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图全传 - 第 6 页/共 10 页
第十九回 使教习杀弟杀母 受惊吓买榇收尸
词曰:
五霸桓文争胜,七雄秦越相争,宣尼道大不能行,游说仪秦同竞。
礼乐京微邹鲁,兵戈战斗齐秦,春秋笔削绝麟经,水火生死悯念。右调西江月
话说这位温大人,乃是当日李大人的门生,今日奉旨左军都督府,一路下来,船抵此处,听得水手船家两下喧嚷,步出船仓,瞧看见李电二公子,就请过船。二公子上得船来,抬头只见温大人,面如紫玉,唇若丹朱,五柳胡须飘于海下,身体壮高,一表人才。二人进仓行礼,坐定献茶,茶毕,温大人说:“二世弟,坐船意欲何往?”二公子说:“世兄大人,小弟之苦,一言难尽!”温大人一听,一声咳:“世弟,怎么讲?想大世弟在南京,冯承受与他一方金图章,专拿叛党,家下十分丰富。想老恩师母与二世弟,一定纳福。怎么这等讲来?”二公子说:“是,世兄大人不知,小弟与家母,被哥哥逐出,另住一处。他所作所为,世兄一路下来,未免不知。别事都可,如今最可恶者,王志远不认女婿,设计相害,亏鲍真人搭救。如今我哥哥反定了王志远之女,所以我母子无计可施,只得叫船同母亲赶奔南京,去告诉冯世兄,要他作主。故而在此得遇世兄。望世兄大人解说解说。”温大人听见此言,心中大怒,道:“我在京都,已久闻这个奴才,他称为活阎罗,行的恶事,不计其数。我只道耳闻是假,今见二弟所言,却却是真。我今顺拢溧水,要去教正他一番。世弟与老师母请回,不用上省。有我前去会他。”二公子相谢,辞了过船,禀知老夫人,吩咐回船归家不提。
且说温大人送过了李电,到后仓请出一位英雄,乃是温大人拜过的盟弟,姓赵名奎光,是鲍真人徒弟,武艺精通,法术精明,飞墙走壁,绰号叫做灵霄坐客、玉帝来仙。按这本书上,此位是第一个英雄。当下弟兄商议,温大人说:“赵兄弟,我进城去教正李雷。依我便罢,若不依我,就割他脑袋。”赵爷说:“哥哥进城去劝李雷,也要看事论事,不要执性。去时千万把马爷带去。”温大人吩咐马爷备了牲口,伺候大人上岸,领带马爷骑了坐骥,手下跟随数人,一直进城,来到李府门首。有爷们赶上前去喊一声:“呔!门上有人么?左军都督府温大人到了,快快通报。”有人报知张三,张三忙出门见了大人,打了个千儿,接了帖子,复进大门,一直来至南书房,见了李雷,叫声:“大老爷,大人到了。”说是那个大人?回道是左军都督府温大人到了,现有帖子在此。李雷叫声:“张三,你胆子过小。原来是个兵头儿,就如此大惊小怪叫?你把帖退去,说不敢当。请在正厅相见。”“是”张三答应,走将出去,把大人请进。大人带了马爷来到厅上坐下。
且说邵青便问李雷道:“大老爷,这个大人是谁?”李雷说:“老邵,他是我爹爹末后门生。他当日未得时,每日在我家吃饭。如今做了官,定拉下债来,与我借几两银子。到要出去会他一会。”说罢,整衣步出前厅,说:“世兄,你荣任浙江,真正可贺。”温信忠说:“你且坐下。闻得你做得好事!怎么把老恩师母与二世弟都逐出外边?这也罢了,王志远那老匹夫,不认二世弟为女婿,你这奴才丧心,把弟媳都定起来么!”李雷一听,说:“你这些话到那来的,听谁人言语?你来吓唬与我?”温信忠一声大喝,说:“好奴才!适才老恩师母与二世弟叫船上省,去见冯承受找你算帐,遇我劝回。你都不知王法,私造火牢土牢,又有什么相思椅,又有妖僧习学彩阴补阳,狂害妇女性命。你罪在弥天!更有何说?”李雷闻听此言,全无惧怕。他退至屏风后,悄悄跑到书房,叫声:“老邵呀!温信忠这个狗头,他欺骂我大老爷,依你怎样办法?”邵青说:“大老爷,快传四楼教习去拿住打孤拐,然后又出门,叫张三关了大门就是了。”李雷复又出来,道:“温信忠,你敢骂我么?叫人快传四楼教习来,叫张三把大门关了,好打这奴才的孤拐。”不一时众教习来到,一齐吶喊,齐奔前厅。正欲上前,只见温信忠冠带,乃是一位大人,一个个不敢上前。马爷见了,手握腰刀,厉声大喝道:“我把你这些群鼠之辈,封疆大臣,谁敢动手!”回头叫声:“大人走罢。”温信忠气得面如土色,同了马爷只得出了大门,上马出城,下船进仓坐下,将此事对赵奎光说了一遍:“我如今赶上南京,去见冯大人便了!”
且说李雷见温信忠去后,来与邵青商量,心中倒有些胆怯。叫声:“老邵呀!我想温信忠此去,定上南京。此事怎样办法,如何是好?”邵青道:“如今只有着溧水县来办两席酒筵,备下三千两银子,叫他前去送与温信忠,哀求大人不可上省。”李雷闻听大喜,即刻差人去请知县。不一刻蓝老爷请到南书房,请安已毕,李雷叫声:“老父师,我有一事相烦。”蓝桥说:“大老爷有何差遣?愿效犬马之劳。”李雷就讲:“温大人来此,是我大老爷一时不和,同他淘气而去。惟他上省去见大人,责备下来,到底不好看相。故而请老父师到他船上,将我三千两银子并两桌筵席送去,求大人个人情,不上南京。老父师之定局加升,都在我身上。”蓝老爷闻言大惊,无奈只得允诺。李雷吩咐将筵席办齐全,装上食盒,三千两银子一并齐全,着人挑抬,跟随知县出了大门,来至码头,忙将手本投进。温大人看了手本,席筵一概不收,今日不见。知县着急,跪在船头哀求告大人。大人传见,蓝桥参见大人,将此事相求。大人准了情,只得收下。知县叩头谢过,上岸进城,回复李雷不提。
却说温大人收了银两并酒筵,赵奎光叫声:“哥哥如今收了他的银子,不用上南京了。”大人说:“兄弟,你把哥哥当做谁人?我是权且收下,转送与师母与二世弟受用。”赵奎光说:“哥哥,此事交与兄弟去办。哥哥快写一封书信去,将我名姓写在上面,叫二公子把洞房收拾齐整,今夜三更等我到桑南冈,把王素洁小姐盗来,与二公子成亲。”大人闻言大喜,即刻写了书信,差人将酒席并三千两银子抬挑上岸,转弯抹角来到保贤桥下李府门前。叩门,里面李善开了门,问明白了,进内报知李夫人,将书拆开一看,心中大喜,吩咐收下,赏了来人的封子。众人回船,禀过温大人。赵奎光吩咐摆了香案,文房四宝齐全,自己跪下,通诚一遍。只见鲍真人临帖写了几个大字,赵奎光谢了,收起桌案。温大人问道:“可有李雷的事?”赵奎光说:“哥哥,此事乃是天机不可泄漏。”二人入席饮酒,饭毕,赵爷辞别大人,上岸而来。温信忠开船上任不提。
且说李雷得了知县回信,气得三尸暴跳,七窍内生烟,与邵青说道:“我白白送三千两银子与温信忠,皆因他要上南京去。惹出这场事来!”邵青说:“大老爷不用着急,依门下,将穷李二弄掉了,岂不斩草除根?”李雷道:“因他有手足之情,如何相杀?”邵青叫声:“大老爷,他若上南京,那时无手足之情了。”李雷听得此言,叫传西楼教习张天印。“是”答应一声,去不多时,只见张天印来到书房,叫声:“大老爷有何差遣?”李雷叫声:“张天印,可曾带刀?”说:“是,现在身边。”“你可会杀人么?”“大老爷,叫小的杀那一个?”邵青接口道:“叫你去杀穷李二。”张天印叫声:“邵先生又来取笑,大老爷嫡亲手足,你叫我去杀他?”邵青道:“大老爷,张教习不听我的话。”李雷大喝一声:“你不杀穷李二么?”“大老爷,尊意要杀,我去杀来,这有何难!”邵青道:“张教头,还有个顺手代掉了吧。”“邵先生此话怎讲?”邵青道:“还有个老妪,也撩得了吧。”“哎呀!大老爷,太太都杀起来了!”李雷又喝一声:“我大老爷叫你杀,你敢不杀么!”“是”张天印答应一声,出了书房,吃了一饱牛肉烧酒,到自己房中收拾停当,将近二更出了天井,带着钢刀,步子一起,早上了高,越墙而走,遇房过房,来至保贤桥下。上了屋,早见书房秉烛,二公子静坐,口中自言说:“也该来了。”张天印窜下天井,一声吆喝“俺来也!”一脚踢开书房门扇走进。二公子一见,浑身发抖,叫声:“大王饶命吧!”张天印道:“俺不是大王。”手执钢刀,叫声:“二公子,你好好不要声张,我并非大王,是你哥哥差来杀你母子两个。快快把头伸长些,免得我费事。”二公子闻听杀他母亲,只吓得魂飞天外,颤颤惊惊连忙跪下,叫声:“爷爷呀!你杀我一个,千万不可杀我母亲。就死黄泉,定当相报。”张天印叫声:“公子,你把双睛紧闭,不必多讲。”公子听说,只得闭眼待毙。正欲闭眼,忽听一声响亮,张天印跌倒在地,又不见动静。
睁睛一看,只见那人头落地,钢刀丢在半边。公子不觉失声喊道:“不好了,杀了人了!”老家人听见,连忙出来一看,吃了一惊,问道:“此人是谁杀的?”公子回说:“我不知。”李善急即报知老夫人。夫人吓得魂不附体,走进书房看罢,叫声:“儿呀!怎样将人杀死?岂不要偿命!”二公子说:“母亲,此人是哥哥那里差来杀我母子的。方才叫我闭眼好杀,不知怎么一声响,他被人杀了。”夫人听得大哭。二公子也哭将起来,三人闹成一处。听得天井中有人哈哈大笑,走出看时,不见其人。又听说“是我赵奎光来也。”公子说:“原来是赵爷到了,快请相见!”赵奎光现身,走进书房,叫声:“老伯母,是我杀的,你们不要惊慌。此人是李雷差来杀伯母师弟的,名叫张天印。方才要杀师弟,是我一剑诛之。不必声张,回来等我,叫你令兄抬棺木前来收尸。”夫人公子半疑半信。公子又问赵爷来历,赵爷说:“我乃鲍真人徒弟。”细说一遍,公子方才放心,双膝跪下,叫声:“师兄,真乃是我救命恩人,权且拜谢!望乞施展法力。”赵爷连忙搀起。老夫人吩咐将现成酒席摆上,款待赵爷。公子相陪,赵爷用了数杯,起身说:“到令兄那边走遭就来。”言罢,出书房而去。
且说李雷与邵青坐在书房谈心,说:“张天印此刻不回,是何意见?”邵青说:“此刻差不多该回来了。”说着,头上就像钉戳了一下。邵青吃了一惊,叫声:“大老爷,你平日拿我开心也罢,如今些爷们也拿我开起心来了。似乎有个东西戳了一下。”李雷着手下人退去。邵青头上又被一戳,用手一摸,鲜血淋漓,“哎呀”的一声,李雷叫声:“老邵,我叫家人退尽了,又是那个戳你?分明活见鬼。”邵青说:“大老爷,这血难道是假的?此地住不得了,有了妖怪!明日请三清观道士拿他。别处去吧。”二个起身,离了南书房,又进内书房,将才坐下,李雷觉道颈项也戳了一下,连忙叫人找寻,并无踪迹。说着又戳了一下,用手去摸,鲜血直流。叫声:“哎呀!不好了,家中见鬼了?”邵青说:“大老爷不好了,倒运了。”只见天井中一声大喝:“我把你这奴才,罪该万死!家中起造火土二牢,种种恶事,也难尽言。你良心丧尽,差张天印前去杀生母胞弟,普天下可有你这没人伦的畜类!若非吾到,此刻你母弟丧遭毒手。张天印是我一刀诛了,如今尸首在彼,好好差人前去用棺木收回。你这奴才,再要起歹念,定取你二人狗命!”李雷一听,毛骨悚然,站起身来连忙打躬,叫声:“大仙请回,我这里差人前去收尸罢了。”赵爷说:“不行,我要看你行事才罢。”李雷即刻叫人拿经折到四平店买付棺材,去收张天印尸首,打扫干净,寄在城外庵中。赵爷看得明白,回到保贤桥,到书房。二公子问道:“师兄,可曾伤我哥哥性命?”赵爷说道:“令兄不遭我劫,后来自有正人降服。”公子吩咐暖酒摆肴馔,二人坐下饮酒谈心。只饮到三更时分,忽听得门外声音喧嚷,喊叫“快些开门”,敲门甚急。老家人连忙来开门,不知何事,且听下文分解。
第二十回 因看会又收好汉 使杆棒得遇故友
词曰:
六国空争雄伯,九州岛皆入强秦,秋风易水吊荆卿,巧计徒成画饼。
霸业两开咸阳,雄图扎筑长城,楚人一炬入咸京,金玉皆成灰尽。右调西江月
话说灵霄坐客赵奎光,同李二公子正在饮酒谈心,忽听门外人声嘈杂,敲门甚急,喊叫“快些开门”,老家人李善连忙开了大门,问道“那里来的?”“我是桑南冈王府来的,有事要见老夫人的。”家人引见夫人,王府家人叫声:“老夫人不好,我家太爷毁了亲事,只因受了李大公子的聘。小姐闻知,一剪刀将气嗓刎断!尚未断气,请夫人速速前去,以见一面。”夫人大吃一惊,说是“晓得了”,王府家人即便回府不提。
且说夫人气王志远不过,那里还去?只在家叹息。赵爷说:“我到令岳家走走,看看小姐可能救了?不能救,另想别法。”说罢起身进城到王府,将身影在小姐高楼,只见小姐躺在那牀上,闭着双睛,夫人与丫环妇女围绕。家中忙乱,夫人急得没法,着人四下请了八九位先生看视,皆不见效,聚在前厅公议。都说城外有个老医生名叫余安然,年纪七十三岁,行医行了五十九年,并未得时,真真是药箱里跑老鼠。王府请医生,传单内有他,家人去请余先生即刻动身,叫人揩了药箱,一直进城,到了王府,有家人引上高楼。夫人正在哭泣,人报余先生到了,请进见了礼,先生走到牀边,只见小姐息息之气,心中还热,一直看到喉咙,只见气嗓拖出,用手一纳,纳将进去。赵爷在暗中掐诀念咒,登时长全。余安然取了末药敷上,下楼坐在厅上候信。那些先生散去。
且说王素洁小姐三魂归窍,七魄还原,登时苏醒。扭动身躯,叫了一声:“亲娘呀!儿好苦也。”夫人见了,心中欢喜,说:“余先生好灵丹妙药!”有人报知,余安然先生大喜,“晚来喂米粥与小姐吃。”夫人叫人拿三十两银子送余先生,与他挂牌。有家人答应下来,少不得送银子,与先生挂牌。余先生至此,老运当兴,看一个好一个,此话不表。
且言王府忙忙碌碌到了天亮,小姐非是病,不过一刀之伤,有神仙妙诀,伤口合缝,一复如式。再有敷药条上,焉有不好?进些饮食,精神如故。夫人又吩咐家人出城雇了船只,王夫人打了两个包裹,带了两名丫环,同小姐带领家人出后门,上轿到码头下船,赶奔苏州,到舅太爷李文真府上去住了。下回自有他的交待。
且说老变种王志远,当日坐在书房,听得里面喧嚷,有心腹家人王福王恩来报,说小姐自刎了,太太闹呢。王志远大喜,说:“这个小贱人,一死倒也干净。”不一刻又来报,道有个余安然老先生将小姐看好了。王志远一听,说:“罢了”。等到天明,家人又报说夫人送余先生三十两银子代他挂牌悬红,已今去了。王志远说:“好老贱人,你自己为主将...”话未了,家人又报说太爷不好了,夫人与小姐带领丫环出后门,上苏州去投舅老爷那里了。王志远闻听,气得浑身发抖,说:“罢了,罢了。”吩咐道:“你们快备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去到城外把余安然的牢房烧了,回来再装强盗,颜料涂面,身带利刀,赶奔船上,把老不贤与小贱人杀了,抛入江心,回来有赏!”家人听见,没一个答应。王志远见没人答应,又欲开言,只见头顶上戳了一下,用手一摸,觉然有血。王志远心中明白,叫了一声:“大仙呀!”只见天井中有人大喝,说:“王志远,你这奴才!你自己亲生的女,嫌贫爱富,毁赖婚姻,你女自保名节,亏得神祗保护,才得保全性命。余安然看好了汝女,又要行其歹意,前去烧他。你妻子女儿上苏州躲避此难,你要杀他。人伦反复,与禽兽何异焉!汝好好把此歹心收起,我便饶你。汝可将花园内木将军,快快与我去了!”王志远只得叫人将木将军毁了,又跪下哀求道:“大仙,我王志远再不敢起歹念了,望大仙饶我狗命吧!”赵爷说:“今日饶你一次,再生歹念,定割驴头!”言罢,驾起遁光到保贤桥回了李二公子的信,又往浙江辞别了温大人,回到高山见师尊鲍真人去了,不言。
且说李大麻子自赵奎光去了,心中胆怯。过了些时,想起樊惠昌那封信子,取出来又看,心中怀恨。与邵青商议出了一个主见,写了一封禀启,打了金图章,差心腹家人赶奔南京,到辕门上投递。有旗牌官儿接了书子,投进内书房。大人见是李雷那里禀启,拆开一看,上面写是:樊惠昌是叛党,特此禀知世兄大人上裁。大人一见大怒,即刻发令箭一枝,着调兵三千,赶至溧水,速拿樊惠昌全家回话。一声得令,调兵星速到溧水,将樊府团团围住,不分男女老幼,打上囚车,赶奔辕门缴令。大人也不究问,着将此人犯且寄监,听后究问。樊惠昌要得出监,等三任经唐大人来,才得出罪之期。
却说大人得了京信,报说内升之信,即刻差旗牌刘淇去传李雷来见。刘老爷奉差出了辕门,上了快马,赶奔溧水。到了李府下了牲口,张三请进大厅坐下,到书房回了李雷。李大麻子吃了一惊,连忙出来相见。爷们献茶,茶毕,李雷说道:“刘老哥到来,有何见谕?”刘老爷讲:“大人有内升之信。大人遣官来请大老爷上省,有要话面谕。”李雷听罢,吩咐备酒款待。二人用毕,吩咐备马伺候,收拾待囊,即刻传四楼教习头等众家人。李雷同刘旗牌出了大门,上了牲口,后面是畜牲面邵青、铁头太岁冲天贼、四楼教习、众家人等,齐齐上了牲口,紧紧相随。一路无词,早到了南京,至辕门,李雷吩咐众人到寺内住扎,他便步上官厅,众旗牌接见,刘老爷进内缴令。不一时传李雷进见,李大麻子来至书房,世弟兄相见坐下,有人献茶已毕,大人叫声:“世弟,传你来非是别的,乃是我有内升之信,不日愚兄要进京面圣。此任来者是马大人,此人情性古直,与我不同。世弟凡事留心,不可狂为,恐有不便。”李雷答应,说:“多蒙世兄大人关切。李雷晓得了。”说罢告辞出辕门回到公馆。早有天如和尚来迎接,李雷下了牲口,叫声:“和尚少礼。”说着进了大殿。和尚吩咐备斋伺候。猛听外边一棒锣声,李雷问那里鸣锣?叫去查。有爷们答应出去,不一刻回报说,明日乃是十八日,外边迎观音胜会,今日众人操演。李雷叫声:“老邵呀!明日我们看会。”邵青说:“大老爷,明日一者看会,二者带看盆景,有好的顺便拈了来。”李雷说:“好呀!”吩咐带来的厨子备酒饭。当晚无话。
次日天明,李雷邵青冲天贼等起来,用过了早膳,家人预备牲口。李雷出了寺门,带领邵青冲天贼四楼教习,皆在山门之外,选了一个异形的大汉骑顶马。此人姓仇名胳膊,粗眉大眼,面如黑枣,上来谢了赏,回头跨上牲口,李雷骑上坐骥,后面众教习爷们一个个托托托尽皆跳上牲口。离了寺门,行下来约有十里之遥,只闻得前面嘈嚷。李雷着人看来,有爷们答应前去,只见一个大大圈子,内中有个少年在内扎杆子,江湖上朋友。看罢,转身回了李雷一声。李雷闻言,同着邵青催开坐骑,来到圈子外,马鞭子一起,众人分开。只见一个少年人,衣裳蓝缕,形容憔悴,因欠下房钱,无奈作江湖上生意以度朝昏。正玩着杆子,听见人说李大老爷进来了,见李雷到了,便丢了杆子,戴上帽子,穿上一件破袍子,走出圈子,叫声:“大老爷,玩拳的请大老爷金安。”跪下磕了两个头,随在李雷面前走了几着拳。李雷叫声:“大哥,这拳可玩得好么?”冲爷说:“玩得好,就是漏了两着。”李雷叫声:“玩拳的,你会扎杆子么?”“小的会扎杆子。”“如果杆子扎得好,我大老爷回来有赏。”那人脱去长衣,用阴阳手拿起杆子,对准了虎口舞将起来,呼呼的风响,只见杆子不见人。正舞之间,从圈子外一声喊叫:“大老爷家内多少名手杆子不瞧,今日到这乡间看这草把子,有何好处?”李雷叫人查来:“谁人敢毁骂我大老爷?”答应一声,去不多时,回说是大老爷府上孙教头批评杆子的。李雷道:“既然如此,着他进来。”孙建安上来,李雷说:“你既批评他,进去与少年人对杆子去。”孙胖子闻听,都气杀了:“我是何等之人,怎与他对杆子?”无奈拿了杆子走进圈子,认定少年一杆子点来。少年人隔开,还了一杆子。二人相对,竞不分胜负。
李雷看得出神,又听得外面一声喊叫,好似那嘴唇上起个霹雳,舌尖上迸出春雷。李雷倒吓了一跳,吩咐人:“再与我查来,是谁人如此喊叫?”“是”二名家人答应,下来出了圈子,只见一个稍长大汉,是个乞丐。喝一声:“呔!大胆花夫,你都活得不耐烦,如此大叫?”那花夫一听大怒,吐了一手臭吐沫,认定二人脸上一抹,抹得昏天黑地,连忙跑回禀知李雷。又差了二名老家人去问,二人来到花夫面前,不敢行狠,叫了一声:“老爹,你如此大叫,想必也会扎杆子么?”回道:“我也会使,他们扎的什么东西!”二人说:“我们是李大老爷那里来的,请你见我们大老爷,扎几路杆子,何如?”那人道:“我去见见李大老爷。二位爷把我这个钵子捧好,若还碰掉了,你就赔我一千两银子,我也是不受的。”这位爷用细汗巾代花夫把钵子一扎,捧得紧紧的,惟恐碰掉了不干系。二人邀了花夫进了圈子,一声喊道:“玩拳的,不用和小孙子扎了。”二人一听,两下丢了杆子,将东西收拾干净。且说李雷抬头,见一大汉走近前来,怎生打扮?粉头带开花帽,身穿破纳袄,足登蒲鞋,手执竹杆,面如紫靛,发似朱砂,两道浓眉,一双豹眼,大鼻梁,一张阔口。走近前来把腰一弯,说:“大老爷在上,花夫请大老爷的金安。”李雷问道:“你是那里人氏?”回说:“我乃陕西绥德州米脂县人氏,只因到此找个朋友未遇,盘川用尽,衣衫卖尽,故而讨饭营生。”李雷问道:“你会扎杆子么?”回道:“俺也会得。”“你既然会得,与我孙教头对扎。”那人取了一根杆子在手,孙建安也拿了一根杆子。那人用一架子使来,孙教头着力一隔,还了一杆子。那人用五分力气隔开,孙胖子使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早被他兜裆一挑,挑将起来,哈哈大笑,正要送他性命,冲天贼看得明白,大叫一声:“呔!我把你这大胆匹夫,你可知道俺铁头太岁冲天贼在此?”那人看见冲天贼,大喜将孙建安放下,走近前来相会冲天贼。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二十一回 邓小姐烧香被抢 畜生脸计害邓端
词曰:
刘项同争智勇,良平同建奇功,赢秦绝灭五年中,楚汉干戈绕动。
暗度工他计巧,明修栈道心雄,乌江一战灭重瞳,韩信功劳最重。右调西江月
话说李大麻子因看观音胜会,带领众人出来。因花夫批评孙教头杆子,就着花夫与孙建安对扎。孙建安使了几路,使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气喘吁吁,早被花夫兜裆一杆子挑起,一声大叫,欲送孙建安性命。冲天贼大叫一声:“匹夫不要动手,俺铁头太岁冲天贼在此!”那花夫听得冲天贼三字,忙忙丢下孙胖子,高叫:“冲爷,你今在此!我因访你,做了乞丐。”冲天贼叫声:“壮士面善得很,记得在那处会?快快讲来。”那人道:“冲爷,你忘记了?我与你同居陕西,因访得冲爷消了官司,闻得在江南,特地前来。盘川用尽,无奈沿途求乞,前来相访。不期今日得遇冲爷。”冲爷说:“你姓什名谁?”“俺姓罗名定。”“你莫非江湖上称为醉天神么?”“然也。”冲天贼叫声:“罗爷,何不跟随大老爷府上?将来富贵不小。”罗爷又问:“冲爷怎生进得李府?”冲爷细说一遍,随引罗定去见李雷,叫声:“恩爹,此乃是孩儿同乡,是一位英雄好汉,乃是罗贯中令郎,名叫罗定,盖数第一条名枪!望恩爹收入府,自有用处。”李雷闻言大喜,吩咐请罗爷沐浴更衣,拿衣服与罗爷上下换起。罗定上前叩了个头谢谢李雷,跟随家人回公馆不提。
且说李大麻子带着众人又往前行,只听后面喊道:“玩拳的送大老爷。”李雷回头一望,先使拳的人未曾赏他,吩咐“叫赏”。“有!”爷们打开银包赏了把,那人谢了一声,收了赏,另到他方而去。再说李雷带领众人前走,行不多远,只见一个大大圈子围住,在那里观看。但见圈子中间一人,面如傅粉,目如朗星,青眉秀目,齿白唇红,年纪约有十五六岁,手执一把弹弓。只见那个少年人在怀内取了两个弹子,叫了一个老家人拿去,走有四十步站下,把那弹子摆在头上。小英雄取了一弹子挟在弓上,扯开发去,将对头顶把尖上的弹子打去,老家人头连皮也未曾去一点。众人看见,一齐唱彩说“好!”冲天贼看见,吃了一惊。只见又有一位老家人,拿一粒弹子放在耳门,歪着头,那少年英雄又是一弹子打去,连耳朵边都不曾碰着。李雷看见,惊讶不已,赞声不绝。看了一会,带领众人又走,叫声:“冲哥,这人打的弹子可有名色?”冲爷说:“恩爹,那头一手名为仙人躲影,第二手乃是燕子夺食。”说“恩爹不要小观他,赛过穿杨百步箭法。”李雷说:“这少年有些本事。”说着带马下来。
将近红济寺,只见山门口有顶四角拖须大轿,百十个花子围着,不知何事。李雷着人与我查来,“有”爷们一声答应,走将上去一声大喝道:“呔!你们这些花子,好生大胆!擅敢抢夺妇女。”那些花子回说:“我们在此等小姐迸了香,我们每人都有一个银包。时常散惯了的,我们大家在此等候,非敢抢了。”爷们问明白。回了李雷、李雷又问:“你曾问他是那家小姐,姓甚名谁,居住何处?”“...小的未曾问”李雷骂了一声:“王八羔子,办事这等不精细!为何不问名姓住居,就来回我!快去问来!”那爷们又好赶将上去,叫声:“花子,我且问你,他是那家小姐?”花子回道:“城中文定桥邓太爷的千金小姐。因父母病重,求医难治,自己祈告神明,割股相救才好。今日正逢观音圣诞,特来还香愿。”爷们听罢,转身回来又报李雷。李雷闻言,吩咐奔红济寺而来不言。
且说邓小姐带领丫环妇女,到山门口下轿,有三四位年老家人跟随送了,大殿拈香礼拜还愿。上轿。只见李雷率领众人进了山门廊下游玩一番,上了大殿。只见一位佳人,尤如仙子,站立红毡。两旁丫环侍立,不觉看得痴呆不动。这边知客和尚走上来。说:“老爷们进香,请便一刻。此乃孝女,城中邓太爷的千金,不可窥彩。”李雷说:“他既是闺阁中千金,不该入寺烧香。既烧香,保能拦住旁人?你们把这和尚叉下去。”“是”一声答应,上来几位教习,把和尚拖下去了。李雷见小姐拜罢佛,转身欲走,李雷吩咐“把小姐带了走吧!”,众教习一拥上前,将小姐抢了,上轿抬了飞跑。有邓府老家人一见,吓得魂飞天外,上前叫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么硬抢我家小姐!”那些教习说:“老头子,谁不知我家大老爷的声名,谁敢前来挡挡?”说罢,把脚一起,将老人家踢下坡台走了。李雷吩咐:“冲哥保护轿子,快出山门要紧。”冲天贼跟随轿后,才出山门,只听得山门外一声嘈号,抬头一望,有五百花夫,在头门挡住,喊声震地。说“好好把小姐丢下,让你们出去。若不把小姐丢下,休想出此山门!”各执竹杠叉抓,阻住门内。冲天贼手内未带兵器,走上殿四下一望,并无伴手东西。瞧见钟鼓架上一根横闩,系着一盏琉璃灯,身一纵一把,“喀喳”一声,横闩两断,琉璃灯打掉下地来跌得粉碎,盏内油都泼得满地。冲天贼提了半断横闩,步出山门,大喝一声:“呔!我把你这些大胆的花夫,还不速退!拦吾者死,让我者生。”这些花夫那里听他,一声吶喊围裹上来。早被冲天贼手执横闩,着地一扫,打得一个个跌的跌跄的跄滚的嚷的,众人散去。
再讲西廓有一通石碑,上边睡了一条大汉,身躯有九尺向开,粗眉大眼,黑支支面皮,身穿纳袄,腰着破裤头儿,精腿,足下草鞋。长了一头的头发,旁边放着一根杠子,又有蒲包,包内有个讨饭钵子。他睡在那里,有些花子走近身边,喊了一声:“花子王,你吃粉不管事,快快醒来!”花子王听得喊叫,一觉惊醒,爬起来喝道:“俺在此地睡觉,谁要你来吵我!”众人道:“如今邓小姐烧香,被李大麻去的抢去,被我们挡阻。他那里手下有个铁头太岁,十分凶勇。你去帮我们把小姐夺下才好。”花子王一听大怒,跳起身来,拿起风摩杠子,喊了一声:“李大麻子,你好好的把小姐丢下,万事干休。牙崩半字不肯,俺这杠子与你有些不利!”李雷看见,连忙叫声:“冲哥,这个花子这样凶形,与我拿住了。”冲天贼一声答应,手执在闩迎将上来,大叫一声:“呔!你知道铁头太岁冲天贼在此,还不来领死,等待何时!”花子王闻听此言,大声大噪,举起风魔杠子劈面打来。冲天贼举起拦闩招架,只听得“咯喳”一声,横闩两断。冲爷吃了一惊,花子王一杠子扫来,冲爷连忙跳出圈子。列位,并非冲天贼斗他不过,此朽木横闩,何能挡风魔之杠。冲爷手无寸铁,只见花子赶来,迎头一杠子打来,冲爷把身躯一让,转过身来,步子一抢,蹿将上去,把杠子一夺,一脚照小肚子上踢去。花子王未曾存神,一个斤头跌倒在地。冲爷一脚踹住胸前,一手卡住喉嗓,说:“谁处来的死囚囊的,爷爷今日要你的命了。”挥拳就打。花子王喊道:“莫要动手,服了冲爷了。”冲天贼说:“你不是本城人么?”回道:“小弟是陕西人氏,与冲爷同乡,米脂县人。”“你姓甚名谁?”“小弟姓仇名双。”冲爷道:“莫非江湖人人称为花斑豹的仇爷么?”说:“正是。”冲爷连忙丢手放起,说道:“恕小弟不知,望仇爷休要见怪。”仇爷说:“岂敢岂敢,还要冲爷照应。”冲爷说:“仇爷,你可跟随与我恩爹,抵你三十两一年,四季衣服,皆是大老爷的。你心下如何?”仇爷说:“冲爷说了就是了。”冲天贼道:“既如此,你去退了花子,保着轿子回去,算你初进功劳。”仇双答应一声,手执风魔杠子,喝声:“众花子,快快与我退了。不然我杠子与你们有份。”众花子见花子王降了铁头,一齐喊道:“不好,花子王降了李大麻子了!你回回抢小姐的银包比别人多些,今日为何起这男盗女娼之心?”仇爷走出山门,上了大路,众人拥护着轿子而去。众花子不能拦阻,大家商议:“我们抄小路去送信与公子便了。”大家言定,一哄而去。正是:
人心难昧无私曲,屋漏之下有鬼神。
这些花子平日感小姐的大恩,所以今日舍死忘生相报。且说邓小英雄叫做神弹子邓林,因同姐姐出来进香,他大路旁打弹子,离山门不远。正同老家人迎上来,只见众夫赶到面前,叫声:“公子,不好了!小姐进红济寺拈香,被李大麻子抢去。如今奔溧水去了。”邓小英雄一听大怒,道:“在哪里?”花夫指说:“那里,一簇人走的便是。”邓林手执弹子,催开坐骑,发了一个辔头赶上,大叫:“李大麻子,好好把我姐姐丢了,万事干休。若还半字不依,试试爷的弹子!”渐来渐近,李雷正然高兴,抢了小姐奔走,只听得后面銮铃声响,声音喊叫,转身一望,看见神弹子邓林,“哎哟”一声说:“老邵呀!神弹子来了,怎么样?”邵青说:“叫轿夫快些走。”众人见了,先各走开。邓林在后看见轿夫抬着轿子如飞而走,他便开弓照抬轿子的小腿肚子一弹打去,只打得连皮带肉一个大洞!轿夫大叫一声,掼下轿喊道:“打死人了!哎哟,我的腿没得了。”李雷在前听得哎哟声,带马而逃。众人一哄皆退。众花夫上前说:“李大麻了溜掉了,小姐丢下了。”公子就叫花夫:“你们抬了轿子。”有家人赶到,一个个保护轿子,一直进城到了文定轿邓府门首,抬进福祠下轿,有丫环搀进。公子下马进来,叫家人赏众花夫每人二两一个,众花夫称谢,得银而去。
且说邓公子进内见了父母,说姐姐到红济寺敬香,险些被李雷抢去。多亏众花夫把信,是孩儿救回。细说了一遍。小姐大哭一场。邓老夫妇闻听,魂胆皆飞。说:“罢了罢了,幸得救回,真乃万幸也!”登时吩咐焚香点烛,答谢神明。又吩咐今日上下合家有酒,要吃个太平宴。众人欢喜。
不提邓府之事,且说李雷被邓林吓走,定了一刻聚在一处,李雷道:“老邵冲哥,你们胆子如此这等小,被此小小孩子一声吆喝,如何逃避?把我大老爷脸都丢尽了。”邵青说:“大老爷,你莫说玩话。我的头和耳朵要紧。他那弹子来得厉害。”冲天贼说:“恩爹,非是孩儿惧怕与他,那弹子是没有躲闪的东西。故而让他。”说着,一行人进了公馆坐下,李雷大唣,说道:“费了一片心机将邓小姐抢来,又被小邓子夺回。我大老他岂肯与他干休!老邵呀!快快与我大老爷相主见,将邓小姐弄到手,你还在府中陪我大老爷起坐。如若没有,定然把你叉出。”邵青听说:“邓太爷又现在,他家千金,如何弄得出来?这个主见难想。”李雷说:“你没有主见...”叫左右:“把这畜生脸代我叉出去!”左右答应一声,来叉邵青。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二十二回 李震远追赶姐弟 邵畜生计赚陆杭
词曰:
孝平由来懦弱,王莽篡国欺心,天教白水出真人,东汉江山复位。
堪叹相传献帝,最恨董卓欺君,纷纷三国苦刀兵,一统江山归晋。右调西江月
话说邵青见左右多来叉他,连忙说:“大老爷莫要性急,容想。”言罢,低头想了一会,说:“有了,如今大老爷快写禀启,报上辕门,就说邓端私造盔甲,报他为叛党。大人自然点兵调将,捉拿全家。那时大老爷当堂求了大人,只说家无全犯,李某丧妻无子,求大人把邓红济赏了李某生子。那时大人无有不依。”李雷闻听大喜,说声“好好”,即刻修了一封禀启,打了金图章,差能办事的小爷们上辕门,到内宅门,回了一声,有爷们引至内书房,见了大人,叩了头,将禀启呈上。冯大人拆书一看,心中大怒,即刻差旗牌刘洪去传中军黄耀辉进见。刘洪答应出去,不一刻将中军引进,见了大人,请了安。大人一声呼叱,说:“你好一个中军,所管何事?今有文定桥邓端是个叛党,你擅敢隐瞒?不亏世弟李雷访察,本都堂何以知之。本该斩尔,本都堂暂且宽恕,速传三营武将,带领三千军卒,将邓端合家拿下。若走了漏风声,徇私卖放,定当加罪。”说罢拔了一枝令箭丢下。黄中军诺诺连声,接了令箭,前去捉拿邓端。出了辕门,心中暗想,自己踌躇:邓端为人忠直,做官清正,何能入得叛党?想必又是李雷陷害。如今全家不能搭救,如何是好?只得出去传了三营武将,请到衙门叙礼已毕,邀进花厅,分宾坐下,吩咐备酒。家将答应下去,黄耀辉将此事项说一遍。三个将官说:“大老爷,这件事是件冤枉。邓太爷为人,卑职等知道,焉能入得叛党?想李某与他所求不遂,故而陷害,亦未可知。”黄爷说:“三位老哥,我们皆是受皇家俸禄,俱要存点忠心。想邓端这件事实在冤枉,此刻不能代他分剖,只好暗中周全周全。”三位说:“黄大老爷言之有理。卑职们就是这个办法。”大家叹息。少时摆上酒席,四人饱餐酒饭,出来实时传齐兵将。黄爷吩咐三军悄悄而行,不许声张吶喊,亦不许升炮恐吓黎民。吩咐已毕,各人甲冑佩剑,带领官兵人一路缓缓而行,早到文定桥。到得邓府了,将前后门团团围住,水泄不通。黄老爷吩咐兵丁打门,早有兵卒将门乱打,里边门官吃醉,睡在官楼,说道:“我们今日吃了太平宴,不开门了。你们是哪里来的?”“我们是黄大老爷奉了大人明文,带领众官兵前来捉拿你家太爷。念你家太爷忠直,我们未曾惊吓与他。快快开门。”那门官听得此言,酒醉不明,以为玩话,竟又睡了。外边见不开门,吩咐升炮。只听得一声大炮,把个门官酒都吓醒了,爬起慌慌张张赶奔进内。
且说邓端夫妇子女一家四口,正后厅吃太平宴。忽听得一声炮响,大家吃了惊,吩咐家人快去看来。话未说完,只见门官身披衣服慌慌张张跑到跟前,叫声:“太爷,不好了!小的吃了太平宴,正要睡觉,忽听外面敲门,说是黄大老爷奉大人差遣,带领三千官兵来拿全家!请太爷定夺!”邓端闻听,说:“那有这等事!他来拿我?”夫人小姐公子听说此言,放声大哭,说:“这事怎么好?”唯有邓公哈哈大笑,叫声:“夫人,大丈夫视死如归,何必作此儿女之态!冯大人差兵前来捉拿,必有暗味不明之事。老夫到得那里,自有分辩。”夫人叫声:“老爷,你我被拿,以尽忠心。若连儿女一并拿去,岂不绝了邓门之后?”说:“夫人,此刻前门后门,转绕官兵。焉能脱逃?”夫人小姐闻之大哭。有个书童叫声:“太爷太太,不必心慌。他们围的本宅花园那边,有过街楼到新庄,可以逃走。”公子说:“爹爹母亲,此刻钦差前来捉拿全家,孩儿已明白了。皆因姐姐之故,定是李雷设计陷害的。”太爷与夫人如梦初觉,正言间,又听得一声大炮响亮,人报说外面打门甚急,请太爷出去。邓公说:“且缓,等我出来。”公子说:“母亲,事也急了。快快把姐姐改装扮作村女,孩儿保着,且奔广德州到母舅叶子超庄上去再作道理!”太太闻听,止住泪痕,连忙把小姐换了青布衫裙,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公子叫声:“姐姐快走!爹爹母亲少时被捉,须要小心,孩儿也顾不得了!”太爷道:“不必多言,快快去吧!”公子小姐拜别了双亲,到后园过街楼,开了新庄门户。喜得无人,洒泪而别。
按下二人逃走,且说家人在后关了门户,太太吩咐开了大门,请进黄耀辉。兵丁一拥而进,上了大厅,着人将太爷夫人请出。黄大老爷打一躬,叫声:“太爷,此事非关小官之事,竟欲相救,奈因自家性命要紧,所以只得放肆。请太爷太太上了刑具。”邓端并无言语,即刻上了刑具。黄爷吩咐将一家老幼男妇尽皆拿下,共计三十三名。又将家资查明封闭,把人犯带出,封闭了前后门户。黄磊老爷并众将上了坐轿,叫了二乘小轿,抬了邓端夫妇。余者跟随三军拥护,转弯抹角来至辕门。至内书房禀大人说:“邓端全家老幼尽皆拿下,现有清册,大人过目便知。”说罢,呈上大人看了一遍,吩咐将邓端夫妇全家老幼权且寄监,候明早究问。旗牌答应出来,说与黄耀辉,把邓太爷家小交代县官监禁,各自去了。
且说旗牌到公馆见李雷,将册子递与他看罢了,吃一惊,折好交下旗牌,旗牌告辞去了,到辕门销差不提。且说李雷送旗牌去后,叫声:“老邵呀!不好了,谁知册簿上并无邓林红济的名子,想是逃遁。此事怎好?”邵青闻听,想了一会,说:“大老爷,他二人逃走,没有别的去路,定然出了水关,奔淮河木陵关而去。如今没有别法,等待天明,大老爷带领众人赶去,随后相委暗暗行事,自然到手。”李雷闻听大喜,吩咐备酒饮宴。
且说邓小英雄领着姐姐逃出后门,转弯抹角已到城门。只见拴着紧闭,撒转身躯赶奔水关,未曾上挡。二人正走之间,见远远来了一个人,手提小小灯笼,口里说着醉话,走近身来,看见二人,一吓跌倒在地,一把瓦壶打得粉碎,灯笼烧的干干净净。公子一看,叫声:“王酒鬼,你起来。”王酒鬼听得声音好像熟人,连忙爬起来,月光之下一看,叫声:“公子小姐,此时半夜三更,要往哪里去?”公子叫声:“王酒鬼不必多言,你的船在那里?”回说道:“在水关外。”公子道:“与你上船细讲。”说罢,一同出了水关,上了船来,公子遂将李雷相害之话说了一遍。王酒鬼听罢,亦是痛恨李雷,连夜开船,到一个镇市,等待天明。来到一点心店内进去坐下,吃茶用点心,早惊动些闲汉。见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认作奸拐,走进来对那老者说道:“才来一起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恐其来历不明,老爹需要小心盘问,查查看。”老者点头会意,走进里边叫声:“公子用点心。请问公子尊姐何来?往何处公干?”公子回道:“我是本省人氏,邓太爷的公子。这是我的姐姐。如今我二人要往广德州投母舅叶家庄去的,你认我是何人?”众人说:“有一位神弹子邓林,莫非就是爷么?”公子说:“正是。”众人听见,个个打寒,惊说“没得玩,走吧”,众人各散不提。
且说公子叫声:“老丈,烦你代我叫二顶小轿,抬往广德州,看是要多少脚钱?”老者答应出来,登时喊了两乘轿子。放下,轿夫进来,见了公子,问抬到何处,公子说:“我们到广德州建平县千竹林叶家庄上,要多少银子?”轿夫说:“公子只把十六两银子。”“太多了,给你八两银子。”添至十两,先付五两,会了店帐,姐弟上轿,赶奔广德州大路而行。此且按下。
且说李雷在公馆一夜无词,次早大众起身,用酒饭,坐牲口,一同前进,赶奔大路而行。一直赶了一天,直到太阳西坠,找了一个坊子住下。开店之人名叫陆贾,连忙出来迎接请安。李雷引众人进内,牲口着人牵着后槽散喂草料。李雷问道:“可有一男一女从此?”回道:“未曾。”李雷着人左右缉访巡逻。将及黄昏,有人报说间壁杭三房来了一男一女,想必就是他。李雷大喜,又同邵青商议定计,说:“大老爷把陆贾叫来,如此如此。”李雷着人把陆贾叫进,说:“你这人品德端方,不像个开坊的,该有小小前程。等我明日见大人,说话之中,提这么一句就是了。”“谢谢大老爷之恩!”陆贾是个小人,听得此言,十分欢喜,当真要想官做了。邵青连忙上街,走到一个生药店内,将手一拱:“请了,借支笔一用。”店家取了支笔递与邵青,取纸开了八味药,交与店家,说:“与我配一剂。”店家看了药方,将邵青一望,说道:“尊驾要买此药,就把一千两银子也不卖的。”邵青说:“我不过要一用,谁敢不卖!”开店说:“要买不防,要找个保人来方可。如今得罪,请便吧。”邵青取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说道:“你不认得我?我姓邵,是李大老爷府中人。只因耗子作闹,故买此药,并无他意。”店东连忙道:“原来是邵先生,真真得罪了!”即刻亲自动手,配了一剂包好,交与邵青。说:“银子先生带回,不敢要。此药当为奉送。”邵青见他不要,收了银子,几声多谢,出了店门。为何先前要他一千两银子?因他开的药性,乃是迷香药剂,拿去泡酒,任你英雄豪杰,着了药性,皆要迷倒。所以开店的识得药性,不敢卖。只因听见李大老爷四个字,不得不卖,连银子都不敢要。邵青一路回来,到了下处,叫声:“陆贾,我且问你,间壁杭三记坊子,与你可是亲友?”回道:“是结拜兄弟。”邵青说道:“你可知道我们是大人差来的,捉拿叛党。如今间壁来了一男一女,是漏网之人。男的会行邪法,呼风唤雨。女的会倒海移山,洒豆成兵。二人武艺高强。下在杭三房,我有一剂药,你拿去悄悄对杭三说,叫他下在酒中,将男的蒙倒,即来报我家大老爷,每人赏二百两银子,还有好处到你。”陆贾听得此言,不敢不依,接了药包,来到杭三房,叫声:“弟这里来。”杭三说道:“哥哥那边下了李大老爷,到有个银子拆呢。”陆贾说:“兄弟,你方才下了一男一女,他乃是漏网的叛党。方才李大老爷身旁邵先生,将此药与你,下在酒里,将他拿住,与你无干。”杭三闻听大惊,说:“哥哥,这事怎么了?冲了家了!”陆贾说:“兄弟不要怕,回来只将男的迷倒,你来把信与我,自然与你我无事。”杭三接了药包去了。陆贾回了邵青、
且说邓林姐弟,因天色晚了,下在杭三房坊子里。选了单房独院,坐下,小三取水过来洗手净面吃过茶,吩咐快拿酒饭上来。杭三答应,先取此药放在铉里,将酒旋得滚暖,将药渣弄开,又拿两样菜送上来放下。公子不知,斟下一杯,呷了一口,一股药味冲入。小英雄喊了一声:“开店的,这是什么酒拿我来吃?”杭三走到半路,听得喊叫,心惊胆颤,走回头上来叫道:“小的忘却了,有位客人吃的史国公药酒。铉子未曾洗,小的一时心粗打了酒来,故有药味。”邓公子闻言,说道:“既是史国公药酒,由他去吧。”杭三心中略定些走出。公子斟一杯与姐姐,小姐不饮用,邓公子端杯一饮而干。又斟上一杯,饮得高兴,一连数杯下肚,觉得舌尖麻木,说道“不好”,登时头一晕眼一花,浑身发软,跌将下去,不知人事。小姐大惊失色,连忙叫声:“兄弟呀!怎么的?”急得两泪交流,不敢放声。
且说杭三见公子蒙倒,连忙走出到陆贾店中禀知李雷。李雷大喜,带领众人来到杭三家内,进得单房,只见邓林睡在地上,吩咐冲天爷将邓红济小姐抢出上轿,李雷出来,上了牲口,带一众人等赶奔溧水而去。
且说杭三陆贾每人得一二百两银子,见他把小姐抢去,丢下男的来,他就知道了。陆贾叫声:“杭老三,这个少年人醒来要他姐姐,如何是好?”杭三说:“不妨,他好好走便罢,他若还不走,我有个主见在此,叫他自然走。”陆贾问是何主见,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二十三回 因贪财奸人丧命 奈怕急英雄错路
词曰:
两晋相传百代,五胡弦绕乾坤,宋齐梁魏乱纷纷,四海干戈不定。
八姓中华绕晋,六朝江左偏陈,炀帝杀父一干坤,续继无传殒命。右调西江月
话说邓公子被蒙汗药酒迷倒,他的姐姐邓红济小姐被李大麻子抢去。店中陆贾与杭三心中明白,知道是抢人。陆贾说:“杭三,女的被李大老爷抢去,把男的丢下来。这个少年人醒来要人,如何是好?”杭三说:“不好。他好好走便罢,若还不走,我有个主见。我打他一个烹缸,将他一吓,自然无事。”陆贾摇头说:“这人有些费事烹他,只可办了看。”说着他回自己坊子去了。杭三心中一想,说有了,把衣服一脱,产辫子一绕,把家伙对象打碎,扳倒水缸,预备起来。到了五更天明,邓林酒醒,药性退了,翻身爬起,睁眼一看,不见姐姐。四下一找并无踪迹,大吃一惊,叫声:“开店的,来,你做得好事。昨日把蒙汗药酒与爷吃,把爷蒙倒,将爷的姐姐抬到那里去了?”杭三回道:“令姐是李大老爷抢往溧水去了。”公子一听,他乃心灵性巧之英雄,早已明白,也不多言,吩咐快备饭来吃。杭三答应,与炒饭弄菜,公子净面嗽口整理衣裳。少顷饭菜摆上,公子饱餐一顿,背了包裹,取了弹弓,佩了宝剑,叫:“杭三这里来,问你句话。”杭三不知是计,跟随出了店门,走得远远,到了一个树林之内。将杭三掼倒,一脚踹住,拿出宝剑举起,骂声“该死的狗头,快快实说,昨晚是何药酒!我姐姐端的是李大麻子抢去?快说!”杭三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哀求道:“爷呀!昨日之事非是我事,皆是李大老爷吩咐,说是什么反叛,是他买来的蒙汗药。小的不知其细,望求爷饶了小人狗命吧!”邓林骂声:“狗头,你既不肯饶人,谁人还肯饶你!”说着一剑挥去,砍下人头滚在一边。这才是:横财未曾将到手,魂魄先归枉死城。邓小英雄恨将起来,把杭三周身砍做数段,宝剑入鞘,迈开大步,找大路前去。这边杭三房坊子里的人见杭三不回来,着人找寻,到树林中见了身形,大惊飞报杭三妻子及邻舍来看,是被人杀了。妻子痛哭,少不得报官相验,入殓收尸,且不表。
再言小英雄怒气冲冲追赶李雷,走了半日,迷失路径。只见对面来一位老者,邓林上前将手一拱,尊声:“老丈,借问一声,此地离溧水还有多远?”老者:“哎哟,相公你走错路了!此地是广德州建平县地方。”公子一听,吃了一惊,说道:“得罪了。”自己心下一想,广德州离母舅叶家庄上不远,此刻何能再回赶也不上,不如投奔母舅,再作道理。想定主意,便往叶家庄去了。暂且不言。
单讲李雷抢了邓红济小姐,率领众人回转溧水,进了自己龟牢,吩咐将轿子抬到后边调房下轿,自有丫环仆妇服侍,不必细表。当晚大家用了顿饭,到晚张灯结彩,大择喜筵备了,大家饮到二更方散。李雷吩咐掌灯来到调房,只见小姐泪落不止。忙走近前满脸陪笑,叫声:“小姐为何如此悲哭?你看我品貌也还不俗,脸上虽有几粒麻子,也还不厌。若论我才学,草草可以完篇。”小姐心中很苦,听得李雷如此言语,陡生急计,见窗外有株白碧桃花,小姐叫声:“恶人!你既有才学,今将白碧桃为题,如若果然做得好,与你完姻。”李雷叫声:“小姐既是如此,让我出去做来。”说罢,转身出了房门,吩咐丫环老妈看守小姐。即刻来到厅上,说:“人来!”“有,大老爷有何吩咐?”说:“快把畜生脸喊来,我大老爷有话讲呢。”“是”答应一声,赴邵青卧室,在窗外喊道:“邵先生快快起来,大老爷在厅上立等说话。”邵青听完,连忙爬起,手忙脚乱穿起衣裳,开了房门,一直赶奔厅上,见了李雷,叫声:“大老爷,还不同新人安息,呼唤门下有何见谕?”“老邵呀!我进了洞房,与小姐正要成亲,因我说了大话,小姐要试我才学,把碧桃为题叫我做首诗,我却不会,请你代做。”邵青叫声:“大老爷,有别的事儿门下办得来,唯有叫门下做诗词歌赋,却是一窍不通。求大老爷开恩。”李雷道:“施恩不施恩,快快与我想个主意。”邵青道:“大老爷,此刻没人会做诗。实在没法想。”说:“你没法想?人来,把畜生脸叉掉了!”“是“众人才要上前,邵青道:“大老爷莫要动手,有了,大老爷忘记了?西书房那闻二相公?如今叫人前去,必须如此如此,方肯前来。”李雷闻听大声赞道:“好计好计!”吩咐家人打了红纱灯,吩咐几句,那家人赶奔西书房,见了闻公子,叫声:“相公,你在我家日久,大老爷在省上回来,一时想起相公,开了恻隐之心。请相公到前厅上用酒,就放你回家见你母亲了。”闻二公子闻听大喜,走将出来,跟随家人转弯抹角来至厅上,说:“老先生呼唤晚生,不知有何见谕?”李雷道:“你在我家,也不曾亏负了你。今日有白碧桃为题,与我做首诗来,我即刻放你回去。”闻公子听言,叫声:“老先生,白碧桃还是倚山,还是傍梅?”李雷叫声:“老邵,这句话我却不懂。”邵青叫声:“大老爷,着人掌灯照他进去一看,使他明白。”家人即刻掌灯,引着公子来到后面洞房,只见灯烛辉煌,来到天井,见一株白碧桃栽在石旁。公子看了。小姐在房中眼快,见一少年书生来看碧桃,不知何意?公子同家人回转厅上,公子坐下,有人摆了文房四宝过来,闻二公子提笔在手,一挥而就。真真是行行锦绣,字字珠玑,做完递与李雷。李雷说:“念与我听。”相公接来念了一遍,叫声:“老先生,晚生要回去了。”李雷把诗接过来,着人把闻相公送回西房。闻相公见不放他回去,哀声不止,按下不提。
李雷吩咐邵青退去安寝,他把白碧桃诗拿在手中,步进洞房。吩咐妇女退去,走近小姐身边,叫声:“小姐,白碧诗做来请看。”小姐流泪说:“谁看你这恶人的诗!”李雷把诗放在桌上,说:“小姐,你慢慢的看,我坐在凳上等你看完。”说着坐在几凳上吃茶。小姐看诗,心中暗暗吃惊:不料恶人有此才学?看他不能做出来,想必先前来看碧桃那个少年书生代他做的。猛然想起,少刻李雷近身,如何是好?奈我父母之仇在身,何能与这恶人成亲!心中着急,抬头只见李雷坐在几凳上溜溜睡去,又见房门半掩半关,小姐猛然一想,自己叫着自己名子,说你冤仇黑海,贪恋此间有何益处?此时趁这恶人睡熟,还不快走,等待何时?想罢站起身来,轻轻悄悄走出房门。四下一望,并无一人。小姐心惊胆颤,出了腰门,随弯而去,不觉来至花园。只见那亭子旁有一口泉水井,小姐来至井边,放声大哭,叫声:“爹爹母亲呀!你红济女儿不能侍奉甘旨,今日永别了!”说罢,意欲投井。
且按一按,再言闻二公子来到书房,只哭得天昏地暗。有一书童坐在旁边,口里唧唧哝哝,不知念些什么。公子大怒,止泪骂道:“狗才!我相公心如刀搅,你怎么还要吵我?岂不讨打!”笔童叫声:“相公,我前日后西花园中玩,来了个白发老儿,送我一本书。”相公问道:“是什么书?”回道:“百家姓。”闻公子说:“拿来我看。”“相公要看要卖,给相公吧。”“卖多少银子?”“要卖一锭银子。”“既如此,就买你的。”书童将书送与相公,接来展开一看,上面有四个金字,写的是:鹤度琅玡。公子大惊,想世上有此名无此书,乃天宫之宝,心中大喜!即拿了一锭银子与书童,说:“你睡去吧。”书童得银子欢喜,便睡去。列位,此书是何处来的?乃是龙宫镇海之物,敖广取来,暗中以赐公子,好出龙潭虎穴。公子认得宝书,将书童打发去睡,他便洗手焚香,祝告一番,起身揭开一看,只见头页上写着:此法乃是隐身妙法。若学此法,念熟咒语,将书符一道焚化成灰,用阴阳水吃下,登时隐住身躯,人不能见。可救一千多人。公子心灵性巧,将咒语念熟,照法将书符焚化,取水吃下。公子不信,要试试看。走到书童房门首,喊声:“书童起来,我要茶吃呢。”书童连忙爬起,问“相公你在哪里?”公子见他不看见,将脸一抹:“这里不是?”书童吃了一惊,说:“相公会撮戏法了!”倒了一杯茶。公子说:“睡去吧。”书童复进房中睡了。公子又将宝书一展,上写:此法能长人气力。书此符法,有人学得,能添数百斤躁力。公子照法书符焚化,用水吃下,登时骨节响亮,周身紧密,陡长有五百斤气力。闻二公子得了二法,心中想道:我此时还不进去杀了恶人,等待何时!站起身来,离却书房,转弯抹角来到花园。只见那边井上坐着一女子痛哭,意欲跳井。公子悄悄走到跟前,一把拉住,叫声:“小姐不可寻此短见!”小姐问道:“你来救我,莫非月媚花妖?闻声不见形,是何缘故?”公子现了身形,叫声:“小姐,小生并非月媚花妖女。请问小姐是府中甚么人?为什么夜静更深来寻短见?”小姐叫声:“恩人听表...”就将姓名家址以及被抢之事说了一遍。又问:“恩人是谁?因何在这恶人家中?”公子也将误入花园,兄长被害之事亦说了一遍。小姐说:“先前看花做的碧桃诗,可是尊驾做的?”公子说:“正是。”小姐道:“如今你我可能逃出他方就好了。”公子道:“我隐身之法可以逃走。小姐你在此略等片时,待我取口宝剑,进去杀了恶人,与你一同逃出龙潭虎穴。”小姐叫声:“相公呀!你有隐身之法护住身子,叫我一人在此等候。若还有人看见,岂不有性命之臧?若依奴家,暂饶恶人,快些逃命要紧。”公子闻言,叫声:“小姐言之有理。”说罢,用隐身法隐住,叫小姐拉住把衣角,二人走到后门。公子落拴,扭掉了锁,出了后门,直奔大街而走。只见对过来了两个更夫,二人站在墙跟,更夫执着灯球,竟不看见。闻二公子越法大着胆,搀着小姐走到西门。见城门关闭不得出城,要等天明。二人正在着急,只见那头来了一顶大轿,有一对提灯,上写刑部尚书。有家人赶到城门边喊道“太爷到了,快开门!”早有门兵答应,起来即忙开了城门。轿子出城。闻二公子跟着轿后,一拥出了城门。轿子回他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