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 - 第 65 页/共 88 页

却说赵云、邓芝伏兵于箕谷道中,听的孔明传令回军,二人商议曰:“魏兵知吾军退,必来追也。吾先引一军伏于其后,公却引军打吾旗号,徐徐而退。吾一步步自有护送也。”   却说郭淮提兵再回箕谷道中,乃唤先锋苏顒分付曰:“蜀将赵云,世之英雄,非等闲之辈,汝可小心提防。彼军若退,必有计也。”苏顒欣然曰:“都督若肯接应,某当生擒赵云。”遂引前部三千兵,径奔箕谷。看看赶上蜀兵,只见山坡后闪出红旗白字,上书“常山赵云”。苏顒急收兵退走。行不到数里,忽喊声大震,一彪军撞出,为首大将,挺枪跃马,大喝曰:“汝见赵子龙否?”苏顒大惊曰:“这里又有赵云!吾不能生矣!”措手不及,被子龙一枪刺死于马下。余军溃散。子龙迤逦前进,背后又一军到,乃郭淮部将万政也,来与苏顒报仇。子龙见魏兵追急,乃勒马挺枪,立于路口,待来将交锋。蜀兵约行三十余里,魏兵尚然不到。万政认得是赵云,不敢前进。子龙等的天色黄昏,方才拨回马缓缓而进。郭淮兵到,万政言子龙英雄如旧,因此不敢近前。淮传令,教军急赶,政令数百骑壮士赶来。行至一大林,忽听得背后大喝一声曰:“赵子龙在此!”惊得魏兵落马者百余人,余者皆越岭而去。万政勉强来敌,被子龙一箭射中盔缨,惊跌于涧中。子龙以枪指之曰:“吾饶汝性命回去!快教郭淮赶来!”万政脱命而回。子龙护送车仗人马,望汉中而去,沿途并无失遗。曹真、郭淮复夺三郡以为己功。   却说司马懿分兵而进。此时蜀兵尽回汉中去了。懿引一军复到西城,因问遗下居民及山僻隐者,皆言孔明止有二千五百军在城中,又无武将,只有几个文官,别无埋伏。武功山土民告曰:“关兴、张苞各有三千军转山呐喊,鼓噪惊追,又无别军,并不敢厮杀。”懿悔之不及,仰天叹曰:“吾不如孔明也!”遂安抚了诸处军民,引兵径回长安,朝见魏主。叡曰:“今日复得陇西诸郡,皆卿之功也。”懿奏曰:“今蜀兵见在汉中,未尽剿灭。臣乞天下之兵并力收川,以报陛下。”叡大喜,令懿即便兴师。忽班内一人出而奏曰:“臣有一计,以献陛下,足可定蜀、吴也。”未知献计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孔明挥泪斩马谡   却说献计者,乃尚书孙资也。曹叡问曰:“卿言若何?”资奏曰:“昔太祖武皇帝收张鲁之时,危而后济;常对群臣曰:‘南郑之地,真为天岳。’中斜谷道为五百里石穴,非用武之地也。今若尽起天下之兵,则东吴又入寇矣,愿陛下深虑之。不如以见在之兵,分命大将据住险要,以镇边疆,则百姓可安也。不过数年,中国日盛,吴、蜀二国必自相残害,那时图之,岂不胜哉?乞陛下圣鉴。”叡大悟,乃问司马懿曰:“此论若何?”懿奏曰:“此乃公论易安之理也。”叡从之,命懿分拨诸将守把险要,留郭淮、张郃守长安。大赏三军,驾回洛阳。   却说孔明回到汉中,计点将士,只少赵云、邓芝,心中甚忧,乃令关兴、张苞,各引一军接应。二人正欲起身,忽报赵云、邓芝到来,并不曾折一人一骑;辎重等器亦无失遗。孔明大喜,亲引诸将出迎。子龙慌忙下马,伏地而言曰:“败兵之将,何劳丞相远接?”孔明自觉羞惭,急扶起子龙,执手而言曰:“是吾不识贤愚,以致如此!各处兵将败损,惟子龙不折一人一骑,何也?”邓芝告曰:“子龙独自断后,某引兵任意先行。子龙斩将立功,惊迫敌人,因此军资什物不曾遗弃,岂有失军也?”孔明称贺曰:“真将军也!”遂归本寨,取库內金五十斤以赠子龙,又取绢一万匹以赏诸军。子龙辞曰:“三军无尺寸之功,某等俱各有罪;若蒙反受其赏,乃丞相赏罚不明也。且请寄库,候今冬赐与诸军未迟。”孔明叹曰:“先帝在日,常称子龙之德,今果如此,言不谬也。”乃倍加钦敬。   忽报马谡、王平、魏延、高翔来见。孔明先唤王平入帐,责之曰:“吾令汝同马谡守街亭,汝何不谏之?”平曰:“某再三相劝,要在当道筑土城,安营守把。参军大怒,责令无礼,某因此自引五千军离山十里下寨。魏兵骤至,把山四面围合,铁桶相似,某来冲杀十余次,皆不能入。次日土崩瓦解,降者无数。某孤军难立,故投魏延求救。半途又被魏兵困在山谷之中。某奋死杀出。比及归寨,早被魏兵占了。同投列柳城时,路逢高翔,遂分兵三路去劫魏寨,指望克复街亭。某见街亭并无伏路军,以此心疑。登高望之,只见魏延、高翔被魏兵围住,某又杀入重围,救出二将,就同参军并在一处。某恐失却阳平关,因此急来回守。非某之不谏也。丞相不信,可问各部将校,便见某虚实矣。”孔明喝退,又唤马谡入帐。   谡自缚跪于帐前。孔明变色曰:“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策。吾累次叮咛告戒,以街亭是吾根本。汝以全家之命,领此重任,今复如何?”谡告曰:“某因魏兵势大,不能抵挡,以致如此。”孔明曰:“乱道!汝若听王平之言,岂有此祸?今败军丧师,失地陷城,皆汝之过也!若不明正其罪,军律难逃。汝今正犯军法,休得怨吾。汝之家小,吾按月给与俸禄,汝不必挂心。”叱左右推出斩之。谡泣曰:“丞相视某如子,某以丞相如父。某之死罪实已难逃;愿丞相思舜帝当日乃殛鲧用禹之义,鲧乃禹之父也。舜废之,而用禹治水,后传位与禹。谡引此告之。便某虽死,无恨于黃壤之下也。”言讫大哭。孔明挥泪曰:“吾共汝义同兄弟,汝之子即吾之子,吾安忍不用之?汝速正军法,勿多牵挂也!”左右推出马谡于辕门之外,三军感叹不已。忽参军蒋琬自成都至,正见武士欲斩马谡,琬大惊,高叫:“留人!”入见孔明曰:“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昔楚成暗弱,而杀得益之臣,晋文公闻而喜之。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谋之臣,岂不可惜乎?”孔明流涕而答曰:“昔孙武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海分争,干戈交接,若复废法,何以讨贼耶?合当斩之!”须臾,武士献首级于阶下。   孔明大恸不已。蒋琬问曰:“今幼常得罪,既正军法,丞相何故痛哭耶?”孔明曰:“吾非为马谡而痛。谡与吾义同父子,今违令斩之,又何悔焉?吾想先帝在白帝城临危之时,曾嘱吾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今果应此言。乃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大痛也!”大小将士无不流泪。马谡亡年三十九岁,时建兴六年夏五月也。后人有诗曰:   失守街亭罪不轻,堪嗟马谡枉谈兵。辕门斩首严军法,拭泪犹思先帝明。   又诗曰:   赏罚分明可告军,赏无仇恨罚无亲。街亭败失堪诛戮,洒泪成行劝后人。   却说孔明斩了马谡,将首级遍示各营已毕,用线缝在尸首上,具棺葬之,自修祭文享祀;将谡家小用好意抚恤,按月给与俸禄。于是孔明自作表文,令蒋琬申奏后主,自贬丞相之职。琬回成都,入见后主,进上孔明表章。后主拆视之。表曰:   臣本庸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励三军。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至有街亭违命之阙,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无方。臣明不知人,恤事多暗。《春秋》责师,臣职是当。自贬三等,以督厥咎。臣不胜惭愧,俯伏待命!   后主览毕而言曰:“胜负乃兵家之常事,丞相乃国之大老元臣,岂可轻易出此言也!”遂遣使下诏,宜当旧职。侍中费袆奏曰:“臣闻治国者,必以奉法为重。法若不行,何以服人耶?丞相败绩,自行贬降,正其宜也。若复原职,何以激劝群下乎?”后主从之,贬孔明为右将军,行丞相事,照旧总督军马,就命费袆赍诏,径到汉中。   孔明受诏,贬降讫。袆恐孔明羞赧,乃贺曰:“蜀中之民皆知丞相拔西县入川,深以为喜。”孔明变色曰:“是何言也!普天之下,莫非汉民,国家威力未举,使百姓困于豺狼之口。一夫有死,吾之罪也,汝此称贺,岂不指吾而骂耶?”袆心实为愧,又曰:“近闻丞相又得姜维,天子甚喜。”孔明又怒曰:“兵败师还,不曾夺得寸土,此吾之大罪也。量得一姜维,于魏何损?西县之民,安能补街亭丧师之事乎?汝以此言,非为贺吾,乃谄佞也。”袆惶恐辞去。次日,又与孔明曰:“丞相见统雄师数十万,再可伐魏乎?”孔明曰:“昔大军屯于祁山、箕谷之时,我兵多如贼兵,而不能破贼,反遭贼兵所破:此病不在兵之多少,皆在主将耳。今欲减兵省将,明罚思过,须要计较变通之道于将来;若不能然者,虽兵多何用!自今以后,诸人有患虑于国者,但勤攻吾之阙,责吾之短,则事可定,贼可死,功可翘足而待矣。”费袆诸将皆拜称其德。后人有诗赞曰:   责人之心堪责己,恕己之心好恕人。当年诸葛求闻过,便是曾参自省身。   自费袆回成都,孔明在汉中惜军爱民,励兵讲武,置造攻城渡水之器,聚积粮草,预备舡筏,以为后图。细作探知,报入洛阳,魏主曹叡闻知大惊,即会文武,欲起大军来取西川。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陆逊石亭破曹休   此时大蜀建兴六年,乃魏太和二年夏五月也。叡诏司马懿曰:“特与卿商议收川之策。”懿曰:“蜀未可攻也。方今天道亢炎,兵必不出;若我军深入其地,彼守其险要,安可攻之?”叡曰:“倘蜀兵再来入寇,如之奈何?”懿曰:“臣已算定,今番诸葛亮必效韩信,暗度陈仓道矣。臣己先委下一人在陈仓道口,筑起城池以守之,必万无一失也。此人身长九尺,猿臂善射,深有谋略,忠义凛然。若诸葛亮入寇,此人足可当之。若从他道暗进,则惧有陈仓之城,必不敢深入也。”叡大喜,问曰:“此何人也?”懿奏曰:“乃太原人,姓霍,名昭,字伯道也,见为杂号将军,镇守河西数十余年,民皆钦仰。诸葛亮见有此人,必不敢进矣。”叡从之,加霍昭为镇西将军,命守把陈仓道口。   遣使持诏去讫,忽报扬州司马大都督曹休上表,说东吴鄱阳太守周鲂,字子鱼,乃吴郡阳羡人也,密遣人陈言七事,说:“东吴可破,乞早发兵以取之。后定江南,勿误幸甚!”叡就御案上展开,与司马懿同观已毕,懿奏曰:“此言极有理,吴当灭矣!臣愿引一军以助曹休。”叡大喜,欲令起兵,忽班部中一人进曰:“吴人之言,反复不一,未可深信,必是诱兵之诡计也。”众视之,乃河东襄陵人也,姓贾,名逵,字梁道,官授建威将军,多从太祖武皇帝征进,深通谋略。懿问曰:“梁道知东吴虚实耶?”逵曰:“吾在边庭,素知孙权在武昌,西从江夏,东取庐江,时常入寇,周鲂乃智谋之士,必不肯降,吾故知其诈也。”懿曰:“此言亦不可不听,机会亦不可错失,梁道当与吾同助曹休。”遂奏准魏主,令三路进兵。曹休引大军径取皖城;贾逵引前将军满宠、东莞太守胡质,径取阳城,直向东关;司马懿引本部军径取江陵。赏军已毕,望东吴进发。   却说吴主孙权在武昌东关,会集多官商议曰:“今有鄱阳太守周鲂密表,告称曹休总督扬州兵马,有入寇之意。今太守诈施诡计,暗陈七事,引诱魏兵深入重地,可设伏兵擒之,则绝吴之难矣。今魏兵分三路而来,诸卿有何高见?”顾雍进曰:“此大任非陆伯言不敢当也。”权大喜,乃召陆逊,封为辅国大将军、平北都元帅,统御林大兵,摄行王事:授以白旄黄钺,文武百官皆听约束。权亲自与逊执鞭。逊领命谢恩毕,乃保二人为左右都督,分兵以迎三道。权从之,命吴郡吴人,姓朱,名桓,字休穆,为左都督、冠带奋武将军、嘉兴侯;又命吴郡钱塘人,姓全,名琮,字子璜,为右都督、绥南将军、钱塘侯。各领军马,权自送之。   于是陆逊总率江南八十一州并荆湖之众七十余万,逊令左都督朱桓在左,右都督全琮在右,逊自居中,三路进兵。朱桓曰:“曹休以金枝玉叶之贵而得大任,非智勇之良将也。今听周鲂诱言,深入重地,元帅若用兵击之,曹休必败矣。败后必走两条路:左乃夹石地名,右乃桂车地名。此二条路皆山僻小径也,险峻极多。某愿与全琮各引一军伏于山险,先以柴木大石塞断其路,彼众可降,曹休可擒矣。若擒了曹休,便长驱直进,唾手而得寿春,则诸路可图也。此乃扫荡天下之策,请元帅察之。”逊曰:“吾自有妙用,汝勿狂图。”因是朱桓怀不平而退。逊令诸葛瑾等拒守江陵,以敌司马懿。诸路皆已调拨停当。   却说曹休兵临皖城,周鲂来迎,径到曹休帐下。休问曰:“近得足下之书,所陈七事,深为有理,奏闻天子,故起大军三路进发。若得江东之地,足下之功不小,则吾之位可得矣。累有人言足下多谋,诚恐于中不实,吾未深信,足下料必不为此等事也。”周鲂大哭,急掣从人所佩剑欲刎。休急止之。鲂仗剑而言曰:“吾所陈七事,恨不得吐出肝心。今反生疑,必有吴人使间谍之计也!若听其间谍,吾必死矣。吾之忠心,惟天可表!”言讫,又欲自刎。曹休大惊,慌忙抱住曰:“吾戏言耳!足下何自害耶?”鲂乃用剑割发掷于地曰:“吾以忠心待公,公以吾为戏,吾割父母所遗之发,以表真诚也!”曹休深信之,设宴相待。席罢,周鲂辞去。   忽报建威将军贾逵来见。休令入帐,问之曰:“汝此来为何?”逵曰:“某料东吴兵必尽屯于皖城。都督不可轻进,待某两下夹攻,贼兵可破矣。”休怒曰:“汝欲夺吾功耶?”逵曰:“又闻周鲂截发为誓,此乃诈也。昔要离断臂,刺杀庆忌。此未可深信也。”休大怒曰:“吾正欲进兵,汝何故出此言,以慢军心耶?汝要兵进东关,以干头功,却瞒吾之能也!”叱左右推出斩之。众将告曰:“未及进兵,先斩大将,于军不利也。且乞暂免。”休从之,将贾逵兵留在营调用,自引一军来取东关。   此时周鲂听知贾逵削去兵权,暗喜曰:“曹休若用贾逵之计,则东吴败矣!今一处进兵,乃天使吾成功也!”即遣人密到皖城今之浔阳是也,报知陆逊。逊唤诸将听令,曰:“前面石亭虽是山路,足可埋伏。早先去占石亭阔处,布成阵势,以待魏兵。”遂令徐盛为先锋,引兵前进。   却说曹休命周鲂引军而进,正行间,休问曰:“前至何处?”鲂曰:“前面乃石亭也,堪以屯兵。”休从之,遂率大军并车仗等器,尽赴石亭驻扎。次日,哨马报道:“面前有吴兵不知多少,据住山口。”休大惊曰:“周鲂言无准备,何为有兵也?”急寻鲂问之。人报曰:“周鲂引数十人,不知何处去了。”休大悔曰:“吾中此贼之奸计也!虽然如此,有何惧哉!”遂令大将张普为先锋,引数千兵来与吴兵交战。两阵对圆,普出马骂曰:“贼将早降!”徐盛出马相迎。战不数合,普不能敌,勒马收兵,回见曹休,言徐盛勇不可当。休曰:“吾当以奇兵胜之。”就令张普引二万军伏于石亭之南,又令薛乔引二万军伏于石亭之北。“明日辰时,吾引一千兵搦战,却佯输诈败,诱到北山之前,放炮为号,三路夹攻,徐盛可擒矣。”二将受计,当晚各引二万军埋伏去了。   却说陆逊唤朱桓、全琮,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三万军,从石亭山路抄到曹休寨后,放火为号;吾亲率大军从中路而进,可擒曹休也。”当日黄昏,二人受计,引兵而进。是夜二更,朱桓一军正抄到魏寨后,迎着张普伏兵。普不知是吴兵,径来问时,被朱桓一刀斩于马下。魏兵便走。桓令后军放火。   再说全琮一枝军抄到魏寨后时,正撞在薛乔怀内,就那里大杀一阵。薛乔败走,魏兵大势奔回本寨。后面朱桓、全琮两路杀来。曹休寨中大乱,自相冲击。休慌上马,望夹石道奔走。徐盛引大队军马,从正路杀来。魏兵死者不可胜数,降者万余,逃命者尽弃衣甲。曹休在夹石道中奋力奔走。忽见一彪军从小路挺出,为首大将乃建威将军贾逵也。休惊慌少息。逵接着曹休并败残兵。休自愧曰:“吾不用公言,果遭此败。幸得足下之兵在此,可待后军也。”逵曰:“都督可速出此道:若被吴兵以木石塞断,我等皆危矣!”于是曹休骤马而去,贾逵断后。逵于林木茂盛之间及险峻小径之处,多设旌旗以为疑兵。不时后面徐盛赶到,见山坡下闪出旗角,疑有埋伏,不敢追赶,收兵而回。因此救了曹休。司马懿听知休败,亦引兵退去。   却说陆逊正望捷音,须臾徐盛、朱桓、全琮皆到,所得车仗牛马驴骡、军资器械不计其数,降兵数万余人。逊大喜,即同太守周鲂并诸将班师还吴。吴王孙权领文武官僚,出武昌城迎接,以御盖覆逊而入,以上品珍宝赐之。诸将尽皆升赏。权见周鲂无发,慰劳曰:“卿断发成此大事,功名当书于竹帛。”即封周鲂为关内侯,大设筵会,劳军庆贺。陆逊奏曰:“今曹休大败,魏已丧胆;可修国书,遣使入川,教诸葛亮进兵攻之。”权从其言,遂遣使赍书入川去了。未知孔明再来伐魏,胜负如何? 孔明再上出师表   时大蜀建兴六年秋九月,魏都督曹休被陆逊大破于石亭,车仗马匹,军资器械并皆罄尽,休惶恐太甚,连夜奔走,因此气忧成病,到洛阳发背而死。贾逵面奏魏主。叡大痛不已,敕厚葬之。须臾,司马懿引兵而还,众将接入,问曰:“曹都督兵败,即元帅之干系,何故急回耶?”懿曰:“吾料诸葛亮知吾兵败,必乘虚来取长安也。倘陇西紧急,何人救之?吾故回耳。”众皆以为怯惧,哂笑而退。   却说东吴使命将请兵伐魏之书,并大破曹休之事,细奏后主,一者显自己威风,二者通和会之好。后主大喜,令人持书去汉中报知孔明,说曹休兵败而死。此时孔明兵强马壮,粮草丰足,所用之物,一切完备,正要出师,听知此事,忻然而喜,即设宴大会诸将,计议出师。忽一阵大风自东北角上而起,把庭前松树吹折。众皆大惊。孔明绣传一课,曰:“此风主损一大将也。”诸将未信。正饮酒之间,忽报镇南将军赵云之长子赵统、次子赵广,二人来见丞相。孔明大惊,掷杯于地曰:“子龙休矣!”二子入见,拜哭曰:“某父昨夜三更,病重而死。”众皆痛哭,孔明跌足而哭曰:“今岁不想丧了许多将佐,今日子龙又死,乃国家损一栋梁,吾去一臂也!”孔明哭罢,遂令二子入成都面君。后主所言,放声大哭,曰:“朕昔幼时,非子龙必死于军之中矣!”即下诏厚葬,谥封大将军、顺平侯,敕葬于成都锦屏山之东。建立庙堂,四时享祭,命太常致祭,诏曰:   云昔从先帝,功绩既著。朕以幼冲,涉途艰险,赖恃忠顺,济于危险。夫谥所以叙元勋也,经营天下,遵奉法度。当阳之役,义贯金石。忠以卫上,君念其赏;礼以厚下,臣志其死。死者有知,足以不溺;生者感恩,足以殒身。谨按谥法,柔贤慈惠曰:“顺”,执事有班曰:“平”,故特赐大将军、顺平侯。主者施行。   后史官有庙赞曰:   救主功勋大,兴邦名誉彰。扁舟飞汉水,匹马向当阳。   义胆深包体,忠心并日光。留芳青史上,应是与天长。   又诗曰:   匹马单枪敢独行,摧锋破敌任纵横。皆称飞虎一身胆,不负英雄千古名。   黑发当阳扶幼主,白头箕谷保残兵。忠心到底无移改,溢法还应得“顺平”。   又诗曰:   一马能将万骑冲,西除东当剿群凶。鏖兵恶战全忠者,惟有常山赵子龙!   却说后主将子龙祭葬已毕,封赵统为虎贲中郎,封赵广为牙门将,就令守坟。二人谢辞去了。忽近臣奏曰:“诸葛丞相将军马分拨已定,乃令杨仪再上《出师表》。”后主就御案上拆封视之。表曰:   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得偏安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而议者谓为非计。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谨陈其事如左: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涉险被创,危然后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长策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坐大,遂并江东,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计,殊绝于人,其用兵也,仿佛孙、吴,然困于南阳,险于乌巢,危于祁连,逼于黎阳,几败北山,殆死潼关,然后伪定一时尔;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图之,委任夏侯而夏侯败亡,先帝每称操为能,犹有此失;况臣驽下,何能必胜?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郃、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突将无前,賨、叟賨,音丛。、青羌,散骑武骑一千余人,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也。当何以图敌?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则住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早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贼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时,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然后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然后吴更违盟,关将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谨表以闻,仰于圣断。建兴六年冬十一月日,丞相诸葛亮上表。   后人有诗赞曰:   出师前后表,情切意尤深。观者不垂泪,应无忠义心。   后主览毕甚喜,即敕令孔明出师。孔明受命,起三十万精兵,引大小将士,令魏延总督前部先锋,径奔陈仓道口而来。   早有细作报入洛阳。司马懿奏知魏主,大会文武商议。大将军曹真出班奏曰:“臣昨守陇西,功微罪大,羞愧至深,未有竭力摅忠。摅,音书。臣近得一员大将,使六十斤大刀,骑千里征【马宛】马,开两石铁胎弓,暗藏三个流星锤,百发百中,有万夫不当之勇,乃陇西狄道人也,姓王,名双,字子全。臣保此人为先锋,乞赐三军,必擒诸葛亮矣。”叡大喜,便召王双上殿。视之,身长九尺,面黑睛黄,熊腰虎背。叡笑曰:“朕得此大将,有何虑耳!”遂赐锦袍金甲,封为虎威将军、前部大先锋。曹真为大都督。真谢恩出朝,遂引十五万精兵,会合郭淮、张郃,分道守把隘口。   却说蜀兵行至陈仓,见有城池,急回告孔明,说:“陈仓口筑起一城,内有大将霍昭守之,深沟高垒,遍排鹿角,十分严整,不如弃了此城,从太白岭马道而出祁山甚便。”孔明曰:“陈仓正北是街亭;如不得此城,难以进兵,如得此城,尽将城中之物赏军。切不可稽迟!”魏延遂引兵径到城下,四面攻之。连日不能破。复来告孔明,说城难打。孔明大怒,要杀魏延。忽帐下一人告曰:“某虽无才,随丞相多年,未尝报效;愿去陈仓城中,说霍昭来降,不用张弓只箭。”众视之,乃部曲鄞祥也。孔明大喜曰:“汝用何言说之?”祥曰:“霍昭与某同乡,自幼契交,乃陇西人氏。某流落西川,久不相见。某今到彼,以利害说之,必来降矣!”孔明即令行之。鄞祥骤马径到城下,叫曰:“霍伯道,故人鄞祥来见。”城上人报知郝昭。昭令开门放入,登城相见。昭问曰:“故人因何到此?”祥曰:“吾在西蜀孔明帐下为参赞军机,待以上宾之礼。特来见公,看吾之面,开门投降。”昭勃然变色,起身而言曰:“诸葛亮乃我国仇敌之人也!吾事魏,汝事蜀,各事其主,昔时为昆仲,今日为仇敌!汝再不必多言,便请出城!”祥再欲开言,霍昭已出敌楼去了。魏军急催上马,赶出城外。祥回头视之,见霍昭倚定护心木栏杆。祥勒马,以鞭指之曰:“伯道贤弟,何太情薄耶?”昭曰:“魏国法度,兄所知也。吾受国恩,有不可言者,但有死而已,兄不必下说词。早回见诸葛亮,教快来攻城,吾不惧之。”祥回告孔明曰:“霍昭未等某开言而阻之。”孔明曰:“汝可再去见他,以利害说之。”祥又到城下勒马高叫曰:“伯道贤弟,听吾忠言,汝乃一孤小城池,怎拒数十万之众?今不早降,岂不愚乎?倘城破身亡,有何益也?今贤弟执迷,不顺大汉,却屈膝而事奸魏,乃不知天命、不辨清浊耳!愿伯道思之。”郝昭大怒,拈弓搭箭,指鄞祥而喝:“吾前言已定,汝不必再言!早早速退!吾不射汝!”鄞祥回见孔明,具言霍昭如此如此。孔明大怒曰:“匹夫无礼太甚!安敢欺吾无攻城之具也!吾一切完备,俱在军中,吾自去攻之!遂传令三军齐力进发。试看霍昭如何抵当,且听下回分解。 诸葛亮二出祁山   却说孔明唤土人问曰:“陈仓城中,有多少人马?“土人告曰:“虽不知的数.约有三千人。”孔明大笑曰:“量此小小城池,满城皆是人马,安能及我哉!休等他救兵到,火急攻之!”于是军中装数百乘云梯,每一乘上可立十数人,周围用木板遮护,下以轮推之,每一面云梯百乘。城上军乱箭射之,下面蜀军各抱短梯软索,只候中军擂鼓,四面一齐上城。霍昭在城上望见蜀军装起云梯,四面而来,即令三千军各执火箭,分在四面,待云梯近城,一齐射之。   且说孔明在中军,量城中无备,大遣云梯而进,令三军鼓噪呐喊相助。云梯车上载着连珠炮、九霄炮、碗口统,一窝蜂、大将军、吕公车各色火炮,齐举打城,犹如天塌地陷,山崩海沸,諕的那城内军民,亡魂丧胆。四面云梯皆至城边,不期城上火箭齐发,梯上尽是火着,蜀军烧死数多。城上矢石如雨,蜀兵皆退。孔明大怒曰:“汝烧吾云梯,吾却用‘冲车’之法!”孔明连夜安排下“冲车”。次日,四面鼓噪呐喊而进。霍昭急命运石凿眼,用葛绳穿定飞打,其车皆折。孔明又取井阑百丈,以射城中;又令人运上填壕。霍昭又于城中筑起重墙以御之。孔明见打不透,教廖化引三千铁钁军,从夜间掘地道,暗入城去。霍昭又于城中掘重壕横截之,因此地道军又不得入。昼夜相攻二十余日,无计可破。孔明正在营中忧闷,忽报东边救兵到了,旗上书“魏先锋大将王双”。孔明问曰:“谁可迎之?”魏延出曰:“某愿往。”孔明曰:“汝乃先锋大将,未可轻去。”又问:“谁敢迎之?”蜀将谢雄应声而出。孔明与三千兵去了。孔明曰:“谢雄去了,谁敢再去?”蜀将龚起应声要去。孔明亦与三千兵去了。孔明把人马退二十里下寨,恐城内霍昭冲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