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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铁旗山老道赐宝 银瓶洞酒鬼复仇
四艳自夸法宝厉害,破之无人,只待三缄来至柳眉山前,安排捕虎擒龙之计。
三缄师徒在亭住了一夕,次日又复重进。行约廿余里,遥见一山高耸,直透云际。山下紫、绿二色瘴气飘荡,时隐时现,时高时下,飞腾不定。三缄谓狐疑曰:“前面如此奇异,恐有妖物阻吾征车。”狐疑曰:“妖物所居,必生黑雾。今而入目者,乃紫、绿祥光,当是仙真,而非妖物也。”三缄曰:“妖物不一,岂可执一格以相绳?”狐疑曰:“如是,且向前途视之。”无何,来至柳眉山下,紫、绿二色愈见飞腾。三缄师徒不知四艳设阵在此,齐入阵内。极目视去,尽属美女,穿红服紫,喜笑来迎,顺掩横遮,不堪其扰。忙恃斩妖宝剑,冲出此门。
转过门来,又是一群美娇,阻着去路。仍挥以剑,绕门而过。
正遇艳情在阵,将旗摇动,纷纷美女各执柔肠一副,多端献媚,令人骨节皆酥。三缄见得如此迷人,疾声吼曰:“尔诸弟子各运玄功,休为美艳所迷。”大振精神,冲出此门之外,复被艳心阻定。举旗一摇,无数美女各持入心锥,一拥上前,将师徒围着。三缄举剑挥之不动,力已馁矣,尽皆席地而坐。美女喜甚,相偎相傍。有坐于师徒之膝者,有搂抱师徒而巧说春情者,有靠师徒之面而以唇相接者。师徒是时目眩神驰,几为入心锥所制。三缄复又吼曰:“野妖休得如此!”举剑乱挥,美女不能支持。看看挥开,方欲外逃,忽紫、绿二色瘴气密布,竟将师徒围绕在内。一种脂粉之气,沁人肺腑。三缄师徒急欲冲出,不料刚移步履,齐坠深坑。坑内女娘现出百般媚态,或现垂头嫩乳,或现樱桃小口,或现寸许金莲,群向师徒以求配偶。娇音婉啭,丰致可人。当是时也,三缄弟子有能驾妖风者,只想逃出此坑。谁知风车愈高,侧坑愈深,不能越之而遁。三缄师徒遂困于是焉。
且说铁旗山铁面洞里有一老道,道号“硬心”,修炼其间数千年矣。大道成后,惜少外功。一日在外闲游,遥视柳眉山红红绿绿,艳色迷人。默会片时,惊而言曰:“虚无子脱化三缄,阐道人间,道果将成,云游天下,以积外善。今被四艳困着,欲出不能。吾不救之,恐求为色坑死矣。”于是催动云车,直向柳眉山而来,攻打入阵。艳冶曰:“何方野道,敢破吾阵耶?”硬心道人曰:“三缄命奉上天,闸明大道。尔等何敢上傲天律?吾特来此帮破是阵,以卫三缄。”艳冶曰:“吾设此阵者,是仇复昔日也。与尔无干,尔何必勉强出头,结兹仇恨?”硬心老道也不答话,暗在怀内取出铁坨一个,与人心相似,向阵抛入。霎时毫光万道,一起一落,将美女尽行击毙,仅逃脱了四艳焉。
硬心道人将阵破后,提出三缄师徒,而谓之曰:“尔在此地候吾一刻,吾去收了四艳,再来与尔相晤。”言罢,向四艳败路乘云追去,以除色根。四艳曰:“吾阵为尔所破,救得三缄足矣,尔又逐吾何意?”硬心道人曰:“吾欲诛尔,以免后世俗子僧道为尔害之。”四艳曰:“天若留吾也,吾不被尔所丧;天不留吾也,吾乃为尔所诛。”硬心道人曰:“吾誓必诛尔。”四艳怒,各持双剑,并力相斗。久之,四艳力怯,将为硬心老道所擒。忽闻空中有人言曰:“硬心道人休下毒手,天特留此四艳,以为人世生子承宗。”硬心道人曰:“留之反为人害,不若诛之。”空中又曰:“贪之者乃受其害,不贪者彼不敢强为人害也。”硬心道人闻得此言,播转云车,仍坠于柳眉山下。三缄拜谢曰:“今蒙仙真救吾师徒,未审用何宝物?祈为吾赠,以防后日。”硬心道人曰:“吾宝乃心炼成。四艳排斯大阵,非此莫破。知尔师徒前途尚有所遇,故来传尔硬心宝贝一团。”三缄欣然用手去接,硬心道人曰:“此宝要炼之,自己各炼一硬心宝物于胸内,自使艳阵不能迷之。”三缄曰:“阵主收乎?”硬心道人曰:“未也,天特留之,以为人世生子接嗣,不知以往又迷及多少人耳。”三缄曰:“多承指示,传以硬心法宝。
大道成日,自然来洞一谢仙真也。”言毕再拜。硬心道人乘云向空,冉冉而去。
三缄师徒复向他方云游。狐疑在途谓其师曰:“四艳阵中厉害如斯,胜于他阵多矣。”三缄曰:“他阵各恃法宝,惟此艳妖,专以媚态迷人,入阵必丧。”狐疑曰:“阵内毫无军器,何能丧人耶?”三缄曰:“是四艳也,能盗人至宝。不但寿长者贪此短命;即僧道贪之,道不能成;君王贪之,亦倾城国。
虽无军器,较之有军器者为更甚。二次遇此,宜破以硬心宝焉。”狐疑曰:“吾辈复遇,固破之有宝,然生灵至众,安得人人尽能以硬心破此色障?”三缄曰:“惜乎四艳逃窜。如于阵破时,被硬心道人以慧剑斩之,斯无虑于天下后世矣。师徒言辩四艳不已。
却说四艳为硬心老道追逐,未克擒杀,飘飘荡荡,来在银瓶洞前,遇着酒魔。酒魔询曰:“尔等为何如斯慌窜?”四艳曰:“为败阵归来,无有所依,故仓皇乃尔。”酒魔曰:“尔与何人决战耶?”四艳曰:“三缄耳。”酒魔曰:“三缄为谁?”四艳曰:“三缄乃虚无子所化,阐大道于当世者。彼前游神四境,与吾姊妹结下深仇。今思报之,不意又遇一道名硬心仙子,将阵打破,几被诛戮。吾等计议,此生此世不能坏三缄之道,愿于没后转为女身,作一败道渠魁,其心方遂。”酒魔曰:“如是,尔所言三缄者,亦与吾有旧隙也。”四艳曰:“尔之旧隙安在?”酒魔曰:“吾于三缄投生时,得遇大石下。吾愿学道,彼不乐授。当与力战,使下千寻酒海。殊意虚无子化为巨瓮千百,破吾大阵。至今思及此仇,急欲复焉。但不知其人现在何处?”四艳曰:“历此不远。尔乘风车空际视之,有数十道士、道姑奔走在途者,即是也。”四艳言毕,化一紫绿飞虹,坠向人间,不知所往。酒魔乘风空际,果见三缄师徒陆续而行,急于前途设下酒阵以待。
三缄师徒行了二日,越过撑天岭。由岭直下,见得一派平地,高插酒帘,或青或红,或白或绿,飘摇于市,恍如千百蛱蝶飞舞云间。及近市廛,一股洞庭春气随风飘至。道根浅者,莫不得气思饮。三缄师徒方入市去,两旁呼宿声声。三缄曰:“此地旅舍颇多,须寻一僻静处以为栖止。”遂由大街内曲折而来。大街过余,露一深巷,内有旅舍,精华可爱。师徒入,旅主导至厅堂,各与一巨觯三缄以为茗也,捧而食之,酒气逼人。三缄曰:“吾等道中之士,原与酒绝,但求茗与粟而已矣。”旅主曰:“吾市后巷前街,售酒为业,并无茗粟。凡属商贾以及僧道士庶,居于此者皆以酒为茗粟,酒之外一无所有焉。”三缄曰:“果尔,吾等借宿一夕,滴酒不饮,明日速行。”旅主曰:“如不饮酒,每人千金一宿。能饮者,一瓶一瓮,随价而与,栖止用费,所不索之。”三缄曰:“尔地何甚不情?”旅主曰:“如何?”三缄曰:“酒帘高插,不过以张售酒之名。
饮者沽之,不饮者任之,为甚价索不饮更倍于饮者,非不情乎?”旅主怒目曰:“前日来一巨宦,不饮吾酒,吾尚扭耳相灌,何况尔一小小道士哉?”三缄曰:“天下旅主无此横逆。”旅主怒极,呼出数十巨汉,挽袖撩衣,各持一瓶,来扭三缄师徒。三缄见势凶猛,取出折妖宝剑,向巨汉挥去。无如挥之之处,巨汉愈多,顷将师徒密密围着。三缄师徒各执军器,与巨汉斗。斗未片刻,外面吼声大震,又添醉汉数百,乱詈乱打,师徒接应不及,几为所败。忙取飞龙瓶向空中,口奔烈火,光生满市。东角狂风陡卷,大雨如注,霎时瓶坠于地,寂然不动。
三缄拾起,满瓶皆酒气喷香,心知宝瓶已为酒困。急将隐身旌取出,四方麾动,巨醉二队汉子稍稍散去。
师徒乘隙逃出旅舍,只想另行他所。岂知行未里许,一海横隔,万顷茫然。刚欲转身,早被醉汉拥至,逼坠师徒于酒海。
幸遇苞茅仙子云游天外,见酒气上冲霄汉,浊雾凝结,知是酒魔布阵,以毒阐道之士。云头按下,直坠海内。见三缄师徒如醉如痴,不醒人事。于是一手持巨瓮,一手用车推一巨觥,与酒魔大战。酒魔吼曰:“吾设此阵以复吾仇,野道何来,胆敢作梗?”苞茅仙子曰:“尔以吾余涎一滴迷惑人世,庸夫破产,以及国家颓败,皆害自尔。凡此,吾不深咎。若三缄任肩阐道,云游天下,劳于步履,尔不思所以卫之,反从而害之,吾不收尔,以救三缄,则正道熄而非道炽矣。”酒魔不服,上前力战。
仙子将觥推去,酒魔倒退数武。忙以大瓮抛下,巨醉汉等均被收入,而酒魔遁焉。
苞茅仙子曰:“酒魔逃去,又留一迷人之具于天下矣。”将瓮收转,来视三缄师徒,都为酒迷。当在身旁取数粒仙丹,掷诸泉水,掬之以灌,一饮而苏。三缄起见仙子而拜谢曰:“此系何妖?如是厉害。”仙子曰:“酒魔也。”三缄曰:“仙子灵丹解酒,何如斯之妙?”仙子曰:“吾以葛花炼成,故易去此酒毒。”三缄曰:“酒魔厉害,仙子收以何宝耶?”仙子曰:“收以推觥法耳。”三缄曰:“推觥之法如何收得酒魔?”仙子曰:“不怕酒多如海,只要善能推觯如见一觥,便饮一觥,安有不坠酒海者?”三缄曰:“诚哉,是言也!然承恩救吾,须留仙名,以好铭诸肺腑。”仙子曰:“吾苞茅仙子也。尔道将成,尚有磨折未满。每遇大难时,自有仙真为尔解释。吾言若此,尔宜慎重前途。”举麈一挥,足下云生,腾空而去。
第九十六回 铜臭阵耗星吐气 烈焰关忍汉标名
却说酒魔被苞茅仙子以瓮头抛去,欲收此孽,绝却天下之迷。岂知天欲留之,以为世用,故被逃脱。妖风驱动,窜到金库山上,息于老松树底。想到苞茅仙子前来挡定,未能诛得三缄师徒,以灭道种,心甚不乐。欲得一三缄仇敌,导其途以诛之,而心始遂。
怀思及此,忽听山下有人歌曰:“今自古,古自今,世上无我不精神。有些翻山越水来谋我,有些怀奸使诈为吾身。运否呼我我不应,妻儿子女难活生。时来无处不遇我,一家欢乐庆盈宁。倏然而吾口中,吐出高楼大厦;倏然而吾身内,生出田地村庄。道法儿虽不及广化天尊那翻天印,却能把天下人等迷弄得浊浊昏昏。”歌罢,直上山来。
酒魔视之,乃一伟人,手持金砖,貌极凶恶。酒魔呼曰:“持金砖而讴歌者为谁?”持砖者曰:“吾乃金精老道也。”酒魔曰:“尔向何往?”金精曰:“闲来无事,游玩山岗。尔又何人,倚松而坐?”酒魔曰:“吾乃曲櫱老道也。为虚无子择地投生时有隙于吾,久欲报之不得。前日偶逢四艳与三缄战败归来,向吾言之,吾欲复前仇,为设酒海大阵。三缄师徒业已困于其内,又被苞茅仙子将阵破却。吾败逃此地,心中耿耿,抚躬自憾,虽能迷人于后世,不能现报于当时。”金精曰:“是人与吾亦结仇于游神之日,不知尚可追及否?”曲櫱曰:“去此不远,尔乘风空际,视之自见。但愿尔去诛及三缄小于,绝此道种。吾将入世败道乱德,以迷世人矣。”言讫,化阵清风,一股酒气熏蒸,散布四方而罢。金精老道得闻曲櫱之言,驾动风车,云头高望,果见三缄师徒且行且止,遂于前面设铜臭阵以待之。
三缄师徒由村越岭,征途逐逐,不分日为何日,月为何月。
只见桃花放处,知春至矣;菊蕊开候,知秋来矣。春秋几易,大道未成,兼之沿途所遇鬼怪妖魔多端挫折,在道根浅拙者,早已淡厥心矣。所以古往今来,成道者寥寥无几。以人非坚玉,不能琢之使成器也。三缄系仙子根种,受尽折磨,尚未隳心。
故四艳阵中,色不能迷;曲櫱战场,酒不能害。此系赞叹脚跟之稳,有非凡夫俗子所可及者,始不具论。
且说师徒自离酒海,深感苞茅仙子提携大德,朝夕不忘。
是日在途奔走太急,力已疲矣,思得一息肩之所,停养数日,再着征鞭,乃命狐疑前途寻觅。狐疑得命,乘风观望,遥见一村黑雾腾腾,万户千门,不知属何地界。风车按下,坠落于斯。
访诸行人,行人曰:“是乃辟谷者也。”狐疑曰:“何为辟谷?”行人曰:“此村父老传言,前有道士修道村内,道果成日,不食粟米,可以无饥。适逢年岁大荒,道士教以辟谷之法,全活村人无算,故今以辟谷呼之。”狐疑曰:“可有妖魔乎?”行人摇首曰:“是村从未有此。”狐疑曰:“远方游人能容栖止否?”行人曰:“西村南村人极悭吝,惟东村一带乐善者众,栖止必应诺焉。”狐疑一一访明,然后归告。
师徒陆续向东村而投。及到村中,桑麻菽粟,乡井敷荣。
绿野青畴,高下遍是。三缄极目,不胜欣喜。狐疑曰:“师游此地,何乐如斯?”三缄曰:“风俗醇厚,一瞩目间,不禁使人怡然自得。”正言及此,忽然狂风卷拂,铜臭逼人。霎时黑雾迷漫,不分南北。三缄惊曰:“前途必多妖物。诸弟子有法器者,各持在手,以备不虞。”一时绣雾、云牙、三服、乐道等各持法宝,拥着三缄而行。
行约里余,昂首视之,见有一门,现于雾内,额题“蜻蚨”二字。三缄师徒不知金精设下铜臭阵,埋头直入。刚入门来,遍地蜻蚨,堆砌如山。金精举口一吹,蜂拥而至。三缄师徒各以宝器挥之,蜻蚨纷纷坠落在地。金精怒目曰:“三缄野道,敢随吾入此门乎?”三缄曰:“尔且稍待,吾即来矣。”复入一门,上书“白镪”二字,遍地白气,密布如雾。三缄师徒同入其中,金精仍然用口一吹,无数白衣大汉,各以白镪争献师徒。师徒不顾,即持白镪打来。三缄展开隐身旌,将师徒隐着。
白镪乱坠,幸不沾身。俟白镪坠余,三缄使起飞龙瓶,现出金龙,来抓金精。金精又败入一门,三缄随后追至,仰视额上,“黄金”二字,其大如斗。师徒入,金化为山,为水。三缄抛起肠绋子直向金化山水绕去。谁知肠绋子善束妖物,不惟不能束金帛之属,反见金白坠地不动。三缄见肠绋子不能伏之,持剑乱挥。骤来黄衣伟人,皆为挥倒。金精曰:“三缄野道,既破吾三门矣,敢入吾万宝门乎?”三缄曰:“尔设三门阵法,俱破之甚易,谅此万宝,顷刻可破也。”言罢,率诸弟子,一拥而入万宝门中。金精吹了一吹,万宝尽化为大汉,或红须黄面,或黄须黑面,或绿须金面,错杂不等,齐将师徒围着。师徒于是如痴如醉,难以得出。
紫霞真人默会知之,速命正心子、复礼子来到铜臭阵,与金精大战。复礼子以撑天如意打去,金精道人击以金砖,一往一来,不分上下。战至半日,二子不能取胜,归复紫霞。
紫霞真人方欲请凌虚、清虚诸真同破此阵,忽然洞外来一道人请见,紫霞迎入,拱手询曰:“道长何号?”道人曰:“吾乃硬心老道。前日尔弟子困于四艳,是吾救出。今又困于铜臭阵,尔将何如?”紫霞曰:“前承相救,兹仍请老道拯吾弟子出此重围。大道成时,亦所赐也。”硬心道人曰:“四艳阵与铜臭等阵,皆难破之,他日尘寰,不知要坑死多少人矣。”紫霞曰:“后来之事,不必预虑。请问老道,如何破此铜臭阵耶?”硬心道人曰:“欲破此阵,离不得大小耗星。”紫霞闻之,遂命正心子去耗星宫里,以搬二位星官。
不逾一时,星官已到。紫霞厚设仙馔,巨螺亲举,敬以黄粱三盏,曰:“未审二位星官破此铜臭阵用何法宝?”耗星曰:“吾肩内所负是也。”紫霞曰:“星官所负,乃炼丹金炉。敢询此炉有何神妙?”耗星曰:“炼丹金炉与吾炉异,金炉左右有翅,吾炉无翅,名曰『化金』,不怕铜臭阵中千万财宝,吾将此炉抛去,顷刻消尽。所惧者此炉一日偷下凡间,无论巨富之家,亦可化为乌有耳。”紫霞曰:“是宝起妙。吾弟子受困久矣,即请星官救之。”耗星欣然乘云而去。来到阵外,一声大吼,山岳俱震。金精老道手执金砖立于阵门。耗星冲入,金精吹气一口,万宝化为巨汉,各执金银珠宝,抛坠如雨。二位耗星不慌不忙,缓将所负之炉取下,抛向空际,火光亮处,坠于地中。巨汉所抛金银砖等概入炉内,炉下火光齐发,霎时万宝销尽无余,看看收及金精。金精见事不行,飞身而遁。小耗曰:“金精逃矣,如之奈何?”大耗曰:“吾遣耗星随之,彼即逃向人间,亦不能常常作怪。”于是将炉收转,救出三缄师徒,师徒拜谢不已。
耗星归去,三缄率诸弟子又向前征。约走数日途程,来至雄威山,复见黑雾如漆。狐疑曰:“是山又有妖乎?不然,何黑雾飞腾若是也?”三缄曰:“为师归心似箭,即肓三头六臂惯食人者,亦要去之。”言毕,师先徒后,挺身而来。刚至山前,陡起一阵旋风,透人骨髓。三缄曰:“有此旋风,必是妖魔。须各举宝器以待。”言犹未已,师徒身后倏来一团黑雾,雾中无数巨汉,不分清白,詈骂声声。三缄师徒疾向前趋,前面复起旋风,又来黑雾一团,阻定去路。雾内巨汉齐举棍棒,骂声震地,怒目而视。师徒于此腹背受敌,遂困阵中。虽有隐身旌将身掩着,棍棒不能相近,无如四面吹起黑雾,中有数万巨汉,搜捕三缄师徒,师徒欲出无由。
幸得狐疑脱逃,乘风车四处求救。复礼子云游天外,见而询曰:“尔师又困阵中乎?”狐疑曰:“然。”复礼子曰:“尔且暂候,吾去禀于师尊,作何筹商,自来回尔音信。”狐疑诺。
复礼子云车播转,急归禀曰:“三缄又为妖困,祈师救之。”紫霞曰:“尔去视明,看此阵势如何,然后破之未晚。”复礼子得命,来会狐疑,各乘云车,腾空而视,见阵内黑气密布,如烟如火。无数巨汉,非詈即击。人声济济,不啻市廛。观看逾时,回复紫霞,言及阵中之势。紫霞曰:“山妖排阵,所遇多矣,未有如此之奇者。”遂统正心子、诚意子、复礼子,虚灵子、灵昧子,各持宝器,前来破之。谁知巨汉汹汹,乱嚷乱击,横不依理。紫霞师徒败了一阵,跳出圈儿。
正值无可如何,忽见当头祥光闪灼,内一仙子,见紫霞而询曰:“真人何往?”紫霞曰:“吾弟子三缄为妖所困,吾去解救,不意此阵奇怪,反败下风云内。”仙子曰:“何阵?”紫霞曰:“不知。”仙子曰:“阵必有名,待吾前去一览。”紫霞曰:“仙真何号?”仙子曰:“吾万忍真人也。”紫霞曰:“真人观阵后,还须相助一二。”万忍曰:“这是自然,毋容尔嘱。”言罢,乘云而去。
顷之,转谓紫霞曰:“是乃烈焰阵也,非吾万忍瓶不能破之。惜乎此瓶未在身边,吾且归洞取来,以破此阵。
第九十七回 万星台师徒聚首 群仙会议论传功
片刻之际,万忍真人手捧一瓶,来会紫霞。紫霞细视,其瓶腹大如斗,颈长而口细,质朴而坚刚。视已,询曰:“真人此宝,炼有多年?”万忍曰:“仅十载耳。”紫霞曰:“吾门法宝,或数百年,或数千年,方可炼成。此宝何成之易也?”万忍曰:“是瓶别无炼法,只在气之能养。十年养气,故易成之。”紫霞曰:“如是,真人破阵时,吾亦随行,以观此宝之异。”万忍曰:“尔试看看,能破烈焰者,莫此若也。”言毕,飞身而去。紫霞亦乘云而来。
刚到烈焰阵前,万忍真人大声吼曰:“何处妖魔敢设此阵?”阵内出一猛勇汉子,怒气勃勃曰:“吾与虚无子结仇甚早,今日相遇,誓必诛之。”万忍曰:“虚无子奉命阐道,尔何敢阻?”猛勇汉曰:“吾仇不复,此心难甘。尔有何能,敢入吾阵?”万忍不答,竟入阵内。猛勇汉疾声呼曰:“胡不与吾击之?”呼声刚住,无数巨汉怒目而来,击者乱击,骂者乱骂,势若蜂蝗。真人不慌不忙,将万忍瓶连拍几下,瓶口倒竖,吐出千百细人,向着巨汉,笑容可掬,或拜或舞,谦恭之象,令人入目万气俱消。始而巨汉见之,犹有怒而打骂者。细人愈恭愈下,直使巨汉霎时亦不詈击,而柔过于瓶内人焉。瓶内人又复稽首者三,巨汉哗然散去。猛勇汉子止之不着,阵势难支,腾空而逃。万忍真人驰追数里,猛勇汉曰:“让尔道阐此时,吾誓必扰乱人心于他日。”言罢,一股烈气直落尘寰。
紫霞见阵已破,将三缄师徒救出,拜谢万忍,曰:“万忍兄所炼之瓶,破兹烈焰,易如反掌,真至宝也。而今猛勇汉子乘烈气以入尘寰,何不将瓶留于人间,制此猛汉?”万忍曰:“吾遣瓶内一二细人投生,以为忍让师。有能学者,不怕烈焰相逼,一笑可以消之。但猛勇汉子先坠尘寰,恐粗暴而激烈者多,瓶内细人投世在后,恐谦恭而能让者寡。然能让虽寡,得一则身家可保,总不似猛勇刚强之败家丧身者为至易耳。吾言如是,尚未尽此瓶之妙,改日相晤,再为诉之。”言别一声,乘云竟去。紫霞亦归洞府。
三缄师徒得万忍真人救出烈焰阵中,又向征途奔走。行了数里,来至万星台。三缄谓诸弟子曰:“此山大而方平,虽万石嵯峨而石台高阔,中有石洞,毫无纤尘,真乃吾人炼地道也。
吾甚羡慕,可于今夕是洞宿之。”狐疑曰:“师心既欲,即在此息肩焉。”言已,师徒陆续拾级而入。时至二更,倏见万石放光,杂如星点,时隐时现,不可指数。迨至三更后,万星愈现,光芒四起,已将石穴照耀如同白昼。三缄叹曰:“尘世亦有仙境。恐为坐井观天者未克见之,即与彼言,亦不深信耳。”无何,鼍更四报。忽下一阵骤雨,狂风大起,喊杀声声。
三缄惊曰:“洞外皆山,无有居人,叫杀之声从何而至?是必妖与妖斗也。”遂命狐疑、三服出洞视之。二人驾起风车,腾空下视,只见风雨之内有二妖焉。一喷火光,一喷泉水,彼来此往,争强论弱,战了数十次。愈战愈厉。狐疑私谓三服曰:“二妖武艺不分上下,真雄物也。”三服曰:“妖已看明,吾与尔回复师命。”狐疑诺。归洞察曰:“半山二妖相斗,胜负莫分,泉水火光,两相薄激。奈属黑夜,不辨妖物是何。”三缄曰:“如是,可以肠绋子收之。”狐疑得命,乘风来至山顶。见妖物尚在力战不已,暗将绋子抛去,当把二妖捆下风车,束而愈紧。二妖此际攒作一团,坠于万星台石穴之外。三缄出而询曰:“二妖何名?”内一妖曰:“吾乃北海关火炼道人,数百年来,在德岛东面锦霞洞内修吾道果。不知何处来了妖道数人,霸占吾洞。吾心不服,与之力战,誓必拚一彼死我活,吾洞断不让之。”三缄闻已,转谓此妖曰:“彼言吾已知悉。尔又何妖?各有所居,胡为争及他人洞府?”此妖曰:“吾乃三缄仙官门第,道号弃海,前在碧玉与师分散,四方寻访,踪迹渺然。吾将师恩日记诸怀,未尝一刻抛却。因于杏子山岭义聚道弟道兄,炼师所传。岂知三服、乐道各怀异志,去投灵宅,又来势驱吾辈同师事之。吾辈不从,暗逃北海关,得遇棠英、桃英二道妹,同洞学道。奈为火炼道人骚扰不堪,故率凤春、翠华、翠盖和椒、蜻二子等常与之战。昨日火炼野道战吾不过,追至于此。不知冒犯仙子,束吾在洞。祈即释吾,好回关前,以访吾师行止。”三缄闻说,潸然泣下,曰:“尔龙宾耶?”弃海惊曰:“尔系何仙,知吾名号?”三缄曰:“吾非他,乃尔师也。”遂将肠绋子收回,放了弃海。弃海起,随三缄入洞,跪于座下,大哭不止。三缄曰:“当年碧玉似蜂分。”弃海曰:“不见师颜抱恨深。”三缄曰:“今日重逢真喜幸。”弃海曰:“自兹步步傍师行。”师徒悲伤一场,从游诸子无不坠泪。久之,三缄询曰:“狐惑、翠华等俱在何处?”弃海曰:“同居北海关耳。”三缄曰:“如此,师于万星台暂住数日,尔速回北海,将男女诸徒呼来此间,与师聚会。”弃海领命,飞身而去。
三缄又向火炼道人曰:“释尔归洞,尔休扰害生灵。”火炼道人曰:“吾见仙官师徒情深,酸人肺腑,愿拜门下,追随习道焉。”三缄曰:“尔自有道,何待他求?”火炼道人曰:“吾所习者,妖道耳,乌能得入正觉?愿师指示大道而习之。”三缄曰:“收尔不难,但恐桀骜弗驯,违背师教。”火炼道人曰:“誓不敢矣。”三缄于是收为门徒,仍以“火炼道人”取彼道号。火炼拜舞毕,三缄传以一二,令其学习不提。
又说紫霞其人于元旦日朝贺上皇后,王母下了懿旨,令群仙聚会瑶池,赐以蟠桃御宴。宴罢,王母乃向群仙而言曰:“前者吾下懿旨,命一仙子阐道人间。道阐明时,收有女徒男徒,同入绣云阁,受享天福。不知此刻若何?”紫霞真人跪于瑶池,俯伏奏曰:“王母慈悲,恐道不明,为左道旁门以伪乱真,因建绣云阁,待彼阐道修道之士。臣前命虚无子脱生尘世,俗号三缄,道阐四方,受尽磨折。而今心坚似铁,已当传功之日。奈无上意,故迟迟有待,而未敢造次焉。”王母曰:“阐道一事,惟吾开之。尔其速速传功,使彼换形移步,俾将大道愈显愈明。庶天下之左道旁门,不得误认为先天后天。人世之慕道而修道者亦不得误入旁迕。不亦见大道明而升仙之路近,升仙之路既近,由是而得道成真者,不几多多益善乎?”紫霞得此懿旨,拜辞瑶池,与同群仙归会于洞,曰:“王母旨意命传大道,诸真以为何如?”凌虚曰:“三缄大道固当传矣。然传道必得一清净地面,将三缄提入。至诸弟子,安置他所,待三缄功夫得时,然后出与会之,不知此议当否?”碧虚曰:“凌虚所议,非不甚善。但三缄门徒分散以来,数载未聚。今始相晤,自应寸步不离。一旦隐其师踪,又淡修士心矣。
以吾愚意,不若觅一高峰,暗提三缄于山巅,传以大道。命诸弟子修道山下,庶三缄行止,常使伊等得见,乃无分心之虞。”清虚曰:“此议甚妙,可以从之。”诸真曰:“传道如此,固然可矣。又谁为传道人耶?”诸真内有霞衣真人曰:“彼自有师耳,何容他议?”紫霞曰:“大道无人不可授,人既不择矣,又何拘定乎师?”凌虚曰:“三缄系尔亲炙弟子,应尔传之。”紫霞曰:“传道吾不敢辞,宜命三缄一二门徒陪守其躯乃可。”碧虚曰:“三缄门徒,妖部多于人部。令守躯壳,妖乎,人乎?”云衣子曰:“以吾言之,如遣妖部也,则狐疑为是;如遣人部也,则紫光为是。”诸真曰:“云衣所议甚当,俱可从焉。”紫霞曰:“传道之议,一一俱妥。传道之地,诸真又以何处为良?”静虚曰:“万星台气脉甚旺,是地传道,不亦可乎?”刚议及此。忽一真人坠下祥云,入洞言曰:“诸真在兹所议何事?”紫霞极目,灵宅子也,怒应之曰:“王母今日旨下瑶池,命吾会聚群仙,议传三缄大道,以成真品耳。”灵宅子曰:“三缄阅历未深,何得骤传大道?待彼再造数十载,乃可议之。”紫霞曰:“三缄习道时辰,不可谓不久矣;所受磨折,不可谓不多矣。以道而论,胎婴当结矣;以势而论,懿旨难违矣。尔每于其中阻此阐道之行,究有何者不服?”灵宅子曰:“大道为公,原非私授。群仙俱聚在兹,何不一及于吾?吾今来此,亦为传道计也。向者吾虽累阻三缄,正以磨炼其性情,消融其渣滓。今如议传彼道,吾愿当此一任,以挽昔日阻滞之非。”紫霞曰:“三缄吾弟子也,吾自传之,毋容尔虑。”灵宅子见议不允,心中恨甚,乃大声曰:“不怕尔议得恰当,吾实有以乱之焉。”言毕,乘云腾空竟去。
第九十八回 弃海归途遇灵宅 三缄登岭见紫霞
却说弃海奉命回关,乘得风车,片时已到。凤春、二翠以及椒、蜻二子、西山道人等见而惊曰:“弃海兄与火炼道人夜战山岭,吾等得桃英姊妹音信,急约道兄道弟前来接战。风车登上,半空遥视,未见形影。四面寻之,亦无踪迹。吾等无奈,只得仍回洞内。究不知兄与火炼战于何方?”弃海曰:“火炼战吾不过,驾了一线火光,向北而逃。吾亦乘棚云,向火光现处追去。火炼无处藏躲,火光扭转,又与吾战。战在难分难解,未审空际是何法宝,向吾与火炼一拂,当被束着,坠于万星台前。洞内出一仙官,先问火炼,次问于我。我将碧玉师徒分散情景并义聚杏子山事,一一诉明。仙官闻之,大哭不已。”飞惑曰:“此位仙官,何其仁慈如是?但不识大哭后,又如何处尔?”弃海曰:“仙官哭后,将吾释却,呼随入洞。细细审视,乃三缄师也。”又相向而哭者久之。
狐惑及凤春等喜不自胜,曰:“十余年来,访寻不得。今日何幸,得师行止。”于是大众合掌,以拜上天。拜罢,复询弃海曰:“师可念及吾等否?”弃海曰:“师当问及男女诸徒,吾言都在此地,惟三服、乐道往投灵宅,不知去向。师微笑曰:『已合浦珠还矣。』吾仰面视去,不知二子何时已近师身。”狐惑曰:“师只念及吾等,未命吾等去会之耶?”弃海曰:“吾今归来者,即奉师命呼尔道弟道兄同至万星台追随步履也。”诸人闻之喜,各将所炼宝物收拾停妥,风车催动,恨不一时即到,得睹师颜。
正驱风前行,忽然当头一朵黄云冉冉而至。此何仙子?乃是灵宅。自入群仙会,欲任传道一事,为紫霞鄙论数言,兼之群仙皆视若草茅,毫不介意,心中怒甚,云头独坐,以思乱道之策。策尚未得,倏忽妖风四起。慧目凝视,但见男女妖精数人,陆续而来。灵宅暗思:“不如将此数妖收在吾洞,再炼奇阵,以诛三缄。因将麈尾一挥,现了一道金光,照着妖风内面。
弃海谓狐惑曰:“当头瑞云冉冉,必系仙子云游,见吾等下面乘风,故以金光射入风车之内。是欲与吾等有言也,吾等须乘机应对,不可大意。如或冒犯,仙子法宝乌能胜之?”狐惑曰:“吾辈修此大道,恐是无缘。不然,何多阻隔?”弃海曰:“道高魔至,自今及古,皆是如此。况尔我乎?”言谈之间,灵宅子已将云头按下,与风车品对,曰:“尔等何往?”弃海视之,灵宅子也。因言曰:“吾辈无所去从,不过在洞无事,闲游四境耳。”灵宅子曰:“闲游者,仙子乃敢言及。吾观尔等尽属妖群,乘风出游,必有所害于世。如不实告,吾将以斩妖剑斩之。”弃海曰:“天上仙子,当抱仁慈。
即一蚁之微,尚不忍伤。尔乃口中动辄言杀,恐亦妖属,而非仙真。”灵宅子曰:“吾非仙真,尔敢与吾斗否?”弃海笑曰:“仙与妖部论弱争强,更非仙才,且无仙度矣。”灵宅子曰:“尔既不与吾战,可投吾门下,吾教以先天大道焉。”弃海曰:“吾闻求师者知其师贤,自不远千里而来,断未有往教之理。
今以尔好为人师之言一倡,将世之好为人师不自谅者,皆自尔言始也。”灵宅曰:“吾告尔以好言,尔反加吾以恶语。吾乃金仙一品,岂畏尔妖部耶?”弃海曰:“仙子自不畏妖,以其恃有仙法也。特恐仙法未深,欺妖而转被妖侮,群仙闻得,不免贻笑大方。”灵宅子见弃海舌利,乃下气言曰:“尔辈若投吾门,吾必竭力教尔大道。”弃海不语。灵宅又曰:“吾明告尔,毋得错过。吾之往教于尔者,是爱尔等才有可造而道易成也。”弃海曰:“吾自有师,不烦尔教。”灵宅曰:“尔师何人?”弃海曰:“吾师非无名之辈,乃虚无子旨奉上天,阐道人寰,脱化三缄便是。”灵宅子闻得“三缄”二字,心中火发,手持麈尾向弃海挥来。弃海持枪顺手刺去。狐惑与椒蜻二子、西山道人、二翠、凤春、紫花娘、桃棠二英以及金光道姑等,各各勇往,将灵宅围着。灵宅子虽有仙宝,未带身边,惟彼以枪来,此以麈挥而已,兼之四面攻击,甚难招架,只得吹气一口,化线朱光而逃。
弃海忙收了枪,呼及诸道友曰:“灵宅子化光逃去,必取宝物以诛吾等。吾等催动风车,急坠万星台前,倘如彼追至,自有吾师解救。”言已,风车催动,齐向万星台而坠焉。弃海先入洞中,参拜三缄。三缄曰:“弟子等都来乎?”弃海曰:“都来矣。”三缄喜,传呼入洞。诸弟子一一参拜,师徒相见,悲泣不已。久之,三缄曰:“尔等自今无论女男,俱可同游矣。
但龙女、紫玉诸女徒等尚未知师在此,尔弟子谁去传之?”三服、乐道同声应曰:“弟子愿任此役。”三缄曰:“如是,速去速来。”二人去后,弃海禀曰:“吾奉师命,将诸道友导至半途,遇着灵宅真人,苦教弟子等投彼门下。弟子不服,侵以不入耳之语,彼遂与弟子云中大战。幸诸道友四面围攻,彼难支持,化光循去。然去则去矣,弟子想彼战败,必来报复。师徒居此,不可不防。”三缄曰:“待彼来时再作理会。”一日,三服、乐道将龙女、凤女、紫玉、雪青子、榴真人、了尘子、从善道姑、醋枉道姑、回念道姑一一导至。三缄命各入洞,分班习道。复为分别门徒,传以三步功夫,使其前进。
弃海等得师所传,如获奇珍,时时习之,不在言下。
且说紫霞前日与诸仙议论已妥,欲传三缄大道。碧虚真人先至万星台,仙法略施,将山化为数十重,层峦迭嶂,如莲吐蕊。每重亭台楼阁,错杂不一。山形化后,紫霞乘得彩云,仙乐嗷嘈,来至是山首层万福楼中坐定。两旁侍立者:复礼子、正心子、诚意子、虚灵子、灵昧子,按部就班,一时碧虚、凌虚、清虚、云衣、霞衣子等同来楼内拜贺紫霞,紫霞真人设宴相待。宴罢。诸真各回洞府。紫霞独坐楼畔,以候三缄。
三缄一日谓诸弟子曰:“万星台山形镇静,宽平可爱。吾欲游玩,愿随者去,不愿随者,仍于洞所各炼道功。”诸弟子曰:“师欲游玩,弟子等俱愿随之。”三缄于是取齐宝器,紧带身旁。出得洞门,望而惊曰:“是山宽平而无峭壁,荒芜而没楼台。今胡变作耸翠之形,高起亭台楼阁这像耶?吾师徒既游此山,切毋相离左右。恐系妖魔现此幻境,牢笼吾辈也。凡随吾游者,宜防备之。”诸弟子曰:“师命是遵,不敢有违。”三缄遂率诸子,由崖而上。层层石级,约有十丈之高。石级登余,有亭高耸。三缄极目,额悬四字曰:“乾坤一气”。又仰视亭上一层曰:“无欲亭”。师徒步入亭中,直到其顶。俯首下视,若在半霄之上,周围视罢,下得亭来,又是一岭巍峨然,怪石嵯峨,如金如玉,晶光四射,雅色宜人。三缄师徒由岭直下。下到岭尾,复见一阁,红垣围绕,一派青松翠柏,万竿修竹。由门入之,阁上一额,云“玄气调神”。二重度入,其额则曰:“养我华根”。玩赏一周,斜由阁左行去。行约二三里许,露一渊焉。渊之周围,系栏杆遮护。渊外一碣,大书“太渊”两字。太渊上面,门开七道。由太渊而上,有“清灵剎”。
路过“清灵剎”外,有一茅庐。三缄曰:“是山佳境,何多如是?吾必穷其底蕴,此心始安。”狐疑曰:“山右已见,不若由山左去,看又如何?”三缄曰:“可。”师徒于是由山左转去。所行之处,如空空阁、非我阁、非虚阁、无间阁、恬淡阁,指不胜屈。三缄目不停视,曲曲折折,直到山半。山半亭台楼阁较前更多。
师徒性情不一,有贪看亭台者,有贪看楼阁者。又兼山麓忽来数队道士,渔鼓简板,唱道之声不绝。遂将师徒分散,各游一地,惟狐疑、紫光二子随三缄上顶。顶上一楼,宽大异常。
仰视其额,曰“万福”。三缄入,见一老道凝神独坐,忙参拜之。老道曰:“子何来?”三缄曰:“弟子云游到此,出其不意也。”老道曰:“尔所学者何业?”三缄曰:“弟子不揣固陋,欲服玄门之气,以求长生。”老道曰:“如是,子非凡品。
尔道能辟谷乎?”三缄曰:“间或能之。”老道曰:“尔已得半矣。可于明日晨早来斯,吾有所传,不令外人知得。”言罢,仍复凝神独坐,紧闭双眸。三缄侍立逾时,拜辞下楼,就于楼之东廊安止。狐疑询曰:“吾师今日所游何处?”三缄曰:“楼中耳。”狐疑曰:“弟子同入楼内,师忽不知所往,因候于兹,不意吾师尚在其中也。”三缄曰:“吾师徒三人,即在此地安闲数日,然后下山。”狐疑曰:“此地雅致,师心悦之,弟子敢不候之?”是夜安宿。
次日早起,三缄独自上楼。老道曰:“子来乎?”三缄曰:“来矣。”老道曰:“尔气已浩然,精已固然,神已凝然,可谓朝元返本,明善复初矣。所欠者,一气未克冲和,命门揭之不开,丹光故不能出鼎。待吾传以服食紫华之英,必要如是如是,方教尔头戴白巾,足距丹田之法焉。”三缄得此一传,心内明然豁然,拜舞而退。习主月余之久,颇已纯熟,由此悟彼,即华池之沐浴,灵根之灌溉,无不洞澈。道习数月,五脏有相得之机。久而习之,已觉一气冲和,命门一揭而开,丹光出鼎矣。老道于此见三缄内功已满,胎婴结就,只候神出泥丸,乃命之曰:“尔在楼中,好好炼尔胎婴。俟实体养成,吾自前来传以变化。但养尔胎婴之际,宜命尔二弟子守护严谨,毋使人惊。”三缄喜不自肚,遂命狐疑、紫光左右护卫。
独坐数月,婴已养成,老道又来楼头,语及三缄曰:“尔内功如此,外功尚欠,还须云游以积之。”三缄曰:“云游不敢辞,但祈喜师传以变化之妙。”老道传已,三缄再拜稽首。
退楼下,一一炼熟。复上楼阁,欲求指示以未得者。老道见而笑曰:“尔又有所求乎?”三缄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