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楼重梦 - 第 6 页/共 16 页

王夫人问他寓所,知在旅店安歇,就打发人去搬了他的行李来,留在园中同祝他和舜华更加密切,两个就同炕开了铺。只是晚间换睡鞋,解小解,有了小钰在房,未免有些羞羞涩涩,不很方便。过了几天,渐渐也就惯了,不很在意。主考奏定二十六虎日放榜,廿五黎明,小钰到榜下一看,飞马回来报道:“碧姐姐第一,蔼姐姐第三,那第二名就是超勇和尚,柳湘莲道士中在八十名外,黑鲤头盐婆中在一百多外。”碧箫道:“多赖你这篇好论才争了个解元。”小钰笑笑说:“做论的谢礼还没有送呢。”不一会,报人也都来了。府中纷纷彼此道喜,设席宴贺,忙个不了。鹰扬宴上,这第一、第三两名,像鲜花样的两个小女孩儿;第二名像凶煞神君样的一个长大和尚;其余男女混杂,三教并登,倒也新样得很。过了几天,超勇就具了个禀贴,求兵部转奏,内称:他寺里共有三百余人,两个是师弟,其余皆是徒子徒孙,各有多般武艺,情愿领了前去征倭。 自许操必胜之势。兵部堂官见了禀贴,即刻据情入奏,不知旨意若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文武状头双及第雌雄元帅共兴兵 圣上见了兵部的奏章,即日着带领引见。超勇和尚见了驾,念着年岁履历,声同霹雳;又且身躯长大,相貌凶猛,真是一员大将。就命他在殿前试试刀箭,娴熟得很。龙颜大悦,便降旨封他做了征东大将军,兼摄山东巡抚。命兵部发给空头札付三百五十道,自副将起至把总,任听他量材酌补。又拨了直隶、山西、湖广、河南、江南五省官兵各六万,共成三十万之数,俱在山东界口会齐。又专差大员押解粮饷,还赏了他许多金银珍宝。那和尚领了命,择吉启行,先由河南到寺里,率领了三百个僧徒,提了河南六万兵,浩浩荡荡径往山东进发,扰得沿途官民大受其累。到了界口,会合各省拨来的兵将,十分威武。 那边倭帅闻知,忙派了二个狮子、二个象、三个虎、四个狼,带了一万人马前来迎战。只消一阵,把那三十多万的兵将和尚,如砍瓜切菜一般,杀个精光。止逃了几十个败兵,回到京中报信。满朝无不惊得落魂,就有那些胆怯的官儿上本告老告病,想要全躯归籍。皇上大怒,都革了职,发交刑部监候,待事平后发落。皇上皇后及皇子等俱是早晚忧劳。实在没法,只得严谕近东各省边境,多多备着大炮,贼到便放,暂且守祝这贼帅又可恶得很,四散的遣些贼众,无日无夜倏来倏退,诱着这边不住的放炮。渐渐火药炮子有些接济不及,贼人又在各要路上扎营截住,碰着外省解来的硝磺等物,尽数抢劫了去,真正危急到十分。那告救的奏折,雪片的进来。时已冬尽,喜得各省文武举子都绕出山东,也有由海船来的,也有由口外小路来的,俱已陆续到齐,聚在京师。皇上就连忙下旨,不待元宵以后,检定正月初六,即便文武同日会试。碧箫又来探小钰的口气,究竟考文考武?小钰故意的说道:“这回是考武定了!”碧箫再三央告,要求他赏个脸,“让我得个武会元,凭你要怎么样谢法都肯的。”小钰才应允了。到了这日,贾兰、小钰同进文场,碧箫、蔼如同往教场考武。奉旨此次武会试不必考内场,待发榜后,和文进士同日殿试。主考们见事势急迫,虽想要赶紧些,却又不敢草率,直到了二十五日,一同放榜。文榜是小钰第一名会元,贾兰中在第五,甄宝玉也中在九十名外。宝琴的丈夫梅玉田,和小钰同中了乡榜,这回却会不上。那武会元便是碧萧,蔼如就是第二名。还有那私盐婆黑鲤头,取名李赫,倒也中在后边。柳道士反没分。礼兵二部便奏请二月初一文武同日殿试,初二日,圣驾亲到御教场阅武,初六日传胪。小钰拟了一篇平倭试策给贾兰,说:“哥哥记明誊上,包管得中便了。”兰哥说:“你呢?”小钰道:“我愿意同两个姐姐做个武鼎甲,并马游街才有趣,不爱这斯文诌诌的,文状元让哥哥中去罢。”贾兰推让了一回,只得接了,便去熟读。小钰回到房里,只见碧箫走近身来,往他腿上一坐,双手搭着他的肩头,说道:“我要央你一件事。”小钰问:“什么事?”他说:“我不会做试策,殿试那日烦你代起个稿儿。”小钰道:“这个容易,只是谢礼要浓重些的。”碧箫笑着点点头说:“这自然有的。”又问:“我瞧你近来和众姐妹们都有些拉拉扯扯,为什么单不敢去惹舜妹妹?”小钰道:“这个道学先生,言坊行表,惹不得的。蔼如倒和通,只是来得未久,还觉生分,也不便招惹他。烦你去撺掇他,悄悄来央我做策。这三道策我总做得及的。”碧箫笑道:“又要想谢礼了,只别太冒失,闹出故事来。”小钰道:“放心。”碧箫真个就去唆怂他。他正愁着殿试的这篇策,听了碧箫的话,忙忙赶来,挨着小钰坐下,笑迷迷的说道:“诗文杂作,我向来也曾习学,只试策从没有弄过,好兄弟求你代我起个稿儿。”小钰说:“容易。只是要润笔的。”他问:“要谢什么?”小钰轻轻的说道:“只要一颗樱桃,两颗鸡头便够了。”蔼如道:“这值什么?但是这时候那里有这两样果儿?”小钰把他嘴和两乳一指道:“这不是吗?” 蔼如红了脸,摇摇头。小钰知他有些愿意,便抱他到怀里亲热了一会,还要央他叫声“心肝乖兄弟”,蔼如没法,只得布着他耳朵轻轻叫了一声。小钰回叫了声“心肝亲姐姐”,才松手放他开去。他怕有人来碰见,忙出去了。到了初一日,就在太极殿前,文东武西发题考试。小钰一个人做了三卷,早早缴卷,同出来了。恰好兰哥也出来,便同回家里。小钰又去料理明日武场的军械等物。第二日,黑早便去候着。不一会,皇上驾到,坐在演武厅上。旁边官儿挨次唱句,先是文会元贾小钰,小钰跪下。皇上问:“你是文会元,为什么改殿武策?”小钰回奏道:“情殷敌忾,愿就武途。”皇上问:“你这样小年纪,瘦怯书生,有什么武艺?”小钰便呈上一张弓,奏道:“这张铁胎弓有八十个力。”皇上看时,比别的弓小了许多,形式也各样些。便命侍卫试试,两个侍卫赶下阶来,四手一扯,全然不动。又跑下两个来,八只手使劲的拉,才略开了一开。只得奏道:“果有八百来斤。”又见四个人抬了一块石碑到阶前,小钰捧了上来,说:“这是箭档子,求皇上圈五个圈儿。”皇上就用朱笔加了五圈。小钰捧下,交给抬的人,抬到二百步外竖着。他就在腰里抽出五枝箭来,那箭是纯铁打的,并无翎毛,竟像一枝尖头笔。他开满了弓,连发五箭,只听见鼓声响,石上却瞧不见箭。这四个人又抬近阶来,小钰依旧捧呈御览。这五个圈儿中间,穿了五个透明的窟窿。往前一瞧,只见后边又有一石,五枝箭齐插在上面。皇上说:“好神箭,竟是穿透石背。”小钰又呈上一把铁头铁柄的大刀,报道:“也重八百斤。” 八个侍卫也试了一试,复道:“果有八百斤重的。”小钰便一手提着刀立在头号石墩上,叫声“一众家人,放起箭来!”这刀舞成一团白光,箭住了刀也住,并无一枝箭落近身旁,都远远的掉在地下。皇上又说:“也是个神技!”小钰就跨上马,向右旁跑到营门外,又回马进了营门,加一鞭往上跑来,两旁早安下了二十个瓦坛子,就在马上左右各发了十箭。把坛子射破,每坛各飞出两只鸽子,直上天去。马到阶前,勒住了,伸手向胸前袋内取出一把小铁弹子--不过梧桐子大,往上一撒,只见那些鸟儿纷纷掉了下来。侍卫们下去一看,每只鸟都把两个眼珠打穿了。点点数儿,却好四十只,并没逃了一只。小钰便跳下马,提起头二三三号的石墩,往上撩去。手打脚踢,一上一下,就像抛香橼的一般。丢了一回,才一一依先放在旧处,从容到厅前报了一个名。皇上连加了十个圈儿,小钰转过旁边去了。厅上又唱武会元梅碧箫。碧箫应声跪下,皇上见是个袅袅娜娜的小女孩儿,十分艳丽。便问:“你有什么本事,能中会元?快试演试演!”碧箫站起身,拿出一张玳瑁雕弓,抽了五枝雁翎箭。二百步外早有人往着一株杨柳。这五枝箭嗖嗖的射去,齐齐穿在杨叶儿上,随风摇荡。皇上说:“可称得个女由基了。”他便跨上马,也叫声“放箭!”把一枝方天画戟舞得来龙飞凤翥,这些射的箭也是往地乱落。箭止戟罢,便纵马往下放去,两旁也放了十个瓦坛,他飞马进了营门,左右各射了五箭,坛子射破,也飞出二十个鸽子来。他带定马,在肩头筒内取出十二把刀,往上撩去,就把这些鸟儿各各切做两块,纷纷落下。侍卫看时,恰好四十个半只,也不曾放走了一个。碧箫又伸手指着柳树,叫声“砍!”十二把刀一拥飞过去乱砍,登时枝叶净荆把手一招,说声:“来!”就飞了回来,归在筒内。碧箫下了马,把头号石墩一掇,随即放下。粉脸上涨得桃花似的通红,也报了名转过去了。皇上知他技艺虽精,力量却小,就加了六个圈。又唱第二句薛蔼如,蔼如也应声跪下,皇上见又是个俏丽不过的女孩子,便命他试技。他一一都照着碧箫式样,只把画戟换做长枪。却不会使飞刀,鸟儿飞将起来,他拽开弹弓,在马上连发了二十弹,鸟儿落将下来。侍卫点数,只有十七个,却飞去了三个。他就下马将头号石墩掇一掇,从容放下。报了名。皇上知他的力气稍胜碧箫,但没那飞刀的绝技,加了五个圈儿。见他那边三个的本事,以下的武进士就都看不得了。只是李赫能高高的举了头号墩,走了十步,慢慢放下。皇上把朱笔点了五点,其余不过三点两点一点,还有加一直的。阅毕回宫,众人散归。到了初六日,各各齐集朝房,先是内阁大学士拿了两张名单出来,众人看时,文榜是贾兰,贾小钰并赐第一名状元及第,榜眼出在江苏,探花是浙江人,二甲传胪是江西人,三甲传胪是河南人。又看武榜仍是贾小钰一甲第一,梅碧箫第二,薛蔼如第三,以上不放二甲,通放在三甲。黑李是个三甲的。传胪众人依单站齐,少停,圣主升殿,胪唱已毕,命贾家弟兄上殿,降旨说:“贾小钰志在剿贼,改就武榜,阅其封策与贾兰不相上下,堪作文元。但念弟不先兄,特照宋郊宋祁故事,并赐状元及第。”两人忙又叩头谢了恩。 皇上问贾小钰:“果真愿去剿灭倭寇么?”小钰奏称:“愿去。 只求圣上天恩命梅、薛二女臣同往征剿。臣更得有膀臂之助。” 皇上就命贾兰下去,另召武榜探上殿。兰哥退了下来,碧箫二人同上殿来面圣。皇上问他们:“愿去征倭不愿?”二人齐声奏道:“臣等女流,本不图仕进,专因贼寇猖狂,意在报效,才来应试的,怎敢不愿?”皇上天颜甚喜,便问小钰:“须得带多少兵将?”小钰道:“臣等平倭,全仗自身本事,无需兵力。只带一百员武将,一千名兵丁,卫从守了便够了。再乞命传胪李赫做了先锋,他也是女流,便于进出传令。还乞拨三千民夫随营差用,并乞多拨粮饷,专员押解。”皇上说:“这很容易,只是一千兵太少些。”小钰道:“连这一千的兵并不要他冲锋打仗,不过壮壮军威。若多了反觉累赘。”皇上又问:“你前日舞刀为什么不骑马?”小钰道:“那刀重八百斤,使行了,就有几千斤的重,凡马吃不祝”皇上道:“这个倒是难事。”小钰道:“不妨,臣别有方法。”皇上便命铺下锦墩赐坐、赐茶。又道:“这是上天之赐,下民之幸。有你这三个人前去平贼,自然不日成功,联必优加封赏,还叫你们世世子孙永沾恩泽。各宜用心努力,朕翘首以待捷音。”三人忙又叩谢了温谕。圣上即命一名小太监,引他三个进内宫朝见皇后。三人领旨,随着太监进宫去了。这边立降圣旨:封小钰为平倭大元帅,封碧箫左副元帅,蔼如右副元帅。敕礼兵两部,星夜制造黄金斗樱又发出内库七星宝剑一口,刀鞘上镌刻“特赐平倭贾大元帅佩带,自王公以下三品大员,有违军充,先斩后奏;四品以下官僚,斩后咨部,无须专奏;其余庶民人等,处斩后并无庸报部。”又谕兵工二部,备办军装帐房,又命在京外二十里度地筑坛,朕亲行拜印推毂大礼,鸿胪寺会同礼部义呈仪注。 又命御前大臣挑选一百员武将、一千名羽林精兵随征。命户部选拔干员押解随营粮饷。命钦天监精选出师吉日。又拨内帑银一百万,赏大元帅安家,并赏上厩良马一百匹。副元帅各赐安家银五十万,马五十匹。命吏部授李赫先锋职衔。又命地方官派拨民夫三千名。又特颁黄金锁子甲三副,金盔三顶,并敕顺天尹丞护随武鼎甲游街,大宛两县随文鼎甲游街。又传旨:出师这日,王公以下三品大员,出百里外跪送,其余各官只在城外跪送。那外廷纷纷降旨,各官忙个不了。权且慢说。单说小钰三人随了太监,来到正后内宫门口,便有守门宫娥问明了,入内转奏。不多一会,赶出来说:“奉娘娘懿旨召见。”他三个人即便随了宫娥进去。怎样的朝见娘娘?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特典崇隆登坛受印仁心恺恻掩骼施财 那小钰三人进了内宫,只见皇后娘娘淡妆素服,面带愁容,端坐在上面。却说皇上自从前后宾天,有周、贾二妃才能理事,所以不复立后。后来二妃先后殂逝,内佐乏人,才继立这位正宫娘娘的。三人疾忙趋上行了朝见的礼,各报明姓名。娘娘素来本是十分仁慈明圣的,便命铺了三个锦墩,一东两西,赏他们坐下。看这小钰虽生得如花似玉,眉眼间却有些英气勃勃。 这两个竟是十分柔媚的女孩儿,想着这样娇怯怯的人,叫他去御那强横倭匪,心中倒动了个怜惜的念头。便道:“倭寇强梁得很。百万雄兵尽遭荼毒,你们请去剿平他,固然忠勇可嘉,但也要自度己力。”三人奏道:“蒙娘娘恩念,感激难名。但臣等自揣定能削平乱贼,唱凯回朝的。”娘娘听了,有些喜色。 答道:“果这以,真是天下苍生之福。”说话间,宫娥送上香茶,小钰接了便喝,这两个只在唇边沾了一沾,不喝下去。娘娘会意,便道:“你们尽管放心喝,喝完了叫你们去散散来。” 两个就喝完了。娘娘就命小宫娥引他到别宫去,八宝镶金的桶上坐了一会,依先回来坐下。娘娘又问:“你们男女同行,路上不很方便,怎么样呢?”小钰奏道:“臣等都是中表至亲,自幼同学同居,情同胞姐弟一般,无妨碍的。”娘娘说:“这就很好。”又赏给酒饭。待吃完了,命宫女们取过三个盒盘来,中间放着三件白缎蟠金绣花的软甲,内装湖州丝绵;又是三顶紫金冠,面前一朵红绒,下嵌一颗大珍珠,后插两条雉尾,里面用红缎湖绵衬着;又是三条宝带。即遣三个宫娥领去替他们另梳了头,妆束了出来。谢过赏,又说:“我派有三十名老宫娥,三十名小宫娥,都检会骑马的给你们随营伺候;还派六十名宫监随去,以便进出传令;又各赐玉如意一枚,取个吉祥口彩。”三人又谢了恩,叩辞出宫,便有许多宫娥太监叩了头跟随着。又去叩辞了圣上。出到东华门,骑上马,府尹摆了全副执事在前导引,府丞在后跟随。马前各有状元、榜、探及第的朱牌一对,彩旗八对,皮鞭手四对。太监宫娥各骑了马,前后拥护,遍游六街九陌,看的人成千成万,啧啧叹羡,都说活像三个出塞昭君,也辨不出谁男谁女。傍晚才分路回第,碧箫自回家中,蔼如同着小钰回府祭祖宗,拜尊长,纷纷道喜。湘云、宝琴、李纹、李绮都来府里住着,不必琐说。却说各部办理一切,未免有需时日;又且钦天监一时检不出上好旺相吉日,只得奏明略迟几天,定于三月初一日出师。小钰忙叫人到西山僻处觅了三只高大的梅花鹿来,恰好一公二母。依着仙方,用药搀了米,早晚喂饲。十日之后强壮异常,能驮万斤重物,就叫他做仙马。渐渐的日子近了,王夫人和宝钗、宝琴未免心酸掉泪,舜华见了道:“太太、奶奶们别这么,小钰此去建功立名,荣耀宗祖,垂裕子孙,极是一桩大喜事,要取个吉利才是,怎么反悲苦起来?”优昙也道;“是得很,太太们倒要依他的话。” 王夫人等只得硬了心,“由着他们去罢。”梅玉田也住在贾府里,时时叫女儿见见面,十分依恋得很。到了初一吉日,三个元帅三鼓便起来,戎装打扮。小钰先到祠堂里拜辞宗祖,碧箫、蔼如各设香案拜别祖先。然后一一拜辞一番。贾政,兰哥同了玉田先往将坛去等着看热闹。这里,王夫人以下没一个不依依不舍,惟有明心毫不介意。舜华和优昙、曼殊反觉笑容可掬。 小钰等再四叮咛大家:“不用惦记。”又单向舜华作个揖道:“太太、奶奶跟前烦妹妹不时宽慰。”舜华笑着点头道:“在我在我,但愿马到功成,专听喜信就是了。”小钰等出门上马,入朝叩辞圣上,又进宫叩辞圣后。那娘娘重复赐了许多东西,谆谆嘱咐保重身体。三人叩头答应了,又各领了三杯御酒。回出宫来,闻知圣驾已先往坛前去了。连忙也就起马出得城来。 两旁道上跪着了成千的文武官员,送行太监在马上说声:“有劳了,请起。”便径往坛前来,就有那执事人员前来跪迎。 三帅下马,只见香案上供着三个玉盘,盘里放着黄晃晃的三颗金樱又是一口宝剑,面前朱红木架上插着三面大纛旗:中间是“钦命平倭大元帅贾”八个金字,两旁是“左副元帅梅”,“右副元帅薛。”纛前铺着个鹅黄拜垫,底下铺个紫锦拜垫,两边铺的是绿锦拜垫,略挪下一尺来的地。鸿胪寺正卿在下面旁跪了唱道:“请圣上就位,”又唱:“请三位元帅各就位。”又唱:“行祭纛礼,跪叩拜。”连唱了八拜,便唱:“兴,三揖平身。”礼毕,又唱:“先锋抱纛。”那黑李也是全副戎装,带了二员将官趋上来,就架上拔了纛旗,抱了下去。 执事人忙将旗架撤开。鸿胪寺又唱:“礼部尚书捧英兵部尚书捧剑导引大元帅由东阶登坛。”坛上是鸿胪少卿唱礼,左边一溜放下两个紫锦、两个绿锦的拜垫。鸿胪跪在下面,唱道:“大元帅就位。”又唱:“西向跪。”又唱:“礼部授印,兵部授剑。”小钰都双手捧着了。坛下唱道:“请圣上行拜印礼。” 也赞了八拜、平身。坛上唱道:“礼部捧英兵部捧剑导引,大元帅由西阶下。”下了坛,依旧把英剑供在香案上。接着左、右副元帅逐一都照样的行礼,只少了兵部捧剑。赞的是行四拜礼,其余皆是一样。鸿胪便唱道:“授印礼成。请圣上南向立,请三位元帅各就位,行拜印礼。”也是八拜,礼毕平身。 又唱:“行谢恩礼。”又是八拜。先锋早押着人去,抬了大纛前行去了;三个中军官上来把印收入印箱,黄锦包着扑缚肩头,也先行去了。兵部忙将剑挂在大元帅腰带上。十六个太监便拉过一辆檀木小敞车儿,上边有一把紫檀雕花交椅,上安一顶曲柄紫锦凉伞遮盖着。椅前有方桌,面宽的地方铺着紫锦垫儿。 鸿胪又唱:“请大元帅登车旁跪。”小钰便上车侧着跪在椅前。 鸿胪唱:“圣上行推毂礼。”皇上便把双手在车后一搭,太监牵了紫丝线飞跑的去了。随后,两副元帅一同登车跪下,那车式是比先前一样的,只换了绿锦伞垫。鸿胪照前赞礼,皇上一手一车搭一搭,也是飞跑去了。这边礼毕回宫。不提。小钰坐在车上行了二十五里,就有公馆伺候打尖,小钰进了公馆,就发一面高脚牌,交给先锋,传知各地方官:毋许出城迎送,毋许备办公馆供给,亦不必驱逐闲人。一切农商人等,各人各照常,讳令者斩。如有兵役沿途滋事,立即喊禀先锋将或中军官回明枭示。又遣太监传谕中军一员,押着帐房行李铺盖厨役人等,并太监八名前往整备。每日行二十五里打尖,二十五里安营住宿。又中军二员随后约束兵役,如有不法,立即回禀。自己却从从容容,同两个姐姐吃完了酒饭,骑上马缓辔同行,欣欣得意。又走了二十五里,大营已经扎停当了。这座虎皮帐房宽大得很,共有四进,各五开间。头一进中间算是辕门,先锋住东,中军住西。第二进中三间是敞的,设有三个公座,以便听事发令;东西各一间,太监住下,晚间轮流在中敞间宿夜。 第三进中一间,是三帅坐起饮食。小钰在东一间安了行床,地下睡了些小宫娥守夜,内一间老宫娥住宿。西一间碧箫、蔼如各安一床,床前也睡些小宫娥,里一间也是老宫娥祝晚间还派些老宫娥轮班在中间空房里守夜。第四进通是宫娥们住,留空一间做内厨房。厨子、水火夫通用年老女人,不用男人。那帐房每进各有一个大空院子,窗子是玻璃镶的,门是锦缎门帘挂着,拴了些带儿当做门闩。第三进西廊下另有一间厩房,安着三个槽,喂养这三匹仙马。各人使的器械都收在卧房内,因防暮夜有警,所以不叫离开的。帐房外,四周各留一小巷,以便兵役巡更。一切兵将四周扎下帐房,团团围绕。那正对大帐房的面前,立一个营门,轮派兵将值宿把守,调度得井井有条。 又行了一日,已是百里了。次日早晨行不二里,只见亲王、郡王、公侯等,俱排班站立。三个元帅的马近了,齐齐跪下。小钰等急下马打了一个足全,口称:“不敢当,请起!”众人才站了起来,公敬了三杯饯行酒。两个女帅都是太监接了,递给宫女转奉的。三帅就步行了一箭地,才上马。又行不二里,只见内阁和九卿排班站立,望见了马,便远远跪下。三人忙下了马,抢将过去,略略屈了半膝,叫声:“不敢当,请起!”也公敬了三杯酒。小钰等略走几步,就上了马,加鞭前进。一路静肃得很,秋毫无扰。沿途遇见山东逃难的民人,各各厚赏银米,欢呼满道。行了几站,这日站头短,早早住下。小钰走到院子里闲逛,只见西边厩里两只仙马在那里打雄。小钰便叫道:“两位姐姐快来瞧好玩意儿。”碧箫、蔼如不知是什么好看东西,跑出来一看,见了这个样儿,脸都涨红了,回身就走。小钰一手一个,扯住了不放,还叫宫女掇了三个马杌,手着他们的肩头坐下。这鹿儿越发乱动乱抽起来,两人看不像样,挣又挣不脱,只得低着头,闭了眼。停了一会,小钰道:“闹完了,姐姐们张眼罢。”两个开眼一看,果真跳下来了。谁知那一个母鹿看得动兴,也粘粘的挨将过来。雄鹿又爬上他的背去,往里一顶,进了半段。两人臊得很,趁着小钰不提防,推开他的手便跑了进去。小钰独自一个看个不亦乐乎,才走进去。笑问道:“好瞧不好瞧?这个就是将来的吉兆!”两人都啐了一声,不去理他,各自走回房去了。只见老宫娥拿了一角公文,上贴着十二根烧焦的鸡毛,说:“先锋传进来的。”小钰接来一看,却是直隶总督在境上发的,说:“营中铅子火药已尽,探有凶贼数千前来攻卡,相离不过二站,万分危急,求元帅火速救援”的话。小钰就问:“此地到界口还有多少路?”外面回禀道:“还有五百六十里。”小钰就发枝令箭,传八百里报马,谕该督等不必张皇,致惊百姓。本帅准于二日内赶到。又漏夜发下滚单,令各台站伺候着干粮、夫马应用,迟误者斩。就选了几名能事太监,拨了些人夫,抬一架小帐房并应带随身什物,沿途听用。一面忙忙吃了晚饭,连晚就发马启行。碧箫道:“星夜趱程,要这帐房做什么?”小钰道:“没帐房遮着,难道叫姐姐们把那粉妆玉琢的两块香绵团儿在露地里掀开来解手么?” 两人听了都笑起来,说道:“怎么说得这样蠢!”三人行了二夜一日,第二天午前早赶到了。总督等率领兵将俱跪着接进大营。各各参见了,回说:“探子探得贼兵共有三千,带兵的是六个狼将,明日便到。”说毕,忙将自己的大帐房让与三位元帅住下。三人安安稳稳睡了一夜。次日早起,用了酒饭,装束起来停当,出到卡边口外,一排的铺子垫子坐下。渐见一阵阵尘头起处,小钰道:“贼来了,我们别放刀弹,先和他交一交手,瞧他果有些本事没有?”两个道:“很是。”慢慢的上了马,并排儿迎上前去。贼营本要开炮,因见是三个小孩子,标致不过,认做通是女子。六个恶狼放马齐出,叫道:“莫放炮!咱们两人战一个,通要活擒过来,好晚间受用。”果真拨着马头就枪刀并举。小钰一刀砍去,五狼招架不住,劈成两片。三狼大喊一声,举斧便砍。小钰将刀往上一格,这斧子飞上半天去了。三狼着了急,掉转马要逃,小钰又是一刀,呜呼尚飨。这四个狼将战住两员女将,也只战得一个平手。小钰一刀一个,又砍翻了一双。那两个慌了,把众兵将一招,齐齐涌上,欺他们只有三骑,自然混杀不过的。谁知小钰摔上一满把铁子儿,把众倭兵的贼眼珠都打瞎了,劈劈拍拍倒了许多。小钰又摔了一大把,又打瞎了无数贼眼。接着碧箫的飞刀也来了,蔼如的连珠弹也来了。小钰、碧箫又各放起箭来。贼众无处逃命,顷刻之间,三千多人马扫得干干净净,只有在后面押粮饷的几十个贼兵逃了回去。小钰等回卡进营,差了些兵役,把六个倭将脑袋割了下来,装了一桶。其余无名贼将贼兵,只割一只左耳,挑了两担。写封奏折,送往京中报捷。自己住了几日,等大众到齐,即便起行。到了山东境内,一望凄凉。但见白骨撑天,尸骸满地,绝无个人影儿。便命人夫用席子包裹了,逐一掩埋。 因此耽延了,每日只行得三十里。那边贼兵逃回济南,报与倭帅。不知又遣什么兵来,看演下回。 第十八回 荡妖寇大显神通受皇恩荣膺宠锡 那倭帅闻了报,心中大怒,便差了三个狮子,三个虎将,十二个狼将,带了一万倭兵。头上各带一个铜护脸儿,眼珠边镶块极厚的水晶,像显微镜一般,以防铁子打眼。狮子虎将仗着力大,通穿的厚棉袄外罩铁甲,便是弹箭着了身,也还搁得祝贼帅又嘱咐临阵须先放大炮,战时别贪他美貌。想要生擒,不忍伤命,以致反丧了自身。各兵将领命,即日前进。小钰探得实信,也就迎将前去。渐渐近了,小钰命兵夫扎住了营,不必动。自己三人放马向前。贼营里开放大炮,轰声如雷。小钰的鹿角上早早缚着一面小旗,上画天书上的退炮符儿,炮到跟前,反退回去。把贼兵倒自己打死了好多人,便不敢放了。三个狮子生了气,拍马前出。小钰三人迎着交锋,果然利害。小钰还勉强招架得住,该这两个姐姐,那里是他的对手?恐防有失,便想要召神兵。这碧箫二人倒也伶俐,把马一退,这马是通灵的,不用掉转身,只缩身往后一退,便离了二丈多地。一个撩起飞刀,一个发出铁弹,两个狮将忙把刀枪架格。小钰也是一退,疾忙捏诀念咒,大狮子正纵马上来,忽然一阵怪风,吹得寒毛直竖;一片云光,从空低下,便有无数金甲神人杀将过去,别的贼将贼兵反身便走,独有三个狮子仗着本领高强,想去迎敌,早被神将一杵下来,把大狮子舂成肉饼。二狮慌了,回马要逃,又被一位神将一斧,截做两段。三狮没法,跳下马就逃,无奈前面自己的人马挡着,只得弯着腰,把头往人丛里钻将进去,拼命飞跑,碰倒了许多人,竟被他赶在前去,一溜烟走了。还有些解粮饷的倭兵,也跟着飞跑,其余一万多贼众,登时变做尸山血海。小钰见剿灭已尽,便念了退咒,请回了神兵。碧箫也收了飞刀,三帅并马回营。仍差兵夫去割了十七个贼将脑袋,一万余只贼耳朵,挑有十多胆。缮了奏章,差官进京报捷。一面望济南进兵。那边倭帅倒也有些贼智,闻了败信并不慌张,说道:“这是左道妖术,只须用个魇污法,就制住了。”便叫取那妇女经水,并产妇的恶血,宰些黑狗血,还恐不够,把些老年丑隔的妇人,用尖刀戳进阴门,流些血出来,再把那各处的阴沟臭水搀和了,满装在十多只大缸里。另用毛竹截做喷筒,选六百个兵丁漏夜习会了。又差三个狮、三个象,专去抵敌三个女孩;另差六个虎,专招架着飞刀,又是一凡倭兵助着打仗,此番一定可以全胜,就轰轰烈烈迎将出来,狮象心中还想要生擒去轮流取乐。那小钰离城五十里扎住了营。三马慢慢的迎上前去,渐渐近来,就放起飞刀,召请神将。贼兵忙把秽血向上乱喷,十分恶臭。果然神将神兵慌忙升上了天去;飞刀也通灵的,疾忙飞回来了。小钰就退了神兵,另呼风来,只见一阵狂风卷了许多砂子瓦石,还拔起了些树木,扑面打来。 贼人又忙放喷筒,谁知风却不怕污秽的;那瓦石树木更是无知之物,管什么臭秽,乒乒乓乓打将过去。贼兵个个头开血出,逃命也来不及。臭血倒了满地,白白害了多少女人、黑狗的命。 这风越刮越猛,有块百斤重的大石,打着了四狮子的背上,连吐了几口血,伏在鞍上加鞭逃命。到了城门边一涌进去。人多门小,挤死了许多。这些木石趁着风势,也进了城门;还有些从城上落下的,真打得人嚎鬼哭,屋倒墙倾。倭帅着了急,引着兵将,开门往青州一路逃了去。这里小钰不知他们逃去,只叫在城里吹打,却被他们偷跑了。不然追将上去,包管一个不留,到了傍黑,料已打尽,便退了风。回营安息。次日仍命兵丁人夫去割脑袋、耳朵,城外割了两个象头、五个虎头,八千余的耳朵。见城门是开的,并没人烟,就进城去,又割了三个狼头,一个虎头,还有五六十耳朵。在坍房子瓦石堆里寻寻,又割了几百只耳朵。倒从那炕面前放煤炭的地坑里,救了许多女人出来,约有千人--余外都压死了--带了出来,到营前回禀小钰。小钰问:“为什么只有女的,没有个男子?”众女人道:“男人逃的逃,杀的杀,没有剩下的了。我们被贼劫去用的,替他们洗衣煮饭,年轻的由着他们侮弄取乐。”小钰看时,个个被恶贼弄得面黄肌瘦,十分可怜。便按人数,重重的各赏给了银米,叫他们且到附近省分暂避,待事平后,自然设法招回安业。这些女人叩头称谢,各自四散去了。小钰一面奏捷,一面差人探听贼帅下落。知他逃往青州府城内,在那里挖掘地窖,安设锅灶,里边放着油缸大蜡烛;又把民房拆去,不许多余;剩的都拆低了,瓦上涂了油灰盖紧,以防风吹石打。 那些受伤兵将通拨到登州府安扎调理。那登州城内也照样拆屋挖窖,又修造了许多战船,待十分危急的时候,便好逃回本国。 小钰听了,便命兵夫忙忙掩埋民人。即日就要往青州攻城。谁知这些死尸恶气变为瘟疫,人夫兵丁,多有病的。沿缠开来,太监、宫女也就病了许多。迟几日,连蔼如也是不想饮食,只叫胸口胀闷。小钰只得奏闻圣上,暂且缓兵。皇上闻奏,立差六十员太医,驰赴军营医治。又颁好些内制的避疫丸散,又命另拨些太监、宫女及兵夫们来营,换那病的回去调养。自四月初间疫起,到五月内,日甚一日。那些太医不但方药无效,连自己也病了四十多个。过几日,碧萧也不好了,小钰也觉茶饭不进,胸中闷满。自悔道:“当年若读了第三卷的天书,就不怕了,如今实在没法。”皇上、皇后忧愁得很,不住遣人问候。 到了六月,三帅通躺倒了。皇上就差八亲王同着一位皇庶子到营问疾,并命暂且回京,调治好了再作征东之计。小钰在枕上叩头道:“烦王爷、皇子代谢圣恩,并乞二位即速回京,别在这里也沾染了,反为不美。至于我们三个,断乎回去不得的,万一把倭贼探知,势必四出骚扰,前功尽弃,待到秋凉,自然会好的,求圣上、圣后万勿垂念。”二位也就依他的话覆奏去了。到了七月半后,倭帅见他们屡次得了胜,反迟迟不进,必有缘故。遣探子探得了实信,十分欢喜,道:“这三个病鬼躺在炕上,那里还会使那些妖法?趁此劫进营去,擒了来。别管他病不病,先从本帅起受用一番,再给你们诸将轮流摆弄作乐。 倘或还活的,就赏给兵丁们大家开开心。难道十万条的鸡巴,弄不死这三个害病小孩子吗?弄死了便分兵四出,包管破竹之势。但不要多了人马,把他闻风逃避,反觉费事。”即日差三个狮子,带了二千兵,悄悄前进。小钰早防他趁此进攻,时刻差人日夜了望。这一夜是八月初间,新月很亮,黑先锋望得明白,忙忙入帐禀知。小钰叫两个宫娥扶了出来,跨上仙马,出到营口,见贼已逼近,即呼起风来。飞沙走石,拔木扬灰。贼将说声“不好”,掉转马头就走。小钰喝道:“快追去,一一打死尽了才罢。”果然这狂风一路追赶,约有五六十里,把那一枝人马全数打光才收小些。小钰知已了事,念了退咒,回到帐内。因冒了些风寒,更加病重,不能具折,只差个官儿进京奏闻。那贼营里仍只逃了几十个解粮的兵丁,回去报知倭帅,倭帅大失所望,无法可施。想着现在兵残将损,又不好回去,恐怕国王见罪。只得且住下,再作计较。且说差官进京报捷,皇上问:“元帅卧病,如何还打得赢仗?”差官就将呼风请神将的话奏明。皇上召问贾政,贾政也据实覆奏。次日圣驾亲往岳帝、关圣、吕祖各庙虔诚谢祷。重阳以后,疫气渐渐退了。 到得十一月间,三帅精神复旧。一面奏闻,一面提兵前进。恐防贼人闻了信息,下海逃归,先召请神将求他扎在海口,阻住他的归路。神将依令,分作两队,在青、登二府海口亭亭扎了两个云寨。贼帅并不知道,只探听得元帅兵来,预先把些粮饷器械什物装在海船内,每船派几名倭兵看守,自己仗着有了地窖可以躲避。待等风息了些,劫他的营,或者可以侥幸获胜。 主意定了,便先把一切需用物件并妇女们都搬了下窖,窖内点着灯烛相待。听见风声,一起开着,一齐躲下窖去了。小钰早已探明,就又唤了雨来,翻江倒海,只在城里落去。顷刻水深三尺,那贼帅们存身不住,只得爬出窖来,率领兵将,各用生牛皮做的大藤牌,护着头脸,开门往海口逃生。忽见云光落处,神将神兵纷纷乱杀将来。叫声“不好”,疾忙回进城来,关上了门,要去找那喷筒。无奈水已过腰,那里还剩什么喷筒秽血?只得拿着藤牌跑上城去站着。渐渐水浸过城,可怜那有智谋的倭帅,大力气的兵将,登时一个个变成鱼鳖。小钰见青州的贼已经剿尽,疾忙同了两个姐姐,鞭着仙马飞往登州来。登州早已闻信,瞧见大雨倒将下来,晓得地窖靠不住,连忙开了城门,往海口乱跑。那狂风木石也是紧紧的追上来了,正在没命飞跑的时候,对面神兵又迎着杀来,大众进退无路,竟砍得干干净净。元帅退了神兵、风雨,便遣兵将到海口,拿住了一百只大船。各船搜出无数米粮军器,又每船倭兵两名,还有山东逃去的海盗六名。回到青州海口,看那守船的倭兵,早已并做一个船逃回本国报信去了,只剩了一百多只空船并粮米等物,随即砍了贼帅等首级耳朵,并同活贼,写下奏折,发红旗往京中报捷,并请渡海征倭,问他个侵犯天朝的罪。皇上接了捷音,十分欢喜,但为了征倭的话,踌躇了一会。进到宫中和皇后相商,娘娘道:“他三个小孩子,平了十万凶倭,劳苦已是十个月了,又且大病之后,何忍再叫他们犯那险恶波涛,远征外国?但竟将倭王置之不问,也不成事体,不如差个官去,叫他遣使谢罪,就好撩开手了。”皇上说:“朕意也是这么。”即日敕内阁备下谕旨,差礼、兵二部侍郎,星夜往军前,就交与小钰等看过,就往倭国颁谕。小钰接阅,旨意甚是和平,觉得太宽恕,但圣谕不敢擅改,只得加上一封谕贴。内开:平倭大元帅贾,左右副元帅梅、薛,谕倭国贼王知悉:尔等幺么虮,久在皇朝帱覆之中,不知感激,乃敢无故兴戎,侵扰内地,逆恶滔天,万无可贷。本帅本欲即日东征,又蒙皇帝圣恕,专遣天使,谕尔悔罪自新,不追既往。圣旨到日,尔当亲率妻子赴阙乞恩,尚可仰邀宽典。如敢半字不遵,本帅等必扬帆东渡,踏平蚁穴,寸草不留。仍将尔贼并同眷属囚絷献俘,脔割以饲犬豕。凛之凛之,毋贻噬脐。特谕。 两侍郎就赍了圣旨,并元帅严谕,即日下了海船,往倭国去了。小钰等且驻扎青州,专等倭王覆奏,不提。且说圣上遣发使臣去后,便敕内阁传旨,备办丹书铁券。封小钰为平海王,加九锡,赏银三千万,食邑二十县。封贾政为老太王,封王夫人老太妃,赠宝玉为太王,封宝钗太妃。追赠高、曾二代长房子孙,世袭王爵罔替。其余庶子,并封一等公爵,准袭十代。 封碧箫燕国夫人,蔼如赵国夫人,皆封赠三代,又各赐银二千万,食邑十县。因系女身,却没有子孙世袭字样。并许自署官属,王府文职自八品以下,武职四品以下;公府文职九品以下,武职六品以下均许自给,各位一体支给户部银俸。另发帑银一百万两,饬工部盖造王府;梅、薛各五十万,起造公府。此时已是腊月将尽,忙忙赶办端正,待到正月元旦朝贺后颁发。尚有许多恩诏,统俟元旦日一并钦颁。究竟不知是什么恩典?且待下回叙出。 第十九回 闺内吟诗堂前问卜环儿南窜淑贞北来 上回说到要颁发恩诏的话,这回却不直接,另有应该追叙的事不便略过。且说小钰出兵去后,淡如、授钵整整哭了三四日。彤霞和二香要存些体面,不好显露,只好暗中掉泪,却各各不说不笑,饮食懒进。惟有舜华举动如常,毫不介意。彤霞送过了行,闷闷昏昏,独坐在屋里,就做了一首诗,题目是“相思”二字,瞒着众人写将出来:愁病恹恹强自支,销魂最是五更时。 木边着目空诸相,田下添心有所思。 薄命远输连理树,痴情待织合欢丝。 向人只说题红豆,却恐怀春小婢知。 自写自念,越读越发添些烦闷。谁知人有同心,妙香也做了一首,却比他有含蓄些,题是“咏芳草”。 又是春深碧草齐,天涯何处不萋萋。 西堂未醒怀人梦,南浦偏催送别啼。 思妇芳心多有托,王孙归路几回迷。 凄凉尽入江淹赋,厌看青青满大堤。 这是送了小钰,想到江淹“春草碧色,送君南浦”的话,所以托物寓意的。瑞香走来瞧见了,吟哦了一会,明知其意。 回到房中,也就借着“听芭蕉雨声”为题,抒写愁怀。诗云:偎遍阑干泥柳腰,芭蕉叶底雨潇潇。 一番氵丽急湘帘悄,几阵寒生宝篆销。 碧玉芳心啼永昼,青罗残梦怨通宵。 遥知笑语穹庐客,那忆深闺叹寂寥。 这结句隐指着小钰和梅、薛二人同在军营,自然有说有笑,那里还惦记园内诸人?不觉醋气攻心,含讥带怨的说将出来了。 但他姐妹两个的诗,是借题发挥,不比彤霞的明明说出“相思”二字,有些碍目,因此并不瞒人,放在桌上。一日淡如来到园中,瞧见二作,触动情怀。他是最老脸的,竟无忌讳,直把“有忆”二字为题,做了一首云:人去空劳密意牵,柔肠一一记从前。 香罗解处曾留誓,金缕提时尚待年。 南浦春波依旧绿,西厢夜月几回圆? 寻欢惜别难忘却,回首梨云梦里缘。 拿来拿去给人看。舜华耐不过,冷冷的说道:“‘香罗解处’四字太言重了些。”淡如才有些不好意思,也便收藏起来。 只去念与授钵听,又被传灯听见抢白了几句,以后就有诗也不给人瞧了。这是园中姐妹们的事,不必烦絮。再说小钰启行之后,众亲戚各各散归。王夫人单留宝琴同宝钗一房居住,互相宽慰。却天天去求神拜佛,问卜祈签。还叫了许多三姑六婆,江湖星相,到府里打筥卜卦。也有瞎子,也有有眼的,闹个不了。每日堂前挂上帘子,王夫人带了宝钗姐妹隔帘占卜。有的说“大吉”,有的说:“大凶”,有的说“平安”,有的说“不出两个月就平”,有的说“要三年后才胜”。真像着了疯魔一般。后来连接两次捷音,大家便心安些。谁知又得了瘟疫的信,合家重复又乱起来。这日天气暑热得很,贾政此时已蒙特恩超升工部尚书,因为心绪不佳,懒上衙门,只差小厮去告知书办:有要紧稿案送到府里来画押。刚刚吃了早饭,看一个老婆子在上房迸乌龟算命,忽见兰哥儿慌里慌张跑来说道:“山东有差官来,报知三个元帅通病倒了。现差一位王爷、一位皇子,到军前召他们回来调治。不知这几日凶吉如何。”原来贾兰虽点了翰林,因是内阁熟手,所以仍在内阁侍读上行走,故此得信最早。王夫人听了,吓得面如土色。里房宝钗、宝琴的眼泪像珍珠串儿似的淌将下来。正在着急,只见香菱一路哭一路叫道:“太太不好了,不好了。”王夫人认道是得了小钰的什么凶信来报知的,便“哎呀”一声倒在炕上。兰哥上前连忙抱起来,已是挣直眼珠,连话也说不出了。贾政便喝道:“香菱,你怎么大惊小怪,到底是什么不好?”香菱道:“我家大爷被你们环三爷打死了。”贾政问:“谁说的?”香菱道:“昨夜四更天,馒头庵尼姑来报信,今日黑早蝌二爷去瞧了来的。 他现在厅上要回话呢。”众人听了,个个十分诧异。贾政就走往前厅,薛蝌请了安,告道:“馒头庵有个十八九岁的小尼姑,叫做思凡。向日和我家哥哥、环三弟都有些不清白的。昨晚环三弟先在庵里抱了思凡同杯喝酒。已是醉的了。哥哥后到,要抱那尼姑来陪自己喝。环弟不依,哥哥便走过去打了一个嘴巴,硬拉了小尼姑就走。恰好桌上摆着一壶热酒,环弟就提起来照脸撩去,刚刚打着太阳穴,开了一个大窟窿,淌了满地的血,登时死了。老尼姑便把环兄弟关住,喊报地方。今早刑部同了城上官儿验尸问供,环弟却一一实说。”刑部喝道:“谎话,那有尼姑肯陪酒的?这是你喝醉了嫌酒不热,使气撩往院子里去,可巧薛蟠在外进来,碰着太阳,误打死了--”话未说完,贾政道:“放屁,这是思虑所不及,明明要做个过失杀,开脱他了。元帅的叔叔打死人不偿命,皇上的叔叔就该沿街杀人了!” 即刻坐了轿,往刑部衙门去,定要照斗殴例问个绞候。刑部堂官说:“且请回,我们酌办罢。”众官商量了一回,竟去奏闻圣上,请旨定夺。皇上道:“论理,贾政小钰面上竟宽释了他罢。”刑部奏道:“臣等原有此意,反是贾政决不肯依。”皇上想了一想,道:“既这么,他原是金陵人,如今在北京犯事,就充他到南京去。名为发遣,却是个解回原籍。就情法两尽了。” 众刑官即便遵旨办理。过数日,临要起解时,押到贾府辞别,王夫人骂了一顿,给他八千银子,带了史氏同回南京。这是后话,不必细叙。且说众姐妹听说小钰患病,个个暗里愁烦。舜华更加着急,晚来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一夜不睡。他本精通易理,欲要点卦,又怕彤霞听见,直待东方才亮,就忙忙梳洗了走到园中,撮些落花的瓣儿装成一卦。细玩爻词,似乎先凶后吉,就坐在石上把“花卜”为题,口占一律云:小白长红细细抛,更无人处暗推敲。 落英有象成三兆,乱瓣无灵误六爻。 病体较量粘砌蕊,归期检点留檐梢。 名园不似成都肆,密意何愁季主嘲。 吟完了,呆呆的坐着出神。只见明心从芬陀庵里出来采花供佛,见了问道:“舜姑娘起得恁早!”舜华道:“天气热,早起凉爽些。”便道:“我闻得庵里菩萨签极灵,要去求一签可使得?”明心道:“这有什么使不得?姑娘跟我来!”就引他到佛殿上拈了香,敲声磬,叫他跪下,暗暗通诚,拜了八拜,拿一个小小牙筒递给他道:“这签经是我编的,按着六十四卦,很有些灵验。”舜华接来摇摇,抽出一签,看是师卦,下四字是“师贞丈人”还有四句诗说道:“长子在师中,微旨不是凶。 一阳来复后,风雨助成功。”舜华解来也是个先凶后吉之兆,与花卜相符,心里喜欢。便道:“师太,你不用告知淡如、授钵说我来祈签。”明心道:“不妨。授钵还未起来,淡如同他母亲到馒头庵送父亲的殓去了。”舜华谢了一声,就转身出园,往上房来。王夫人正在叫老妈子梳头,问:“怎么起得这样早?”舜华道:“惦记太太,特来请安。”才得坐下,见园里的老婆子忙忙的走来,说:“瑞姑娘好端端的,不知怎样吐起血来了。”王夫人皱皱眉头,说:“真正叫做‘祸不单行’。” 便唤了李纨来告知,叫他去瞧瞧,一面请大夫,一面通知他母亲去。“我实在没心情管这些事。”李纨答应去了。幸喜吃了白拈药,血就止住,渐渐强健起来。李绮来府陪了他十多日,想着家中要调排中元祭祀祖先的事,须得回去走走,到女儿房里要告知他,见他靠在炕桌上睡着了,又见他枕边一张笺纸,上写着一首绝句道:憔悴原知只为郎,鬓云缭乱罢新妆。 捧心重竟凭谁惜,自向床头检药方。 李绮看了,不去惊叫他。依旧把诗放在枕边,悄悄出来。 且在彤霞房里坐坐,再来见他。谁知彤霞不在房里,桌上也放着一首诗笺,是《新秋》题目:数尽长愁更短愁,西风容易又新秋。 藕丝不断莲心苦,未识檀郎晓得否? 心下想道:“此时虽则两小无猜,只是他们质性聪明,知识开得早。将来小钰回来,却要避些嫌疑,才保得无事呢。” 看罢,仍旧放归原处,径往王夫人上房来告别。才进得房,只见有个老妈子来对王夫人说:“刚才门上传进话来了,有个江南来的周小姐,是太太的外孙女儿,要见太太。”王夫人呆了一呆,说:“莫非是探春的女儿么?”就叫两个老妈子去请进来。不多时,只见一个姑娘扶着丫头的肩,款款步进来。虽则不便穿孝,却是淡素衣裙,月白绸鞋。身材面貌很像探春,但眉目口鼻更加俊俏几倍。那丫头是探春随嫁去的,认得王夫人,便道:“这位就是太太。”姑娘听了,倒身便拜,王夫人一把抱起,两人对哭了一回。才向李绮见了礼。王夫人问道:“你怎样逃得性命?今年几岁?叫甚名字?母亲还在么?为什么反从江南来?”那姑娘挂着眼泪说道:“母亲头胎生个哥哥,出痘死了;我是第二胎生的。祖爷爷说山东没好医生,叫母亲带我到南边去种花,是大前年回去的。待等种了痘,正想要仍回山东,不料闹出这场大祸,全家被害。母亲终日啼哭,成了疾症,今年春天不在了。周家并无亲房近族,只有一个远房伯伯,草草的收殓了。因我年幼无依,才送来的。我名叫淑贞,今年十岁了。”王夫人问:“读过书没有?”回说:“自幼母亲教着读书写字,勉强做做诗,不很好的。被难以后,越发荒疏了。” 王夫人就叫家人去搬他行李,并请周大太爷来府安歇。去不一会,家人取了行李回来,说:“周太爷说不惊动了,即刻就要动身到张家湾坐原船回去。”王夫人忙叫送了些下程过去。 不提。且说大小两辈的众姐妹,闻得这事,都来会会面。逐一见过了礼,王夫人就向舜华道:“我瞧小姐妹中,你最稳妥不过,今把淑贞交给你同房居住,诸事照应他些。我和宝婶娘都是心绪如麻,大姆姆又有家务,一人分身不开。”舜华站起身答应了,从此就在园内住下。到了十一月内,探知小钰等病体全好,提兵往青州杀贼去了。舜华暗想:“‘一阳来复’的签句验了,这‘风雨成功’的话自然也是准的了。”谁知到了腊月半后,杳无音信。各人怀着鬼胎,天天到上房打听消息。其年是二十日封印,贾政、贾兰都往衙门拜印去了。王夫人正和众人说着挂念军前的话,忽听见一片响声,像有几百人叫喊的声音。一个老妈子一路跌脚叫进来,道:“不好了,又要抄家了。 比前番的人还多几倍,男家人都逃完了。”宝钗哭着说:“必是军前失了机,因此来抄拿家属了。”王夫人魂都飞掉,一句话也说不出。又听见百十面的锣声,敲得翻江。舜华道:“太太莫慌,那有敲锣抄家的事?多半是报捷的呢。”李纨也不顾什么,竟跑到前厅屏后一瞧,见满地跪的人约有三四百个,还有一个穿盔甲的将官,捧着一面大红缎旗,上面写“大捷”两个泥金字,便掉转身,三脚两步赶进里边,大声喊道:“红旗报捷的来了。”王夫人还只是发颤,宝钗挣了一声“谢天谢地!” 只见贾政、贾兰也赶回来了,合家大小欢喜得心花齐开,是不必说的。到了晚间,差官又将府报送进。贾政拆开看时,内有三封:一是老爷、太太安禀,一是奶奶安禀,一写舜华贤妹妹亲拆。就叫王夫人交给他,他害臊不肯接。淡如见众人没有,单寄与他,心里吃醋,就伸手去接。宝钗怕里面有什么私房话,便抢过来塞在舜华袖里。他就红着脸,回房拆看去了。其实,也不过是些问候的话罢了。如今贾府的事已经补叙明白,好看下回颁恩诏的话了。 第二十回 圣恩浩荡薄海同春帅德汪洋灾黎乐业 其年是癸丑年。正月元旦,贾政、贾兰同去朝贺过后,回到宗祠祭了祖,才到府里,同王夫人在荣禧堂上受了众人拜贺。 一应女眷们分两行在西边坐下,东边只有兰哥儿坐在底下。贾政叫他把恩诏念与太太听,兰哥便走到王夫人跟前,说道:“恩旨很多呢,第一道就是封我们三帅的事,去年见了底稿,禀知太太的了。第二道是册立皇长子为皇太子,移居东宫。封皇次子为恭孝亲王。其余皇庶子概封王爵。还有覃恩诏旨一道,大略是普蠲钱粮,大赦罪囚,及遣官分祭岳渎并历代陵寝,又如开恩科、赏耆民、大酺天下十日,各官统加二级等事,共三十六条,都是从来罕有的旷典。另有一道敕各省省城内特建东岳、关圣、吕祖庙,赐名三圣祠,从京城先建起。另有一道是个大喜信,”就细细念道:朕闻《诗》首《关雎》,《书》传禧降,淑女之求,古帝王所亟。今皇太子及恭孝王并系正宫其皇后一乳所出,今年俱一十一岁。虽在冲龄,而天性孝恭,见事明决,娴贯经史,通达治体,洵可称为佳儿,尚儿配有佳妇。特此颁谕在京及各直省一切王公大臣,簪缨诗礼旧家:所有亲生嫡女,自十一岁以上,十五岁以下,果能博通词翰,晓畅古今,又兼体貌端庄,性情和顺者,即将姓名年貌呈报本省督抚,给咨驿送礼部。该部以七月初一日为始,陆续注册填卷,截至二十七日查数具奏。 候朕于八月初一日,在凝香殿命题考试。选居第一名者,册为皇太子正妃;第二名配为恭孝王正妃;余各按年齿,配给众皇庶子为妃;若尚有余名,酌给各亲王子弟为配;并非朕自选嫔嫱也。其或虽有才学,而赋相不扬,或夙婴疾病者,勿遣。 王夫人听了,十分欢喜,笑道:“我们家运正通,封王之后或者又出个青宫正妃也未可定。”贾政道:“白云山算小钰十二岁封王,一些不错。还算优昙姐妹十一岁册妃,不知准不准?”宝钗接口道:“若讲考试,只怕总是舜华第一呢!”王夫人道:“去年为了我惦记小钰,大家日日到上房请安问候,整整荒了一年的工夫,如今还得央求先生狠狠的训诲他们要紧。” 岫烟便说:“若论学问,如今他们个个强似我,那里训诲得来? 只好早晚督率他们各自用工,这还做得来的!”贾政道:“这话未免太谦,但是严严督率也就可感了。”贾兰道:“过了灯节就要开馆才好。”李纨道:“何必灯节?今年五日得辛,这初五是辛卯日,日行黄道,又值奎星,更兼红鸾天喜,天恩月德催官,种种吉星临照,竟是这日上学为妙。”王夫人道:“很好,就定了罢。”说了一会,各自散去,小姐妹也仍回园内。 转眼已是初五,王夫人同儿媳、孙妇来到园中,带齐了众姐妹,向岫烟说:“他们都已拜过先生,只行常礼。这淑贞是初上学,要拜的。”淑贞就端端整整拜了四拜,香菱也带了淡如进来拜,从了先生。那各家的奶奶闻知女儿上学,齐集贾府:一则道喜,二则拜年,三则嘱托岫烟逼他们的工课。这日都在大观楼下开怀畅饮。 到第二日,宝琴是事外的人,便说家中有事,先辞去了。 众奶奶们又住了多日,那班小姐妹各自翻书弄本,十分用心。 惟有舜华不很在意。湘云只认是他自恃才高,不肯临阵磨枪的意思。临行,还谆谆嘱他:“加紧用功,这是终身福泽所关,不可大意。”李纹等也各把女儿吩咐一番,才各归家去了。这是京里的话。 且说小钰见了恩旨,十分感激,便写上折子谢恩。又奏:现在抢回倭贼劫去的银约有四千万两,米也有八九百万,足够安抚归流之用。但在东人员不敷差遣,求诏谕吏部速照向时文武员缺,赶紧铨选;并另挑大小官三四百员,分发来东,以便分头委用。又奏倭寇骚扰已久,各省奸民乘机抢劫,所在俱有,地方官不能剿抚,又不敢奏闻,致添睿虑。如今剧贼尽歼,小丑自然畏惧,但仇怨已多,乡里断难存身,只得逃窜外省,正宜趁此恩赦之际,免究既往,善为安插。现在东省竟有别省亡命之徒,冒称回籍。其实并非东民,臣佯为不知,一体安抚,实非失察。缘此种匪徒,若无业可安,势必又滋事故,免不得大加杀戮。第念倭贼之变,死亡动以千万计,倘再加斫丧,非培养国脉之道。要求皇上明降谕旨,以安反侧,臣便宜行事。 已先将此意檄谕各省大吏,等语。圣上览奏,大加夸奖,均如所请,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