业已招成,今者在本部堂前尚敢更变,何况别官别职,自不必言。”贵兴暗思:“大人既受此礼,如何拷打?若此,莫非李丰埋没此财,未曾与吾致意?我若招成,必然臬首,不如捱过一场苦楚,或可偷生。”只得咬着牙根,连声叫枉。孔公见其终不肯招,令人发上招架夹之。贵兴怒目睁眉,呼天号地。堂下庶民喝采,案前各犯骇然。
李太监曰:“尔可及早供来,吾或可以为妆暂宽一线。”贵兴喘气摇头禀曰:“监生实掠得花盆、椅、桌,未曾举火焚烧。缘为伊父欠下本银一千两,也曾掘得用芋,割得田禾,至若挖彼祖山,途中截杀等事,监生断不敢为。”孔公曰:“尔之罪恶曾不止此!可再供来,稍有包庇,登时处死勿悔。”贵兴所供如是。
孔公呼皂禁于左右,扣紧架索。其时贵兴身中魂魄早已分离,眼中水火一齐迸出。(水火二宇去极趣极)李太监见其寂然不动,谓孔公囚:“何无暂松架索,依其醒来供尽,然后按法如何?”孔公依议。逾时,贵兴复苏,不得已从实供来。孔公乃将各犯拷打无数。各犯虽有辩辞,孔公哪肯听信。
天来言此案大半系宗孔与爵兴把持。是时,宗孔已打得皮开肉烂,爵兴亦遍体皆伤。其后复打,见他二人舌胀满腮,竟不能再发一语。
孔公责骂马半仙曰:“尔这堪舆,诵什么青鸟之书,说什么青龙白虎如何,罔知法纪,左道惑人!”言罢,撒发喝打。打得马半仙鲜血淋漓,后臀之肉肿胀,形若伏盆。(先生后边立武之势高耸矣)含惊禀曰:“小的艺习三世,据学而言。彼善彼恶,何由得知。伏乞大人电察,矜怜小的无任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