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 - 第 64 页/共 88 页

曹真将王朗尸首,用棺木盛贮,送回长安去了。副都督郭淮曰:“诸葛亮料吾军中治丧,今夜必来劫寨。可分兵四路:两路兵从山僻小径,乘虚去劫蜀寨;两路兵伏于本寨外,左右击之。”曹真大喜曰:“此计与吾相合。”遂传令,唤曹遵、朱赞两个先锋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一万军,抄出祁山之后。但见蜀兵望吾寨而来,汝便进兵去劫蜀寨。如蜀兵不动,便撤兵回,不可轻进。”二人受计,引兵而去。真与淮曰:“我两个各引一枝大军,伏于寨外,寨中虚堆柴草,只留数人。如蜀兵到,放火为号。”诸将皆分左右,各自准备去了。   却说孔明归帐,先唤赵子龙、魏延听令。孔明曰:“汝二人各引本部兵去劫魏寨。”魏延进曰:“曹真深明兵法,必料我乘丧劫寨,他岂不提防也?”孔明笑曰:“吾正要他知吾去劫寨也。彼必伏兵在祁山之后,待蜀兵过去,却来袭吾寨;故令汝二人引兵前去,过山脚后路,远下营寨。汝看火起为号,却分兵于两下:魏延拒住山口;子龙引兵杀回,必遇魏兵也,容魏将走回,汝乘势攻之,彼必自相掩杀。可全胜也。”二将引兵,受计而去。又唤关兴、张苞,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一军,伏于祁山之要路,放过魏兵,却从彼来路杀奔魏寨而去。”二人受计,引兵去了。又令马岱、王平、张翼、张嶷四将伏于寨外四面,以击魏兵。孔明乃虚立寨栅,居中堆起柴草,以备火号。孔明乃引诸将退于寨后,以观动静。   却说魏先锋曹遵、朱赞黄昏离寨,迤逦前进。二更左侧,遥望山前隐隐有军行动。曹遵自思曰:“郭都督神机妙算,料知蜀兵矣。”遂催兵急进。到蜀寨之时,将及三更。早望见寨栅,曹遵先杀入寨,只见空寨,并无一人,料知中计,便撤军回。寨中火起。朱赞兵到,自相掩杀,人马大乱。正杀之间,曹遵与朱赞交马,方知自相践踏。及合兵时,忽喊声大震,四面王平、马岱、张翼、张嶷杀到。曹、朱二人引心腹军百余骑,望大路奔走。忽然鼓角齐鸣,一彪军截住去路,为首蜀将乃常山赵子龙也,子龙叫曰:“贼将那去?早早受死!”曹、朱二人夺路而走。忽然喊声又起,一彪军杀到,为首蜀将乃是魏延。曹、朱大败,杀奔魏寨之时。看寨军只道蜀兵劫寨,慌忙放起号火。左边曹真,右边郭淮,二人杀至,自相掩杀。后面三路蜀兵杀到,中央魏延,左边关兴,右边张苞,大杀一阵。魏兵败走十余里,将士死者极多。孔明全获大功,方始收兵回寨。   却说曹真与郭淮商议曰:“今魏兵势孤,蜀兵势大,将何策以退之?”淮曰:“胜负乃兵家之常事,不足为弱也。某有一计,使蜀兵首尾不能相顾,定然自走矣。”曹真问计。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明大破铁车兵   于是郭淮与曹真曰:“西羌远夷,自太祖武皇帝时连年入贡;世祖文皇帝朝,甚以恩惠之。我等且宜据住险阻,蜀兵求战不出;可密遣人从小路直入羌胡求救,许以和亲,羌胡必起兵袭其后。吾却以正兵击之,岂不胜哉?”真从之,即遣人赴羌胡城去了。   却说西羌国王彻里吉,自曹操时年年入贡,手下有一文一武:文乃雅丹丞相,足智多谋;武乃越吉元帅,青眼黃髯,身长一丈,使一柄长铁锤,重一百斤,有万夫不挡之勇。此时,魏使赍金珠并书到国,先来见雅丹丞相,送了礼物。雅丹引见国王,曰:“中原魏国差人赍书礼来求救兵,着与蜀兵交战。”彻里吉曰:“书上怎生说?”雅丹曰:“中国许以和亲,要退兵寇,理合依准。”国王曰:“可与元帅商议。”雅丹丞相遂请越吉元帅商议,说知此事。越吉允之,即起羌胡兵一十五万,皆惯使弓弩枪刀、铁蒺藜流星锤等器;又有战车,其车用铁叶裹钉,装载粮食军器什物,或用骆驼驾之,或用骡马驾之,一歇行数干里不乏,因此号为“铁车兵”。遂辞了国王,二人领兵,直扣西平关。守关蜀将韩祯,急差人赍文报知孔明。   孔明听知,乃问众将曰:“谁敢去退羌胡之兵也?”忽然两个素铠将应曰:“某等愿往。”众视之,乃左护卫使、龙骧将军关兴,右护卫使、虎翼将军张苞也。孔明曰:“汝二人要去,奈路途不熟。”遂唤马岱曰:“汝素知羌胡之性,久居彼处,可作乡导。”便起精兵五万,与兴、苞二人同去。如此行之。   兴、苞等引兵起程。行不数日,早遇番兵。关兴先引百余骑登山看时,只见番兵把铁车首尾相连,随处结寨;车上遍排兵器,就似城池一般。兴观之良久,无破敌之策,回寨与张苞、马岱商议。苞曰:“未知番兵虚实,来日见阵便可知也。”次早分兵三路:关兴在中,张苞在左,马岱在右,三路兵齐进。忽见皂雕旗漫山蔽野,当先尽是军马,马军丛中越吉元帅手挽铁锤,腰悬宝雕弓,骑如龙马,奋勇而来。兴招三路兵径进。忽见番兵分在两边,中央放出铁车,如潮水之急,弓弩一齐骤发。蜀兵大败,马岱、张苞两军先退;关兴一军,被番兵一裹,直围入西北角上去了。   兴在垓心,左冲右突,不能得脱;铁车密围,就如城池。蜀兵你我不能相顾。兴望山谷中寻路而走。看看天晚,但见一簇皂旗风拥而来,一员番将手提铁锤,大叫曰:“小将休走!吾乃越吉元帅是也!”关兴急走,前面正遇断涧,只得回马来战越吉。兴终是胆寒,抵敌不住,望涧中而逃。马跳得一步,被越吉赶到,一铁锤打来。兴急闪过,正中马胯。那马望涧中便倒,兴落于水中。忽听得一声响处,背后越吉连人带马,平白的倒将下来。兴就水中挣起看时,只见岸上一员大将,杀退番兵。兴提刀待砍越吉,越吉跃水而逃。兴得了这马,牵到岸上,整顿鞍辔,绰刀上马。只见那员将,尚在前面追杀番兵。兴自思良久:“救我性命乃是何人?当与之见。”遂拍马赶来。看看至近,只见云雾之中,隐隐有一大将,面如重枣,眉若卧蚕,绿袍金铠,提青龙刀,骑赤兔马,手绰美髯,分明认得是父亲关公。兴大惊,却欲问之,忽见关公以手望东南指之曰:“吾儿可往东海速去。吾当护汝归寨。”言讫,一阵风过,已失所言之处。   兴望东南而走。行至半夜,忽见一彪军到,为首大将乃是张苞。苞问曰:“汝曾见二伯父否?”兴曰:“你如何得知?”苞曰:“吾被铁车兵追急,忽见二伯父自空中而下,惊退番兵,以手指之曰:‘汝从这条路去,可救吾儿。’言讫不见。因此找寻至此。”关兴细言其事,二人同归大寨。马岱迎入。岱曰:“此军无计可退。我当守寨,你二将军可求丞相计策,退此番兵。”于是马岱退兵山谷内下寨;兴、苞星夜来见孔明,说知此事。   孔明急引姜维、张翼,又带三万兵,同兴、苞来到马岱寨中歇定。次日,孔明上马,登高望之,见铁车连络不绝,人马纵横,往来驰骋。孔明观毕,回寨与众将曰:“量此小阵,何难破之。”乃唤马岱、张翼,曰:“如此如此。”二人受计,引兵而去。又唤姜维曰:“汝知破铁车之法否?”维曰:“羌胡之人,惟恃拙勇而已,岂知子牙之术乎?”孔明叹曰:“汝深知吾意也。吾令关兴、张苞作伏路诱敌之兵。连曰若彤云密布,朔风不止,吾计可施矣。汝但看红旗为号,可以避之。”   于是姜维连日引兵搦战,番兵来迎,蜀兵便退。番兵随后追杀,直赶到寨内,不见一军,惟插旌旗。番兵疑之,不进而退。此时冬十二月天气,果然大雪忽降。姜维又引兵来战,越吉元帅大怒,急引铁车兵来迎。姜维不战而走。番兵赶到寨前,姜维已从寨后而出。番兵在外观之,四面皆立旌旗,寨中有鼓琴之声,回报越吉元帅。越吉心疑,乃与雅丹丞相商议,雅丹曰:“此是诸葛亮诡计,虚设疑兵。可以攻之。”越吉遂引兵到蜀寨前,正见孔明携琴上车,引数十骑,望后寨而去。番兵抢了寨栅,直赶过山口,但见小车隐隐转过林树去了。雅丹丞相与越吉元帅曰:“这等之兵,虽有埋伏,不足惧之!”遂起大兵追赶。又见姜维兵俱在雪地之中。越吉大怒,催兵飞奔追赶,更兼山路平坦,又被雪漫旷野,一望并无军马。正赶之间,忽报蜀兵自山后而出。雅丹曰:“纵有些小伏兵,何足惧之!”忽听得前面鼓角齐鸣,喊声大震,番兵径往前奔,急然山崩地陷,番兵俱落于坑中;背后铁车正行得紧溜,急难收救,并拥而来,自相践踏。后面番兵急要回时,左边关兴、右边张苞,两军万弩齐发;背后姜维、马岱、张翼,三路兵杀到。铁车兵大乱。越吉元帅望后面山谷中而逃,正逢关兴。交马只一合,被兴举起青龙刀,大喝一声,斩越吉于马下。雅丹丞相早被马岱活捉,解到大寨来。番兵各自逃去。   孔明升帐,马岱押过雅丹来。孔明叱武士去其缚,赐酒食压惊,用好言抚慰。孔明唤雅丹丞相曰:“吾主乃大汉皇帝,命吾讨贼,尔如何听反臣之语而作乱也?吾国与尔乃邻邦,永结盟好,勿听反言。尔若从之,将旧日通和之意伤坏矣。”雅丹深感其德。孔明遂将所获番兵尽皆赏劳,同雅丹俱放回国。众皆拜谢而去。孔明将越吉元帅首级,用木匣盛之。设宴会赏已毕,引三军连夜投祁山大寨而来,一面差人赍表奏报捷音。   却说曹真连日望羌胡消息,忽有伏路军来报说,蜀兵拔寨收拾起程。郭淮大喜,乃与曹真曰:“此是羌胡兵攻击太急,因此退去也。”遂分两路追赶。前面蜀兵乱走,魏兵随后追袭。先锋曹遵正赶之间,忽然鼓声大震,一彪军闪出,为首大将乃前督部、镇北将军、领丞相司马、凉州刺史、都亭侯魏延,大叫曰:“反贼休走!”曹遵大惊,拍马交锋,不三合,被魏延一刀斩于马下。副先锋朱赞引兵追赶,忽然喊声大震,一彪军闪出,为首大将乃中护军、征南将军,封永昌亭侯常山赵云也。朱赞措手不及,被子龙一枪刺死于马下。曹真、郭淮见两路先锋有失,欲收兵回,背后喊声大震,鼓角齐鸣,乃是关兴、张苞两路军杀出,将曹真、郭淮围住,痛杀一阵。真、淮二人引败兵夺路走脱。蜀兵全胜,直追到渭水,夺了魏寨。曹真折了两个先锋,哀伤不已;只得写表申朝,乞拨援兵。   却说魏主曹叡设朝,近臣奏曰:“大都督曹真数败于蜀,折了两个先锋,羌胡兵又折了无数,其危甚急,今都督上表求救,请陛下裁处。”叡大惊,乃问文武曰:“退军之策,如何施也?”华歆奏曰:“须是陛下御驾亲征,大会诸侯,人皆用命,方可退也。陛下若不亲征,则长安有失,关中危矣!”太傅钟繇奏曰:“凡为将者,知过于人,则能制人。孙子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臣量曹子丹虽久用兵,非诸葛亮之对手也。臣以全家良贱保举一人,足可退诸葛亮之师,未知圣意准否?”叡曰:“卿乃大老元臣,有何贤士可退蜀兵?当早召来,与朕分忧。”未知钟繇保举何人,下回便见。 司马懿智擒孟达   于是太傅钟繇奏曰:“向者诸葛亮欲兴师犯境,但惧其人,故散流言,令陛下去其柱石之臣,果然陛下中计,方长驱大进也。今若复用其人,则诸葛亮自然退矣。”魏主曹叡问之,繇曰:“此人乃骠骑大将军司马懿也。”叡长叹曰:“朕到今心中犹悔。非卿所言,无以发现也。仲达见在何地?”繇曰:“近闻仲达在宛城闲住。”叡即降诏,遣使持节,仍复司马懿官职,加为平西都督,就起南阳诸路军马,前赴长安。叡御驾亲征,克日到彼聚会。使命星夜投宛城去了。   却说孔明自出师以来,累获全功,料长安指日而得,心中甚喜。正在祁山寨中会众议事,忽报永安宫镇守李严令子李丰来见。孔明只道东吴兵犯境,心甚惊疑,唤入帐中问之。丰曰:“特来报喜。”孔明曰:“有何喜也?”丰曰:“昔日孟达降魏,乃不得已降之。彼时曹丕甚爱,每称将相之才,时以骏马衣服、玩器金珠而赐之,曾同辇出入,群臣无不惊讶,封为散骑常侍,领新城太守,镇守上庸、金城等处,委以西南之任,如此重用。自丕死后,曹叡即位,甚不相好,绝其所赐,朝中多人嫉妒,孟达日夜不安,常与诸将曰:‘我本是蜀将,势逼于此。’今累差心腹入持书来见家父,教早晚代禀丞相:前者五路下川之时,曾有此意,丞相亦知。今在新城,听知丞相伐魏,欲起新城、金城、上庸三处军马,就彼处举事,径取洛阳;丞相却取长安,两京可定矣。今某引来人并累次书信呈上。”孔明大喜,厚赏李丰等。忽细作人报说:“魏主曹叡,一面驾幸长安;一面诏司马懿复职,加为平西都督,起本处之兵,于长安聚会。”孔明听毕,顿手跌足,不知所措。参军马谡问曰:“量曹叡何足为道?若得来长安,就而擒之,丞相何故惊也?”孔明曰:“吾岂惧曹叡耶?平生所患者,独司马懿一人而已。今孟达欲举大事,若司马懿得此大权,事必败矣!达非司马懿之敌手,必被所擒。孟达若死,中原不易得也!”马谡曰:“何不急修书,令孟达提防?”孔明从之,即修书,令来人星夜回报孟达。   却说孟达在新城,专望心腹人回报。不时,心腹人到来,将孔明回书呈上。孟达拆封视之。书曰:   近得书,足知公忠义之心,不忘故旧,吾甚为喜慰。公若成此大事,则汉朝中兴第一之功也。然极宜甚密,不可容易托人。虽兄弟妻子,亦难保也。慎之!戒之!近闻魏叡复诏司马懿起宛、洛之兵,若闻公举大事,彼必先至矣。当万全提备,勿视为等闲人耳。吾犹惧之,公请详察。   孟达览毕,大笑曰:“人言孔明心多,今观此事,足可知矣!”心腹人告曰:“主公可修回书以安丞相之心,不可如常慢也。”达从之,又具回书,令心腹人星夜来答孔明。   孔明唤入帐中。其人呈上回书。孔明拆封观之。书曰:   适承钧教,安敢少怠。窃谓司马懿之事,达以为必不惧也。宛城离洛阳约八百里,至新城一千二百里。若司马懿闻达举事,须表奏魏主。往复则一月间之事也。达城池已固,诸将亦与三军皆在深险之地,司马懿便来,达何惧哉?丞相可宽怀,惟听捷报!谨复。   孔明看毕,掷之于地而顿足曰:“孟达必死于司马懿之手矣!”马谡问曰:“何谓也?”孔明曰:“兵法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岂容孟达料在一月之期也?既曹叡已委司马懿,逢寇即除,何待奏闻乎?若知孟达反,不须十日,兵必到矣,安能措手耶?”众将皆服。孔明急令来人回报曰:“若未举事,切莫教同事者知之;知则必丧命矣。”其人拜辞,归新城去了。   却说司马懿在宛城闲住,闻知魏兵累败于蜀,乃仰天长叹数声。懿有长子司马师,字子元;次子司马昭,字子尚:此二子素有大志,饱看兵书。此时侍立于侧,见懿长叹,乃问曰:“父亲何为长叹也?”懿曰:“汝辈岂知大事耶?”司马师曰:“莫非叹魏主不用乎?”司马昭笑曰:“早晚必来宣召父亲也。”懿大惊曰:“不意吾家又出麒麟儿矣!”言未尽,忽然天使持节至。懿听诏毕,遂调宛城诸路军马起行。忽报有一人来告机密事。懿唤入密室问之,其人告曰:“某乃金城太守申仪家人也。近有新城太守孟达,请上庸太守申耽并某主公商议。达曰:‘吾等乃大蜀人也,昨因时势所逼,不得已而降之。魏文帝时,相待甚厚;当今魏主以吾等为外邦人物,视之如草芥,待之如粪土。今诸葛丞相奉命出师,兵至祁山,先败夏侯楙,又败曹真,杀得魏兵亡魂丧胆。今天水、南安、安定三郡俱已归顺,势如劈竹,长安在旦夕休矣!吾等合从天道,就此举事,径袭洛阳,其功莫大!汝等从否?’申耽、申仪皆惧其势,勉强应允,各自修补城池,聚集军马,早晚必反。申家兄弟诚恐连累,先令某来首;孟达心腹人李辅并达外甥邓贤,随状出首。望都督早提兵来,自有内应也。”司马懿听毕,以手加额曰:“此乃皇上齐天之洪福也!今诸葛亮兵在祁山,杀得内外人皆胆落。今天子不得已而幸长安,若旦夕不用吾时,孟达一举,两京休矣!此贼必通谋诸葛亮也!吾先破之,诸葛亮定然心寒,自退兵矣。”长子司马师曰:“父亲可急写表申奏天子。”懿笑曰:“若等圣旨,往复一月之期,则孟达事已成矣。彼若把住险要,吾虽有百万之众,急难破也。”即传令教人马起程,一日要行二日之路,如有怠慢者斩之。懿又令参军梁畿赍诏,星夜往新城,教孟达等准备征进,使彼不疑。梁畿先行,懿随后发兵。行了二日,山坡下转出一军,乃是右将军徐晃。晃下马见懿,说:“天子驾到长安以退蜀兵,今都督何往?”懿低声言曰:“今孟达造反,吾去擒耳。”晃曰:“某愿为先锋。”懿大喜,合兵一处:前部徐晃,后军二子。懿在中军。又行了二日,前军哨马报捉住孟达心腹人,搜出孔明回书,来见司马懿。懿曰:“吾不杀汝,汝从头细说。”其人只得将孔明、孟达往复之事,一一告说了毕。懿看罢孔明回书,自惊曰:“世间能者,所见相同。吾机先被孔明识之矣。幸得天子有福,获此消息,则孟达无计也。”遂感叹不已,星夜倍道催趱军行。   却说孟达在新城约下金城太守申仪、上庸太守申耽,克日举事。耽、仪二人每日调练军马,只待魏兵到日,以为内应;却报孟达,言军器粮草俱未完备,不敢约期起事。达信之。忽报参军梁畿来到,孟达迎入城中。畿传司马懿将令曰:“司马都督今奉天子诏命,起诸路军马,以退蜀兵。太守可集本部军马,听候调遣。”达问曰:“都督何日起程?”畿曰:“以此时约之,离宛城望长安去了。”达暗喜曰:“吾大事成矣!”遂设宴待了梁畿,送出城外,即报申耽、申仪知道:“明日举事,换上大蜀旗号,发诸路军马径袭洛阳。”忽报城外尘土冲天,不知何处兵来。孟达自登城视之,只见一彪军打着“右将军徐晃”旗号,飞奔城下。达大惊,急扯起吊桥。徐晃坐下马收拾不住,直来到壕边,高叫曰:“反贼孟达,早早受降!”达大怒,急开弓射之,正中徐晃头额,魏将救去。城上乱箭射下,魏兵方退。孟达恰待开门追赶,四面旌旗蔽日,司马懿兵到。达仰天长叹曰:“果不出孔明之所料也!”于是闭门坚守。   却说徐晃被孟达射中头额,众军救到寨中,取了箭头,令医调治;当晚而死,时年五十九岁。魏太和二年春正月也。后史官有诗赞曰:   降明权成厚,争津定策高。扬名攻不备,陷敌战当鏖。   欲虏平襄、汉,还屯振节旄。功逾孙子右,魏武过情褒。   司马懿令人扶柩还洛阳迁葬。   次日,孟达登城视之,只见魏兵四面围得铁桶相似。达行坐不安,惊疑未定,忽见两路兵自外杀来,旗上大书“申耽”、“申仪”名字。孟达见是救军到,慌引本部兵大开城门杀出。耽、仪大叫曰:“反贼休走!早早受降!”两路攻来。达见事变,拨马望城中便走。城上乱箭射下。乃是李辅、邓贤献了城池。二人大骂曰:“吾等已献了城池也!”达取路而走,申耽赶来。达人困马乏,措手不及,被申耽一枪刺于马下,众军枭其首级。余军皆降。李辅、邓贤大开城门,迎接司马懿入城。抚民劳军已毕,遂遣人奏知魏主曹叡。叡大喜曰:“教将孟达首级,去洛阳城市碎剁示众。”加申耽、申仪官职,就随司马懿征进;命李辅、邓贤守新城、上庸。   却说司马懿引兵到长安城外下寨。懿入城来见魏主。叡大喜曰:“朕一时不明,误中反间之计也,卿闲居许久,朕悔之无及。今达造反,非卿等制之,两京休矣!”懿奏曰:“臣闻申仪密告反情,意欲表奏陛下,恐往复迟滞,故不待圣旨,星夜而去,八日已到新城。孟达措手不及,被臣斩之。若待奏闻,则中诸葛亮之计也。”言罢,将孔明回孟达密书奉上。叡看毕,大喜曰:“卿之学识至于孙、吴矣!”赐金钺斧一对,后遇机密重事,不必奏闻,便宜行事。就令司马懿出关破蜀。懿奏曰:“臣举一大将,可为先锋。”叡曰:“卿举何人?”懿曰:“此将乃河间鄚人也,姓张,名郃,字隽义,见为右将军。”叡笑曰:“朕正欲用之。”遂命张郃为前部先锋,即日起行。司马懿引兵离长安来破蜀兵。未知胜负如何? 司马懿智取街亭   却说魏主曹叡驾居长安,一边拨五万军,命二人领之,以助曹真:一人乃颖川阳翟人也,姓辛,名毗,字佐治,为军师;一人乃涿郡容城人也,姓孙,名礼,字德达,为护军。二人奉诏而去。于是司马懿引二十万军出关下寨,请先锋张郃至帐下曰:“吾平生知汝忠勇,故在天子前保举,以退蜀兵,非同小可。诸葛亮乃当世之英雄,用兵如神,天下之人无不惧之。见屯兵于祁山,声势甚大,不作准备者,欺曹子丹无谋也。他不知吾来。吾今先算下地理有十余处,皆峻险僻静之路。诸葛亮平素谨慎仔细,不肯造次行事,他却不知吾境内地理;若是吾用兵,先从子午谷径取长安,早得多时矣。他非无谋,只怕有失,不肯弄险,必然军出斜谷,来取郿城也;若取郿城,必分兵两路,一军取箕谷矣。此二处,吾发檄文令子丹拒守郿城,若兵来不可出战;令孙礼、辛毗截住箕谷道口,若兵来则出奇兵击之。此万全之计也。”郃曰:“将军之兵欲往何处去也?”懿曰:“吾素知秦岭之西有一条路,地名街亭;傍有一城,名列柳城:此二处皆是汉中之咽喉,诸葛亮欺子丹无备,定从此处进也。吾与汝径取街亭,望阳平关不远矣。诸葛亮若知吾断其街亭要路,绝其粮道,则陇西一境不能安守,必然连夜奔回汉中去也。彼若回动,吾以奇兵于小路击之,可全胜矣;若不归时,吾却将诸处小路尽皆垒断,俱以兵守之。一月无粮,蜀兵皆饥饿死也,诸葛亮必被吾所擒矣!”张郃大悟,乃拜伏于地曰:“都督神算也!”懿曰:“虽然如此,诸葛亮不比孟达。汝为先锋,勿轻进。当传与诸将,循山四路,远远哨探。如无伏兵,方可前进。若是怠慢,必中诸葛亮之计也。”张郃受计,引军而行。司马懿遣人持檄文来见曹真,真乃依计行之。   却说孔明在祁山寨中,与诸将曰:“吾料孟达必死于司马懿之手矣。使人探视去了,至今未回。”忽报新城打细人到来。孔明唤入问之,细作告曰:“司马懿倍道而行,八日到新城。孟达措手不及,又被申耽、申仪、李辅、邓贤为内应,孟达被乱军中所杀。今司马懿撤兵到长安,见了魏主,同张郃引兵出关,来拒丞相之师也。”孔明大惊曰:“孟达做事不密,死之当然;今司马懿出关,必取街亭,断吾咽喉之路也,谁可去守?”言未毕,参军马谡曰:“某愿往。”孔明曰:“街亭虽然小可之地,干系有泰山之重。倘街亭有失,吾大军皆休矣。汝虽深通谋略,此地奈无城廓,又无险阻,所守极难。”谡曰:“某自幼历学到今,岂不知兵法也?量一街亭,不能守之,要某何用耶?”孔明曰:“街亭正北,吾之咽喉;若咽喉断绝,吾岂能生也?街亭一失,蜀兵休矣!况司马懿非等闲之辈;更有先锋张郃之勇,智谋过人,乃魏之名将也,恐汝不能敌之。”谡曰:“休道司马懿、张郃,便是曹叡亲来,有何惧哉!若有差失,乞斩全家。”孔明曰:“军中无戏言。”谡曰:“愿责军令状!”孔明从之。谡遂写了军令状呈上。孔明曰:“吾与汝二万五千精兵,再拨一员上将相助你去。”即唤王平,分付曰:“吾素知汝平生谨慎,故托汝去。汝可小心谨守   此地。下寨当要道之处,使贼兵急且不能偷过也。如安了营寨,便画四至八道地理图本将来。凡事商议停当而行,不可轻易。如所守无危,则是取长安第一之功也。戒之!戒之!”二人拜辞,引兵而去。   孔明寻思,恐二人有失,又唤高翔曰:“街亭东北上有一城,名列柳城,乃山僻小路,此可以屯军。与汝一万兵,去此城屯扎。但街亭危,可引兵救之。”高翔引兵而去。孔明又思高翔非张郃之对手,必得一员大将,屯兵于街亭之右,足可防之,遂唤魏延曰:“汝引本部兵,去街亭之后屯扎。待兵来,汝可应之。”延曰:“某为前部,理合当先破敌,万死不辞,何故置某于安闲之处耶?’孔明曰:“今汝接应街亭,当阳平关冲要道路,总守汉中咽喉。此乃大都督之任也,何为安闲乎?汝勿以等闲视之,失吾大事。前锋破敌者,乃偏裨之将也。汝宜小心,以代吾权!”魏延大喜,引兵而去。孔明恰才心安,乃唤赵云、邓芝,分付曰:“今司马懿出兵,与旧日不同。汝二人各引一军,出箕谷以为疑兵。如逢魏兵,或战或不战,以惊其心。吾自统大军,由斜谷径取郿城;若得郿城,长安可破矣。”二人受命而去。孔明令姜维作先锋,兵出斜谷。   却说马谡、王平兵至街亭,看了地势,马谡笑曰:“丞相何故多心也?量此山僻之处,魏兵如何敢来!”王平曰:“虽然魏兵不敢来,可就此五路总口下寨;却令军士伐木为栅,以图久计。”谡曰:“当道岂是下寨之地也?此处侧边一山,四面皆不相连,且树木极广,此乃天赐之险也。可就此山上屯军。”平曰:“参军差矣。若屯兵当道,筑起城垣,贼兵总有十万,不能过也。今若弃此要路,屯兵于山上,倘魏兵骤至,四面围定,将何策保之?”谡大笑曰:“汝真女子之见!兵法云:‘凭高视下,势如劈竹。’若魏兵到来,吾教他片甲不归也!”平曰:“吾累随丞相经阵,每到之处,丞相尽意指教。今观此山,乃绝地也,若魏兵绝吾汲水之道,军不战自乱矣。”谡曰:“汝莫乱道!孙子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若魏兵绝吾汲水之道,是自取死耳,吾军岂不死战,以一可当百也?吾素读兵书,深通谋略,丞相诸事尚问于吾,汝何等之人,安敢阻耶?”平曰:“若参军欲在山上下寨,可分兵五千与吾,自于山西下一小寨,为掎角之势。倘魏兵至,可以应之。”王平累次苦谏,马谡坚执不从。忽然山中居民,成队飞奔而来,报说魏兵到了。王平辞去。马谡曰:“汝既不听吾令,与汝五千兵。待吾破了魏兵,到丞相面前,须分不的功也。”王平引兵,离山十里下寨,画成图本,星夜差人去禀孔明,却说马谡自于山上下寨。又闻高翔屯军于列柳城,魏延屯军于中路,马谡并无惧怯之意。   却说司马懿在城中,令次子司马昭去探前路,又令先锋张邰引马步军前去哨探,若街亭有兵守御,即按兵不行。小卒依令探了一遍,回说街亭有军守把,皆屯于山上。司马昭回见父曰:“街亭有兵守把。”懿叹曰:“诸葛亮真乃神人,吾不如也!”昭笑曰:“父亲何故自堕志气耶?愚男料街亭易取。”懿问曰:“汝安敢出此言也?”昭曰:“男与小卒亲自哨见,当道并无寨栅,路傍有一军,皆屯于山上,故知可破也。”懿大喜曰:“若兵果在山上,乃天意使吾成功矣!”遂更换衣服,引十余骑,自来视之。是夜,天晴月朗,直至山下,周围巡哨了一遍方回。马谡在山上见之,大笑曰:“彼若有命,不来围山!”传令与诸将:“倘兵来,只看山顶上红旗招动,即四面皆下。”   却说司马懿回到寨中,使人打听是何将引兵守街亭。一人报曰:“乃马良之弟马谡也。”懿笑曰:“此乃庸才耳!诸葛亮虽有才智,不识人物,此辈为将,何事不误!”又唤张郃问曰:“街亭左右别有军否?”郃曰:“离山十里,有王平安营。”懿曰:“汝可引一军,当住王平来路。吾令申耽、申仪引两路兵围山,先断了他汲水道路,蜀兵自乱矣;却乘势击之,街亭可取也。”当夜调度已定。   次日天明,张郃引兵先往背后去了。司马懿大驱军马一拥而进,喊声起处,把山四面围定,但有汲水道路,皆以精兵围之。马谡在山上看时,只见魏兵漫山遍野,旌旗队伍甚是严整。蜀兵见之,尽丧其胆,不敢下山。马谡将红旗招动,军将皆你我相推,无一人敢动。谡大怒,自杀二将。众军惊惧,只得努力下山来冲魏兵。魏兵端然不动。蜀兵又退上山去。马谡见事不谐,教军谨守寨门,只等外应。   却说王平见魏兵到,引军杀来,正遇张郃。战有数十余合,平力穷势孤,复退去。魏兵自辰时困至戌时,山上无水,军不得食,寨中大乱,马谡禁止不住。攘到半夜时分,山南蜀兵大开寨门,下山降魏,尽被杀之。司马懿令人于沿山放火,军士惊慌。马谡料守不住,驱兵杀下山西。懿放条大路,让过马谡。背后张郃引兵追来。赶到三十余里,前面鼓角齐鸣,一彪军出,放过马谡,拦住张郃,视之,乃前督部、镇北将军、都亭侯魏延也。延挥刀骤马,直取张郃。郃回军便走。延驱兵赶来,复夺街亭。赶到五十余里,一声喊起,两边伏兵齐出:左边司马懿,右边司马昭,却抄在魏延背后,把延困在垓心。张郃复来,三路兵合在一处。要擒魏延。未知延之性命如何? 孔明智退司马懿   却说魏延被魏兵困在垓心,左冲右突,不得脱身,折兵太半。正危急之间,忽然喊声大至,一彪军杀入,乃是牙门将、裨将军王平也。延大喜曰:“吾得生矣!”二将合兵一处,大杀一阵,魏兵方退。二将慌忙奔回寨时,营中皆是魏兵旌旗,寨中申耽、申仪杀出。魏延、王平径奔列柳城,来投高翔。此时高翔闻知街亭有失,尽起列柳城之兵前来救应,正遇延、平二人,言说已折了三处,如何去见丞相。高翔曰:“不如今晚去劫魏寨,再复街亭。”当时三人在山坡下商议已定。待天色将晚,兵分三路。   却说魏延引兵至街亭,不见一人,心中大疑,未敢轻进,且伏在路口等候。忽见高翔兵到,二人共说魏兵不知在何处,正没理会,又不见王平兵来。忽然一声炮响,火光冲天,鼓声震地,魏兵齐出,把魏延、高翔围在垓心。二人往来冲突,不得脱身。忽听得山坡后喊声若雷,一彪军杀入,乃是王平,救了高、魏二人,径奔列柳城来。比及奔到城下时,城边早有一军杀到,旗上大书“魏都督郭淮”字样。原来郭淮与曹真商议,恐司马懿得了全功,乃分淮来取街亭;闻知司马懿、张郃成了此功,遂引兵径扑列柳城来。正遇三将。但是蜀兵皆从魏兵内杀出来,中伤者太半,如何战得生力军?因此又被郭淮大杀一阵。魏延恐阳平关有失,慌与王平、高翔望阳平关来。   却说郭淮收了军马,乃与左右曰:“吾虽不得街亭,却取了列柳城,亦是大功也。”引兵径到城下叫门,只见城上一声炮响,旗帜皆竖,当头一面大旗,上书“平西都督骠骑大将军司马懿”。懿撑起悬空板,倚定护心木栏杆,大笑曰:“郭伯济来何迟也?”淮大惊曰:“吾今又不出仲达之手矣!”遂入城。相见已毕,懿曰:“今街亭已得,诸葛亮必走矣。公可速与子丹星夜追之!”郭淮从其言,出城而去。懿唤张郃曰:“子丹、伯济,恐吾全获大功,故取此地城池。吾非独欲成功,乃侥幸而已。吾料魏延、王平、马谡、高翔等辈,必去死据阳平关也。吾若去取此关,诸葛亮必随后掩杀,中其计耳。兵法云:‘归师莫掩,穷寇休追。’若追,必死敌手。吾今却从小路抄蜀兵之后,尽夺其辎重。汝可从小路抄箕谷退兵。吾自引兵当斜谷之兵。若彼败走,不可相拒,只宜中途截住,马匹辎重,可尽得也。”张郃受计,引兵一半去了。懿下令:“径取斜谷中道,必至西城;虽然山僻小县,乃是蜀兵屯粮之所,即南安、天水、安定三郡总路。若得此城,三郡再可复矣。”于是司马懿留申仪、申耽守列柳城,自领大军取三路而进。   却说孔明自令马谡等守街亭去后,犹豫不定。忽报王平使人赍图本至。孔明唤入,左右呈上图本。孔明就文几上拆开视之。孔明看毕,拍案大惊曰:“马谡真匹夫,坑陷吾军,早晚必有长平之祸也!”昔日,赵括、白起之事,长平折军四十万。急欲差人去换马谡回还。长史杨仪问曰:“丞相何故大惊乎?”孔明曰:“吾观此图本,失却要路,占山为寨。倘魏兵大至,四面围合,断其汲水道路,不须二日,军自乱矣。若街亭有失,吾等何归也?”仪曰:“某虽不才,愿替马幼常回。”孔明将安营之法,一一分付与杨仪。恰待要行,忽报马到来,说:街亭、列柳城尽皆失了。孔明跌足长叹曰:“大事去矣!吾之过也!”急唤关兴、张苞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三千精兵,投武功山小路而行。如遇魏兵,不可大击,只鼓噪呐喊,为疑兵惊之。彼自走矣,亦不可追之。待军退尽,便投阳平去。”又令张翼先引军去修理剑阁,以备归路。又传令教大军暗暗收拾行装,以备起程。又令马岱、姜维断后,先伏于山谷中,待诸军退尽,方始收兵。又令马忠引兵去搦曹真厮杀。又差心腹人,分投报与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官吏军民,皆入汉中。   孔明分拨已定,先引五千精兵,退去西城县,连夜催并各处兵皆归汉中。此时孔明正在西城县搬运粮草,忽然十余次飞报马到,说司马懿引大军十五万,望西城风拥而来。孔明身边别无大将,只有一班儿文官,所引五千军,已分一半先运粮草去讫,只有二千五百军在城中。众官听得这般声息,尽皆失色。孔明登城望之,果然尘土冲天,两路分兵望西城县而来。只见西城之分,雨土纷纷,红日昏暗,遂传令,教“将旌旗尽皆隐匿;诸军各守城铺,如有妄行出入及高言大语者斩之。大开四门,每一门用二十军士,扮作百姓,洒扫街道。如魏兵到时,不可擅动,吾自有计。”孔明乃披鹤氅,戴华阳巾,引二小童携琴一张,于城上敌楼前凭栏而坐,焚香操琴。   却说司马懿前军到城下,见了如此模样,皆不敢进,急报与司马懿。懿笑而不信,遂止住三军,自飞马远远望之,正见孔明坐于城楼之上,笑容可掬,焚香操琴,左有一童手捧宝剑,右有一童手执塵尾;城门内外有二十余百姓,低头洒扫,傍若无人。懿看毕大疑,便到中军,教后军作前军,前军作后军,望北山路而退。次子司马昭笑曰:“莫非诸葛亮无军,故作此态?父亲何太持疑而退兵也?”懿曰:“亮平生谨慎,不曾弄险。今大开城门,必有埋伏。我兵若进,中其计也!汝辈岂知?可宜速退。”因此两路兵尽皆退去。孔明见魏兵远去,抚掌而笑。众官无不骇然,乃请问孔明曰:“司马懿乃魏之名将,今统十五万精兵到此,见了丞相,便速退去,何也?”孔明曰:“此人料吾生平谨慎,必不弄险;见如此模样,疑有伏兵,故退去。吾非行险,盖因不得已而用之。此人必引兵投山北小路而去也。吾已令兴、苞二人在彼等候。”众皆惊服曰:“丞相之机,神鬼莫测!若以某等之心,必弃城而走矣。”孔明曰:“吾兵止有二千五百,若弃城而走,必不能远遁,皆被司马懿所擒也。”言讫,拍手大笑曰:“吾若是司马懿,必有别论矣。”遂下令,教西城百姓,尽随军入汉中,“司马懿不久复来也。”于是孔明遂离西城,望汉中而走。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官吏军民,陆续而来。   却说司马懿望武功山小路而走,忽然山坡后鼓声震地,喊杀连天。懿回顾二子曰:“吾若不走,必中诸葛亮之计矣!”只见大路上一军杀来,旗上大书“右护卫使虎翼将军张苞”。魏兵皆弃甲抛戈而逃。行不到一程,山谷中喊声震地,鼓角喧天,前面一杆大旗,上书“左护卫使龙骧将军关兴”。山谷应声,不知蜀兵多少;更兼魏军心中惊疑,不敢久停,只得尽弃辎重而去。兴、苞二人皆遵将令,不敢追袭,多得军器粮草而归。当时司马懿见山谷中皆有蜀兵,不敢出大路,遂回街亭。此时曹真听知孔明退兵,急引军追赶。山背后喊声震地,鼓角喧天,蜀兵漫野而来,为首大将,乃是姜维、马岱。真大惊,急退军时,先锋陈造已被马岱斩之。真引兵鼠窜而还。蜀兵连夜皆奔回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