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图全传 - 第 3 页/共 10 页

李雷带领家人回到府中,这且按下。且讲闻公子的母亲闻太太,打发公子去赴文会,一直至晚不见回来。太太担忧,着人出外找寻,并无下落。找了两日,全无踪迹,太太就哭了两日。那晚黄昏以后,卧在榻上,只见一阵阴风起处,外面滚进了一个黑团,到了面前,哭了一声:“亲娘,孩儿惨杀了!只因同兄弟误入了李大麻子家,恶人百般调戏,被孩儿掣出解刀相刺恶人,恶人一怒,将孩儿推下火牢,断了性命。如今把兄弟监禁家中,欲起反念。亲娘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快快差人救出兄弟,以接闻氏香烟,代孩儿报仇雪恨!亲娘呀,孩儿去也。”太夫人看见大公子如焦炭一般,又听得此言,正欲问他,只见一阵阴风而去。太夫人大叫一声“痛杀我也!”惊醒却是一梦,吓出一身冷汗,连忙爬起身来,早有丫环听见喊叫,一齐来至书房中。太夫人吩咐传齐家内人等在大厅伺候,夫人起身来至正厅坐下,将梦中之言说与众人。又问道:“你们可知恶人住处?”众人说:“是东门大街,那人称为活阎罗,惯行坏事的李大麻子。”夫人一听,有八分相信。便问道:“你们可救得二公子,探听大公子消息?”众人回道:“小的们都没有本事,要救二公子,除非权昆仑家来。那时方可以探信相救。”夫人闻言,只得忍耐。   且说权昆仑是闻府的得力家人,一身武艺,绰号叫做四蝙蝠。太夫人差他到黄府上寿,恰恰那日回来,身上背了小小包袱。来至门首,不见一人,走到二门侧耳细听,只见厅上有哭泣之声。步进了厅,夫人一见,说:“权哥回来了!”权昆仑道:“夫人为何哭泣?说与小人知道。”夫人就把上向之事说了一遍。权昆仑一听,暴跳如雷。说:“李大麻子!你敢欺我小主人么,却欺不得我权昆仑。叫你有死无生!”说罢,又叫声:“老主母,不必伤感。小人访明,如果是实,前去杀了李雷,将恶人的心肝扒出,供奉小主人。”太夫人吩咐备酒,与权哥壮胆。权爷将寿礼谢贴取出,太夫人叫人收去。今日权爷就在灶上用了酒饭,进了房,取了一口刀。等至二更时分,锁上房门,纵身上屋,直奔李府来杀李雷。暂且按下。   且说李大麻子冲天贼,回溧水来自府中,下了牲口,进内坐下。只见张三太爷并四楼教习众家人等,都来叩头。张三太爷听说冲天贼的本事,都吓软了。吩咐备酒,大家用过,各各散去。冲天贼随身用的是一对镔铁鸡心锤,提在手中,辞了李雷,回房安寝。   且说李雷同了邵青进了西洋套房,看见如意相思椅,心中大喜。吩咐将闻二公子带来试验试验。邵青说与那家人,必须如此如此说法。家人领命,即刻将闻二公子带至面前。李雷吩咐众人过去,自己闩上西洋套房门,将闻公子一把搂住,来脱衬衣。只听得半空中一声喊说“恶人往哪里走!”李雷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英雄,手持利刀迎面而来。吓得魂不附体,一跌在地,趁势流通进暗门,爬将起来闩好暗门。权爷赶到暗门,手起一刀,将暗门劈开,赶将进去。曲曲弯弯,赶到一进房门,见李雷站在当面,手起一刀,人头落地。定睛一看,是一个木人头,身上穿的衣服如人一样。权爷又赶,李雷又进一重门去了。权爷见里面路生,劈开椅子,说道:“小主人放心,待我杀了恶人,自然将主人救出。”不言他二人谈心,且说李雷奔到南书房,叫声:“老邵呀,西洋套房有了强盗了!快请冲爷捉拿强盗。”众家人立刻赶到东书院报与冲爷,冲天贼带了铁锤,出了书房,赶奔西洋套房来,见了权爷,并不打话,二人交锋,不分胜负。有人报与四楼教习,一个个手执兵器,赶奔前来,把权爷团团围住。权爷见少年的锤又重,力又大,又见众人上前,想寡不敌众,料难取胜。身子一小,脚一垫,借锤头一纵,上了屋如飞而去。冲天贼一见,大吃一惊,也就上屋追赶,并无踪迹。只得下来,回到南书房,见了李雷,叫声“恩爹受惊了”,李雷问道:“冲哥,强盗可曾拿住么?”说:“恩爹,不是强盗,是位英雄。手段高强,与孩儿交战,不分胜负。他见众人来,借锤头一纵而去。”李雷闻听大惊,吩咐人到西洋套房看怎样。即刻回报,东西一样不失,只有如意相思的椅劈散。又叫人小心看守二公子。到了天明,报知溧水县,叫他差人捉拿强盗。这话不表。   且说权昆仑奉了主母之命,又夸了大口,来救小主人。怎奈这少年使锤头相斗,而且人多手众,恐有疏失,借锤头上屋。心中一想:回去怎见太夫人?又救不得小主人,有家难回,有国难报。把心一摸,说:有了,不如寻一自尽罢!在屋上离了李府,越墙而过,到了城脚,一直奔到一座坟墓,内有几棵大树,又有古柏苍松,乃是闻大人之墓。权爷倒身下拜,叫:“大人呀,你的阴魂有感,我小人权昆仑,奉命进至府去救二公子,奈因我身单一人,不能救得回转。无计可施,只有在大人坟墓茔自缢。”说罢,大哭一场,取了汗巾在松树上打成扣儿,正要入圈,忽然一阵风过,走出一人来。头戴乌纱,身穿蟒袍,脚登乌靴,年纪五旬。开言叫声:“权昆仑!”权昆仑一见只得下来,忽然不见。如此一上一下,直到天明。权昆仑抬头一看,不见了大人阴魂,只见远远有一座大庄子,两边濠河,河内水清无比。两旁树木森森。又见庄前旁边有一石碑,上面写是:乌山杨家庄五个大字。权爷一见,心中欢喜,解下汗巾,赶至杨家庄前来。有诗赞权昆仑曰:   上高如登平地,英雄盖世无双。身轻力快风车,蝙蝠千年美俊。   且说这座庄子有一位好汉,姓杨名天盛,绰号白猿猴。广结英雄好汉,济困扶危,江湖上谁人不晓得扬天盛的名号。那日杨天盛正与三位好汉闲谈,你道这三位是哪三位?一个是姓金,名毕山,绰号叫野人熊,生得一副长麻面,一双朱砂眼,狮子鼻子一儿獭口,身长八尺,年纪三十向开,几根蚁彪须。二位是谁?姓汤,称为小银龙的汤朝佐,生得面如傅粉,唇若丹砂,一双俊目,二道青眉,身长七尺。三位姓甘名水,面如蓝定,粗眉环眼,身长八尺开外。   且说四蝙蝠在江湖上听得杨天盛之名,今到此庄,心中欢喜。放开大步,过了板桥,来至庄门,叫声:“庄汉,你家三爷可在家么?”“是哪里来的?”“说我姓权名昆仑。”庄汉道:“呀,江湖上有个绰号名为四蝙蝠,可是权爷么?”“正是。”说:“爷少待,等我禀过三爷,再来相请。”说罢,转身进内来,至厅上将此言说了一遍。杨天盛闻说四蝙蝠权昆仑来了,他便呵呵大笑。未知可曾相会,且听下文分解。    第六回 李振远赶母逐弟 十月朝看会抢掠   词曰:   守分朝朝受困,欺心日日笙歌。瞒心昧己得几多,积德终朝忍饿。   每见善人朝害,那见恶人遭魔。试问此理是何如,且看收稍结果。   话说杨天盛闻听,叫声“众位兄弟,众位兄弟,他既然来此,诸位看我薄面,接他一接。”众人应声“从命”,一齐出得庄门。杨三爷开言说:“权爷久慕大名,今日目睹,有幸有幸。”权昆仑尊声:“杨三爷,小的久闻大名,今日造府,敢动贵步相迎。”说罢,一齐来至花厅见礼。礼毕,各人通名道姓,坐下献茶。茶毕,杨三爷开言道:“权爷来此,不知有何见谕?”权爷闻听,一阵伤心,二目交流,就将二位小主人误入李府花园,李雷调戏,将大公子推下火牢绝了性命,二公子软禁在家,小的去救,奈他人多不能得救,无计可施,在老主坟上欲寻自尽。又被闻大人阴灵救住,只得来此乌山,求三爷助我一臂之力......杨三爷说:“权爷不必着急,我先差人前去探其信息,然后一同进城,共剿恶人。”说罢,吩咐摆酒。不一时酒席齐全,众人叙坐入席饮酒。杨三爷问道:“那位贤弟前去走遭?”金毕山道:“小弟愿往。”杨三爷嘱咐说:“贤弟进城探信,切不可闯入恶贼之门。恐有疏虞,反为不美。你可住大悲阁悟达和尚那边探听虚实,即速回来要紧,要紧!”金爷答应一声“晓得”。酒席散了,金爷打了个小小包袱,辞了杨天盛,别了众人,直出庄门,离了乌山,赶奔而去。这且不表。   且言恶人李雷所行的恶事,他母亲并不知道。后来渐渐传入耳中,太太同他兄弟商议,说:“他如此行为,将来必有大祸临身,必要带累母亲兄弟。为今之计,只有劝解劝解才好。”大公子李振远好恶,二公子李鸣远好善,人都称他为弥陀佛,更且孝道。李雷得意,起造府第之后,他母子另居一宅,有老家人李善扶侍,每日攻书,不管兄长之事。那一日太太将二公子叫到面前,说要劝解李雷。二公子闻言,叫声:“母亲,孩儿已知道,欲禀知母亲,又恐母亲忧恼。今日母亲既知,便着人将哥哥请来,母亲教训一番,从中苦劝,恐有回心亦未可知。”太太即着李善去请,不一刻李雷到来,叫声:“母亲,叫我有何说?”太太叫他坐下,说:“我儿,你父所生你弟兄两个,你兄弟幼小,不知时务,所定王大人的小姐,也要打点迎娶过门,以了我老身心事。如今亏得世兄随提拔与你,陡然富贵。要将起先日子,日食难挨,亏不尽林相公周济,久已别却阳世。要时刻不忘行些方便才是。若伤天害理,难见鬼神,难见祖宗。为娘不说你,谁人还来劝?你自己以后快快将邵青打发回去,不要他畜生呀!你这行为,难免杀身之祸,那时带累为娘与兄弟,无处逃脱,你心何忍?”二公子接口,叫声:“哥哥,母亲金石良言,望兄长依顺,也不负母亲守孀,抚养你我一生之苦也。”言罢,眼中流泪。太太亦是二回流涕。李雷听得太太之言,心中怒恨,叫声:“母亲,谁人见我行的坏事?蒙世兄叫我在此捉拿叛党强盗,有何杀身之祸?就是有祸事临身,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有累你母子。”说罢,佯扬去了。太太痛哭一场,二公子流泪相劝不提。   且言李雷怒冲冲走到南书房,叫声:“老邵呀,反了反了,真正反了!”邵青问道:“大老爷,太太邀请,有何话讲?大老爷如此怒冲冲不知何事?”李雷便将母子相劝之言说了一遍,说:“老邵呀,我大老爷欲将他母子逐出,省得在我府中碍事。”邵青说:“大老爷息怒,这个容易。只须如此如此便了。一者消大老爷之怒,二者永无后患。”李雷此时正在气头上,一听即刻差了数个教习前来,吩咐:明日前途等候,扮做强盗,劫杀二公子,太太不可杀,丢在路旁任他去罢。又吩咐两个大脚老妈,明日请太太二公子看会,又叫喊了一乘小轿侍候。恶人起此歹意,谁知天理不容,早有一人听见,正是: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有一书童叫做王福,是老家人李善的外甥,听得他们的商议,心中暗叹说:李大麻子,你丧尽天良!你害别人还犹可,怎么害起生母胞弟来?何不相救太太公子来。忙来见李善,将此言说了一遍。老家人闻听此言,如大海崩颓,高山失足,急忙飞报里面,来见太太二公子。叫声:“太太不好了!”太太便问何事慌张,李善便将此言细禀一遍。太太一听,只吓得魂飞海外三千里,魄绕巫山十二重,“哎呀”一声,跌倒在地。二公子连忙抱住,说:“亲娘醒来!”叫了数声,太太悠悠醒转,满眼流泪,放声大哭。李善叫声:“太太,公子,此时哭之无益。依老奴之见,速速收拾细软,趁今晚开门逃走便了。”母子急忙止泪,开箱揭笼,把首饰细软打了个小小包裹,老家人背了一个,二公子背了一个,等到天晚人静,方能逃走。   且说李雷要将母亲兄弟劫杀,只因一时之气,听信邵青之言。后来气消,一想到底骨肉天分,心中不忍。当晚正与邵青吃酒,忽然一想,一声大叫,道:“邵青,我把你这真正畜生脸,王八旦,你拆散我母子手足,你丧尽良心。”说罢,手起一个五鬼把门,将邵青打倒在地。邵青爬起身来说:“大老爷,并非门下心毒。以消大老爷之气,行不行在于你,此事不行,等门下再想别法,何必动打。”李雷说:“只要离得眼前就罢,快快想来!”邵青说:“大老爷,别处可有房子?将太太二公子搬到那里去住,此事岂不两全其美?一者省得吃用大老爷,又不碍眼;二者又不伤了母子手足之情。”李雷点头,说:“这桩事可以行得。”即叫书童王福去请二公子来。王福答应而去。   且说母子主仆三人等到夜静之后,背了包裹,来至后门。谁知上了锁难开,三人十分着急。书童走到太太这一边,看来门户开着,灯火尽灭,喊了数声,无人答应。心下明白,想是从后门逃命,一直赶来。远远好似有人声音,走至近前,叫声:“太太,二公子,黑夜来此何干?”太太公子闻听大惊,不敢啧声。李善问道:“你可是王福么?”回道:“正是。”李善遂将太太公子逃走之事说了。王福道:“不要走了。大老爷此刻回心转意,如此如此”说了一遍,四人走回。太太转回中堂,王福领了二公子来见了李雷。坐下,李雷说:“兄弟,你可领母亲到贤桥,那里有所房子去住吧。随你干什么营生,只当你我是旁人,两不相干,省得连累你们。去与不去,快快讲来。”二公子叫声:“兄长既然如此,兄弟如何不依。明早动身。”说罢,进来告知太太。太太无奈,只得收拾,次早带了李善搬至贤桥住下。   且说李雷打发他母子去后,心中有些纳闷。邵青叫声:“大老爷,今日十月朝城隍会,一带盆景,当大为热闹。”“老邵,我家盆景,难道还少?又要出去观瞧。”邵青呵呵大笑,说:“是,大老爷家内盆景种花的,怎知外面妇女打扮出来,为之盆景!大老爷何不用了酒饭,上街散闷,选那好的受用,岂不好么?”李雷大喜,吩咐备饭。不一时摆上,畜生脸相陪,两人吃毕,洗了手,上了牲口,带领四楼教习出了门。到了街上,并无一个妇人。却是为何?有人见了大麻子,家家闭户,处处关门,哪个还敢出来?所以并不见一个妇女。正走之间,只见柳条巷内站了一个少年妇人,背面未见。瞧见这后影子十分有趣,叫了一声:“老邵,你去问一声,站在门口那个妇人是谁家的。快快问来。”邵青催马走过了两三个门面,到了一个香蜡铺子,把手一拱:“借问一声。”那人抬起头来一看,说畜生脸的,“哥哥,问哪个?”“问的适才站在门首那个妇人,是谁家的?”那人回道:“他乃是城内一个善人,姓林名孔昭的妻子。”邵青问明白了,代转马来至李雷面前,说:“老爷,就是时常念及小林子的妻子。”李雷说:“老邵呀,既是林孔昭的妻子,留他去吧。”畜生脸说:“大老爷天下顶真,因何此事就不顶真了?”李雷问道:“老邵,依你怎么办法?”“依门下,先请大老爷回府,让门下先把林孔昭请到。大老爷回府中,当面言及,岂不好么?”李雷同意,代转马头回府不提。   且言那邵青直奔巷内,走到第三家门首,用手叩门。里边问“哪个”,应道“是我”,只见里边开了门,走出个小家来,问“是哪里来的?”说:“你家相公可在家么?”说:“不在家。即刻就回来了。”邵青进来相等。当时林相公回来,一见了他,说道:“你可是畜生脸邵青么?来此何干?”邵青满脸堆欢,说:“我家大老爷,今日偶然想起相公,特差我前来相请。此刻连戏箱都已开现了,只候相公一到,即刻开台做戏。”林孔昭一听,骂了声:“李大麻子,你是衣冠中的禽兽,名教中罪人。我与他绝了交,他就是八人轿子九人抬,我也不去的。”邵青说:“相公不去,我的衣饭碗没有了。”故意着急就要朝墙上撞头:“相公呀,你不去,叫我怎样见大老爷回话?倒不如一死倒还干净。我死不足惜,就家中八十三岁的老娘,活活要饿死了!”林善人一听,就发了恻隐之心,说:“不须着急,就与你去走一遭。”正是:周全他人衣饭碗,谁料自身入牢笼。   邵青见况,满心欢喜。林爷说:“你在此略等片刻,就来。”说罢,进内见了娘子,说知此事。娘子叫声:“相公,不去为妙。此人巧用激将之计,将你诳去。相公呀,祸多福少!”林爷说:“不防,我有恩与他。娘子放心,去一刻便回。”说罢,转身出来,叫家人拴了门,同邵青前奔李府而来。李府家人一见,通报请见。李雷迎将出来,叫声:“贤弟,久违了!”林孔昭叫声:“大老爷彼此违教。”李雷说:“我当面怪你!你我多年弟兄,怎么称大老爷来?”林爷说:“是。”只得叫声:“大哥。请。”“不敢,贤弟请。”三人一同进内,来至书房,见礼坐下。邵青叫声:“大老爷,今日请林相公前来闲谈,吩咐人免了戏,倒还清雅。”下面人假意答应,即刻摆上酒席,三人叙坐入席。酒过三巡,肴过数味,李雷欲言,难以出口。望着畜生脸丢个眼色,起身便而去。邵青会意,叫人拿酒,重斟一杯,遽与林爷说:“愿相公一品当朝。”林爷接来,一饮而尽。又斟一杯,说:“今日好城隍盛会呀,我与大老爷骑了牲口,走西街小巷,看见尊府好华堂呀!”林爷说:“落地蜗居,不当谬赞。”邵青道:“大老爷瞧见了尊夫人,好人才呀!相公福分不小,哪一世修了这位令正夫人,好极了!我大老爷意思,要接令正到大老爷府中住几日,再送回府。相公可依得么?”林孔昭闻听此言,说:“等我回去商议。”邵青道:“相公依了我,包你发个大财。”林爷说:“咐耳一句。”邵青不知是计,将驴耳伸过来,林爷假作说话,恨命一口,将耳朵咬下半边。邵青身痛,双手抱紧,大喊一声叫:“大老爷快来救命呀!耳朵没得了!”李雷走将出来,把副麻脸一放,骂了一声:“小林子,王八蛋。我家邵相公与你说玩话,你就咬他耳朵?”叫“人来!将他推下火牢。”林爷唬得魂不附体,只见上面走将几个人来,吵一声,把林相公拿住,推推拥拥只往东园火牢而来。林相公一路大哭。   且说东园内双二爷,正坐那里,见他们到了,说声:“诸位兄弟,多行些方便。大老爷原不过要他的妻子,等我问他一声,看他依也不依。”说罢,走出亭子,叫声:“林相公,何苦为了个妇人,把自己的性命送了?非是我陡胆相劝,快快允了吧。”林爷道:“既蒙相劝,放我回去,将妻子抬来,送与大老爷受用。”双福道:“既然如此,众位兄弟们,随我前去见大老爷回话。”说罢,一同来见李雷,叫声:“大老爷,林相公依了,愿情将妻子送与大老爷受用。”李雷吩咐:“将林孔昭带来。”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七回 林孔昭哭诉城隍 金毕山改妆行刺   词曰:   渔翁执竿问樵夫,问道何处有酒沽。过得板桥三五步,不知今日有若无。   渔船停泊在两边。连日天阴少酒钱。几次欲把笠衣当。又恐明日是阴天。   话说李雷吩咐“带他进来”,林孔昭进内,李雷便问:“兄弟,你既依了,快快回去,把令正送来。”林爷说:“要宽我三日。”李雷道:“这个不能,明日五更就要抬人。”林爷道:“我妻生性刚烈,必用好言相劝,才可依兄。”李雷说:“那个管他烈与不烈!”吩咐外面打轿,将林爷硬八分推上了轿,一直哭到门口。下轿来到房中,叫声:“娘子!你今日看什么城隍会!遇见恶人李雷,他见了你容颜,起了歹念,祸生不测,将我哄去,说了些事。我不允,便将我推下火牢。只得暂且依允,回家与娘子商议此事!如何是好?”娘子叫声:“官人,我若不去,你的性命难保。不如等我去将恶人刺死,与万人除害!哎哟相公呀!我舍一命,轻似鸿毛。失一节,重如丘山。官人呀!我去之后,你自己保重,不可想念奴家。”说罢,抱头痛哭。娘子走入房中,用针线将底衣缝连。林爷无计可施,忙走到关帝神前,把情由哭诉一番。帝君大怒,把美髯一拂,林爷一吓,一个斤斗跌倒。只见老人家喊道:“相公不好了!外面走了水了!”林爷吓得手瘫脚软,爬将起来走到外面一看,只见天上祥光万道,端霭千条,红云缥飘。连忙进去,把娘子拉到外面。只见一位神圣起在空中,头戴金盔,身穿绿袍,坐下赤兔马,左有周仓捧定青龙偃月刀,右有关平捧着金印。面前跪着一妇人。夫妻二人倒身下拜,抬头忽然不见。看官,此是关圣帝君,见林孔昭家三代敬重,终日虔诚供奉,感念与他,所以显圣前来相救。你道这妇人是哪里来的?乃得道的一个妖怪变的,因上帝敕旨,令帝君降服。帝君念他不贪淫欲,不好富贵,所以遣他下凡,替罗氏凤娘。你道他是何怪物?他乃是四川嘉陵峨眉山一个九尾狐狸,有千年道根,所以得成人形。   且说林爷夫妻甚是恩爱,不忍分离,哭了半夜。将近天明,忽听门外有李府家人,催促说:“天快亮了,快请令正夫人上轿吧。大老爷立等,不可迟迟。”罗氏开言,叫声:“官人呀,我去之后,不可盼望。保重要紧!”二人哭了一会,林爷搀了罗氏,开了门,大娘正欲上轿,忽然一阵狂风陡起,刮得飞沙走石,众人立脚不住。这一阵风刮得灯消火灭,风过之后,重又点起灯笼火把。众人将轿子抬起,穿街过巷,抬进李府内堂下轿。李雷一见,走出用手相搀,进了洞房,成其美事。说书的,此话不明。列位有所不知:罗氏在家那般节烈,因何竟与恶人苟合?就是那一阵神风,神圣将妖狐丢下,摄去啰氏,此乃是替身,并非林孔昭之妻。   且说罗氏,被风一直刮到南京清凉山下,有个小庵,名叫柳莲庵。庵内有两个尼姑,此时天色已明,正在大殿诵经。只见半空中掉下一个人来,有一道婆正走天井,喊道:“不好了!有了妖怪了。”二尼闻听,走来一看,见是个妇人。忙问道:“你是人是怪?”罗氏此时跌得昏迷不醒,二人将她搀上大殿,冲了开水灌下,登时苏醒。尼僧道:“大娘是哪里来的?快快说来。”罗氏开眼一看,见是两个尼僧,说道:“老爷,我是林孔昭的妻子--”就将上项事说了一遍。说罢,放声大哭。叫声:“二位老爷,小妇人被风刮到此间,还求老爷发个慈悲,搭救难妇。”说着跪下。二尼连忙搀起,叫声:“大娘放心,你且权住小庵,不可出去。倘若李雷知道,连小尼性命难保。”罗氏相谢,只此住下。   且说林爷见妻子去后,关上门大哭回房。到天明起来,至李府叫声:“大叔,我问你一声,我家敝房,可好么?”家人回道:“相公问的是令正?此刻正在牀上,与大老爷快活,不亦乐乎!”林爷一听,气满胸怀,身上发抖,大哭。一直上街,说:“我去告他!”家人道:“你告谁呀!只好去告灶王。”林爷付之不理,出了西栅,走了几步,远远见两杆红旗。近前看时,冲天照壁,两扇红漆门,白矾石鎸就三个大字:城隍庙。进了山门,一条甬道,两廊有二十四司。上了大殿,摆着供案香炉烛台,上面坐着一位神圣,赫赫威严,令人可畏。林爷焚香祝祷,说被屈情由,祈了一会,又取了一张黄纸,破指写表。上写着:   具状人林孔昭告恶人李雷:为恃强欺弱强奸妇女事。   身幼习孔孟之收,亦知人伦之道,见贫穷而济之,遇危难而救之,不亦可乎。昔者振远李雷,四海飘零,无容身之处,身无尺寸之丝,食无三餐之饱,视之遂起恻隐之心,衣银相济。李雷奔上,得意而归,起造宅宇,而车马填门,朝暮畅饮,强淫闺门之女,逼奸宦室之妇,广结凶恶之徒,妄害良善之家。造火牢而害人之性命,西洋套房损人之名节,霸人溧水,是人惧怕,恶人之名,人莫敢侵。昨日神驾设孤妇女拦道,焚香以视威严。身之妻偶至门前,祸遇李雷,忘昔日之恩,陡起不良之意,欲将身之妻以为箕帚之妾,使门客邵青用巧言哄妄,深入恶地,一时言语相触,推入火牢之中。身一时软弱,欲惜残躯,佯允而还家,与妻计议。身之妻欲使美人之计,除众之患,不想为其所逼,失儒家之名节,蹈身躯于恶地。哀状求神圣赐一点之灵,以除其患,冤如黑海,血泪呈词,伏乞神光鉴察,哀哀上告。   林孔昭写完,自言自语念来念去,兴住口,忽然幔子一动,供桌内跳出一个稍长大汉,手执钢刀,大喝一声:“呔!我把你这该死的狗头,胆敢在此毁骂大老爷么!把你送下火牢。”说罢挟了林爷就走。出了庙门,到了一个巷内,将孔昭放下,说:“相公不必害怕,你的冤屈事情,也听得明白。方才幸喜遇我,若是遇着别人,相公又要有性命之忧。”此刻林爷魂飞魄散,听了此言,方才睁眼,叫声:“壮士,尊姓大名?乞道其详。”那人说:“此处非是说话之处,请到府上细讲。”林公子只得站起身来,一同回转自家门首。用手叩门,里面老人家叫声:“相公回来了!”抬头看见一个稍长大汉,他就拦住道:“这一位面生可疑,相公一生忠厚,不可结交,这是强盗模样。”这人听言,大喝道:“谁是强盗,俺乃是英雄豪杰,来代你相公出力的。”言罢进内。老人家不敢作。   二人来至书房,叙礼坐下,献茶茶毕,林爷问:“壮士尊姓大名?”那人顺言道:“在下姓金名毕山,有个绰号,叫做野人熊。相公所言,待李雷恩深似海,情若丘山,恩情不报,反将相公令正占去。如今相公出一条妙计,等在下把恶人杀了,以泄相公之气。”林爷闻言,想了一会,说:“有了,我们溧水乡风,作兴看亲。平日淫妇穿的色衣,取他四套,买一担食物,有屈恩公做个担夫,奔进李宅,行刺恶人。那时方泄我恨!就是金爷装束,要改一改才好。”同老家人取了一身衣服鞋帽,金爷换上,倒也合身。说道:“相公,就此去吧。”林爷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早饭时去。”吩咐摆酒饭上来,二人用了。金爷在书房留宿。睡至半夜,金爷一声大叫,爬将起来。林爷吓醒,叫声:“恩公,半夜喊叫,是何缘故?”金爷道:“我梦见到大海去,站在一块石上,一滑跌下海去,故此大喊。吓得我一身大汗。”相公说:“恩公此梦,凶多吉少。明日不可去吧,恐有疏失,如何是好?不信等我细细详来:昔日轩辕黄帝,有位公主名叫精卫公主,那日在花园闲玩,忽被狂风将花吹谢。心中想求王母长生不老之法,奏知父皇。父皇依允,他就过海求了王母娘娘,娘娘允了,又过海来回国。见来了一只海船,有后生美貌无比,公主招为驸马。行至海心,起了一阵狂风,海船刮翻,公主丧命。后来公主变了一个精卫鸟,每日在堆上衔石,以填大海。恩公此梦,名精卫衔石,劳而无功。”金爷说:“相公,我最喜讲武。这些梦寐之事,从来不信,明日定去走遭。”相公说:“恩公呀,我劝你不可造次。”   不一时天明,净面吃了早点,金爷改妆扮作担夫,挑起盒担,跟随林爷直奔李府。进了大门,有爷们看见,即忙报与张三太爷,说是有人到了。问道是谁,说:“林孔昭大龟到了,请三太爷出去。”张三喝一声说:“林相公不是龟,你们在这里讲些什么!快快请进。”那人答应,把林爷请进花厅坐下。张三更衣净面,报知李雷,谁知李雷尚未起来,只得出去陪着林爷谈谈。直至下行,李雷才起来,净面穿衣出来,早有邵青接着,说:“大老爷好,早起受用足了。”李雷道:“老邵呀,我大老爷今日失觉了。”二人直在闲谈,只见大头走将进来,叫声:“大老爷,今有林相公带了一个担夫,挑四盒礼物,还有衣裳,到大老爷府上看亲。”李雷听说:“张老三,快快与我把林相公叫他进来。”张三答应出来,叫声:“相公,大老爷有请,在南书房相见。”林相公带了担夫,挑了盒担,一路进去。来至书房,李雷一见,站起身来,叫声:“兄弟,这个担夫还是家里的,还是雇了来的?”林爷说:“他是外路人雇来的。”李雷吩咐家人,到账房称六两银子赏那担夫。家人答应下去,到账房称了六两银子,走出叫声:“担夫,这是大老爷赏你的。”金爷叫声:“爷们,烦你代我回声大老爷,说担夫蒙大老爷赏赐,一定要面谢大老爷。”家人进内,说:“大老爷,担夫蒙赏赐,他一定要面谢大老爷呢。”李雷闻听,哈哈大笑:“他既然要当面谢,叫他进来。”答应一声下去。   李雷正然吩咐,只见邵青说道:“大老爷,请里边说话。”二人同至后面,李雷道:“老邵,尔鬼头鬼脑,有何话说?”邵青叫声:“大老爷,你晓得林孔昭是个忠厚人,见了大老爷心中怀恨,恐其中有诈,竟买嘱担夫暗中行刺,亦未可知。大老爷存神,叫担夫上来,叫冲爷在旁,可保无虞。”李雷一听,浑身都麻了。自己叫着:李大麻子,你好悬呀!说罢出来,叫人到东书院,与我把冲爷请来。不一时冲爷到,叫声:“恩爹,呼唤孩儿有何吩咐?”李雷便问:“冲哥,兵器可曾带来?”冲爷说:“锤头带来的。”李雷道:“你且坐在一旁。”实时吩咐,叫担夫上来。家人答应未完,下边金爷早已窜进书房,手执钢刀,大叫一声说:“恶人,往哪里走!”照定李雷面门,一刀砍下来。李雷见刀来的切近,叫声“不好”,把头一歪,身子一扭,金爷落了空。不防有冲天贼在旁,说时迟那时快,金爷刀才落空,早被冲爷一锤打中脉门,钢刀落地,金爷跌倒尘埃。冲爷连忙走上来按住,叫人取绳索,登时捆住。林爷见金爷舍生忘死行刺恶人,未曾刺死反被擒捉,面上改色,浑身发抖,站不起来。李雷大怒,吩咐:“把这两个狗头推下火牢!”众人正要动手,里面走出一个丫环,说:“二太太有请,缓些推下火牢。”李雷叫声:“老邵呀,进去就来。”说罢,进内问妖狸怪有甚说话。妖狸怪道:“我请你非为别事,为的我丈夫。千万不可推下火牢,绝了性命。此时大老爷杀他容易,恐其外人谈论不是。大老爷亦不可放他出去。依我主意,将担夫杀了,将他囚在家中,一日两餐,以待他天年。那时非我之过。”李雷点头依允,出来叫声:“老邵呀,如今二太太叫不要害他丈夫性命,把他囚在家中,怎样办法?”邵青低头一想,说:“是,有了,东园旁边有一块空地,何不起造一土牢,以囚活犯。”李雷说:“要多少银子么?”邵青说:“这个有限,要五百两银子。”李雷差四个家人监造土牢,又吩咐把担夫推下火牢。众人吵的一声,把金爷推推拥拥,只奔火牢而来。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八回 众英雄一闹李府 猿大仙相救汤雄   词曰: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耐柔和是妙方。到处随缘安分守,终须世界度时光。   谨慎应酬无懊悔。秋风又风菊花黄、富贵五更皆春梦。不知何处是家乡。   话说金毕山被豪奴推推拥拥,来至东园,早已望见火牢。但见火光冲天,热气熏人。英雄暗暗叫了声:三哥,我不听你之言,果有今日之祸。便大叫一声“恶人李雷,我野人熊金毕山今已被捉,一死不足道哉。我那弟兄们知道,杀进你的龟牢,鸡犬不留。”说罢,来至火牢,众人将他推下,风箱一紧,可怜英雄命丧于内。众人回过李雷不提。且说那邵青监造土牢,数日成功,把林爷囚进里,两日后自有交待。   且说金爷命丧火牢,一灵不昧,回转杨家庄托梦。话说杨天盛那日正与权昆仑等在庄上闲谈,一时杨三爷忽然浑身难过,叫声:“权爷,我此时肉如勾搭,发似人揪,想金兄弟有甚不测?”权爷说:“三爷,你心内疑惑,所以如此。既然三爷身子不爽,何不出庄一同观看野景,未知尊意若何?”杨爷道:“金兄弟为人性急,一人杀到恶人家去,不能成功。”说罢,同了权甘汤三位出了庄门。只见濠河水势滔天,杨爷说:“权爷,这道濠河可能过去?”权爷说:“此河没有多宽,脚一纵就过去了。”杨爷道:“你过去我看。”权爷脚一拎,纵过濠河那边。杨爷说:“此等过去,何足为奇。”权爷闻听,面上削色,道:“请问三爷,还有何等过法?”杨爷说:“我要水上跑过去。”权爷道:“请问三爷,水上怎跑?”杨三爷说:“我如今有两年不跑,生疏了。若跑,只得十三步半。”权爷说道:“我未曾见识过,请教三爷跑一跑,见识见识。”杨爷说:“今日我有心事,那有心思跑水?另一日跑吧。”三位爷在杨爷面前下跪,二人说道:“我二人与三爷哥相交数年,不知三哥有超群本事。今日一定要瞻仰瞻仰。”杨爷无奈,将三人搀起,便把袍角一掖,说“献丑了”,脚一起,纵上水面,跑过河去。三人说:“三爷,你从那边跑过来。”杨爷闻听,又跑过来。自己瞧看,靴尖上有一点水迹,道:“我差了一点。”杨爷又问权爷:“此座墙怎么上去?”众人说:“我们纵上墙去。不知三爷怎样上去?”杨爷说:“一直走上墙去。”三位英雄又要下礼,杨爷说:“不要如此,等我走。如今要走只得七步半。”一直上了墙,三位英雄同众庄汉一齐喝采。杨爷又走下来。众人说:“我等今日见识过了,真真拜服,拜服!”杨爷说道:“岂敢岂敢,今日献过丑了。”说罢,进花厅坐下,上了灯火,杨爷吩咐摆酒。少时酒席摆上,四人坐下,饮至二更。   忽山后又起了一阵阴风,刮得灯火微细。第二阵风过,只见一人披发蓬头,浑身焦枯,叫了一声:三哥:“我金毕山不听三哥之言,逢此大厄,要三哥与我报仇泄恨。”杨爷定睛一看,正是金兄弟形容。可怜烧得焦头烂额,血泪交流。杨爷叫声:“金兄弟慢走,我杨天盛来了!”步子一撺,跳下天井。金爷欲言,怎奈杨爷火旺逼住,不敢近前。一阵阴风去了。赶至厅后,不见形影。说声怪哉,复上花厅,叫声“权爷,二位兄弟,那金兄弟在李雷家中,一定是绝了性命!权爷呀,我此刻何能吃得下去!”三人道:“到别处去吃吧。”四人复至书房,重又入席,那里吃得下去!杨爷吩咐庄汉,收拾行囊包裹,我与三位亲自进城访察金兄弟消息。庄汉答应,将包裹行囊打点停当,各人进了房带了兵器。三爷回到房中,带些散碎银两,遂将房门锁上,来到门首,吩咐庄汉:“我们进城探听消息,有人来找,说我们在西门内大悲阁悟达和尚处。不可忘记。”说罢,四人上了牲口,一直进城。   转弯抹阁,早已到了大悲阁。只见二道人在门前扫地,一见杨爷,连忙报信进去。四位英雄一齐来到大殿,和尚迎出,叫声:“三哥,今日进城,却为何事?”杨爷叫声和尚:“我且问你,我那金兄弟可曾到此?”和尚说:“三哥,有一位金爷,那日到此住了一宿,他要杀进李府。我见他脸上黑混,劝他莫要去。一定要去,自去之后,不见回来。”杨爷说:“金兄弟并未回庄。一来探听金兄弟消息,二者去杀李雷驴头。”和尚说:“此事须要小心,如今有个狠人到恶人家里来了,他乃是个江洋大盗,乃陕西米脂县人,叫做铁头太岁冲天贼,十分本领,武艺精通,有万夫不当之勇。”杨爷听见,心头火起,大叫:“和尚,管他铜头铁头,也要去会他一会!”权爷说:“三爷息怒。访明金爷信息,再去不迟。”说罢,悟达和尚邀请四人饮酒接风。五人出了大悲阁,来到杏花楼,登楼拣了一个僻静所坐下,伏伺的摆下杯盘酒,五人入席饮酒。只听得那边楼梯响动,走上了起人来,一色官装打扮。有一个轿夫扛了六个银包,有一位脚踏在凳上,望着说道:“诸位兄弟,我今日有一言相劝:大老爷府中银子是好寻的,但是有些历害,日夜提心吊胆。你我得了这宗银子,各安本分,贸易生涯去吧。诸位兄弟依我便罢,不依我言语,将来有性命之忧。”又有一个说:“前日有个林相公,带了个担夫混进行剌,遇见冲天贼拿住后,把他推下火牢。只是那个英雄骂不绝口,说我野人熊在一日你活一日,我若死了俺怕兄弟们知道,杀进你龟牢,鸡犬不留。可惜好个英雄!”   这边杨天盛听得明白,不等那边人说完,站起来叫声:“诸位兄弟们,走吧!”众人一齐下楼,回至大悲阁,商议去杀李雷。和尚说:“三哥要去之时,李大麻子的门走不得的,悄悄至菜园上屋,才能进去。”说罢摆上饭来,四人用毕,各带兵器。和尚引道,至后面菜园。权爷身子一小,步子一垫,早已跳过墙去。汤甘二位武艺平常,才起身一纵,不得过去,跌将下来。亏得杨爷撮上,才跳过了墙头。然后杨爷一纵,过了墙头。转弯抹角来到栅栏,杨权二位,步子一起上了高。汤甘二位跳不过去,只得抱着柱子爬上去。四位爷上屋如登平地,弯弯曲曲来到李府花园,托托跳将下去,一路走出腰门。只见一所书房闻听有哭泣之声,权爷推门进内,见是他的小主人闻二相公。叫一声:“小主人呀,你且放心!等我杀了恶人,便来相救!”说罢,进了明巷。只见远远来了一个更夫,手拿锣梆,打了个小灯笼。看看敲至面前,杨爷一把擒住,喝声:“你这只狗头!要命是不要命?”更夫说:“大王爷呀,蝼蚁尚且贪生,人岂不惜命。”杨爷说:“你既要命,将我引至李雷卧室,便饶你狗命!”“大王不用动手,这个情愿。”更夫心中想:大老爷待天下人坏,待我更夫不坏。不如将他引至东书院冲爷那里,送强盗的命!杨爷不知是计,同他走了两个弯子,一看不是上房模样,心中大为吃惊。叫声:“更夫,你且跪下,饶你性命!”更夫双膝跪下,杨爷手起一刀,人头落地。锣梆一声响,灯笼呼呼烧着了。只听得屋内一声叱咤,说道:“可知我铁头太岁爷爷在此!狗强盗,往那里走!”只见冲天贼手提双锤,开了门户,喝一声“狗强盗休想逃命”,手举铁锤,照杨三爷打来。杨爷用刀挡过,三人一齐动手。四面围住,只杀得冲天贼汗流脊背,遍体生津。冲爷大叫:“呵呀呀,好强盗!”用锤四面招架,看看难以抵挡。   再说有更夫听见冲爷与强盗敌斗,连忙报与李雷。李雷大惊:“快传四楼教习前去捉拿强盗!”少时四楼教习带领众教习赶奔东园,只见冲爷抵挡不住,一齐吶喊,说:“冲爷休慌,吾等来也。”一拥上前,将四人团团围住,大杀一场。杨爷见此光景难以成功,步子一起,纵上屋了。权爷随后也就撺上屋去。甘爷武艺平常,未曾纵上,被冲爷一锤打得脑浆迸裂而死。汤爷杀至花园,被众教习用挠勾勾住,四马攒蹄捆将起来。杨爷一见,放声大哭,欲要下去以死相争,与二人报仇。权爷再三相劝,方才耐住,只得回转大悲阁而去。   且说李大麻子与邵青,在书房听得外面厮杀之声,着人来看。当时冲天贼见二位英雄去了,带领众教习来到南书房,见了李雷说:“恩爹受惊了。”李雷道:“冲哥捉拿几个强盗?”冲贼说:“是来的四个强盗,走了两个,被孩儿打死一个,捉住一个。请示下。”李雷闻听,叫人看守。等至天明,差人报知知县。蓝老爷大惊,连忙冠带出堂,坐轿摆道来至李府,下轿进了书房,请了李雷的安。李雷道:“老父母,你代我捉拿强盗,一个也未曾拿住。昨夜又来了四个盗贼,杀了更夫一名,被我家冲阿哥打死。一个捉住,请老父母相验更夫尸首,然后审问强盗口供。”知县答应,来到东院相验了尸首,吩咐修棺成殓,抬出荒郊而埋。又吩咐带强盗上来。下面答应一声,即刻将汤爷带上,立而不跪。蓝爷心中大怒,喝声:“好大胆强盗,见本县立而不跪么!你带了多少朋党,从直招来,免受刑法。”汤爷回道:“我乃是乾坤正气海外英雄,焉能在此恶地下跪!到了法堂,自然下跪。”知县没法,只得吩咐打道回衙,将大盗带着。一声答应,带了汤爷,蓝老爷辞别李雷,说:“大老爷放心。少不得动大刑,考问口供,追拿朋党。”说罢出来上轿回衙。到大堂下轿,也不回后,即刻升堂,吩咐带强盗上来。哦一声答应,把汤爷带上法堂。汤爷口称“冤枉”,知县大怒,将惊堂一拍,骂道:“狗强盗,快快招来,免受非刑。”汤爷如何肯招。吩咐取夹棒伺候,登时夹起汤爷,昏过去。吩咐喷水,渐渐醒来,大叫“我乃乾坤正气海外英雄,非是强盗”。知县说:“狗强盗,招也不招。”吩咐收绳,又喊了一声冤枉。   此刻堂上一直到头门口,人山人海,拥上不开,看审强盗。外面来了一个老头儿,头戴棕笠,身穿道袍,腰系丝縧,脚穿多耳麻鞋,手执云帚。一个大大门楼头,瞘白眼,大鼻细耳。他乃是猿猴大仙,从此经过,见堂上审问汤朝佐的口供,大仙知此人后来是皇家贵客,“我不救他,更待谁人?”进了头门,叫声“诸位让让”,众人往两旁一闪,他就踏步直奔堂上。众衙役大惊,手执鞭棍,吆喝不下。堂上众衙役一齐上来,大仙用手一指,叫声“莫动手!”众衙役便个个如泥塑木雕一般。大仙一直上了大堂。蓝老爷正在审问,抬头一看,大喝说:“这老狗头,都要死了!”吩咐人撵将出去。众人困住,不能动手。大仙望着老爷说:“请了请了。”知县一个涕喷一打,就伏在公案睡着。猿大仙走到汤爷跟前,用手一指,夹棍松开,绳索俱断。将汤爷驮在肩上,起在空中驾雾而去。再讲蓝知县一时醒来,朝下一看,不见了强盗,大吃一惊。说:“强盗那里去了?”叫人四下找寻,并无踪迹。班房衙役禀道:“小的们被那大头治住,看他将强盗驮上去。”蓝爷即刻坐轿出衙,进了李府禀知此事。李大麻子一听,连魂都吓掉了,只得吩咐差人捕缉。知县回衙不提。   且说猿大仙驮着汤爷,离了溧水,上了大路,将他放下。汤爷睁眼一看,见是一个大头老仙,开言叫声:“大仙是那一座名山洞府?”大仙道:“我乃六安山离此七百八十里,我出身微末,乃是一猿猴,特来相救与你。你回不得乌山,另投别处。”汤爷说:“蒙大仙相救,回不得乌山,叫我往那里去好?”大仙道:“你可有相好朋友?我送你去。”说是有一个盖世英雄,称为神枪教手叶子超,他家住在广德州千竹林白茅岭,乃是杨三爷相契朋友。除非前去投他。猿大仙闻听,又将汤爷驮起,驾遁光奔叶家庄来。不知后事怎样,且听下文分解。    第九回 进卧室强奸表妹 遇义士相救千金   词曰:   不要毒计巧安排,命也时乖,运有时乖。人生荣乐似花开。挨过冬来,自有春来。   好将至语谕儿曹,休要心高,须要命高。为谁辛苦为谁劳,来也萧萧,去也萧萧。   话说猿大仙背着汤爷,借着遁光来至叶家庄,将汤爷放下,用手一指,说:“前面就是叶家庄了。”说罢,一道遁光而去。汤爷不知庄上路径,绕到后面有一小小石山,他就登在山凹之内。   且说叶爷正在厅前,使这杆枪与众人观看。只见庄汉来报:“启爷,山凹内躲了一个人。”叶爷带领众人奔山凹来,汤爷只得走出。叶爷一见,倒也是英雄气概。便问:“壮士尊姓大名?因何躲在山凹之内?”汤爷只得撒谎说:“小的姓汤名朝佐,因贸易覆舟,赴水逃命,求乞到此。”叶爷闻听,就将他引进庄门,以礼相待住下。这且不表。   且言杨天盛,从李府回到大悲阁,写下七封书信,叫权昆仑前去下书。又取了一百两银,嘱咐道:“此是散碎银子,带去以为路费。七封书信不可失落。”权爷答应。打点包裹投书不提。   且说李大麻子,那日正在南书房吃松蓬糕,喝郎台茶,闲谈闲谈。忽见张三太爷走进书房,手拿着生辰簿子,叫声:“大老爷,明日是夏秋声大爷七十生辰,禀大老爷示下。”李雷说:“老邵呀,你且到账房支三千两银子为寿礼,预备船只牲口,前去拜寿。”邵青答应,来到账房支了三千两银子,又吩咐人到码头备船,门外预备牲口。打点包裹行囊已毕,李雷用过一顿酒饭,带着邵青冲天贼四楼教习,一齐出了大门,吩咐张三照顾门户,火烛小心。说罢上了牲口,随后众人上骥,也有步行的,簇拥李雷,好不威严。一直出了城池,到了码头,只见五只大船早已伺候,下骑登舟,头一号坐的活阎罗李大麻子,左首有畜生脸的邵青,右首有铁头太岁冲天贼一齐坐下。二号船上坐的四楼教习。头三号是众散教习在内。四号是众教习的兵器与着三千两寿礼。五号是茶担子所用食船。各各下船已毕,一梆锣声,扯起风帆开船,顺风顺水,一直下来。离魏家楼只有二十里远近,李雷吩咐四个家人先到夏府报知太爷,说我李大老爷亲来祝寿,叫他小心接待。四个家人答应,上岸骑了牲口奔魏家楼而去。   且说李雷的座船又行了一二里,只见芦草中摇出一只小船,近近前来。只见船内跳出一个大汉,身材七尺向开,手执钢刀,窜过船头,喊了一声“恶人往那里走”,望着李雷就是一刀砍来。冲天贼忙用铁锤,咯叮当架开钢刀,劈面相迎。二人在船上战了数合,那人见未曾砍着李雷,料难成功,啪的跳下水去。冲天贼见强盗下了水,只得舍追下仓。只见李雷邵青吓瘫在仓中。冲贼说:“打走了强盗,下水去了。”李雷这才定魂,吩咐水手多加撑手,赶奔魏家楼。   且说李府四个家人骑了牲口,来到魏家楼夏府门口。手中鞭子一起,叫声庄汉:“你去向你家太爷说,是我们,是冯大人的世弟李大老爷,亲来预祝千秋。叫你太爷亲来迎接。我们大老爷快到了。”有两个夏府庄汉闻听,就吓了一跳,连忙走进内书房,叫声:“太爷不好了!今有恶人李大麻子,前来预祝太爷千秋。适才有家人来报说,即刻就到了。”夏秋声一听,吃了一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痴了半会,才开口说道:“你快快出去回他们,说我陡然得了病,爬瘫不起。”庄汉答应去了。不多时,又说:“李大麻子带了无限的人到了庄门。”太爷还未及开言,只见二起人又来报说:“太爷快些出来,李大老爷已到了。带了三千两银子寿仪礼物,都进了门了。”太爷听得,此时进退两难,无奈何出了书房。只听得李雷已到厅上,叫声:“太爷,你在家受用,我李雷今日特来预祝千秋华诞。”太爷一听,浑身发抖,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厅上,叫声:“大老爷,今日无事,到我寒舍,有何贵干?”李雷叫声:“太爷,我特来预祝千秋。”“哎呀,大老爷,我还不过周年,又劳大驾。”李雷叫人将礼物寿仪抬上,夏太爷没法,二个字:都收。叫人将三千两并礼物都倒盘收,抬入后面。李雷叫人铺下红毡,请太爷上坐。夏秋声说:“大老爷要留我过过,阎罗王都请家来磕我头,真真不敢领。”李雷说:“也罢,等太爷千秋之时,再磕头吧。”叫声“冲哥过来,叩太爷头。”下面一声答应,走将上来。太爷说:“缓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小的叫做冲天贼。”太爷听说冲天贼三个字,毛骨悚然,说:“你...你叫...叫做什么头...”冲贼说:“不敢,叫做铁头太岁。”“哎哟,也不消叩头,莫不在太岁头上动土,岂不要送我死了?”李雷道:“冲哥,太爷既不要磕头,下去吧。老邵,你上来与太爷磕头。”邵青答应上来,太爷说:“罢了,罢了,畜牲脸哥哥,你饶了我吧。”说罢,太爷坐下,献茶毕,太爷叫声:“大老爷,你得了一方图章,拿获反叛,起了火牢。你罪在弥天了。”李雷叫声:“太爷,你不知道,我起了火牢,是拿着反叛,恐大人费心,就在火牢送他性命。”太爷又问:“造土牢做什么。”说:“土牢是恐叛贼内有冤枉,收在其内,等问明释放。”太爷又问:“造这屁拿子有何用处。”叫声:“太爷,是拿老头子的。”太爷一听,吓了一跳,不敢再言。李雷说:“我进去见见太太。”太爷说:“大老爷不要去,我代大老爷说吧。”李雷摔手,佯扬进了腰门。早有小丫环看见,说“大老爷进来了!”李雷走到天井,一声咳嗽。太太旁边坐了一位小姐,一听咳嗽,吓出一身香汗,小鹿儿心头乱撞,站将起来进了房中。太太一见李雷,叫了声:“大老爷,今日那阵风刮了来的?”李雷叫声:“太太,晚生奉揖了。”太太说:“不消。请坐吧。”李雷坐下,茶毕,问道:“太太,方才傍边坐的是何人?”太太说:“大老爷发了财,连人都认不得了。是你嫡亲表妹云娘呀。”李雷一听,浑身都麻了:我道是那个,原来是我表妹!李雷叫:“表妹,愚表兄这里有礼了!”说罢,深深一揖。抬起头来,不见有人。太太叫声:“儿呀,你越大越怕人。自家表兄,为何不出来相见?”小姐听见太太呼唤,只做不知,并不出来。夏太爷进内,将李雷邀出,来到厅上,入席坐下。太爷相陪饮酒。李雷因见了小姐,此时连魂都掉了,把菜往鼻孔里送,心神不定。用了酒饭,有人将李雷去到西轩安寝。李雷来至西轩,叫声:“老邵呀,我进内去见太太,一眼瞧见表妹。真真貌若天仙,亚似嫦娥!老邵呀,我的魂都被他勾去了!”邵青道:“大老爷,本来是老亲,何不亲上加亲?”李雷说:“老邵呀,你快快代我想个主意。我今夜三更要进他房,与他成其美事!死也甘心!”邵青道:“大老爷切莫道急,等我慢慢想来。”太爷回后,也怕李大麻子暗算,着人将内里门户上锁。   小姐在房中思想:母亲昨夜得了一梦,凶多吉少。牙齿尽落掉。小姐细细详来,主骨肉分离。小姐坐在灯下看书,不觉困倦,依桌而寝。   且说李雷叫邵青想法,要进小姐卧室。邵青叫声:“大老爷要认老亲,此时动不得。若不认老亲,门下另有个办法,叫人传东教习头蒯明上屋进内,将门上锁扭掉,开了门户,请大太爷进去,直奔小姐卧室,成其美事。那时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太爷不允了这头亲事。”李雷大喜,吩咐传东楼教习头蒯明来传到,吩咐如此如此。蒯明答一声,上屋去了。又吩咐两名家人,去将太爷夫妇房门环带住,不可让太爷出来。二人答应而去。不一刻,蒯明回见李雷说:“门户已开了,请大老爷进去。”李雷叫声:“老邵,同你去。”进了腰门,奔到天井上内室坡台,似乎一个人,打李雷脊背上搭了一脚。李雷低低说:“不好了,屋子里有鬼了。老邵呀,莫进去吧。”邵青闻听,浑身是汗,叫声:“大老爷,莫进去吧。”李雷见邵青胆怯,说:“老邵呀,不是鬼是个狸猫,你莫怕。一定到里面去。你与我巡风吧。”说着,走到了小姐房门,只见房门半掩,心中暗想:难道表妹有意,知道我进来,故把房门半开?恶人正在妄想,只见一个影子亮了一下。他心中不解,进得房来,四下一看,不见小姐。又进了套房,只见一张紫檀方桌,摆了一本书。书上现有泪痕未干。小姐手托香腮,朦胧睡熟。李雷窄步走到小姐背后,只闻得一阵粉花香实在有趣,他就轻轻用二指在小姐脊背上一拍。小姐猛然惊醒,睁眼一看,只见李雷站在面前。小姐吓了一身香汗,叫声:“恶人呀!你半夜三更,到我香闺,行何歹意?我若惊动父母,你脸面何存?速速出去!”李雷叫声:“贤妹,你此时不睡,恐窗前有风吹尊体,故此前来照应贤妹。听说之话却也有理,此刻别人能依,我李雷是不能依的。你此时喊了父母,也是无益。我已安排定了,你若不信,前去看来。”小姐听说,泪如雨下,叫声:“大老爷,皇上选妃,不选有夫之女。你晓得我丈夫是高大公子,叫铜头太岁高奇。”李雷此时色胆如天,那里听他这些话?也不管铜头铁头,把小姐抱到搭板上。忽然牀后这么两幌。李雷将小姐抱到牀上,正要解衣,只见牀后帐子一掀,跳出一个稍长大汉,手举钢刀,喝声:“恶贼,往那里走!”李雷一见,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转身跌跌跄跄,飞跑出了房门。过了天井,看见邵青,说:“不好了!小姐房中有了强盗,快请冲爷。”邵青吃了一惊,二人急奔书房,叫声:“冲哥,快去后面捉拿强盗!”冲爷连忙拎锤而来。   且说小姐先已吓得瘫软,又加上这位英雄一声喊叫,小姐跌下地板,昏迷过去。这位英雄将小姐扶起唤醒。小姐睁眼一看,只见一条大汉,身高七尺向开,头戴随风瓦楞帽,乌绫手帕打了个拱手疙瘩,身穿青布短袄,鱼肚跳包裹足打腿,足蹬皮靴。长脸浓眉,大眼方口,一部胡须,年约三旬上下。手执钢刀,站在面前。小姐看罢,双膝跪下,叫声:“大王饶命。”那人说:“小姐呀,你不要害怕。我今将恶人惊走了。不是我来,小姐已失节于他人矣!”小姐听说,谢道:“原来是我活命恩人。请问恩人尊姓大名?”说:“小姐请起,我乃姓火名汉延,江湖上称为焰光珠。如今等我出去杀了恶人,就上南京报知与高公子便了。”说罢,出了房门,奔出厅上。早已瞧见冲天贼手提双锤,迎面而来。火爷就下手,步子一起,提刀就砍。冲爷连忙招架。两下交争,二人战了数合。火爷见冲爷锤头沉重,说声不好,脚一垫,借锤之力纵上房去。冲爷大惊,脚一起也上了房来赶火爷。火爷见他来得切近,把刀衔在口中,伸手取出腰间褡裢内暗器,乃是一个毛竹筒子,中藏一把火弹子,朝外一洒。弹子便烧起来,曳着火光,齐齐朝冲爷面上烧来。烧得冲爷往后一退,大叫一声滚下房来。下面众人连忙来救。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