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本水浒传水浒忠义志传 - 第 18 页/共 50 页
杨雄曰:“只恐那里无相识,不肯相留。”石秀笑曰:“前日哥哥认义兄弟之时,在酒店里我和他吃酒的那两个,是梁山泊【神行】太保戴宗,一个是锦豹子杨林。他与小弟相契。”杨雄曰:“既有门路,可望山后走去。”杨雄便插了腰刀,石秀拿了杆棒,正行间,只见松树背后走出一个人来,呌曰:“清平世界,把人杀了,却去梁山泊入夥。我听多时了。”杨雄看时,认是时迁,乃高唐州人氏。流落在此,做些飞簷走壁,偷鸡盗狗的勾当。在苏州府里吃官司,得杨雄救了,因此认得。人都呌做鼓上蚤。怎见得时迁好处?但见:
骨软身躯健,眉浓眼目鲜。形容如怪族,走步似飞仙。夜静穿墙壁,更深遶屋簷。偷营高手客,鼓上蚤时迁。
杨雄问时迁曰:“你要说甚麽?”时迁曰:“小人在这里,听见哥哥在此行事,不敢出来冲撞。听说去梁山泊入夥,望二位携带小人同去何如?”石秀曰:“既如此,便行。”三个自取小路,望山后投梁山泊去了。
那两个轿夫,在半山等红日平西,不见三个下来。上山去看时,只见一群老鸦啄那肚肠吃。轿夫大惊,慌忙回家,报与潘公,一同去蓟州府首告。知府随即差知县带了仵作,来翠屏山检验尸首。讫,回覆知府曰:“检得妇人一名潘巧云,剖在松树边。使女迎儿,杀死在古墓下。遗下一堆和尚衣服。”知府听了想起前日海和尚、头陀的事:“眼见得是这妇人与海和尚通奸,那女使、头陀做脚。这石秀路见不平,杀死头陀、和尚。杨雄杀死妇人、使女。只拿这二人便知端的。”即行文书,出给赏钱捕获。那轿夫放回听【候】。潘公收殓尸首。
却说杨雄、石秀、时迁离了蓟州,行到郓州地面。过得香林洼,不斍天色晚了。望见一座客店,三个入到客店问:“有酒肉卖麽?”店主小二曰:“今卖尽了肉,好酒却有。”时迁曰:“也罢。先借五升米来做饭。”杨雄取一股钗儿,来把店小二买酒。石秀见屋簷下,插着十数把好朴刀,问店小二曰:“你店里怎地有军器?”店小二曰:“俱是主人家留在这里。”石秀曰:“你主人是谁?”小二曰:“前面高山唤做独龙冈,上面便是主人家住宅。方圆三百里,唤做祝家庄。庄主太公祝朝奉,三个儿子号为祝氏三杰。庄前庄后有七千是佃户。各家分下两把朴刀。我这里唤作祝家店,常有数十个家人来店里上宿,以此分下朴刀在此。”石秀曰:“他分朴刀在此何用?”小二曰:“此间离梁山泊不远,只恐贼人来借粮,因此准备。”石秀曰:“我问你买一把如何?”小二曰:“不敢卖。器械上却编着字号。小人吃不得主人家棍棒。”石秀曰:“我自取笑,你且吃酒。”小二曰:“小人不会吃酒,先去歇了。”杨雄、石秀又自吃了一回,只见时迁嘻嘻的笑,提出一只老公鸡来。杨雄问曰:“那里有这鸡来?”时迁曰:“小弟去后面净手,见只鸡在笼里。寻思没甚与哥哥下酒,被我悄悄把去溪边杀了,煮熟把来与哥哥下酒。”杨雄、石秀曰:“你只是贼手贼脚!”三个大笑,把鸡吃了。只见店小二略睡起来,把灯前后照管看时,不见了鸡,出来问曰:“客人,你好不达理!如何偷我店里报晓鸡吃?”时迁曰:“你见鬼,这鸡是我路上买来的。”小二曰:“我鸡才在笼里,不是你偷,是谁?”石秀曰:“不要争,值几贯钱,陪你便了。”小二曰:“我报晓的鸡,你便陪我十两银子,我也不快活。”石秀怒曰:“你诈哄谁!老爷不陪你便怎的?”小二笑曰:“你们休要口硬,我店里不比别处,拏你到庄上,当梁山泊贼寇解官。”石秀听了,大骂曰:“便是梁山泊好汉,你怎麽敢拿我们去!”小二呌声:“有贼!”只见店里走出五六个大汉,来打杨雄、石秀。被石秀拳起脚倒,都打番了。小二待要呌,被时迁一掌打肿了嘴,作声不得。这几个大汉都从后门走了。杨雄曰:“这厮定去报庄人来,我们快吃饭,走了罢。”收拾行李,各人拿一把朴刀。石秀曰:“左右是左右,休放过他。”便去点起火把,将房子四下烧着,三人望大路便走。正是:
小忿原来为攘鸡,便教兵燹及黔黎。智多星用连环计,祝氏庄园作粉齑。
三人正走,只见后面火把不计其数,发喊赶来。石秀曰:“不要慌,等他来。”杨雄当先,石秀在后,时迁在中,各挺朴刀来迎庄客。杨雄截番了五七个,后面便退。石秀赶去,搠番六七人。庄客都走了。石秀等正走之间,喊声又起,不防树林中伸出两把挠钩,把时迁搭住,拖入林中去了。石秀回身救时,又伸出两条挠钩来,杨雄将朴刀拨开去了。两个见捉去时迁,无心恋战,四下里寻路便走。见东边火把回去了,小路上又无丛林树木,二人便望东边来。天明,望见前面一个酒店。石秀曰:“哥哥,且买食酒饭吃了。”二人入店,倚了朴刀,对面坐下。呌酒保取酒来,酒保排下酒食,两个正吃,只见外面一人奔入来。生得阔脸方腮,眼鲜耳大,穿领茶褐衫,带顶万字巾,呌曰:“官人呌你挑担来庄上。”店主连忙答曰:“装了担,少刻送来庄上。”那人分付,转身出门,正从杨雄门前过。杨雄认得呌声:“小郎你却在这里?”那人回过头来,认着呌曰:“恩人如何来这里?”望杨雄便拜。杨雄扶起那人来,教与石秀相见。石秀问曰:“这位兄长是谁?”杨雄曰:“姓杜名兴,乃中山人氏。因为他生得粗莾,人都呌他做鬼脸儿。来到蓟州做买卖,因打死同伴客人,吃官司监在蓟州府牢里。我见他说起拳棒都省得,我一力扶持救他。不想在此相会。”杜兴问曰:“恩人为何公干到这里?”杨雄附耳低言,把前事说了一徧。杜兴曰:“既然如此,恩人放心,我教放时迁还你。”杨雄曰:“贤弟少坐同饮。”便问:“你在此做甚勾当?”杜兴曰:“小人得恩人救拔,离了蓟州到此,感蒙大官人见爱,收录小人在家中做个主管。出此不思回乡。”杨雄曰:“大官人是谁?”杜兴说出这个人来,直教祝家庄上兵戈起,引出天罡地煞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杨雄石秀投晁盖 宋江一打祝家庄
杜兴曰:“此间独龙冈上有三座山,三个村坊,中间是祝家庄,西边是扈家庄,东边是李家庄。惟有祝家豪杰。庄主祝朝奉,长子祝龙,次子祝虎,三子祝彪。家中请个教师,唤做铁棒栾廷玉。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庄上自有一二千庄客。西边扈家庄庄主扈太公,有个儿子唤做飞天虎扈成。一个女儿最利害,唤做一丈青扈三娘,能使日月双刀。这东村庄上,却是我的主人,姓李名应,使条浑铁点钢枪,背藏飞刀五口,能百步取人,神出鬼没。这三村结下生死之交,立下誓愿,但有吉凶,互相救应。惟恐梁山泊来借粮,三村准备抵敌。小人引二位到庄上,见李大官人求书去救时迁。”杨雄问曰:“你那李大官人,莫不是江湖上唤扑天雕的麽?”杜兴曰:“正是。”当下杜兴还了酒钱,三个离店,来到李家庄上。见两边有两座枪架,明晃晃插满刀枪。杜兴曰:“两位哥哥在此少待,小弟入去报知。”杜兴去不多时,只见李应从里面出来。杨雄、石秀看见,果然好表人物。有《临江仙》一首赞曰:
鹘眼鹰睛头似虎,燕颔猿臂狼腰,疎财仗义结英豪。爱骑白雪马,喜着绛红袍。背上飞刀藏五把,点钢枪斜嵌银条。性刚谁敢犯分毫。李应真壮士,名号扑天雕。
杜兴引杨雄、石秀拜见,李应连忙答礼。杨雄、石秀再拜曰:“望大官人致书与祝家庄,求救时迁性命,生死不忘。”李应即时修下一封书,差主管骑疋快马,迳奔祝家庄去了。杨雄、石秀拜谢,李应曰:“二位壮士放心,小生书去,便当放来。且请后堂少坐。”不多时,只见主管回来,禀曰:“小人先见朝奉下书,倒有放还之心。儿子三杰焦燥起来,书也不回,定要解官。”李应惊曰:“我和这三村结生死之交,书到便当依允,如何恁地?”分付杜兴曰:“你须自去走一遭,亲见祝朝奉,问个仔细。”杜兴曰:“小人再求东人亲笔书缄去,方才肯放。”李应只得写书,封皮上使一个讳字图书,把与杜兴,奔祝家庄去了。至晚,不见回报。李应心中疑惑,只见杜兴回来报曰:“小人到他庄上,遇见祝彪喝曰:‘你主人不晓事!今早使个泼男女来下书,要取贼人时迁。我要将他解州!’小人说:‘他是蓟州客人。今投敝庄,东人说他烧了店屋,明日依旧盖还。’祝家三个都说不要。祝彪将书扯破,又说原与东人结下生死之交,共御梁山泊强寇,今日反救,必是通同,喝庄客来捉小人,小人飞马走回。”李应听了大怒,呼庄客:“快讨马来!”杨雄、石秀谏曰:“大官人息怒!休为小人坏了义气。”李应不听,披挂上马,拿条点钢枪,点起三百庄客便行。杜兴、杨雄、石秀各挺朴刀相随,飞奔祝家庄。
原来祝家四下阔港,那庄正在冈上。有三层城墙,前后两个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面都盖窝铺。四下里遍插刀枪。门楼上排战鼓铜锣。李应勒马在庄前大骂,只见拥出六十骑马来,祝彪当先。李应见了祝彪,大骂曰:“你父与我结生死之交,誓愿保护村坊。我今二次使人持书来下,你怎敢扯破我书,耻辱于我,是何道理?”祝彪曰:“我家和你立誓,共捉梁山泊草寇,扫除山寨。你如何结连反贼,意在谋反?”李应喝曰:“你妄指平人为盗,当得何罪!”祝彪曰:“贼人时迁已自招了,你不回去,连你捉了送官。”李应大怒,拍马挺枪便刺祝彪。两个閗了二十合,祝彪战李应不过,拨回马便走。李应纵马赶去,祝彪按下枪,拈弓搭箭,番身射来。李应急躲,早中背上,射下马来。祝彪便勒马来抢,却得杨雄、石秀接住厮杀,祝彪抵当不住,回马便走。早被杨雄、石秀一刀砍着马后腿,那马负疼,险些把祝彪掀下马来。却得随从人乱箭来,杨雄、石秀身无衣甲,只得退回。杜兴背李应回庄,拔出箭矢,把金枪药敷了疮口,在后堂商议。杨雄、石秀曰:“既是大官人中箭。我们上梁山泊恳告晁、宋二公,来与大官人报仇,就救时迁。”李应曰:“非我不用心,寔出于无奈。”便教杜兴取金银相赠。杨雄、石秀拜辞了李应投梁山泊来。
望见一处新造酒店,入店买酒吃。店主石勇来相见了,杨雄便问上梁山泊路程。石勇曰:“你二位从那里来?”杨雄曰:“我们从蓟州来。”石勇曰:“前日戴宗从蓟州来,【多】说杨雄、石秀好汉,莫非就是二公?”杨雄、石秀答曰:“小可便是。”石勇曰:“可喜。”三人叙礼毕,杨雄、石秀把前事说了一徧。石勇置酒相待。去水亭上放枝响箭,只见对港喽啰摇过舡来。石勇邀二位上舡,直到大寨,参见晁盖并众头领。晁盖细问二人根由,杨雄、石秀诉说前事,道时迁偷鸡事。晁盖大怒,即令斩首示众。正是:
杨雄石秀诉衷肠,可笑时迁行不臧。惹得群雄齐发怒,兴兵三打祝家庄。
宋江曰:“哥哥息怒!两个壮士千里来投,如何斩他?”晁盖曰:“这两个把我梁山泊好汉名目偷鸡吃,因此连累受辱。今日先斩两人首级号令,然后起兵去洗荡村坊,不要输了锐气。”宋江曰:“这二位贤弟所说,鼓上蚤时迁,他原是此等人,以致惹起此事。我听得祝家庄常说要和我山寨为对,我今领一支军马去扫除他,一则我山寨不折锐气。二则免小辈耻辱。三则得他钱粮。四则说李应上山。”吴用曰:“兄长之言极是。岂可自斩手足之人?”众头领力劝,晁盖免了二人。杨雄、石秀谢罪了。宋江抚慰曰:“贤弟休怪!这是山寨号令如此。”晁盖教设庆会筵席。当晚席散。次日,宋江分拨人马去打祝家庄。第一队拨:花荣、宋万、李俊、穆弘、李逵、杨雄、石秀、黄信、欧鹏、杨林,带领三千军马前进。第二队拨:林冲、秦明、戴宗、张横、张顺、马麟、邓飞、王矮虎、白胜,领三千军马随后接应。宋清、郑天寿随后接应粮草。分拨已定。
到独龙山前下寨。宋江与花荣商议曰:“先使两个兄弟先去探听路途,然后好进兵。”李逵笑曰:“量这个鸟庄,只消我带二三百人杀将去,把那庄人都砍了,何须要人先去打听。”宋江喝曰:“你休胡说!”便唤石秀分付曰:“兄弟曾到彼处,可和杨林同去走一遭。”杨林曰:“我自扮作解魔法师去,擎着法环,于路摇将入去。”石秀曰:“我挑担柴上去卖便了。商议已定。五更起来,石秀挑柴先去,行不到二十里,只见路径曲折,四下树木丛密,难认路头。石秀便歇下柴担,听得法铃响近,石秀看时,却是杨林进来,石秀呌住。杨林曰:“只顾拣大路走。”石秀却挑柴望大路先走。见前面一簇人家,数处酒店。石秀挑柴望酒店门首放下,只见各家门前插着枪刀,每人身上穿黄背心,写个大“祝”字。石秀见了,与个老丈作揖问曰:“此间为甚都把刀枪插在门前?”老人曰:“你可快走,别处躲避。这里早晚要大厮杀。这里唤做祝家庄,冈上便是祝朝奉宅里。如今恶了梁山泊好汉,见今领军马在村口,要来厮杀。祝家号令,每户人家,要精壮后生一名伺候。有令传来,便要去答应。”石秀曰:“村中总有多少人家?”老人曰:“本村有三万人家。东西还有两村人马接应。”石秀曰:“这村里人〖路〗杂,如何敢来?”老人曰:“若是初来,不知路的便被捉了。曾有诗云:‘好个祝家庄,尽是蟠蛇路,容易入得来,却是出不去。’”石秀听罢,便哭拜曰:“小人是江湖客人,因折本归乡不得,倘若挑这柴出去,撞见厮杀走不得,怎了。情愿把这担柴相送,只指与小人出去的路。”那老人曰:“如何白要你的柴。你自入来,请你吃些酒饭去。”石秀挑柴跟随老爷入到屋里。那老人讨酒饭与石秀吃。石秀再拜谢曰:“乞公公指教出去路径。”那老人曰:“你便从村里走去,不问道路阔狭,但有白杨树的转湾,便是活路。没那树处,都是死路,埋藏着竹签、铁蒺藜。踏着飞签,准定捉了。”石秀拜谢:“敢问高姓?”那老人曰:“本村姓祝的最多。惟老汉覆姓钟离,住居在此。”只听得外面炒闹,说拿了一个细作。石秀大惊,跟那老人出来看时,只见七八十个庄客,绑着杨林前去。石秀见了,假问老人:“这个拿的是甚麽人?”老人曰:“他是宋江差来的细作,有人认得是杨林。”说犹未了,见前面摆二十对缨枪,后面骑着四五疋战马,弯弓插箭。拥着一个少年壮士,骑疋白马,手执银枪。石秀曰:“过去的是谁?”那老人曰:“这是祝朝奉第三子,唤做祝彪。定着西村一丈青扈三娘为妻。兄弟三人,他第一来〖了〗得。”石秀拜谢要去。老人曰:“今日晚了,前面倘或厮杀,枉送你性命。且在我家歇一夜。明日打听得没事,便可出去。”石秀谢曰:“如此多感。”只听得门前四五递报将来,排门分付曰:“百姓今夜只看红灯为号,齐心并力,捉拿梁山泊贼人解官请赏。”石秀问曰:“这人是谁?”老人曰:“这是本处捕盗巡检。今夜约会,要捉宋江。”石秀见说,自去屋后草窝里睡着。
却说宋江不见杨林、石秀回报。随后又使欧鹏去打听,回报曰:“听得那里捉了细作。小弟不敢深入。”宋江怒曰:“如何等得回报。今夜只顾入去杀他两个。”李逵曰:“我先杀去,看他如何。”宋江令军马披挂。李逵、杨雄为先锋,李立〖俊〗为合后,穆弘居左,黄信在右,宋江、花荣、欧鹏等为中军,摇旗杀奔祝家庄来。黄昏时分。李逵脱得赤条条,挥两把板斧,杀向庄前。只见吊桥拽起,庄门紧闭,不见一人。李逵便要下水过去,杨雄扯住曰:“関闭庄门,必有计策。等哥哥来商议。”李逵那里忍得住。只见宋江中军人马到来,杨雄接着报说:“庄上并不见人马动静。”宋江勒马看时,心中疑惑,猛想:“天书上戒说:‘临敌休急暴。’是我一时深入重地。不见敌军,他必有计。快令三军且退。”忽听得庄里信炮一响,独龙冈上千百个火把齐明,那门楼上弩箭如雨射来。宋江曰:“取旧路回军。”只见后军报曰:“旧路都阻塞了。”宋江令军兵四下里寻路。李逵挥起双斧,往来寻人厮杀,不见一个敌军。冈顶又放火炮,四下喊声震地。宋江问曰:“怎的?”“前面都是盘蛇路,路上又有苦竹签、铁蒺藜、鹿角都乂了路口。”宋江曰:“此是天丧我也!”正在慌急之际,听得左军报曰:“石秀来了。”宋江见石秀奔到马前告曰:“哥哥休慌,兄弟已知路径。教吾军只看有白杨树便走去,不要管路径阔狭。”宋江传令:“只看白杨树走。”过五六里,前面人马越添得多。宋江便唤石秀问曰:“怎麽前面贼兵众广?”石秀曰:“他有红灯为号,只看我军投东时,他便望东拦。我军投西去,他便望西阻。”宋江曰:“怎地奈何?”花荣拈弓取箭,望红灯射一箭,把那红灯射落山下。埋兵不见红灯,便乱窜起来。宋江教石秀引路,杀出村口,只听前面喊声连天,一带火光纵横,前军本寨接应兵马到了,杀散伏兵。宋江令兵,乘势杀出村口,会合秦明、林冲等众军,令去高阜处下寨,整点人马,数内不见镇三山黄信。宋江大惊,询问手下,昨夜跟去军人报曰:“黄头领前去探路,不隄防芦苇中伸出挠钩搭住,活捉去了。”宋江闷曰:“庄不曾打得,到折了两个兄弟。怎生是好?”杨雄曰:“此间有三村结并。东村李大官人,前日已被祝彪射了一箭,见今在庄上养病。哥哥去与他计议,可好?”宋江曰:“我正忘了。”教取綵縀一对,羊酒等项,选一骑好马并鞍辔,令林冲、秦明守寨。
宋江带花荣、杨雄、石秀来到庄前,见拽起吊桥,门楼擂起皷来。宋江在马上呌曰:“俺是梁山泊义士宋江,敬来参大官人,别无他意。”门楼上杜兴看见杨雄、石秀在内,便开庄门,放只小吊桥来见。宋江施礼毕,杨雄曰:“这位兄弟便是鬼脸儿杜兴。”宋江曰:“相烦足下对李大官人说,宋江久闻大名,无缘拜会。今因祝家庄经过,。特献彩叚、名马、羊酒薄礼贡上,只求一见,别无他意。”杜兴来见李应,报〖把〗宋江求见言语报知。李应曰:“他是梁山泊造反的人,我怎好与他相见?无私有弊。你可回他,只说我病,改日再会。礼物不敢接受。”杜兴再过桥来,见宋江告知。宋江曰:“我特地来问他虚实,何故猜疑?”杜兴曰:“小人颇知此间虚实。中间是祝家庄,东边是我李家庄,西边是扈家庄。这三村庄上誓愿:有事互相救应。今番恶了东人,不来救应。只有西村扈家庄来相助。将军打祝家庄时,只要隄防西路。那祝家庄上有两个庄门,一座在独龙冈前,一座在独龙冈后。若打前门不济事,两下夹攻,方可得破。前门都是盘蛇路径,阔狭不等。但有白杨树,方是活路。如无此树,便是死路。”石秀曰:“他如今都把白杨树砍伐了。”杜兴曰:“虽然砍了,树根尚在,只宜白日攻打,黑夜不可进兵。”宋江听罢,谢了杜兴,人马回寨。林冲等接着,宋江把李应不肯相见,杜兴言语对众头领说了。只得计议,再去进兵攻打祝家庄。李逵曰:“我先领支兵前去。”宋江曰:“你做先锋不利。今番用你不着。”李逵低头不应。宋江令:“马麟、邓飞、欧鹏、王矮虎四个,跟我亲自做先锋。第二点戴宗、秦明、杨雄、石秀、李俊、张横、张顺、白胜准备下水路进攻。第三点林冲、花荣、穆弘、李逵,分作两路策应。”分拨已定。宋江亲自攻打头阵,领着四个头领,一百马军,一千步军,杀奔祝家庄独龙冈前。宋江看那祝家庄,有篇古风赞曰:
独龙山前独龙冈,独龙冈上祝家庄。绕江一带荒流水,周匝盘桓皆垂杨。
墙外纷纷罗剑戟,门前密密排刀枪。飘扬旗帜惊鸟鹊,纷纭剑戟生光芒。
硬弩强弓当要路,灰瓶砲石护城垣。对敌尽皆雄壮士,当锋都是少年郎。
祝龙出阵真难敌,祝虎交锋谁敢当。更有祝彪多武艺,叱咤之声似霸王。
朝奉祝公谋略广,金银罗绮满千箱。樽酒闲时延好客,山林镇日会豪强。
久共三村盟誓愿,扫除强寇保村坊。白旗一对门前立,上面明书字两行。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
宋江看两面旗上所书,大怒,誓曰:“我若打不得祝家庄,不回梁山泊。”传令留下第二拨头领攻打前门,自部人马转过独龙冈后来看,都是砖墙石壁,把得齐密。正看之间,只见正西一彪军马,呐喊杀来。宋江令马麟、邓飞把住祝家庄后门,自带欧鹏、王矮虎前来迎敌。只见山坡下三十骑军,拥着一员女将,正是扈家庄一丈青扈三娘,马上轮两口日月双刀,引着三五百庄客,前来策应。宋江曰:“扈家庄女将好生了得,想来此妇。”即令王矮虎骤马挺枪迎敌。閗到十合,王矮虎是一个好色之徒,只顾看女貌,枪法乱了。回马要走,被一丈青赶上,轻舒猿臂,将王矮虎活捉去了。欧鹏见捉去王矮虎,便拍马来救。一丈青复回舞刀,与欧鹏战閗。邓飞见女将骁勇,拍马来助战。祝家庄内恐一丈青有失,慌忙开了庄门,祝龙引三百余人赶来。马麟看见舞双刀迎住。宋江见马麟战祝龙不过,欧鹏战一丈青不下,正在慌哩,只见秦明军马杀来。宋江大叫:“秦统制,你快出力!”秦明奋力来战祝龙,两个閗了一二十合,祝龙枪法渐乱,忽庄门开处,教师栾廷玉骤马挺枪杀来,欧鹏便来迎住栾廷玉厮杀。廷玉收住枪,刺斜里便走。欧鹏拍马赶去,被栾廷玉一飞鎚打番下马。邓飞大呌,迳奔栾廷玉。宋江急令后军救起欧鹏上马。那祝龙敌秦明不过,勒马便走。栾廷玉撇了邓飞,便来战秦明。二将閗了三十合,不分胜败。栾廷玉卖个破绽,跑马望荒坡便走。秦明不知是计,直赶将去。四下伏兵见秦明马到,拽起绊马索来,连人和马都绊番了。邓飞见秦明绊倒,急来救时,亦被伏兵挠钩活捉去了。马麟撇了一丈青,急来保护宋江,望南而走。背后栾廷玉、祝龙、一丈青分头赶来。宋江正在危急,只见穆私引兵从正南杀来,东南上又有兵来,却是杨雄、石秀。东北上又有兵到,乃是花荣。三路兵马来战住栾廷玉。那祝彪在庄上望见,教祝虎守庄,自引五百人马杀来,一齐混战。
庄前李俊、张横、张顺欲下水过庄去,被庄上乱箭射来,不能下手。戴宗、白胜只在对岸呐喊。宋江见天色将晚,令众头领且战且走。正行之间,只见一丈青飞马杀到,宋江措手不及,拍马望东而走。背后一丈青紧追着。正待赶上,只见出坡上一将大呌曰:“那鸟婆娘赶我哥哥那里去?”宋江看时,却是黑旋风李逵,轮斧赴来。一丈青拍马望树林边走,只见树林内转出林冲,喝曰:“婆娘走那里去?”一丈青轮刀直取林冲。林冲挺丈八蛇矛迎敌。两个战不到十合,林冲卖个破绽,一丈青使刀砍入,林冲把蛇矛拨开,轻舒猿臂,将一丈青活捉过马来绑了。宋江看见喝采,遂取路过村口来,当夜众头领无心恋战,都回村口来。祝家庄人马亦回庄去了。祝龙教把捉到的贼将,用陷车囚了,等捉了宋江,一起解去东京请功。扈家庄把王矮虎解送祝家庄去了。
宋江收回人马到村口,将一丈青着四个头领:“连夜送到梁山泊,与我父亲宋公处收管。”众头领只道宋江自要此女子,皆小心送去。宋江又令送欧鹏上山去将息。是夜,宋江在帐中纳闷,不在话下。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解珍解宝双越狱 孙立孙新大劫牢
忠义立身之本,奸邪坏国之端。狼心狗倖滥居官,致使英雄扼腕。
夺虎机谋可恶,劫牢计策堪观。登州城郭痛悲酸,顷刻尸横徧满。
却说山东海边有个登州,城外有座山,多有豺狼虎豹为患。登州知府拘集猎户,当厛委立限状捕捉大虫。又仰山前山后里正之家,也要捕虎限状如违限期,痛责枷号不恕。
登州山下有一家猎户,弟兄二人,唤做解珍,绰号两头蛇,解宝号双尾蝎。各能武艺,都使浑铁点钢乂。父母俱亡,未曾婚娶。解珍七尺身材,紫糖面色,细腰阔膀。解宝亦身长七尺,面圆身黑,双臂挟两个飞天夜乂,为人最是性。弟兄两个,当官立了限状,回家整顿窝弓药箭,穿了豹皮裤,虎皮套衣,拿了钢丫,两个迳奔上山,下了窝弓,去树上等了一日。次日又上山伺候到五更,又没动静。两人移了窝弓,来西山上守等,又等不着。弟兄叹曰:“限三日内要讨大虫,迟时受责,怎生是好!”到第三日,二人夜间守至四更,忽听得窝弓发响。两个拿着钢乂,四下看时,只见一只大虫,中了药箭,在地上滚。两个提钢乂向前,那大虫见人来,吼一声,滚将下山在毛太公后园去了。弟兄二人来投毛太公庄上敲门,庄客报与太公知道,出来,解珍、解宝放下钢乂,作揖曰:“伯伯,今日{太公}特来拜扰。”太公曰:“贤姪来得这早,有甚话说?”解珍曰:“小侄蒙官司甘限文书,捕获大虫。今早五更射中一个大虫,却从山上滚下在伯伯园里。望烦借路取大虫解官。”太公曰:“不妨。既是在我后园,请少坐,吃早饭去取。”教庄客安排酒饭相待。二位吃了酒饭。解珍、解宝曰:“多谢伯伯,望烦引去取大虫。”太公引二人到庄后,将钥匙开门,百般関〖开〗锁不得,太公曰:“这门多久不曾开,敢是锁鐄锈了。”教庄客取铁鎚打开。众人入园寻时,不见大虫,只见草都滚倒了,又有血迹。解珍曰:“必是伯伯家庄客扛去了。”太公曰:“我的庄客,如何知有大虫在此?你见敲开锁来寻。”解珍曰:“伯伯,还我大虫去解官。”太公曰:“我好意请你吃酒饭,倒来赖我取大虫!”解珍曰:“你家见当里正,也委甘限文书,先将去请功,我兄弟吃限棒。与我搜一搜!”太公曰:“家有内外。两个好不达理!”解珍、解宝心中火起,便将厛上椅桌打碎,出门骂曰:“盗我大虫,和你官司理论!”正是:
解氏深机捕获,毛家巧计牢笼。当日因争一虎,后来引起双龙。
解珍兄弟正骂之间,遇见太公儿子毛仲义,解珍曰:“你家隐藏我的大虫,是何道理?”毛仲义曰:“我父亲不是,你二人不要发怒,随我到家里讨还你。”解珍、解宝再入门来,仲义教関上门,喝声:“下手!”两廊走出三十个庄客,把解珍、解宝绑了。毛仲义曰:“我昨夜射得大虫,解州讨赏,你来混赖,乘机抢掳,当得何罪!”原来毛仲义先将大虫解州讨赏,带公从来捉,解珍、解宝中了他计,分诉不得。太公将二人使的钢乂,并打碎什物家火,把解珍、解宝二人绑了,统庄客解上州来。这本州主案孔目,姓王名正,却是毛太公女婿,先去知府面前禀说。将解珍、解宝押到厛前,知府教綑番便打,定要两个招做混赖大虫,各执钢乂,抢夺财物。解珍、解宝吃拷不过,只得依他招了。知府教取两面囚枷,钉下大牢里去了。毛仲义回庄商议:“不若结果他两个,便除后患。”当时父子到牢里,来见节级,姓包名吉,得太公银两,喝教牢子押两个入大牢去。那一个小牢子,把他两个带入牢里,便曰:“你二人认得我麽?我是孙提辖妻舅。”解珍、解宝曰:“孙提辖是我姑舅哥哥。足下莫非乐和舅麽?”小节级曰:“正是乐和,祖贯茅州人氏。先祖挈家在此,将姐姐嫁与孙提辖为妻,我自在这州里做牢子。人见他〖我〗会唱曲,都呌做铁呌子乐和。姐夫见我武艺,教他〖我〗学枪法在身。”诗曰:
玲珑心地衣冠整,俊俏肝肠语话清。能唱人称铁呌子,乐和聪巧是天生。
乐和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诸般兵〖乐〗器尽皆晓得。见解珍、解宝是个好汉,有心救他。谓之曰:“如今包节级受毛家钱财,必然害了你两个性命。怎生是好?”解珍曰:“我有个好姐姐,是我姑娘的女儿,与孙提辖【兄弟】为妻。见在东门外十里牌住,呌做母大虫顾大嫂,开张酒店。我那姐姐,一身武艺。央你寄个信,把我的事说与他知道。姐姐必然来救我。”乐和听了,便去暗藏烧饼肉食与解珍、解宝吃。迳奔东门外十里牌来,见酒店里一个妇人,生得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头异样钗环。坐在櫈上。乐和入店曰:“小人是孙提辖妻弟乐和。”顾大嫂笑曰:“原来是乐和舅。且请里面拜茶。”乐和坐下,顾大嫂问曰:“尊舅到此,有甚话说?”乐和答曰:“今日厛上发下两个罪人进牢,是解珍、解宝。”顾大嫂曰:“这两个是我兄弟,不知因犯何罪?”乐和曰:“他因射得一个大虫,被本乡毛太公赖了,又把他强扭做贼,抢夺家财,解入州来。他上下使了钱物,早晚包节级要结果两个性命。央小人报知,除是姐姐,才救得他。”顾大嫂听罢,呌声:“苦也!”呌火家:“去寻二哥来说话。”不多时,孙新回来,与乐和相见。有诗为证:
军班才俊子,眉目有神威。鞭起乌龙尾,枪来玉蟒飞。
胸藏鸿鹄志,家有虎狼妻。到处人钦敬,孙新小尉迟。
孙新祖是琼州人氏,军官子孙,调来登州驻札,弟兄就此为家。孙新生得身长力壮,使得几路好鞭,因此人唤做小尉迟。顾大嫂将解珍、解宝被陷受亏事节,从头与孙新说了一徧。孙新曰:“既然如此,教舅舅先回。待我商量,却来相投。”乐和曰:“但有用小人处,尽心出力。”顾大嫂置酒相待,取出一包银子,付与乐和曰:“烦尊舅将去牢里,散与众人照顾两个。”乐和收了,辞谢自回。
顾大嫂和孙新商议曰:“你有甚计策救我兄弟?”孙新曰:“毛太公有钱势,他防你兄弟出来害他,若不去劫牢,难以救他。”顾大嫂曰:“我和你今夜便去。”孙新笑曰:“若不得我哥哥和这两人时,行不得这件事。”顾大嫂曰:“是谁?”孙新曰:“为头的姓邹名渊,原是蔡〖莱〗州人氏,为人忠良慷慨,江湖人称他做出林虎。第二个邹润,是他侄儿,身材长大,脑后生一个肉瘤,绰号独角龙,与人争閗,撞折一株树。今在登云山中打劫,请他来助力,此事便行。”顾大嫂曰:“此去登云山不远,你去请他来商议。”孙新即去请邹渊、邹润来店坐下,把前事与他说了,商议劫牢一事。邹润曰:“我若干这个事,有个安身去处,不知你夫妇肯去麽?”顾大嫂曰:“是甚去处?”邹渊曰:“如今梁山泊宋公明招贤纳士。我有三个相识在彼,一个杨林,一个邓飞,一个石勇。我们救了你兄弟,都上梁山入夥。”顾大嫂曰:“最好。”邹润曰:“我们倘或得了人,登州军马追来怎了?”孙新曰:“我哥哥见做本州兵马提辖。我明日自去请他商议。”邹润曰:“只恐怕你哥哥不肯落草。”孙新曰:“我自有良法。”当晚吃酒安歇。
次日,孙新使个火家:“推一辆车子入城中,取哥哥孙提辖并嫂乐大娘子,说:‘家中二嫂害病沉重,便要来家看视。’”火家推车去了。孙新在门前伺候,不多时,望见车儿来了,载着乐大娘子,孙提辖骑马来。孙新入报,顾大嫂得知分付曰:“只依我如此行事。”孙新出来,接见哥嫂下车。那孙提辖入门来,好条大汉!淡黄面皮,一部落腮胡,八尺身材,号为病尉迟,能射硬弓,骑劣马,使条铁枪,腰插一条虎眼竹节钢鞭。有诗赞曰:
胡须黑雾飘,性格流星急。鞭枪最熟惯,弓箭常温习。
阔脸似妆金,双睛如点漆。军班显姓名,尉迟是孙立。
孙立问曰:“兄弟,娘子患甚麽病?”孙新答曰:“他病跷蹊,请进房里去看。”孙立同妻子进房里,只见顾大嫂出来,邹渊、邹润随后。孙立问曰:“贤弟妇患甚麽病?”顾大嫂曰:“我患救兄弟的病。”孙立曰:“救甚麽兄弟?”顾大嫂曰:“今日事急,只得实告。这解珍、解宝被毛太公与王孔目设计陷害,我要劫牢救他,投梁山泊入夥。恐怕明日事发,负累伯伯,诈说有病,待请伯伯姆姆到此说个明白。”孙立曰:“我是登州军官,怎敢做这逆事!”顾大嫂曰:“既是伯伯不肯,我今日先和伯伯閗起。”顾大嫂、邹渊、邹润各拔出短刀在手。孙立曰:“休要急速,待我从长商议。”顾大嫂曰:“若是伯伯不肯去时,先送姆姆前往,我们即便自去下手。”孙立叹曰:“你众人既是如此,我要替你吃官司受苦,不如都做一处罢,可商议定了行事。”先令邹渊去登云山寨收拾财物,来店取齐。又使孙新与乐和暗通消息。次日,邹渊收拾却来相助,孙新家里也有七八个火家,并孙立带来十数个军汉,共有四十余人。孙新宰了猪羊,众人吃了一饱。教顾大嫂藏了尖刀,扮作送饭的妇人去了。孙新、孙立、邹渊、邹润,各带了众人,分作两路入去。正是:
捉虎反成纵虎灾,赃官污吏巧安排。乐和不去通関节,怎得牢城铁甕开。
当日乐和正在狮子口边,只听拽得铃子响。乐和曰:“甚麽人?”顾大嫂应曰:“送饭妇人。”乐和便开门,放顾大嫂入来,往迴廊下去。包节级喝曰:“这妇人是谁?敢进牢里送饭?”乐和曰:“是解珍、解宝姐姐。”包节级喝曰:“休放他入去!”乐和开了牢门,解珍、解宝问曰:“舅舅,夜来所言的如何?”乐和曰:“你姐姐入来,只等前后相应。”乐和便把匣床开了,只听小牢子入来报曰:“孙提辖敲门要入来。”包节级曰:“他来牢里何干?休要开门。”顾大嫂大呌曰:“我的兄弟在那里?”身边掣出两把尖刀。包节级见了便走。解珍、解宝提枷,从牢眼里钻将出来,正迎包节级,一枷梢把脑盖打得粉碎。顾大嫂手起杀番小牢子,出州衙门便走。邹渊、邹润从州衙里,提出王孔目头来市上,奔出城去。孙提辖骑马,弯弓搭箭压后。州里军兵谁敢拦当。众人出城,扶挽乐大娘子上车,顾大嫂上马押车。解珍、解宝曰:“叵耐毛太公老贼,如何不杀他!”孙立令孙新、乐和保护车仗先行。自引解珍、解宝、邹渊、邹润迳奔毛太公庄上。毛仲义正与毛太公庆寿饮酒,众人杀入去,把毛仲义一门老小,尽行杀了。入卧房搜检财物、衣服、金银。将庄院烧了,各人上马,赶随车仗。
行了三日,到石勇酒店。邹渊等与他相见了,问起杨林、邓飞二人。石勇曰:“二人跟宋公明去打祝家庄。”便把失利事,从头说了一徧。孙立听罢曰:“我与众人即投大寨入夥,正没半分功劳。献个计策,打破祝家庄,以为进身。”石勇大喜曰:“愿闻良策。”孙立曰:“栾廷玉和我共师父教武艺,彼此各知其能。我们只做登州听调来郓州守把,迳过来此相望,他必然接纳我们。里应外合,必成大事。”说犹未了,小校报曰:“吴军师下山来,往祝家庄接应到来。”石勇接入店内相见,备说投夥献计一事。吴用大喜曰:“既然众位肯作成,乃天之幸也。”孙立等依计而行。
吴用先来寨内,见宋公明备说起:“相识是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和这祝家庄教师栾廷玉共师父。今来共有八人投入大寨,入夥献计,以为进身之功。今计定了,随后便来参见兄长。”宋江听罢,大喜,分付安排酒席相待。只见孙立引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孙新、顾大嫂、乐和来参宋江,叙礼已毕,就席管待。吴用暗传令与众人,教第三日如此如此,孙立等领了计策。人马投祝家庄来。吴用曰:“烦戴院长到山寨,取四个头领来,有事商议。”直教:天罡龙虎相逢日,地杀风云际会时。毕竟那四个头领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吴用双用连环计 宋江三打祝家庄
人强马壮跨英豪,虎噬狼吞满四方,妙计良谋惟学究,时雨高明羡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