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缘 - 第 9 页/共 10 页

应钟宫 南吕商 太簇角 南吕闰   秦文看了点头道:“这便是了。可知十二宫生八十四调,你也辨得清么。” 宝珠道:“这个解得来。每宫以宫商角变徵羽闰七音生七调,变即变徵,闰即闰宫。宋谱多只用一字,分别注拍。” 秦文道:“这个你既知道,可知每宫七调有几调可用?” 宝珠道:“如黄钟宫以七音生七调。一曰正黄钟宫、二曰大石调、三曰正黄钟宫角、四曰正黄钟宫转徵、五曰正黄钟宫正徵、六曰般涉调、七曰大石角。却只用正宫、大石、般涉三调,共八十四调,只用三十三调。” 秦文道:“你试写出来瞧。”宝珠便拿笔写道:   黄钟七调:只用正宫、大石、般涉;   大吕七调:只用高宫、高大石、高般涉;   太簇七调:只用中管高宫、中管高大石;   夹钟七调:只用中吕宫、中吕调、双调;   姑洗七调:只用中管、中吕、中管双调;   仲吕七调:只用道宫、小石调、正平调:   蕤宾七调:只用中管道宫、中管小石、中管正平;   林钟七调:只用南吕调、高平调、歇指调;   夷则七调:只用仙吕宫、仙吕调、林钟商;   南吕七调:只用中管仙吕宫、中管仙吕调、中管林中;   无射七调:只用黄钟宫、羽调、越调;   应钟七调:只用中管黄钟、中管越调。   秦文看了说:“很不错,这个你倒明白。你既讲究音律,我给你瞧一件儿。” 说着便拿过笔来写了几字,递与宝珠道:“这个什么字?”宝珠看写着的是:   ㄡ リ フ 人 ワ 一 マ △ ㄋ   因笑道:“这个认得。”秦文哼了一声道:“这是姜白石词稿中的注拍,宋代迄今无有识者,你认得。敢有凿銮可据的么?”宝珠道:“这个哪敢在老爷面前谎来。这宋谱应指字法,原应着十二律。老爷这个还少两字。” 秦文道:“ 我忘了,那你写我瞧。”宝珠便接过笔来,并排写了两行:   黄大太夹姑仲蕤林夷南无应   △ㄡㄋマ㈠ㄣ乙人ㄋめリ秦文看道:“ 律吕果然被你译出了,你可能辨声出口么。”宝珠道:“这个便与今时工尺无异,古为管色,今为指法。刚老爷写的九字译到今谱便是:六、凡、工、尺、上、乙、四、合、五。”秦文道:“怎么便是这九字?” 宝珠道:“ 宋谱原与今谱无异。只看沈括的词集,原本字旁注谱,原是草书工尺,并无ㄡ△等字样。沈括与姜夔同时,可见陆钟辉所藏汲古阁白石道人词集,旁注△ㄡ等字是误。老爷不看别的,只看白石集内琴曲所注指法,ワ误作个,┕误作⊥,上曲下冬误作上曲下及,省误作自。可知久字是草书六字之误;△乃合字逸其半;フ乃工字缺一笔;マ乃草书四字失其笔意;ㄣ乃上字缺其点划;ㄋ乃五字缺一划;人乃尺字缺其头;リ乃几字缺其钩;乙乃挑字作 ┕形写。近本竟以久字写作幺,ㄣ字写作ㄣ字,更误不可体认。凡有圈者即犹近世上字,高音加一人旁作仩,尺字高音作伬,工字高音作仜。” 秦文恍然大悟,拈须笑道:“这个很见心思。” 便别的也不再问了。因道:“ 你明儿好好的把这个细细编一集子出来,就名个《四声五音九宫十二律吕考》。我给你发刻行世去。”   因又低声道:“我喊你来,却不为这个。因今儿往中丞处去来,中丞自己说‘ 人因我不是个正途出身,那些士子们都瞧不起我,我回来想半天来,得一个法子。想也没什么干不来。’我因问什么主见。中丞说‘ 我想刻一集事诗,无奈我自己动不得笔。倘请外面人做去,似不稳便。’ 意思要请我做,我哪里高兴替他干这些,便不回一话。中丞见我不语,他便移近座儿向我说:‘老兄有了年纪自不肯代我干这些,听说令侄的笔墨很不坏,此地个个都推许他,可否就劳他替兄弟干这点儿事。兄弟替他保一个儿功名玩玩去,不很好吗。’我知道你不爱这些功名的,便一口儿辞了。中丞又说‘既不要功名,兄弟便封五千两的润笔,送去便了。这诗也不必过好,过好了便不像兄弟做的,也不用多,只要这么一二百首,有一卷子可订便有了。’ 我因想你老不能挣一个钱,白白的拿这一大宗银子回来,也好叫你太太欢喜。所以我答应下了。” 说着便向抽屉内取出一卷本子来道:“这是他来的题目,你拿去做去。可不要又丢在脑背后,不干了。”宝珠打起脸儿不应。秦文放下脸道:“怎么?” 宝珠勉强应了个是。接了本子在手,便想要走。秦文道:“今儿你姐妹们因斗巧,办下了些什么可口儿的酒菜。本来要去喊你,你便在这里吃罢。” 宝珠不敢违拗,便仍坐下。秦文因道:“今儿你论的音律很见些儿功夫,明儿你向帐房里领十支大卷笔、十 锭 松 烟 去。明 年 乡 试 近 了,可 不 要 误 了 正经。”宝珠唯唯。   一会子摆上饭来,宝珠便和秦文、袁夫人及美云姐妹一桌儿胡乱吃了些。见没事,便回惜红轩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正是:   书生莫笑无长物,一句新诗一寸金。   第二十九回 莽宝珠误嗔好姐姐 苦媚香遗集惜惺惺   却说宝珠自东正院回来,一肚子恶气。跑到婉香房里便打起脸儿向床前坐下,一声儿不言语。婉香当是惹了骂来,因缓缓的问道:“怎么又生气来,敢是三老爷说了你什么?”宝珠道:“不是。今儿倒还赏我许多物件,只不该拿我的笔墨去卖钱。难道我的文字便臭到这样,只要拿钱来便该替人做牛做马的抽肠子。便五千万银子,我也 不 肯 拿 笔 墨 换去。”婉香不懂,因笑道:“这话我不解,谁拿你笔墨卖钱去?”宝珠道:“还有谁呢。”婉香道:“卖多少钱来?” 宝珠道:“五千两银子。我看着只是一堆牛粪块子。” 婉香笑道:“什么好文字,便卖到这些钱。” 宝珠恨道: “ 你也来了,好,好!明儿你们多睡到金银子堆里去罢。” 婉香红了脸,气起来道:“这奇了,怎么和我呕起气来。”因想道:“只道他一向温存的性儿,不道也这样使性,我何苦趋奉他去!”想着眼圈儿红了,便拿帕子拭眼泪。宝珠一眼见他哭了,知道自己太莽闯了些。便甜言蜜语的央告了一会,婉香才回过念来,想也错怪了他。因见宝珠挨着他口里不住声的叫好姐姐,身子儿和扭股儿糖似的,倒觉好笑起来。因道:“你怎么受了人家的气和我呕来,到底你讲这一篇子我也没一点儿头脑,究竟为着什么?谁卖了你什么?去生谁的气呢?”   宝珠因陪笑将前事说明了。又道:“ 我不是爱惜笔墨,只怪他拿钱来买我的,把我当做什么 看 了。” 婉 香 笑 道:“那你也不犯着生气。你不要钱你不拿罢了,请老爷收入总帐去。老爷还格外疼你些,说你好。可知道一家的主子总没一个不爱钱的,况又是你的大人,你便顺他一个意儿。这诗你不爱做,明儿我替你做罢了。” 宝珠听了这话,也通气了许多。便袖出一卷子来道:“你瞧,他还有题目呢。” 婉香接来看时,见写些什么《上菜相国》,又什么《与某中堂同席得句》,又什么《蒙恩赐寿字纪典》,又什么《 某总裁嘱阅闱卷》。因笑道:“笑死人了,这些我不做。叫春妍做几首儿塞塞责罢。这《紫禁城待漏》 和这个日本星使纪游的诗,你可做去。那些四季咏物即景等题,我代你做罢。” 宝珠道:“这个我不敢劳你,好好的笔墨替这些东西做,我还犯不着,况是你。明儿我拚把这支笔污了,一起我做去罢。今儿七夕又是你生日,我想做几句应景儿的。你没用饭,咱们作对儿,便在这床里吃杯酒。” 婉香啐了一口,又把脸飞红了道:“ 你讲话也留神点,再随口乱汆可不要又说我恼你。”宝珠回头一想,才知道说的没意,他听的有意了。因陪笑道:“姐姐可喝杯儿酒?” 婉香点点首儿。便喊着春妍把前儿秦珍送来的白玫瑰酒开了一瓶。   宝珠便盘腿儿坐在婉香对面喝酒。婉香见攒匣里的果品都不可口,因向春妍要洋葡萄和波罗蜜吃。宝珠道:“那个怕你吃不得。” 婉香笑道:“我哪里真病,因怕今儿是我生日太太又要忙个不了,我也怕热闹,所以只说复病了,其实我原好好的。不呵,我早睡了,哪里还高兴喝酒。” 说着,春妍把洋葡萄和波罗蜜送了两盒上来。婉香先把波罗蜜吮了一口,便皱眉儿道:“甜。”又把葡萄吃了一颗,又说:“太酸!”宝珠刚剥着鲜荔枝想放嘴里去,婉香道:“ 你那个给我吃。”宝珠便送到他嘴边来,婉香就在他手里吃了,又喝口酒。宝珠得意起来,又说要做诗。婉香笑道:“头里我也想做,偶然翻了翻媚香楼的诗集子,见一首七夕词的七古,做得好极了!我便不敢下笔。你不信,你试做一首,我再拿那个你瞧。”宝珠点首,便向春妍要笔墨来,想一想写道:   秋河篇   碧波界断情天秋,织女欲渡河无舟。   佩环如烟泣秋雨,片云飞堕仙魂幽。   愁丝恨缕三千尺,织就霓裳贮冤魄。   支机石烂不补天,填海孤禽早头白。   写毕递与婉香。婉香吟了一遍惊道:“ 这声口宛然是媚香的,你见过他集子么?”宝珠笑道:“没见过。我因你这话,所以想到他,便有这个幽怨话头。照这样说,他的诗定好绝了。快给我瞧!” 婉香便回身向枕边取出一套子递与宝珠。宝珠捧来看时,是一付楠木板夹着四卷装订极工致的绢面诗卷。签面题着“ 媚香楼签稿,惜红生书眉”,翻一卷看是词。婉香因道:“不是这卷,在卷三那一本。”宝珠道:“我瞧瞧这个词。”因随手翻一张,见写着“洞仙歌三迭答惜红生原韵”:   春愁满纸,把君诗细读。花落东风冷金屋,算眉的诚翠,秋水愁青,腰肢瘦,掩过罗裙一幅。桃花门卷小,窈窕文窗,一带红楼抱溪曲。无语悄凭栏,对着莲花,隐约想可人如玉。管箫双吹一年来,算鸳帐鸾衾是侬无福。   宝珠道:“这词笔纤秾极了!看这末句,蘧仙娶亲他是知道的了。”婉香因伏到桌上,侧着颈子来看,宝珠把本子移了点过歪摆着。看第二首是:   红笺小字,倩流莺相候。一寸春愁酒边逗,帐梦魂蝶冷镜彰鸾孤,只剩得血泪尚沾红袖。   茜窗愁独坐,伤别伤春,如此销魂怎禁受?花底问双禽,哪处楼台可依旧。万花如绣,记携手回廊嘱叮咛,说别后相思寄侬红豆。   小楼西角,有几株烟柳,三迭阳关笛中奏。记银屏索酒宝扇题诗,总坐到小院悄无人后。   伊家何处是?梦也难寻。月夜花朝断肠久。欲守十年贞不嫁,东风问为甚又难开口。怕门外安排七香车,便断近红颜不堪回首。   宝珠道:“照这样他已许了婿家了。”婉香道:“原是为此才回去的。你看那卷三的《懊侬曲》一篇便知道了。”宝珠便合下这卷,捡那卷三来看,却好翻出《 湖楼曲》 一篇,看是七古:   柳丝摇梦湘帘尾,楼上横波剪春水。   翠涛飞拍玉栏杆,倒吸春人入波底。   十幅柳苏卷空绿,鸳鸯瓦冷春云宿。   木兰艇子摇过湖,愁听一声懊侬曲。   宝珠击节赞好,又翻过一张便是《 七夕词》 了。因细细看是:   罗云十幅拖秋碧,一线银河暗波滴。   悄倚花冠过鹊桥,露珠凉晕仙鬟湿。   玉宇无尘夜气清,璇宫鸳抒乍仃声。   含情欲诉相思苦,梦里騃牛唤未醒。   女虫啼遍梧桐树,十二摇軿正飞度。   碧汉遥通潋潋波,红墙不隔迢迢路。   月帐云阶次第开,凉萤小影堕琼阶。   谁倾万斛银潢水,洗净仙家别泪来。   蟾魄流光逗苔缝,湘帘窣地波纹动。   烟丝吹落芙蓉屏,露泫庭花照幽梦。   河鼓惊传到五更,销魂带水自盈盈。   金支翠羽三生约,碧海青天万古情。   灵源一倒沧桑变,仙侣飘零几相见。   红泪流成无定河,香盟冷落长生殿。   谁家姊妹惜佳期,瓜果陈来祝有词。   省识星辰犹昨夜,剧怜风露立多时。   阿侬不乞天孙巧,悔被聪明误侬早。   天上人间一样秋,娟婵别恨知多少。   良宵小聚太忽忽,镜槛灯凉钿匣空。   莫笑云房悲独处,西风深锁广寒宫。   宝珠读一句赞一句,读毕又赞,赞毕又读。读了三遍还赞不已。婉香因移过书来,又翻一张出来给宝珠看道:“这首也好的很,我便再做不到这样。” 宝珠看是《 懊侬曲》,便读道:   茜窗环碧敲东丁,碧城昼掩桃花扃。   春魂如烟隔花语,芙蓉镜里摇空青。   宝珠道:“只起四句,直似长吉。”又念下道:   螺山寸碧春愁重,俏倚花冠身不动。   绛雪分飞鬓角鸾,绿云压折钗头凤。   宝珠连赞:“好工稳细致的对仗,我读着倒还比这鲜荔枝好吃。”又念道:   瘦尽垂杨一捻腰,春闺酒醒麝香销。   珍珠寮中压金线,年年锦字回文挑。   侬采莲花比人面,莲花易见人难见。   泪滴红珠湿翠衣,诗吟紫玉题纨扇。   云房寂寞延孤嚬,蛟丝小罩凝脂尘。   冻壁霜华隐浓黛,金鱼琐断璇闺春。   宝珠连道:“这诗笔腻极了,腻极了。” 说着喝了口酒,将烛花弹去了。又看着念道:   香肌冷衬铮铮佩,罡风吹堕青鸾背。   宝珠道:“这两句又突起一笔了,看怎么接转来。” 因见下两句是:   漫讶蓬山隔万重,屏山更无蓬山外。   不禁拍案叫绝。婉香笑道:“这是床里呢,不禁你这样狂法的呢。”宝珠笑了笑又朗吟道:   云翘侧□银螭蟠,凄馨绣被啼痕干。   帘波无声剪秋绿,樱桃一树红栏杆。   销魂陌上青丝骑,金屋无人碧天醉。   钿匣空劳郎定情,烛花常替侬垂泪。   宝珠读到这两句,又嘘欷叹息了一会。又看是:   筝堂夜静灯影凉,银蟾暗逗眉尖黄。   锦羽文麟断消息,玉箫幽恨云天长。   宝珠道:“讲到这里了,光景下面便收了呢。” 因翻转一张看,果然只有四句了。念道:   闲愁不断如春水,目送飞花三万里。   一寸相思久化烟,无端又逐东风起。   读毕,觉余音袅袅不断。宝珠还要再看别的,早被婉香撇手夺去藏过了道:“你总不拘看什么,便一口气看完他。酒也不吃了,睡也不睡去。” 宝珠笑了笑忙喝了盅酒,又拿瓶子倒了一盅。嘴里还念着“ 钿匣空劳郎定情,烛花常替侬垂泪”两句。忽向婉香道:“照这两句看来,他两个是定情过的了么?”婉香笑道:“那我怎么知道。” 宝珠又道:“ 怎么他两个便有这样好,可不教我艳羡煞。” 不知宝珠说了这话,婉香可恼不恼。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苦抛眼泪吟诗句,留与旁人带笑看。   第 三 十 回 送花果秦琼缔姻 舐纸窗小环出丑   却说婉香看见宝珠说出这话,明知有意。想索性道破,也好绝了他的邪念。便道:“这有什么艳羡处。他两人的事情,设或有人知道替他编一部传奇或是小说,可不要遗羞千载。始乱之终成之,那还不要管他。万一不成,叫那一个怎么做人。可知道得之易者失之易,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不看别的,只看古今书籍上也载的不少,有几个能成就的。须知小说上记的,多是作书的人自己犯这一着,到头成了个恨事。却借著笔墨故意反说得美满,聊以自慰,其实都是反面。譬如你见一部子奇书,你原想买家来的,却先给你看了一遍,那便你买不买都不打紧了。便买了家来,也看得不贵重了,这是一说。若讲得易失易的话,也有譬喻。不看别的,只看天孙和牵牛两口子,一年只聚一夕。人生终日聚首一年便三百六十日,百年便三万六千日,一日便有两夕光景,不是七万二千夕么。那人生百年,天孙和牵牛便七万二千年的缘分。可知道缘分是有定数的,有如这洋葡萄似的。假如这盆子洋葡萄有一百颗,你一口也便吃的了,一日吃一颗便有一百日好吃,你想这话可是。” 宝珠笑道:“ 那!我今儿先吃这么一颗。” 婉香忽的正了颜色,宝珠便满脸飞红了。刚没的搭讪,却好海棠进来说:“袅烟姐姐叫晴烟来接爷了,说三爷叫湘莲送了一个书简儿来,不知什么,请爷家去看去。”宝珠便点点首儿走下地来,一声儿不言语。婉香也不则声,教春妍把酒盏收拾了便自睡下。   宝珠走回天风楼底下一间醉花仙馆来,见袅烟正在那里烧安息香。宝珠走近来道:“三老爷有什么简儿送来?” 袅烟便向文具内取了出来递与宝珠。看是一个三寸长的小书简儿,上面是秦文写的:付宝珠收3。拆开一看却不是谕单,是一扣万源金号的折子。里面写着“ 收存赤金一百十一两四钱九厘五毫”,下面盖着年号戳子。宝珠看了便仍套在封子里。袅烟问他,只约略说了缘故,就叫袅烟收下了,便自睡下,一宿无话。   到了次日,宝珠起来往婉香处转了转。婉香叫他做诗。他总听他的话,便回来真个引纸握笑做起诗来。又趁此机会向秦文处请了十五天假。打这日起,便有时往惜红轩、绿云深处、春笑轩、海棠香梦轩等处和姐妹们玩玩。有时便回来做诗,到落得快活几天。又兼秦文和柳夫人、袁夫人都道他好,宝珠才信服婉香的话。   这十几天内莫说不上学,连别的闲事也不问一星儿,那盛蘧仙的诗他早忘的影儿也没有了。哪里还去复他,却把个盛蘧仙闷死了。望云霓似的望了许多日子,没见一封回书。自己又病的是热疟,没一个月起不得床,心里哪里耐烦得住。想叫冷素馨代写个字儿去问,素馨却不肯写,蘧仙没法又耐了几天。这日略支撑得住,便自扶病写了封书子着文儿送去。   文儿接了书子不敢怠慢,忙到秦府里来。一路见些官员,开锣喝道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进了学士街,见满街挤住了旗锣伞扇轿马人役。到秦府门首,见方井里搭了马棚,拴着几十匹高头大马。左右搭了两座鼓亭。大门口两边围墙都歇满了执事,又许多亲兵成淘结队的站在那里。看号衣也有抚院里的,也有将军里的,也有提台统领的。文儿打谅府里有事,便不敢轻易进去,到街口茶肆里来找熟人。一踏进门槛,见满座都是戴红缨帽子和戴歪帽子扎头巾的兵丁、差役。好容易找着个东府里兆贵的儿子来顺儿,便和他讲要见一见宝珠,有机密书子要亲呈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