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 - 第 23 页/共 63 页

天分既小不堪用,又有一卵在外支撑,略一到门,又犯了前病,门外先谢了恩。   常被金桂打出房去,在鞋店里打个冷铺睡,不敢言语的。   那夜月明如昼,金桂要逾墙赴潘生之约,先将刘瘸打发在铺子里睡去了。   却等至二更将尽,内外不听人声,街上狗也不叫了。   悄悄出得房门,丢块瓦儿,细细嗽一两声,全无人应。   用一小凳踏着,扳那梅枝儿,上得花园墙,原不甚高,却接着太湖石下来,园中静悄悄不见人影。   走过三教堂,到了三空阁上,是潘相公的卧房。   “或者不料我今夜亲来,先自睡了?”   桂姐欲火烧心。   上得楼来,见楼门大开,月明中照见一个人,睡声如雷,两脚长伸,一身黑肉如镇殿将军一般,不是那潘相公的风流模样。   想了一想,既到此处,怎肯空回,就在此人身上略泼一泼心中的火,也不枉来了一次。   上前才要推醒,只见一张椅子搁着一件东西,像是一匹青布卷成个长卷子一般,却如何一半在腰里不曾解下?   上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件怪物,紫筋暴露,凹眼圆睁,足有尺余,粗如截瓠,险不惊倒了少年好色东邻女,半夜奔邻的狐媚精。   待使手一摸,又怕惊醒此人,有命难逃,无门可入。   悄悄移步出阁,依旧越墙而过。   回房独寝,吓得花心乱缩,横骨高撑,用一小指也不能入了,何况是丈夫的阳物。   寻思一回,不觉满眼落泪,说道:“小的不堪用,大的又不能用,想是命合孤鸾,不宜有夫,因此生了血症,长成横骨,再不消贪想风流,误了芳年。   不如出家在大觉寺中看经,忏悔我前生罪孽。”   到了五更起来,与母亲痛哭一场,拜了四拜,辞别刘瘸,要上大觉寺修行,挽留不住。   母亲只得送到寺中,与福清见毕礼,说金桂出家一事,福清见金桂少年聪明好玩,不肯收留,怕日久凡心不退,再要还俗,坏了山门的戒律。   黎寡妇把福清扯在僻静处,细说金桂病后生出一件残疾,变成石女儿。   如今守着丈夫也无用,又不生儿女,不存体相,只得皈依佛法,福清才领受了。   叫了刘瘸来,立了一退亲出家的券贴。   看个吉日,把金桂削发,起个法名曰莲净,拜了三宝,教她念经礼忏。   正是:色归无色,相还无相,色相俱无,是名灭度。   淫女化为石女,愚郎化成木郎。   且听下回分解。   净行品 第四十八回 莲净度梅玉出家 瘸子听骷髅入道   诗曰:   绿霭红霞竹径深,一庵终日静沉沉。   等闲放下便无事,着意看来还有心。   小卉时开参色相,山禽自语足圆音。   拈来即是天真佛,击碎虚空量古今。   话说黎金桂因淫想招魔,鬼交成病,天生半路变了石女儿,把那平生贪淫好色的心、弄月嘲风的性,不消劝化,一时冰冷,犹如火灭烟消、霜凋叶落一般。   可怜一个花朵般女儿,狐狸相似,当初和梅玉姐安排着花攒锦簇,雨尤云,不知得了丈夫如何受用才肯罢手。   哪知道有貌无缘,有才无命,两个美人不曾得一日快活,俱落在火坑苦海。   一个嫁了金公子,只有三日夫妇情分,被主母妒狠,剪发髡头,打为奴婢,再不得见丈夫一面。   一个嫁了刘瘸子,半身残疾,全无人道,几番要淫奔荀就,偏遇着孤鸾寡宿,又生出个绝户病来,板骨横生,石门紧闭,废而无用。   自是两人前生冤孽,折算她当日纵欲宣淫,迷惑愚夫之过,故此天罚其淫,以孤寡疾病、凌辱折磨,准算她前生罪孽,此是一定的因果。   当日同母亲黎寡妇到大觉寺主清座下,改了法名莲净,向佛前拜了,把青丝细发分开,先剪后剃,哪消半日,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尼姑。   剃得头白白的,换了一茶褐僧衣,戴上一顶玄缎僧帽,小小僧鞋,合着纤纤玉掌,念起佛来,真是拈花天女、紫竹观音。   就有邪心,已被一条封皮把那傍门锁住。   正是:水火炉中封姹女,铁门关内锁狐妖。   有诗为赞:寒云散尽留残月,夜雨晴开返太虚。   不堪明月思余蔗,已见秋江空旧鱼。   当时拜了福清,黎寡妇痛哭回家。   刘瘸子因身无所归,还在门前且开鞋铺,倒做了干女婿,不提。   莲净虽出了家,因梅玉日久无信,常没处探听个信儿。   忽一日孔千户娘子走到寺里讨签,撞见莲净:“却似黎家桂姑娘,怎么出了家?”   两人问讯了,请到斋堂里,才知桂姐因病修行。   细细告诉:“金二官人娶了梅玉三日后,做不下主来,如今被粘太太锁在家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通不容俺娘们见面。   我终日在孙媒家坐着要人,随任打骂,她也不敢进去见一见那母夜叉。   那金公子走去关外,还不敢回家。   早知道女儿没有造化,倒不如出了家还清静些。”   说着哭起来,莲净想起前情,也不觉泪流满面,道:“俺两人这等一样的命苦!   只说她得了好处,我不得如她。   谁想她全在难中,如今还不如我。   世间事哪里想去?”   孔寡妇道:“桂姑娘,你平日千伶百俐,又和我女儿比亲生姊妹般同,就寻不出条路来救她救儿!”   也是天假其便,孙媒因孔寡妇说要告,十分着急。   忽一日,粘太太着人来叫她,不知深浅,只说是因娶了梅玉的帐。   不料是她家太太找个媒婆去,要卖梅玉出门,怕金二官回家费她的眼目。   孙媒不知道,躲去大寺,推烧香上会,不料撞见孔寡妇。   两人见面,又是一场大骂,险不在禅堂里打起来,福清和知客都劝开了,莲净原是聪明,又归了正果,却寻出一计来,说:“孙媒,你既说这一门亲,把玉姐母子坑陷得这等,也该进她宅去看看梅姑娘。   终不然你一个外人,年六七十岁了,那母夜叉就打你不成?   她既然来叫,你好歹去走一遭,孔大娘也不埋怨你了。”   孙媒道:“说得也是。   我弃着这老性命去走走,随怎样的,看看梅姑娘再作商议。   我还来这回你的说话。”   吃了一盅茶,孙媒婆去了。   孔千户娘子坐在寺里听信,不提。   原来母夜叉粘太太,见梅玉上灶做饭十分殷勤,满口里太太长太太短,不叫她来服侍,骂着她也不怨恨,已不甚难为她了。   只怕金二官回来,一时防备不严,再有串通怎了。   不如找个媒人来,把她卖在娼门吧。   因此家人又来叫孙媒进府,不干那寻妾的事。   她自己胆虚,吓得躲子。   寺里商议就,硬着胆进得金将爷府来。   见了太太生得凶狠,似一只母虎坐在大暖炕上,磕下头去道:“不知太太叫小媳妇做什么?”   太太道:“我家买了个业障来,不知是哪个媒人做的事,如今放在屋里,七粗八细一些做不来,没得养着吃闲饭,你与我快快寻个主儿领出去,不许卖在这东京。   不拘哪里娼家乐户,做几两银子打发她去吧。”   孙媒道:“小媳妇去看看她本人生的材料儿,好出去寻主儿。”   太太道:“你领她去!”   有一个番婆正在炕上纳绣佛幡,见太太说,忙下炕来,和孙媒往厨房里径走。   只见梅玉姐正刷锅淘米做饭哩。   见了孙媒,不敢言语,只装不认得。   孙媒见她剪得头光光的,使个手帕裹着,好不心酸。   到了前边,辞过太太道:“小媳妇知道了,三日里就来回话。   可不知太太要什么财礼,好去兜主儿。”   太太道:“我如今和四太子姑娘当了一会,要大觉寺白衣观音阁上明日进幡去,舍一百两银子的香钱,速速卖了来,要做香钱哩。”   孙媒磕头去了。   欲施善事远烧香,却卖良人去作娼。   后面杀人前面舍,结冤造福两相妨。   孙媒出府回到寺里,把粘太太的话说了一遍:“又见梅姑娘在厨上做饭,虽手帕搭着头,还笑嘻嘻的,休听外人虚喝的不知打得怎样儿了。   如今要卖出来,只倩一百两银子,要来这寺里进幡,舍在观音阁上哩。”   只这一句话,莲净道:“阿弥陀佛,我有救玉姐的法儿,除非老师父做这一件功德吧。”   即时请过福清来道,“这件功德,只要老师父一句话,玉姐就活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福清姑子不知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