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图全传 - 第 7 页/共 10 页
且说公子带领小姐出了城出来,走到乡家。天色微明,见前面一座茶亭,二人坐下略歇片刻。只听得那边草房内门拴一响,开了大门,走出个人来,左手拿了筲箕,右手拎了把茶壶,见他们口中说道:“有趣呀!到是一对童男童女,坐在上门首呢。”又见后面出来一个老妇人,口中骂道:“你这畜生!清早起来讲什么胡言?还不冲茶去。”那人竟自去了。老妇人看见二人,吃了一惊,走到小姐跟前定睛一看,说:“你是邓红济小姐,怎得到此?”小姐见这老妇人说他名子,吓了一跳。公子大惊。不知老妇人是谁,且听下文分解。
第二十四回 无忧楼天火化焚 假朋友计骗东翁
词曰:
高祖力平隋乱,太平智定唐朝,干戈平定号神尧,四海升平相保。
房杜同心辅政,君已共力悬朝,纵囚解狱治无高,三百年无事绕。右词西江月
话说闻二公子同邓红济小姐,在李雷家中舍死忘生逃出城,来到了乡间坐在茶亭,意欲歇歇再走。望见草房里面走出一个老妇人来,他认得邓小姐,连忙问:“小姐如何到此?”邓小姐吃了一惊,站起身来叫声:“老人家,你是何人?认得奴家。”老妈妈回道:“小姐呀!你认不得老身了?我是你乳娘张大妈。”小姐道:“原来是张乳娘家。”“正是,小姐清晨怎生到此?”小姐道:“此非讲话之处,且到屋内去说。”乳娘邀了二人进内坐下,小姐将被抢情由说了一番。又问:“这位公子是谁?怎么到得李府?”公子也将苦情说了一遍。小姐又问:“乳娘怎么到此?”张乳娘道:“当日住在张家,后搬到此地来住。但是我这里房屋偏小,公子与小姐若住在此处,恐李大麻子找来,那时连我性命难保。要想个藏身之处才好。”闻二公子说:“我家住在南门大街,妈妈可问到那里,我母亲知道,定然接我们回去。”乳妈说:“等我访明公子尊府,送公子与小姐就在尊府住下,相等邓公子之信再为定夺。”二人说:“妈妈言之有理。”乳娘取水与公子小姐净面吃茶,收拾饭与二人吃了。乳娘出去,访到新庄,报知闻大夫人,忧中得喜,即刻喊一两乘小轿,差家人前去接回,母子相会抱头痛哭。哭毕,小姐拜见夫人,细说衷曲。夫人认为继女,赏了张妈妈银两,乳娘拜回。晚间太夫人摆酒饮宴,公子说:“母亲,孩儿得了神书,方得脱离虎口。日习得隐身之法,周身添了精神气力。”夫人说:“是何神书?”公子言:“乃天宫之宝,名叫鹤度琅玡。”说着将神书取出与夫人观看,忽从天井中一团火球滚将上来。公子心慌,用书打去。只见火球一闪,连书登时不见。公子跺足说:“罢了,罢了,神书烧掉了。上面有许多法,孩儿未曾学得!”夫人劝道:“儿呀!此乃天书,如今收去。只因你只有隐身之法,别无他法之造化。不可呆也。”公子闻言,方才醒悟。席散,公子到书房,太夫人同邓小姐在上房安置。自此公子在家读书,邓红济小姐在闻府住下,自有交代。
且言李大麻子在洞房,那晚如鬼迷一般,呼酣沉睡在几凳上。直到天明站起身来,猛然想小姐,四下一望不见,出了房门,说:“不好了,一定走了!”连忙奔到厅上,着人把邵青叫来。不一刻邵青来到厅上,叫声:“大老爷,此刻叫来不知何意?夜来想必辛苦,何不睡睡歇息歇息。”“老邵呀!不要提起。你可知红济走了?”“大老爷,红济怎...怎么...的?”李雷道:“昨晚将碧桃诗与他看,我就坐下,不知不觉睡去,直到方才醒,见房门大开未关,小姐不见。”邵青说:“快些着人四下找寻。”登时前前后后找遍,并无踪迹。又着人分四路找寻,各庵观寺院旅店民房挨家逐户查,亦无形影,只得回家禀复李雷。坐在书房发楞。只见看后门的苏胖子慌慌张张跑进,见了李雷叫声:“大老爷,不好了!小的昨日晚间因多吃了一杯酒,将后门拴锁去睡到了。今早起来,只见后门开着,锁挺扭断,不知何故。特来报告大老爷定夺!”李雷未及开言,只见一个书童哭将进来,叫声:“大老爷,不好了!小的是西书房服侍闻相公的,昨晚小的睡了,今早起来,不见了闻相公。不知哪里去了!”李雷一听,心中大怒,叫声:“老邵,敢一定是他二人走了!依你把两个怎样办法?”“大老爷,他两个紧守不严,推下火牢。没有别法。”李雷一声吩咐,下面答应,上来就把苏胖子并书童推下火牢。可怜二人无故做了火牢之鬼。
又见一个家人前来报道:“小的在后门首有事,只见一个带孝的妇人哭得无休歇。问他只不回答,禀知大老爷定夺。”李雷说:“老邵呀!这个妇人哭在我后门口,这也蹊跷。”邵青说:“大老爷,何不与你同去看看?”言罢站起身来走到后门来。只见那妇人浑身穿白,面向外,那后影子到还齐整。说:“老邵呀!你看这妇人倒也罢了。你与我问他一声,着人将他抬进,让我大老爷受用。”邵青走去喝了一声,说:“你这妇人好不晓事!坐在我大老爷门前哭什么?”那妇人并不回答,就将妇人抬到后面洞房放下。李雷吩咐众人退去,拴上房门,将女人抱上牀去。转下身子,再揭帐幔,不见了妇人。李雷此刻毛发直竖,连忙慌慌张张开了房门,一直跑到书房,叫声:“老邵呀!不好了,妇人抬进洞房,抱上牀忽然不见了,可是作怪么?”邵青着人四下找寻,都回不见。李雷坐下定定神,只见大头细辫子张三一直跑进书房,喊道:“大老爷,不好了!大厅香几上坐着一个长人,红头红发红须红帽,身穿红袍,人莫敢近。”“老邵呀!不好了,我家要倒霉了!这个甚的红人...”“大老爷,此乃是火德星君,想必来点化大老爷。快快出去摆香案叩头哀告!”李雷道:“言之有理。”即忙吩咐罢了香案,同邵青到厅上,果见一红人坐在凳几中间。李雷连忙叩头,登时不见。李雷吩咐端过香案,又到南书房坐下,还未转身,只见一个家人飞跑而来,进了书房喊声“大老爷不好了!无忧楼起了火!摩云师傅跌将下来,烧得浑身流浆大泡,那个徒弟已经烧死,滚下楼来。”李雷大惊,连忙同邵青到后面来,只见一座无忧楼烧得干干净净,成了一片空地。摩云师睡在那里,哼声不止,少不得请医调治,再造无忧楼。言不尽李雷多少霉气之事,这且不言。
单讲神弹子邓小英雄,来到叶家庄,早有庄汉报知神枪教手叶子超,吩咐请进来。邓林见了母舅,倒身下拜,放声大哭,叫声:“母舅大人呀!外甥全家遭害,真真惨杀了!”叶爷说:“贤甥有话起来讲,不要伤悲。”说着将他搀起坐下,说:“贤甥为何如此形容?家中遭了什么不白之冤?快快说来。”公子就将父母生病,姐姐进香被抢,是外甥夺下,恶人计害全家,姐姐与甥男逃出,在半路途中恶人追来,在饮店之中被他下蒙汗药酒,外甥迷倒,把姐姐抢去,不知可曾失节,要求母舅做主。叶爷爷闻听大怒,说:“贤甥,你且在我庄上住下。待我明早赶奔溧水,混进恶贼家内,杀了恶人,泄我之恨!”说罢,吩咐备酒与邓少爷同饮。是晚无事,次日黎明,叶爷起身用了饮食,打了个小小包裹,背上肩头,带了根长枪,吩咐邓林与众庄汉小心门户。说罢离开庄门,放开大步一路行去,直奔溧水而来。那日将至午后已抵溧水,进了城下了坊子,叫小二取水净面,坐下吃茶。闲坐一会,不觉红轮西坠,月上东升。小二掌上灯烛,叶爷吩咐拣好菜拿几样来,小二答应一声,不一时酒肴俱全。叶爷道:“我一个吃得不耐烦,你来陪我吃一杯。”回道:“小人何能陪爷?”“不妨,坐下来。”小二只得坐在凳头上斟酒。酒过数杯,谈了些闲话,叶爷说:“你这里有个姓李的?”“爷问他做什么?”叶爷道:“我是个行拳走教的,可有个姓李的大家?”小二道:“我们这里有姓李的,是个大来头。乃是经略冯大人的世弟,名叫李雷字震远,还有个绰号叫做活阎罗。他广收教习。大老爷有口示在外,无论行拳走教,初到这里,都要去在看守大门的没毛大虫张三太爷那里挂号,然后要拿手本见大老爷请安,试验武艺。如果好,收下在四楼听用,不然退出,方能在外行拳。”叶爷听罢大喜,便说道:“我就是来投他的,烦你买个手本,明日进李府去。一并相谢。”小二即刻上了街卖了个教习手本进来,交与叶爷,又取了墨砚过来,心中一想:我如定要更名改姓。想罢,提起笔来写道:建平花超。写罢折好,揣入靴桶之内,用了酒饭,收什安寝。
次日天明起身穿好衣服,用了早点,锁了房门,照应了店家一声,迈开大步直奔东门大街而来。进了西栅栏到了李府门前,只见白玉石坡台,门里两边懒凳上坐了无数的爷们。叶爷走到跟前,用手一拱,道:“诸位请了,我乃建平县花超,叩请大老爷金安。望诸位进去通报一声。”众人骂道:“你这狗头快些滚!我们家大老爷连日有万种心事,那里还收教习?”叶爷闻听,心中大怒,暗想这些恶奴如此势力,怎得入门?陡生一计,只得忍气吞声,满面陪笑,叫声:“诸位,我小的有个朋友在大老府上,看守大门的没毛大虫张三太爷,与我有一拜之交。望诸位代我说声。”众人听说,连忙站起:“何不早说?”又有个爷们说:“请花老哥厅上去坐。”叶爷进了大门,来厅上坐下,早有人献上茶来。又有人去报张三太爷,不一刻只有张三进来,说:“花哥在哪里?”叶爷见了,连忙假意折个千儿,说:“三哥,小弟花超请三哥的安。”张三一把搀住,说:“好说好说,请坐请坐,花哥一向在那里?怎么知道我张三在大老爷府中?”叶爷说:“小的一向在京,未曾与三哥叙叙。前日回到建平,闻得三哥在大老爷府中,故而特地前来投奔三哥,引见大老爷。这件事全仗三哥大力,周全小弟。”说着取出手本,递与张三。张三接了手本,说:“花哥少坐。”又吩咐人拿点心来与花爷用。有人答应,他便转身拿着手本,直奔南书房。看官说,怎么讲?这叶子超与张三一面不识,并且假名假姓,如何见面这等样熟?列位有所不知,只因张三历年来不知结交多少朋友,来来往往,那里记得许多?所以今日叶爷投他,必是往日之交,再加几句花巧语,把张三的大头都说热了。摇着头,进了南书房,见了李雷,打了个千儿,叫声:“大老爷,张三有个朋友,叫花超,乃建平人,一身好本领,特地前来投奔大老爷的。”将手本呈上。李雷看罢,说:“张三,你晓得我大老爷家中闹出这等乱,那里还收教习?你代我回他去吧。”张三说:“小的知道。这个人与张三有一拜之交,武艺精通,大老爷要收的。”李雷道:“既是你的朋友,你到董相公账房里去称五两银子,打发他去吧。”张三答应,只是不动。李雷说:“张三,你怎么不去?”张三说:“大老爷不收他,要送他五十两银子,叫他去吧。若是五两银子,姓花的不能回去。”“张三,你叫我把五十两银子,我的银子是砖头土块么?”张三说:“要不下回请,大老爷就是拿一千两银子聘这姓花的,也不来的。如今难得到此,望大老爷收下吧。”“张三,我偏不收这姓花的。”张三摇着头,说:“一定要求大老爷收下。”说着两个眼珠子迸出,看那大头上细辫子滴溜溜将起来。李雷一看,“哎哟”一声。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二十五回 假花超枪伤天贼 扮经略三闹李府
词曰:
行醒茅舍小书斋,没有尘埃,却不莓苔,十分相契主人怀。朝也幽哉,暮也幽哉。
何须仙境觅蓬莱,花也开怀,月也开怀,东风拂拂送春来。诗是生涯,酒是生涯。
放在说叶子超假名花超来投李府,张三受了骗,在南书房报手本。李大麻子不收,再四不肯。张三动气,把细辫子滴溜溜竖起来。李雷看见:“哎哟,老邵呀!你看张三大头上的细辫子竖起来了!敢是与我大老爷斗气么?看人来,快到溧水县去取付镣铐来,代我把张三上起来。”邵青说:“大老爷不要动气,张老三也不敢与大老爷斗气。依门下看来,今日左右无事,连日大老爷心又烦恼,何不把花超叫进来,在箭亭子上使几路拳棒,与大老爷散散闷处。”张老三说:“他本来事好得狠,等大老爷见识见识。如果武艺好,留在府中办事。否则平常,送他几两银子着他回去,岂不是好?”李雷闻言点头说:“罢了,老邵言之有理。张三你出去,叫花超进来,到箭亭子上见我。”张三答应一声,来到外面厅上,叫声:“花老哥,大老爷不收,是我再三相劝,方叫请花老哥在花园箭亭子上相见。若使拳棒,要放雄气些,使我张三面上有点光辉。”叶爷说:“老哥吩咐,小弟知道。”言罢进内。
且说李大麻子同了邵青先至箭亭,吩咐去请冲哥与罗爷仇爷摩云和尚,再传四楼教习伺候。邵青说:“大老爷又请和尚做什么?他只会彩阴补阳,那里晓得武艺。”李雷笑道:“老邵呀!你不知道我前日在无忧楼下,见摩云老师手执利刃在那里舞,我便问老师你会使刀么,他回说会使刀。我便请教他几路与我看,实在可以去得。”邵青道:“原来摩云老师也会武艺,门下向来不知。”李雷便在正中坐头坐下,少时铁头太岁来到,向李雷说:“孩儿冲天贼请恩爹金安。”李雷说:“罢了,坐下来。”冲天贼便在左首坐下,右首邵青。一会儿醉天神罗定花斑豹仇双同摩云和尚来到,见过李雷。摩云坐在李雷之下,罗定仇双在亭前左右坐下。四楼教习请过安,在亭下左右排开。李雷后面皆是家人内侍们,看来人使拳棒,如同肉围屏一般。箭亭廊檐两边排列着兵器架子,好不威严。吩咐叫花超进来。张三把假花超引进花园,早到箭亭。叶爷抬头一看,只见李大麻子坐在上面,又见江洋大盗冲天贼坐在旁边,下首坐着和尚,左右坐着两条好汉。心中想:冲天贼在此,难以下手,左右又有多人,倒要小心。张三指着李雷说:“这就是李大老爷,快来叩见。”那叶爷无奈,勉强上前打了个千,说:“建平花超请大老爷金安。”李雷一看,赞道:“好!”邵青在旁也赞道:“好。”李雷说:“我大老爷赞好,你赞的是什么好?”邵青道:“且问大老爷,赞花超是什么好?”李雷说:“我赞姓花的生得不长不短,着乎其中。不肥不瘦,着乎其中。走的步子不忙不乱,着乎其中。不卑不亢,着乎其中。你赞什么?”邵青说:“大老爷赞的,就有这许多的好处。门下赞的,都好上天去了。”李雷便问道:“姓花的,你平生会些什么武艺?”回道:“马上十八般,马下十八般,件件皆精,拳棒皆通。”李雷道:“你且使几路拳法看看,何如?”花超答应下去。当时冲天贼见说建平花超,疑是叶子超。听其声音口气,一派江湖,便不疑惑。
其时假花超走下亭子,在天井之中将外挂脱下递与张三,接过一边。叶爷将袍角一塞,袖子卷起,将步子站稳,吆喝一声:“禀大老爷,花超使拳了!”言罢手一起,使开架势,要了一会的功夫,一声呼喝“住手”,复又站下,面不失色,气不喘息。说“献丑了!”李雷说:“拳法使得倒也罢了。再使什么兵器见识见识。”叶爷取了一柄大刀在手,喊一声“花超使刀”,便将刀使动,使开三十六路刀法,内有明买三个漏空。冲天贼笑了一声。少时使完,李雷道:“冲哥方才见笑,莫非姓花的刀法不好么?”天贼说:“刀法是好的,不过内中有几个漏空。想此人平性拗强,未曾学得全美。”李雷又问道:“花超,你还有什么武艺?”回道:“小的会扎枪,能透千军万马重围。”李雷道:“如此便使枪来。”叶爷手执一杆长枪,在下面舞动,将他凝枪暗住,使的外面花枪,使冲天贼不疑。耍了一会,没有赞好,冲天贼吩咐取枪来,站起身来脱去外挂,拎枪在手,步下天井,叫声:“姓花的,你这枪何足为奇,才敢如此夸口?俺冲爷与你此拼拼。”叶爷连忙欠身叫声:“冲爷,我这杆枪能以防身,冲爷不可小视与我。”冲天贼听罢心中大怒,将衣服脱去,把金罩体放下,拈枪在手,喊下一声“姓花的,我冲天贼与你扎枪。”叶爷叫声:“冲爷,我花超不敢放肆与冲爷与比拼输赢。望冲爷不可动手。”冲天贼大叫道:“俺冲天贼抬举与你扎枪,怎的不知人事!”叶爷道:“真正不敢放肆。”两下理论,一个偏要比拼,一个偏不肯扎枪。当下张三走上来,叫声:“大老爷,姓花的是我张三的朋友。如今冲爷定要与他扎枪拼个雌雄。如今要大老爷吩咐一声,两相情愿生死无悔,那时与我张三无干。恐有带伤,亦皆心服。”李雷道:“张三言之有理。”叫声:“姓花的,你与我冲哥扎枪,恐有疏虞,各听天命,不得抵偿。”叶爷听说,答应一声,方才提枪动手。两下里一来一往,枪对枪,二人斗了顿饭之功夫,叶爷使开神枪,天贼遮拦不住,漏了一个空,被叶爷一枪刺中肚腹。冲天贼大叫一声,脚一起纵上山子石,喊了一声说:“恩爹呀!这个姓花的其中有诈。”说罢,跳过山子石,回转东书院取金创药敷治不提。
却说罗定在上面看见冲爷进内,心中疑惑是叶子超,不好作声。看他玩拳使刀,扎枪与冲天贼比拼,使出枪法,只有罗家五瓣梅花枪。他今此枪与我不相上下,莫非此人是我世兄叶子超么?正然想着,冲天贼带伤而去。罗爷大喊一声:“好大胆的花超,敢欺俺冲爷么?俺来会你。”说罢,在兵器架子上取了一根枪,跳至叶爷面前,说“看枪”,就是一枪刺去。叶爷急架相还。两人的枪去枪来斗了一会,罗爷跳出圈外,喊了一声说“你们闪开,我们使大枪法呢。”四楼教习一声吶喊,都奔开去。罗爷拎枪向没人处便走,叶爷追来,罗爷低声问道:“你可是神枪教手叶子超么?”“然也。你莫非醉天神罗定么?”“正是。”叶爷叫声:“师弟,因何在此?”罗爷并将上向之言说了一遍。便问:“师兄,你今到此何干?”叶爷就姐家被害之事细细言明。又叫声:“师弟,你今可帮愚兄杀了恶人,与万民除害。”“哎呀!师兄,我受了李大老爷知遇之恩,何能忘负?不能尊敬,师兄呀!你还不快走,倘有风声,性命难保。”叶爷见罗定不能相助,料想难以成功,身子一小,早已纵上房屋,喊了一声:“大老爷,一山难存二虎。我花超去也。再来谢大老爷吧!”说罢过房而去。
且说罗定走上前来,叫声:“大老爷,花超去了。”李雷道:“怎么叫他去的?”回道:“他见我罗定在,数不着他,故此而去。”李雷道:“但是一件,他怎么伤了我大老爷的冲哥,其实可恨!着人去看冲爷”说罢,起身同邵青回转南书房。罗仇二位,四楼教习皆散。
且说张三太爷回转他的门房,说花超走了。想这个姓花的真正不是个人,不望我说一声,竟自去了。旁边有个家人说:“三太爷,花爷有件外褂,现存在此,也未曾拿去。小的们不敢自专,请太太爷示下。”张三一想,他来投我,想我提拔与他,如今弄得空手而回,岂不恨我?即忙取了一百两银子,并外褂子打了个小小包袱,差了一个家人去到建平送与花爷。家人奉命,来到建平,找寻花爷不着。城里城外足足找了有一月,并无踪迹,只得回来禀过张三太爷。此话丢开,且讲叶爷出了李府,回到下处,收拾包裹,算清店帐,说道:“我今前去有事,改日等几个朋友到,一齐去投李府。”说罢离了饭店,放开大步,将近西关。只见迎面来了三十几骑牲口,叶爷将身一闪,躲入巷内,让他们过去,方才出来。心中想道:如今且上乌山相会杨三哥,再作计较。想罢,出城一直奔杨庄去了。方才过去的三十几骑生口,乃是马脊山大王强良宝差来投奔李大麻子的。两个头目,一个叫做王炳,一个叫做王洪,后面皆是喽兵。一齐来到李府,先见张三太爷,言明来意,然后有通报李雷,吩咐正厅相见。家人把二人请见过之后,摆酒接风。自此李雷又添了两位英雄。这且不表。
再讲叶爷来到城外赶奔乌山,相离不远,只听得鼓声震耳。定睛一看,只见众英雄在庄外演武,各逞英雄,大家比试。叶爷就躲在树林之中偷睛观看,只见跑一会马,射一会箭,大家赞好。叶爷大叫一声:“好!”如同一个小雷,把众人吓了一跳。问道:“什么人敢赞好?”叶爷跳出树林,说:“诸位好弓马,在下拜服!”众人看见,一齐大笑,说道:“我说是谁,原来叶哥到了。”大家邀进庄门,上了大厅,各个叙礼,坐下献茶。茶罢落盏,叶爷便问前事。杨天盛将两次杀进李府,未得成功,反害了两个兄弟性命,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又问叶爷因何到此,叶爷亦将来意细说一遍。又道:“如今特来与三哥通商,大家计议个主意。共剿恶人,大家泄恨,与万民除害。”杨爷道:“不必着急。我们如今且等关彭二位大王一到,便下手行事。”说罢,吩咐摆酒与叶爷接风。酒至半酣,只见一个庄汉来报,说二位大王的前站二位班爷到了,请爷迎接。杨天盛闻报,同众人离席出庄相迎,接进大厅。班氏弟兄就是上回书中卖解的班青班洪,当下二人与众人叙礼,入席饮酒。酒至数巡,又报二位大王来了,杨三爷率众迎出庄门。二大王下了牲口,一同入内,一一叙礼。礼毕,杨爷吩咐撤去残肴,重整新筵。各叙年龄坐下,二位大王就问李雷之事,杨天盛将前来细说一番。又道:“如今二位寨主驾临商议,再剿恶人一定成功。”
不言内厅饮酒,且说庄外来了一个活兽,你道是谁?是青石狮子高英。到了杨庄,见庄桥已撤了,心中没法,将身一纵,纵上树稍,又一纵,早到庄门。只见两个庄汉坐在地上打盹,他便猛的一声喊叫,道:“我的哥哥可在里边?”只此一声,好似春雷,如同霹雳,把两个庄汉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问道:“你是何人?来此找谁?”“俺是南京青石狮子高英,来找我哥的。”庄汉听说是南京高二爷来,不敢怠慢,说:“高二爷慢走,等小的通报。”转身进内。高二爷后边相随。见庄汉走得慢,他就步子一走,借他头上垫了一脚,早已窜至大厅。庄汉一吓,起身向外去了。且说高英来到厅上四下一望,早瞧见了高奇。高公子看见,叫声:“兄弟,你怎么到溧水来的?母亲在家好么?”高英道:“哥哥,你在这里,我奉老娘之命四处找寻哥哥,今日才到乌山。”高奇叫高英向众人作个揖,大家还礼,就请入席饮酒。
少时巡酒上肴,酒至中间,杨天盛道:“我们大家商议,扮着假经略前往李府,使他出来迎接,方可杀得恶人。如今在坐的那一位像冯大人模样?”众英雄互相验看未定,只见高英喊道:“关大王这个王八羔子像冯承受龟形。”高奇大喝道:“如何开口就骂起大王来了!还不过来请罪。”关爷道:“高公子,你令弟为人呆气,出言粗鲁,难道我还同他较量么?”高奇拱手说:“真真得罪。”众人一看,说道:“果然关大王像经略模样,高二弟说得不差。就是关大王扮为经略,那一位打顶马?”高英道:“俺骑顶马。”又问那几位扮作旗牌,早有权昆仑汤朝佐火汉延叶子超彭猛高奇景福李天盛八位英雄,齐声应道:“愿扮旗牌。”周甸抢得打伞的,班青班洪扮着拿瓜锤,其余有本事的喽兵,会武艺的庄汉,都带兵器相随。没本事的拿执事头牌等件。分派一定,叶爷对杨天盛说道:“要行此事,一定要三哥破费笔银子。请高公子带庄汉到南京。一者回府见见老太太,使老太太放心。二者所有经略大人的服色旗牌衣裳衙役职事,采办前来,方能行事。”天盛道:“只要杀得恶人,何惜银子!”少时席散安歇。次日天明起来,杨爷发出银两与高奇高公子,别了众人,出了庄上马,带领庄汉直奔南京彩买经略大人的执事等物。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二十六回 探虚实恶贼埋伏 祭大树猿仙解围
词曰:
一生风月且随缘,穷也悠然,富也悠然,日高三丈我犹眠。不是神仙,谁是神仙。
绿杨深处听鸣蝉,卷起湘帘,放出炉烟,荷花池馆晚凉天。正好谈禅,又好谈玄。右词一剪梅
话说高奇带领庄汉出了乌山,赶奔南京。到了城中,先将各色对象买齐,然后回家见了老太太,说:“孩儿是朋友留住,昨见兄弟找我,特地来家请母金安。”太夫人信以为真。高公子在家住了一宿,次早就与庄汉,发了各色物件一应俱全,回转乌山。众人接住,先把冯大人、然后旗牌、打伞的、拿瓜锤的,各扮起来。又有人将各样执事头牌打锣开道又派起来,一一停当。点了几对灯球,出了庄门,关大王上了轿,摆开执事,吆吆喝喝在前,去了远远四十余里,复又进庄。各人将服色脱下,摆酒入席坐下。杨爷道:“如今还差得零碎未齐,再迟三日行事。”又吩咐人去做一对灯,两对坛子灯,家人领命去办不提。单讲三日后都已齐备,到第四日天色黎明,早早的办了酒饭,大家饱食一顿。叶爷将庄汉唤来,问道:“你们可动得手?”回道:“小的们不会。”叶爷道:“我们进城杀到李府,你们不会武艺的即骑牲口回庄等候。”众人答应下去。
再讲众人,先是关大王冠带齐全,坐上一顶八人缠丝锡顶大轿,八人抬将起来,先是全班执事一对对的走出庄门,吩咐放了三铳大炮,摆开执事,灯球火把一路前来。将近溧水城门,先叫庄汉看来,回说城门已闭。众人赶到城边,早有一个假旗牌一马当先,鞭稍一起:“呔!门守听者,经略大人到了,快快开城。”门官问道:“那位大人?”说:“是七省经略冯大人,还不开城,等待何时!”门官想道:“大人既到,为何连探马总没有一个前来报信等我?一看便见分晓。”想罢伸头往洞外一张,便见头牌执事,伞盖金瓜,灯球照耀,如同白昼。吓得他惊慌无措,连忙起身,先着人去送信与瑕官并知县两个衙门,请二位老爷前来迎接,随即便开了城门。只见一对对的执事纷纷拥拥,吆吆喝喝,难以尽言。大人的轿子进了城,早有文武两位官员来接,投了手本。扶轿杠的乃是叶子超,说道:“你们起去,手本发回。快快送信与李大老爷知道,大人进报府中,与他相见。”“是”二位老爷同声答应,各各上马,直奔东门大街。到了西栅栏,已经关闭,吩咐开放,来到李府门首,命手下推门。里面问道“是谁”,知县当先答道:“本县在此,快快开门。”里面闻听,忙忙落锁下拴开了门,知县吩咐:“快去报你家大老爷,南京冯大人进了城,快至府门,特来报知。不及面见。”说罢回马而去。家人连忙报知张三,即忙起身穿好衣服,赶进南书房回道:“禀大老爷,南京冯大人到了,报知定夺。”李雷闻报,叫声:“老邵呀!大人前来了,是要出去迎接的。”邵青一听,叫声:“大老爷,此刻大人前来,定有蹊跷。日间又无探马,又无头站官员,怎样就即即悄悄的就进了城?恐防其中有假。凡事三思而行。大老爷不可出去迎接,着人前去探听虚实,定夺不迟。”李雷道:“老邵言之有理。”即刻差两个能干的家人快去打探,少倾回报说:“并非是大人,都是强盗假抢前来的,请大老爷快快定夺,相离府门不远了。”李雷道:“何以见得是假的?”回道:“内中扮旗牌的,尽是前番到府厮杀的,未曾捉住的。”李雷一吓,叫声:“老...老...老邵呀!此...此...此事怎生...生...生办法?”邵青道:“大老爷不要惊慌。门下自有主见。”回头叫声:“张老三,你出去开了大门,等众强盗进门,将大门拴锁,在前看守,不可放走一人。”又着人去请冲爷摩云老师仇爷罗爷并新来的二位王爷,再传四楼教习,各带兵刃。又叫备了灰瓶火炮弓箭等物,俱各埋伏在大厅屋上。等强盗进厅行事。一一吩咐已毕,叫声:“大老爷,我们进铁瓮房,可保无事。”说罢起身进暗房躲避,不提。
再说张三太爷一路慢慢的走出来,开了大门等候。只见远远的大人到了,有本事庄汉喽兵跟随,众英雄进内,无手段的外罗候信。大人到了福祠下轿,一直进内。张三见众人进了府第,连忙关门上拴下锁,走进自己房中,拿了一柄板斧在手,在外伺候,把守大门。外面庄汉见大门紧闭,知道其中就理,连忙骑牲口出城回庄不提。
且说众英雄进门,见李雷不出来迎接,知道机关识破,假大人在厅坐下,只听得一梆锣声,一声吶喊,说“拿强盗呀!强盗杀来了!”只见厅屋上噗噗噗跳下人来,手执兵器,说时迟那时快,众英雄大家衣裳一翻,各使兵刃逼将上去,言无半句,动手厮杀。这一场好杀,怎见得?铁头太岁冲天贼对住了铜头太岁高奇,他两人锤来锤去,锤架锤迎,杀得天贼汗流脊背。二人杀在天井之中,真是对手。醉天神罗定对住了神枪教手叶子超,枪对枪,犹如两条恶蟒。摩云老师对住了青石狮子高英,杀得相平。仇双挡住权昆仑,王炳王洪战住汤朝佐景福,四楼教习围住了关彭二位大王厮杀。焰光珠火延汉在四面照应,带来的庄汉与喽兵与众教习动手,喊杀连天,火光乱动,前厅杀在一堆。
且说白猿猴杨天盛,同花绣天罡周甸、班清班洪说道:“你我进去找寻恶人,杀了李雷再杀铁头等的性命!”说罢一进进内,弯弯曲曲来到一个所在,只见一个小小的住房,忽听得里面隐隐啼哭,甚是凄惨。班氏弟兄仔细一听,却原来就是他的妻妹。不由心头火起,班清步子一起踢开门扇,见了二人,提刀要杀。杨天盛将刀架住,说道:“不可。此事原怪你不该将他二人带出来,才有风波。今日且饶他们性命,叫他指引恶人的卧室在于何处。”班氏妻妹说道:“如今恶人进了铁瓮房了。此房外有埋伏,里有关连子。要破了埋伏,实在也难。”杨三爷向明了埋伏,又问路径,带领周甸班氏弟兄,离了大屋,一直赶奔铁瓮房。来到后面,见一座房屋天井内都是明瓦,篷如螺丝结顶,里面烟雾迷人。杨三爷窜将下来,踹不着实是虚的,脚一垫纵上椽子,两个指头捏紧,只听得一声响亮,一看谁知踩动关链子儿,有十二条铜獒齐齐奔来。杨爷刀一起割断麻绳,登时破了铜犬,一齐睡下,再无用处。杨三爷纵上屋,又往后走。只见一进房屋,尽是生铁铸就,四面铁墙铁柱,中间一座铁门,用刀挖撬,怎得能动?周爷忙用铁鞭认定铁门,当的一声响亮,将两扇铁门打开。进了铁瓮房,只见一个洋人,身长九尺,口含一个铅团,往下一吞,肚内一响。响到度正当郎一声,犹如打锣。听听吱的一声,一道亮光。杨爷说“不好,埋伏到了,快爬了!”周甸连忙爬下,班氏弟兄来得不及,只听得响声过去,回头一看,乃是四十九管鸟枪放出,即忙看班氏弟兄,却被鸟枪伤丧了性命,只有半截身形。杨爷叹道:“事还没成功,反丧了两个兄弟之命!”正然没法,耳内听得前厅吶喊“强盗倒下去了”,杨爷听见,想此事以人以成功,前边如此喊叫,谅来不能取胜。倘有疏虞,如何是好?叫声:“周贤弟,快些走吧。前去帮他们厮杀。”周爷答应,赶奔前厅。其时班氏的妻妹听得班清班洪丧命,二人也就自缢身亡,交待明白。杨天盛同周甸一直来到前厅,只见房子上团团着着教习,手执鱼肠弓箭,灰瓶火炮齐往下打。下面用刀抵挡,谁知灰瓶碰着刀口,打为两半,洋灰朝外一散,登时迷住双眼。二人一看,大叫一声,跳下举兵相杀。
且说火延汉纵上房子,取出火弹子打将下去。下面众教习一见,忙用啷筒子一啷,弹子化为黄泥。火爷大怒,把竹筒子内弹子放得干干净净,全无用处。众英雄被洋灰迷住双睛,半睁半闭,杀得力尽筋酥,浑身是汗,勉力争持,难以取胜。两下俱皆有杀丧。乌山丧了三十三名,李府的教习丧了三十七名。煞时间愁云滚滚,怒气冲冲,天昏地暗,月色无光。只杀到四更时分,众英雄实在难以抵敌,只好瞑目受死。正是:命如五鼓寒山月,身似三更油尽灯。
按下众英雄受困,且言猿大仙身坐洞府,那一日正是他九千九百六十寿诞,各猴王前来祝寿。洞中大摆筵宴,不必细表。众猿猴饮至二更方散,猿大仙送出众猴,回进洞中将身坐下,猛然的一阵心血来潮,大仙掐指一算,早知就里。“哎呀!杨三哥今日有难,我不相救,更待何时!”说罢起身步,洞门驾起遁光,赶奔溧水而来。正走之间,心中一想:如今人多,怎生救得?呀!有了,必须如此,方保无虞。想着想着,已至溧水城外。但见一棵大大槐树,他就口中念念有词,喝声“起”,只见一阵风响,树起在空中。大仙背定大树,早至城墙。只见城楼上的兵丁看见,齐齐放枪。大仙说“不好”,就将树根上泥往下一洒,口中念着咒语,登时之间把些兵丁都迷住了。大仙便进了城,赶到李府大厅屋上,将树放在屋檐口,下面早有教习看见,这屋上来了一个老头儿,还有一棵大树,不知何意?连忙喊道“快快放箭”,一声喊叫,众人才要动手,猿大仙用手一指,说“不要动-动-动-动”,众人喷涕连天,尽皆睡着,全然不动。大仙在屋檐口喊了一声“杨三哥,你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快快大家上树,我特来相救!”杨天盛抬头一看,叫声:“大仙呀!你此时才来!”众英雄抬头,齐齐请叫了一声,见众人不动,一齐举刀欲杀。大仙连忙上前止住道:“三哥,你们到好呢!我把人止住了,让他们杀现成的?这个万万不能。快快上树走吧。”众英雄无奈,不敢不依,一齐跳上了树。大仙说:“坐好了,抓紧了树枝,不许睁眼。”众人答应,大仙念动真言,喝声“起”,不觉树起空中,登时之间风声响亮,出了城门,到了乌山落下。众人脚登平地,睁睛一齐拜谢大仙。杨三爷请大仙进庄,猿大仙拱手说道:“罢了。杨三爷改日再会吧。”言讫乘风而去。大仙回洞府,再言杨天盛领众进庄歇息,再为计较不提。
且言李雷与邵青躲在铁瓮房中,等到天明不见动静,方敢出来。见伤了两个强盗,又见西洋铜狗破在地下,一直出外到大厅,但见杀伤死人无数。此时众人被大仙迷住,已今苏醒,见大老爷出来,连忙上前请了安。李雷吩咐家人查点死尸,共计七十名。府内伤了三十七名,强盗死了三十三名。众人说:“某等强盗杀乏,正要擒拿,来了一个老头儿带来一棵大树,众强盗上树,腾空而逃去了。”李雷忙问张三道:“强盗是那一个引他来的?”回道:“是溧水县引了来的。”李雷大怒,吩咐“与我传来!”张三出去,开了大门,且说知县早已得信,都在门口伺候。见大门一开,连忙进内见了李雷,说:“卑职等特来请安。大老爷昨夜受惊,恕卑职等不知之罪。”说罢打一躬。李雷道:“好!前两番强盗闹进我老爷府中,叫你们捉拿,连一个都不曾捉住!如今你们把强盗引到我家中来杀我么?”“是,卑职们实在不知,望大老爷开恩恕罪,下次卑职们小心留意。”李雷道:“不用多讲了,你把我家伤的人与强盗验看验看,回府听参吧。”知县跪下说:“卑职等求大老爷开恩免参,卑职生死感恩!”李雷道:“你不用求我,回衙候信吧。“二人诺诺连声,不敢多言,只得相验尸首府上的吩咐买棺盛殓,强盗用芦席卷起,一起抬往荒郊埋葬。二位老爷回过李雷,打道回衙。心中悬怕,不知怎生发落?这且不言,再说李雷在南书房与邵青商议,写了一道禀启,用了金图章,即刻差人送上南京经略大人看过了,禀启发两支令箭,把知县蓝桥城守金洪提去问了几句,将二人枭斩辕门示众。大人委官下来知事。两个尸首自有两家的人收殓,扶柩回籍。这都是李大麻子的恶处。大人听信,枉杀无辜。不知后事何如,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七回 活阎罗出城捕盗 恶奸人乡村遇雨
词曰:
春夏秋冬转眼间,才说今年,又早明年,时光迅速意凄然。记得红颜,却又衰年。
琴棋书画乐平生,名不闲争,利不闲急,眼前休负好光阴。花下清樽,月下清樽。右调一剪梅
话说李大麻子遭英雄之吓,罪归知县城守,写禀启去后,听说大人将他二人斩了。将事办完,与邵青在南书房坐着闲谈,叫声:“老邵呀!这些强盗平日聚在何处?你可知道点?”邵青道:“大老爷,门下那一日在西关外瞧见一起人,跑马射箭的,想必那一方就是他们的窝巢,亦未可知。”李雷道:“今日早早吃了酒饭,带领教习,何不前去访拿一回?如若拿着,岂不是好。”邵青点头道:“大老爷言之有理。”李雷着人去请冲爷摩云老师罗定仇双王炳王洪,再传四楼教习,家人答应去了。吩咐备了关东酒饭。众人见过了李大麻子,大家吃了一顿,外边有人备了牲口马匹,李雷率众出了龟牢。吩咐张三说:“家中门户要紧,火烛小心。”说罢上了坐骑,后边是冲天贼上马,邵青骑牲随后。和尚同罗定仇双王炳王洪皆上坐骑,再后众教习家人内侍等,也有坐马的,也有步下的,后边带着火食担子、茶担子,一应俱全。各人都带着兵器,明为打猎兴围,暗是捕获强盗,纷纷拥拥出得西关,到了城外,走有五六里路程,忽然四面乌云陡起,倾刻间云头相接,细雨微微落下。李雷叫声:“老邵呀!下雨了。”邵青道:“大老爷,今日没得雨。”李雷道:“何以见得没得雨?”邵青道:“门下今日未曾出府,摸过脊背上干燥,未曾发潮,所以晓得没得雨。”“老邵呀!如此说,你到不是个---早出晚了?”“大老爷,门下不是什么早出晚,转是个切磨箴。”二人正然讲着笑话,只见一个霹雳过去,淋盆大雨下个不止。李雷连忙着人取过雨衣换起,众人皆换了雨衣。邵青也问道:“我的雨衣可曾带来?”回道:“邵先生临动身之时,说今日决不下雨。所以小的们未曾带来,现在府中。”李雷骂道:“瘟龟不灵,就是踱踱也不为过。”说着说着,雨下得大了。李雷叫声:“老邵呀,不好了!雨下得不住了,快些找个所在躲躲才好呢。”邵青无奈,找了一个大树林子内权且躲下。谁知雨大遮不住,各人浑身衣服尽皆湿透。李雷又骂:“瘟龟!这个所在怎好躲雨?快些再找好地方,不然着人将你龟壳打碎。”邵青无奈,走出树林,催开坐骑,冒雨找寻。只见前面一个大庄子相离不远,忙叫家人快快赶去报知:“那个庄上的庄汉,叫他庄主好好出来接待!”有两个家人答应,催开坐骑,上了大路,冒雨冲风赶到庄上。过了吊桥,勒住丝缰,大叫一声:“呔!庄汉们听着,我们是城内李大老爷出城打围射猎暗拿强盗,在路遇雨,要上你的庄子躲躲雨。叫你们庄主出来,小心接待!”喊了一声不答应,又喊了一声。
且说庄门内坐着四位庄汉,见天气偶尔下雨,在一块闲谈。这个说:“雨下好。”那个说:“下到明日更好。”这个说:“今年定是个丰收了。”那个说:“好像何处喊叫什么?”四个站将起来,对外一望,只见两个人坐在马上,冒雨站着。庄汉便问道:“你这爷是哪里来的?为何站在雨内喊叫?”“呔!你们这些老儿,忒也耳闭!我乃城中李大老爷前来兴围打猎,偶尔遭雨,要来这里躲避一刻。快去报知你庄主,叫他小心接待!”庄汉一听,连忙进内通报。李府两个家人回转,报知李雷。李雷领众投庄。
且言这个庄主姓程,年过五旬开外,一生忠厚。闲住在家,好下盘棋儿。只因棋品不好,把些亲戚朋友下得路短人稀,家门清净。这位太爷见没人来与他下棋,整整骂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手下有书童叫做黄子,被他老人家骂得不耐烦,在庄后找了一位相公,姓员名小溪,已今入泮黉门,只因为人不端,被学院访察革去秀才,此时闲居在家。黄子请来陪太爷下棋,谁知武艺比太爷高些,杀得太爷走投无路。太爷大怒,把棋盘一摔,只气得手足如冰,骂了声:“黄子你狗头!请来这位员小溪,乃是畜牲心,杀起老头来了!与我赶出去!”黄子无奈,将员小溪拉到背后,叫声:“员相公,你不知我家爷的性格?他吃赢不吃输。你胜了他,自然生气。你此刻让他一着,让他赢两盘,然后相公再赢他。天天打和,相公包你不欠事。”员小溪点头会意,复进去叫声:“太爷,门下一时冒犯,望太爷恕罪。并且先前面上有些黑气,大为难看。此刻精神陡长,必然要赢,请太爷再着一盘。”笑脸相陪,太爷方才息怒,坐下对着。你道员小溪如何模样?生得兔头蛇眼,鼠耳鹰腮,龟心鳖胆,鸡肚猴肠,满口之乎也者,一肚子男盗女娼。闲话少叙,且说这一天下在书房,同员小溪着棋,下在高兴之际,庄汉进来,将李雷要来躲雨说与黄子,黄子走进书房叫声:“太爷,城里李大老爷出城打猎遇雨,要借太爷庄上躲雨。请太爷示下定夺。”太爷心无二用,一心在棋上,说的话共总不曾听见,眼望着棋盘,手拈棋子,宁神半晌,将棋子一放,说道:“就是这么罢。”黄子听讹,认做依允,急忙跑出说与庄汉不提。
且说程太爷与小溪下了一会,只见黄子跑进来说道:“太爷,不好也,天大祸降事下来了!”程爷说:“黄子,我太爷与人下棋,你怎大惊小怪的,把我棋都闹输了。这等惊慌?想是你家里烧起来了?”回道:“不是小的前来打岔,李大老爷已今进了庄门,请太爷快去迎接。”程爷道:“黄子,我的庄子,是与你合的么?不遵我示,擅自做主,就让人前来躲雨?”回道:“已禀过太爷,太爷吩咐就是这么罢,所以小的才让他进来的。”“胡说!你何曾禀我?好大胆的奴才,还强嘴么?”员小溪在旁说:“方才尊管是禀过的,太爷一心在棋上,未曾存神。如今李大老爷业已进庄,事也如此,不能推他出去。太爷出去与他略微谈谈,等雨住了,送他出去便了。”太爷叫声:“老员呀!你可曾吃了饭么?”回道:“昨日吃了一顿粥。”太爷说:“何不早说?”吩咐拿饭与员相公吃。粮五斗米,挑两担柴,合五百钱送到员相公家里去。黄子答应,先取饭,后送物。员小溪闻言满心欢喜,称谢不已。程公吩咐起身,手扶柱杖离了书房。
到了庄厅,一声咳嗽进了厅来,只见李麻子坐在坑上,全然不动。却是为何呢?只是程公乃是乡村打扮,想不过是村中富户老者,形容故此,李雷不把他打帐,便问道:“你是庄主么?”答道:“老朽便是庄主。”“你莫非就是李大老爷么?”说罢,在旁边坐下,吩咐献茶,茶毕叙了几句寒。李雷看见两边摆着兵器架子,架子上面插着刀枪剑戟鞭鐧锤抓,内中有一件兵器不认识,便问冲天贼,回言不识。又问罗定仇双摩云和尚等,皆回不识。李雷便问道:“老人家,你庄上是谁会用这般兵器?”程公见问,笑道:“大老爷要问我这根哭丧棒,说起话长呢。好在此时雨还未住,说几句谈谈与你大老爷听听:我有个小犬...”李雷回头叫声:“老邵呀!你晓得小犬是什么东西?”“大老爷,乡下人称儿子叫小犬。”李雷道:“知得了。儿子就叫小犬。”又问道:“老人家,你有几个小犬?”说:“一个。他生下来就像土奚头儿似的,生长六岁,跳石磙玩耍。到了八九岁颇有气力,将石磙子搬来搬去,不以出奇。长到十二三岁上,庄汉打倒了十几。出外生事闯祸,难以拘束,老朽无奈,写了一封书信着人将他送进京中,投我的舍舅。谁知舍舅不在京中,去了个空,小儿就流落在京中,无依无靠,十分困苦,遇着几个泥腿子把小儿不打帐,欺他年幼,我的小儿与他打赌,说我今睡下,你们把石头打我的肚子,看是何如。说罢睡下,那些泥腿子拿了一块大大的石头往小儿肚子一撞,一声响亮,石头碰去数丈,把些泥腿子唬得目定口呆,这才服了。才将小儿他请去吃酒,以为相识。小儿终日就与他们在一起玩耍...”李雷闻言大笑道:“老人家,你忒也无知。你的儿子不过做了一个泥腿子,何足为奇?如此希罕。后来便怎么样?”程公道:“也罢,雨既然未住,左右无事,再来谈谈。”又吩咐献一回茶,茶毕又开言道:“大老爷,我的儿做了泥腿,那一日在望月桥上看月亮,谁知酒吃大了,就睡桥上,却却那一晚八大公爷带领手下出府玩月,行至桥边,只见远远的一支白虎睡在桥上...”李雷道:“哎呀!老人家,想是你的儿子被虎食了?”程公道:“大老爷有所不知,那支白虎就小儿的元神出现。那时公爷走近前来一看,不见了白虎,见一条大汉睡着打呼,叫人推醒,手下人问道:你是谁?八大公爷在此,还不起来。小儿听说,走到公爷面前跪下说道:愚民不知公爷驾到,失于回避,望公爷恕罪。公爷问道:你是那方人氏,姓甚名谁?小儿便回道,小民江南溧水人氏,姓程名春实便是。公爷问他可会点武艺,回说知得一二。王爷见他言语清朗,人材出众,相貌魁伟,便哈哈大笑,叫将他带进公府,试看他的武艺。真乃气力高强,武艺出众,留在公府使用。那一日来了两个生东蛮进朝见驾,启奏要与我朝比武,若还有人胜他,便年年进贡岁岁来朝称为上邦,若我人胜得,便要兴兵前来争夺天下。我主看表,即着人与他比武。朝中武将皆不能取胜,伤了无数的人。皇帝大惊,正然没法,八大公爷启奏保举小儿,那时将信半疑,召来见驾,与生东蛮比武。两下交手没有两个回合,将两个生东蛮绝了性命。皇帝大喜,就封为御前指挥...”李雷闻听大笑说:“你儿子不过是个武官。如今想是还在朝中?”程公道:“还有下文未曾说完,忽一日,公爷府中后花园中金鱼池有个水怪作闹,跳上来可以吃人,公府一切人等难以降服。小儿偶尔到公府说话之间,公爷讲起水怪吃人之事,小儿在公爷面前夸口,要去擒妖。公爷准了他,他即至后面来拿水怪,谁知不是怪物,乃是一匹好马,名为紫赤兽。物见其主不敢傲强,被小儿收服。公爷大喜,着人配了鞍镫,赏与小儿做了脚力。第二年春间,皇上出城兴围打猎,带领京营众将到了一山,名叫宝鸡山,山上出了一只吞天兽,身长九尺向开,窜至前来。众将上前擒捉,被这恶兽一声喊叫,人马登时跌翻在地,他便张嘴将人吃吞了。武将兵丁上前,皆被伤了,皇上即将小儿传来,吩咐捉兽。小儿领旨,即跨紫赤兽,手执长枪赶去。这恶兽窜来,被小儿一枪戳去,被恶兽一口含住。小儿便将枪尖用力往兽喉中一连三四下,伤了吞天兽,拖回见驾。圣上大喜,即升了捧本大人。这件兵器是皇上钦赐的,名为阿铁鞭,又名寻人拔红毛鞭杆,乃是阿了国阿铁铸的。这一日是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造就的神鞭!”冲天贼听说出这件兵器的名来,他就吃了一惊。这是为何呢?列位有所不知,只因这件的兵器与他不利,乃是对头相见。后来冲天贼这颗铁头送在这件东西身上,所以吃惊。此是后话。
且言程公把话说毕,李雷闻听连忙起身说道:“哎呀呀!老太爷令公郎乃是封疆大臣,你老太爷是一位老封君了!多多失敬。”程公道:“岂敢岂敢。”李雷下来走走,踱将上去,见一幅墨笔梅花画,画的枝叶根苗,实在笔法颇佳。便问程公道:“老太爷,这枝墨笔梅花是谁人画的?”程公见问,不慌不忙说出画画之人。这一说,大动干戈,有许多的关节大闹程庄。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二十八回 权画堂心生歹意 登高楼又起是非
词曰:
离合悲欢一局横,各按天机,谁识天机,百花开放各随时。物亦同之,人亦同之。
有钱难买子孙贤,休置良田,快置心田,机关使处上通天。方得萧然,一世安然。
话说李雷在程庄躲雨,程公将他儿子程春实出身为官说明。李雷起身看见一轴墨笔梅花,画的实好,便问程公谁人所画。程公道:“此画是小女所画的。”李雷道:“是令爱千金画的?老太爷有如此的千金,真乃妙手!”程公道:“说来话长,当初小女生下来的时节,门外来一位仙姑,手取仙笔传我的小女。后来长大,画的人物山水飞禽走兽如活的一般。到了十六岁上,仙姑下凡把仙笔收去,所以如今画出来的还是仙笔,别人不能的。”李雷叫声:“太爷,你家令公郎做了大人,家中令爱又是仙笔才女,实在有趣,有趣!”程公见雨未住,请李雷到花园玩耍,一直进来,小小的花圃有一座楼。程公言道:“大老爷楼上去观望观望。”李雷便上楼去一看,大吃一惊。只见一楼太阳。连忙问道:“太爷,外面如此大雨,怎么楼上有此太阳?”程公道:“大老爷不曾看见楼匾上字迹,此楼叫做日月楼。”问怎么叫做日月楼,程公道:“乃是个日月钱,外边刮风下雨,楼上有此宝贝,日月一样光明。此物是传家之宝,始祖传留至今。”李雷道:“此宝从何而出?到要请教。”程公道:“当初四川成都府城外离城二十里有一庄,庄上住了一位李员外,生了一女,昼夜啼哭。寻了无数的奶妈俱不合适,后来有一个奶妈知道小姑娘的毛病,日里在太阳中吃饭,夜间在月光下睡沈,就不哭了。后来长到十六岁上,忽然肚子大了,员外一见大怒,取剑要杀。门外来了一个宝识回子,进来要面见员外。家人报知员外,只得出来相见,回子说道:令爱肚子不是邪事,是受了日精月华,成了胎气,倒是一样宝贝,我特来买的,望员外卖与我吧。员外带信不信,到了第二日,女儿果然产下一肉滚来。回子兑了三千两银子,与员外买这肉滚。员外看他用剑剖开肉膜,内中却是一个日月钱。员外大喜,不收他银子,就将此宝送与识宝回子。回子来到下处,有人来抢他的宝贝,被他手一起打死个人,众人将他交坊送县。那时知县就是我的始祖,审问一番,他又把死人弄活了。于是就将此宝送了我始祖,如今留传到我,是七代了。”李雷听罢,叫声:“太爷,你欺了君了!家有宝贝,何不进贡?藏在家内,若还知道,免不得灭门九族。”程公道:“不妨,不劳大老爷关心。”说罢,一齐下楼,又至庄厅。程公吩咐备中饭款待一顿。
李雷闲坐,十分纳闷,叫声:“老邵呀!我大老爷闷得不耐烦。”“大老爷不耐烦,待门下唱曲子与大老爷听听。”李雷道:“我不耐烦听。”“跳狗熊?”“大老爷看罢,更没有心肠瞧。老邵呀!我有一庄事与你商议。”邵青说:“大老爷,什么事吩咐来?门下办得来,尽力与大老爷办就是了。”李雷道:“没有别事商议,要你与我做个媒人,同程太爷说去,要他把小姐与我大老爷受用。”邵青道:“这个容易。凭门下三寸之舌,保管程老依允。”说罢,起身进了书房,叫声:“太爷,门下讨杯喜酒吃吃。”程公道:“我今日又不逢喜事,有什么喜酒?”邵青笑道:“门下特来代令爱千金作伐为媒,但不知小姐可曾吃过茶么?”程公道:“为何不吃茶?天天吃茶。”邵青道:“此茶非这茶。不知可曾受过聘?”程公道:“未曾呢。”邵青道:“我们大老爷求亲,望太爷应允,不失小姐终身大事。”程公闻言大怒,骂声:“畜生脸!我的女儿,天下人不嫁,你叫我把个李大麻子?”邵青道:“依门下,此亲正是门当户对。太爷不必推辞,竟允了吧。”程公心下一想:待我上他个嘴掌。叫声:“邵家老青哥哥呀!太爷你来,与你附耳一句。”邵青不知是计,走将过来说:“太爷吩咐就是。”程公手一起,啪一个嘴掌打去,邵青哎哟一声,喊叫“打杀人了!”外面李雷听见,带领众人赶至书房,见邵青被打,大叫道:“着人写禀启回大人!都要不活了?他都打起我的人来了。”众人正要上前,员小溪在旁叫声:“大老爷请息雷霆之怒,请在外厅少坐,让太爷进内与太太商议,看是怎样,即刻回信。”邵青道:“这话说得在理。”即请李雷出外不提。
且说程公气得三尸神暴燥,七窍内生烟,连忙进内见了太太,就将李雷躲雨观画求亲之事细细说与太太知道。太太道:“如今事已如此,若不应允,恐有性命之忧。不若权且允下,打发冤家离了眼前,再为商酌。”程公点头道:“说得是。”到了外边,说与员小溪。员相公出来说与李雷,李雷大喜,说道:“既然太爷应允,烦你二人与我说知太爷,今日就要入赘招亲,岂不省事?”员邵二人答应,起身来到书房,叫声:“太爷,我等奉大老爷之命特来通知太爷,说是既承允亲,就是今日入赘。请太爷快快预备洞房。”程公大惊道:“邵先生,今日来不及了。也不必说行财下礼,就是洞房之中各色无备,请大老爷回府另择吉期,将小女送进城中与大老爷成亲不迟。”邵青道:“要说择吉,今日乃黄道吉期。要说洞房未备,大老爷府上颇多物件,着人回去即刻取来,太爷不必烦心,就是如此办法。”说罢,起身外出见李雷说:“太爷要另择吉期,洞房中一无所备。门下道大老爷府上有,着人搬来应用,请定夺。”李雷道:“就是这么。”即刻差人进城去取洞房之物不提。
再说程公见邵青去后,连忙入内见了太太,将此说了一遍。太太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放声大哭。叫声:“老爷,此事如何是好?妾身只说是哄得恶人回去,通信与孩儿程春实知道,来家商议。谁知恶人凶狠,我这姣儿何能与恶人为妻!”说罢又哭。太爷捶胸跌脚,也是流泪。小姐在旁痛哭悲啼。一家大小惊慌,并无主见。小姐身旁有一丫环名唤月桂,走上前来叫声:“太爷太太不必悲伤,哭之无益。婢子到有一计,未知如何?”太太忙止泪问道:“月桂,计将安出?”月桂道:“婢子蒙太太之恩深如大海,小姐待看婢子十分情重。逢此大难,婢子情愿替小姐代嫁恶人。好在恶人未见小姐姣容。”小姐道:“桂姐,此事不可。待奴家生死由命,洞房中与他拼个死活!若能伤了恶人性命,与万人除害。”月桂叫声:“小姐,你瘦怯姣躯,怎能害得恶人?倘若画虎不成,岂不反遭大祸!婢子主意已决,小姐不必拦阻,请太爷出去支派事件要紧。”老夫妇见月桂真心,说:“你若如此,我夫妇认你为女。”小姐含泪叫声:“月桂贤妹,既然如此,受奴一拜!”说罢跪将下去。月桂连忙搀住,叫声:“小姐折死婢子了!”太爷忧中得喜,来到外面,吩咐张灯结彩。不一刻李府家人在城中将洞房物件搬到程府,程公吩咐管家婆收进,在洞房摆设。又叫了几个伴娘进来,一面将小姐藏过,把月桂收拾起来,吩咐家内上下人等,此事不可走漏风声。平昔老夫妻与小姐待家人实在有恩,众人皆恨恶人。
且说李雷带来的厨子备的关东酒饭,到晚入席饮宴,直饮至深夜方散。员小溪与邵青送房,将李雷送进洞房,出外。再言李雷进房,派散伴娘的赏封,打发出去,自己闭了房门,与假小姐解带宽裳,二人上牀正欲交欢,忽然间一阵风响,格扇刮开,跳进一个冬瓜段子,撺上了牀,朝李雷身上一磕,登时间身形难动,昏昏沉沈,竟自睡着,直到天明方才醒来。连忙起来穿衣裳赶奔前厅,说:“老邵呀!洞房中有了妖怪。”如此如此说了一遍。邵青道:“这件事甚为咤异。”李雷道:“房子有了妖怪,我大老爷不能久住,今日就要回去。你快快说与太爷知晓,好动身。”邵青摇头道:“此事未必能够。凡赘要得一个月,至少三天。”李雷骂道:“畜生脸,你敢与我大老爷强么!”邵青道:“大老爷莫动气,等门下去说。”一直走进书房,叫声:“太爷,适才大老爷说,洞房中有个妖怪么?”太爷骂了声:“畜生脸的见鬼了!几时看见我家有妖怪的?”邵青遂将洞房之事说了一遍。程公闻言吃了一惊,心下疑惑道:“这是大老爷的谎话。想是梦中见的红鸾星,有什么妖怪?”邵青道:“此时也不讲什么红鸾白鸾,妖怪礼怪。此刻大老爷命门下来与太爷说声,今日就要回去。”太爷道:“此事不能。我的女儿,招赘一个月才能回去。”邵青道:“真真不能等得一个月。就是半个月也不能。”程太爷道:“五天还等得么?”邵青道:“不能。”太爷道:“罢了。三天。今日决不能回去。”邵青道:“连三天大老爷还等不得呢。我门下替太爷说说看,再回复太爷。”说罢出外,叫声:“大老爷,太爷说他房子里没有妖怪,想是大老爷肉瞎眼了...不是的,门下说慌了,他说大老爷睡了,做的香梦...”李雷道:“我把你这畜生脸的王八羔子,你敢骂我么!叫你去问话,怎么样了?”回道:“大老爷不要急,太爷要留大老爷招一个月。说之再三,要三天,今日决不能回去。”李雷道:“我大老爷等不得。”邵青道:“大老爷且耐烦三日,在外居住,不进洞房。回府成亲不迟。终究已是大老爷口中之食,还怕他飞掉了不成?”李雷只得依允不提。
且说程公进内,将此事告诉太太,叫太太进新房试探虚实。太太去了回来,说:“竟未成亲,月桂还是闺女。”夫妇母女以为诧异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