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川先生集 - 第 17 页/共 69 页

大夫同安杨侯之宰昆山也,毁斥梵宇,创造书院,进有光等数十人于堂,时加训廸,不以政繁为解。众方相与饬励,趫然有思奋之心,而侯以征书北上。于是诸生恍若有失,相顾慨叹而言曰:「古之善为政者,能合众私以成其公,使为民者乐其教化之实,而士者慕其礼,众能私之,故无不徧也。侯有恺悌之政,平夷静息,民以顺习。顷者患税籍之紊,豪猾缘以飞走,莫诘其端,侯为之按亩出税,搜刔伏匿,深为百年之计,是侯有大赉于民也,而民相与私侯于田亩。侯以学校修废举墬,惟力所及,呈艺较课而上下之,无有所偏爱,是侯于诸生无不至也,而诸生相与私侯于学宫。如吾数十人者之不肖,而侯不鄙夷,甄陶奖诱,深荷知己不倦之意,而吾数十人者,复相与私侯于书院。则侯之行也,独不可以致其私于侯乎?」   有光曰:「称颂德美,非所以报知己也。欲以一方之故而滞贤者,非所以示广也。愚愿有陈于侯焉。天下之事。不知者不可以言;知之而不当其事者,不可以言;知之而又当其事,可以言矣。东南之民,何其惫也?以蕞尔之地,天下仰给焉。宜有以优恤而宽假之,使展其力,而后无穷之求,或可继也。比者仍岁荒歉,主计者若捧水然,惴惴焉惧者所渗漉。有司之奏报日至,而征督日促。经二大赦,流离转徙之民,日夕引领北望,求活于斗升之粟,而诏书文移,不过蠲远年之逋,非奸民之所侵匿,则官府之所已征者也。民何赖焉?东南地方物产,虽号殷盛,而耗屈已甚,非复曩昔。并海之区,惟赖水利蓄泄,而专官虽设,漫无所省。今民水旱一仰于天。譬之植菓者,必有以栽培灌溉之,而后从而收其实。今则置之硗瘠之地,蔽其雨露,而牧之以牛羊。盖取之惟恐其不至,而残之惟恐其不极,如之何其不困也?今民流而田亩荒芜,处处有之。虽以侯之爱民,支左持右,然掣于前而肘于后,其不能如侯志者多矣。天子兴致太平,制作礼乐,一宫之废,动以万计,有司奉意承命,未尝告乏。而独不肯分毫少捐以与民,为千万年根本之计,何也?昔『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史无可见之事,而独称其荐贾谊者。夫谊以少年书生,混迹穷巷,吴公何以知之?至观其论天下大计,乃知谊之言必有以当吴公者。由此言之,使谊未用,则谊之策,吴公必能言之矣。愚以是私于侯,可乎?」众曰:「然。」遂书之。   送何氏二子序自周至于今二千年间,先王之教化不复见。赖孔氏之书存,学者世守以为家法,得以治心养性,讲明为天下国家之具。而孔氏之书,更灭学破碎之余,又不复可以得其全。其有足以意推,而较然不惑者,不过什之三四而已。而儒者先后衍说,作为传、注,有功于遗经为甚大。   然在千载之下,以一人一时之见,岂必其皆不诡于孔氏之旧,而无一言之悖者?世儒果于信传,而不深惟经之本意,至于其不能必合者,则宁屈经以从传,而不肯背传以从经。规规焉守其一说,白首而不得其要者众矣。间有不安于是,则又敢为异论,务胜于前人,其言汪洋恣肆,亦或足以震动一世之人。盖汉儒谓之讲经,而今世谓之讲道。夫能明于圣人之经,斯道明矣,道亦何容讲哉?凡今世之人,多纷纷然异说者,皆起于讲道也。予以为圣人之言,简易明白;去其求异之心,而不纯以儒者之说阂之,必有庶几于所谓什之三四者。   南陵何氏二子,自芜湖浮江而来,千里而从予于荒野寂寞之滨,予常以是告之,二子未尝不以予言为然也。岁暮,辞予而去。惜二子亦方有事于进士之业,而未暇于予之所云。然二子要为知予,而其志意非苟然者。   昔杨子云作太玄,以示刘歆。歆号博极羣书,予独怪其无一言论玄之是非,而直以后人覆瓿为忧。顾于歆之意何如耳,后之人奚暇论耶?至雄之弟子侯芭,独知好雄书。予非为雄之学者,而士之知与不知,则千载同此慨也。   送宋知县序   宣宗章皇帝时,苏州守臣以吴中赋重,抗疏为民请命。一时虽未及大有恢张,以沛旷荡之恩,而诏书裁减,德意甚美。时又专委重臣,经地物贡,其法至为纤悉。此非乐为是繁碎,亦因土之宜,顺民之性,不得不然也。岁久弊滋,吏胥缘以为奸。议者不深惟立法之意,务为一切以求简便,名曰未尝纷更,而实大变祖宗之旧。众从而和之。以为真得变通之宜,而三吴之民阴受其祸,已数年矣。税籍日以乱,钩校日以密,催科日以急,而逋负日以积,故为吏吴中者,督赋为尤难。   宋侯之为昆山也,宽不废法,威不病民,承弊坏之余,税办【办 原刻误作「辨」,依大全集校改。】   而民以和。而侯尤深言旧制之宜复,为书白于大府,大府未能行也。于是侯以征书北上,当为天子近臣,得条上天下事,此可后乎?盖国家仰给东南,以区区一隅,供天下财赋之半。至于今而力竭气尽,已不胜其弊。又重之以纷更,譬如人衰老而服乌喙,其亦难以久矣。夫法之沿也,不可易变;法之变而不善也,不可不复。或谓纷更已定,惧再更之难,岂不大悖哉?   昆山之东鄙,土瘠而民尤贫。均税以来,困蹶益甚。岁复荐饥,侯加意抚恤,向之逃亡者,鹄形鸟面,争出供役。而于侯之将行,莫不悲哀如失父母。「哿矣富人,哀此茕独。」侯之德政,于是尤着。其父老以予之寓东鄙也,乞文以途之。惜予之不文,无以道父老之意,独述其所闻见,以赞侯之行云。侯,南阳人。时嘉靖二十四年八月也。   送郡太守历下金侯考绩序【代】   吴郡为太伯建国。秦置守而属之会稽。迄汉中叶,人物财赋,甲于东南。唐以降,繁盛极矣。今为王畿千里甸服之地。太守比古寰内诸侯,尤号尊重。星纪分野,环以大海,汇以具区。原田沃美,生物鬯遂;水陆之珍,包匦筐篚之贡,纤缟茶纻空方之输,三服官者,不论也。一岁中,漕挽委输,至四百万。乡邑之秀,鸣佩执玉,接武天朝。四方之宾,奉符乘轺,络绎于传舍。名为列郡,隐然一大藩云。是以任是职者,必天下之选。   金公以济南名儒,奋迹甲科,为材御史。奉使持节,风行闽峤。天子忧悯元元,思维股肱之郡,根本之寄,畴咨在庭,无踰于公,俾以临治焉。岁在壬子,当报政之期。于时清风徐来,騑驾初发,州县属吏,相率祖道于都亭。某周览阊阖之墟,缅怀前政,如韦应物、白居易之风猷远矣。国家稽古为治,妙选良二千石。二百年来,鸿名大德,媲美前古,称于父老之口,代不乏人。然当天下无事,休养滋殖,累世熙洽。吏治宽缓,节目疏略。虽赋役繁重,而触贷之政屡下。是以为郡者得优游其间,慕尚前史循良之治,煦妪覆育,以达其慈爱之心。至于上计述职,得与文学法从,锡晏赋诗,而玺书屡下,用周、汉增秩进律之典焉。   今承平日久,吏治抏敝。疆场靡宁,诏使旁午。责数年之逋负于俗奢民贫灾殣雕瘵之余,宽之则废上之供,急之则伤民之命。自非识时通变之材,其于上下损益之际,未能调剂之不失其宜也。公于是时镇以宽静,处以弘简,不震不竦,能使上安而下服之,可谓难矣。某常有事郡中,望公进止肃肃。诗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又曰:「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公其有焉。   自惟生长济西,去历不二百里。乡里晚进,仰止德闻,非一日矣。今承乏为吏,得与趋走之末;瞻望德容,每事依以为师法。诚恐此行用汉刺史入为三公之例,留之台省,则何以慰吾吏民之思哉?是以与诸属吏道其所以,而书之以为序。 【此文牧斋先生汰之,今仍存。】   送郡别驾王侯考绩序   周官小宰:「以听官府之六计,弊羣吏之治,一曰廉善,二曰廉能,三曰廉敬,四曰廉正,五曰廉法,六曰廉辨【辨 原刻作「辩」,依周礼本文校改。】。」夫善、能、敬、正、法、辨【辨 原刻作「辩」,依周礼本文校改。】   六者,于吏事可谓尽矣,而必以廉为本。盖非廉不足以弊羣吏之治。是故吏之廉者,非独无伤于民财而已,推其所为,无非利于民者也。吏之贪者,非直伤于民财而已,推其所为,无非害崁民者也。何也?廉吏之所出,不以己私与之,则尽廉让之为也,能痻人之情者也,虽偶有失焉,亦一二而已矣;贪吏之所出,必以己私与之,则尽攘夺之为也,不能痻人之情者也,虽偶有得焉,亦一二而已矣。孔子曰:「天下有道,盗其先变乎?」天下有道,则吏莫肯为不廉,此孔子所以谓之先变者也。   吴为东南财赋之薮,岁漕之所入,常以一郡当天下之半。地大物阜,号为殷富。往者倭夷自外海转入吴境,仍岁侵扰。天子震怒,数诛易抚臣,调天下兵屯海上,师出逾年无功。民既苦侵暴,又有供亿之扰。吏复乘时以为奸利。盖蛮夷之祸,固本吏治之所致。迨军发繁兴,黠猾拏攫,利端无穷。则吴之子女玉帛,不独填委于沧波浩渺之中,而亦潜输于刀笔筐箧之间矣。自前岁檇李告捷,倭亦不复大至,稍稍向北海以去。民偷得暂息。然海防未撤,警报不止,尚未有息肩之日也。故尝以为欲夷狄【夷狄 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   之无侵害,在于使民得安其生;欲民之得安其生,在于吏治之良;求吏之良者无他,亦无总于宝货而已。   天子与二三大臣,重惟东南之寄,慎选牧守,得云中温侯。宣布诏条,振举纲维,威爱并行,百姓喁喁有太平之望。而庐陵王侯,实为之佐。时属邑长吏多缺,计到官以来,在郡之日少,而单车往来,遍历所部。东自濒海,旁缘大江,涉五湖之区。久者经年,近者数月。最久至于昆山。百姓以为非能屈侯以百里之寄,乃复见汉世郡太守刺史行县故事,而加亲且久者也。   侯为人清廉不扰,真有却金暮夜,饮贪泉而不易之操。是以百姓悦而安之。屈侯于县,本非所望。而人情狃习,反若所当然者。则于其去也,其能不戚戚以悲乎?于是乡进士有光等,饯于江之浒。以为是不能忘者,民之情也;而摛辞以述侯之盛美,吾徒之职也。遂书以序其行。   送南京虎贲卫经历郑君之任序   国家更前代枢密之制,以五都督统天下兵,留守四十八卫京军分隶之。而锦衣等上十二卫无所隶属,为环卫之师,天子之亲军也。虎贲盖其一焉。   虎贲氏自周有之。虎士八百人,掌先后主而趋以卒伍。守闲宫门,从遣征事四方,以为行卫。在汉,则属之光禄勋。与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为八校尉。虎贲中郎将,插两鹖尾,纱縠单衣,虎文锦袴,为武卫之贵选。国家存其旧名,而职掌无所异。自永乐建都,六宫百官,皆迁于北。然皇祖宫寝官司,留于南者如故,而兵卫亦无改焉。依阻长江,控引南北,祖宗之虑远矣。   承平二百年,不特诸曹职务清简,而禁旅闲静无事。其佐幕之官,日乘马,具名刺相过从,饮酒游山而已。自顷海上之警,江、淮之间,往往骚动。则留守百司,亦有不能一日宴然者,况环卫之重寄乎?   临安郑君,初佐太湖县。以能治剧,调吾昆山。昆山在海上,当寇冲。君选练民兵,教阅有法,莅事未几,承檄造舟于闽。越岁始还,而京幕之檄又至。盖以上官素知君,故迁转之亟,县人虽惜之,而不能留也。以君之才,往赞戎政,其必有以自见于有事之日者矣。抑定鼎之初,所置十二卫四十八卫,皆天下精兵。皇祖所以仆楚举吴,廓清海甸,收闽、越,取中原,拾宋缀秦,制赵拔燕者:乃今部伍残阙,至无兵可补。其废坏之由,与所以当修复之故,不可不思也。   诗曰:「丰水东注,维禹之绩。四方攸同,皇王维辟。」又曰:「丰水有芑,武汪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愿君以为居保厘之任者告焉。   送太仓守熊侯之任光州序   昔侬知高反岭南,有众万余人,所过如破竹。吏民皆望风走。天子以谓县官素不设备,而责守吏不以空手捍贼,宜原其情。故一切轻其法,凡失守者,皆夺两官。惟能任属大将,使尽其材能之所宜,卒走智高,岭南以平。   国家太平日久,东南吴、越之区,山川秀美,物产饶富,民老死不见兵革。吏以期会鞭笞,集赋税而已。不过三年,辄得京朝官以去。故天下士集于吏部,皆指以为乐土。一旦倭奴来海外,凭陵内地,则大江以南之州县,无不骚动。吏非素备,婴城自守,惴惴不能保,当是时朝廷虽有命将,而吏以罪罢去者,时时有之。议者谓宜责守城之事于有土之职,而战胜共武之服,有将帅在也。吏或失守,当如皇佑之诏。   今熊侯守太仓,太仓东边海上,贼入境即犯之。如是者三年,而城不陷。宜在褒赏之科,而为使者所劾,落职为光州固始县幕官。吴中士大夫,莫不叹惜之。昔岭南之贼敢于攻城,而今海岛之贼,利于掠野,故城之能全者不难。而太仓之城为贼冲,其全为独难。而侯之贤,尤着闻于人。   侯为人凝然有器度,虽仓卒扰攘之际,能从容以不乱。羽书狎至,而安闲自若。武夫悍卒,见之帖然,不敢出声。此亦才气有过人者,而州民之所恃以为安者也。天下无事,使者乘势作威福,以升黜州县之吏,唯其意之所之,而民之好恶莫恤也。若军兴之际,赏罚注措,一举手摇足之间,而死生存亡于是焉系。而犹以私意行之,不知其何以为心?海上之役,于今三年。百万之师,每战辄衄。原野暴人之骨,川泽流人之血,东前之祸亦惨矣。由其道而不变,吾不知其所穷也?   方贼之初至,有奸人为间,挟大吏以谋赚城,登高指顾,万目所见。侯先其未发,使人擒之。大吏愧汗,开门夜走。若非侯破散其谋,贼必据太仓城,其祸当不止于今日矣。前年之秋,贼乘西风归岛屿。余党数百人,为官军所围,假息南沙。或以为穷寇宜开其一角,使者不从,檄侯与诸帅固守,迫岁暮,诸帅皆去。侯自度力不能独支,亦解围以归,贼得乘船而远。使者之所以劾侯,以此两事。夫南沙之责,当有所分。若奸人为间,乃侯之所擒,而反谓侯荐其人于大吏。凡所刺举,以好恶变乱失实,类如此。   于是侯将行。其素所奖拔士州学生张元蒙等来告,谓予素知侯,不可无一言。吾闻侯待罪虎丘寺,日以登临为乐,穷五湖之胜。已而受帅府之檄,使还州募兵。州人父老前后欢呼,如见父母。而侯以罢官临其州之人,自以无愧色。予乃区区若为之自疏者,盖以为吾东南无穷之虑,所不能不致其怨愤之辞,实亦州人之志也。   赠阳曲王公分守太仓序阳曲王公为郡之三年,迁河南按察司副使,治兵毘陵。寻诏以常、镇旧并苏、松,命公复还理所于太仓。公职任师帅,以文学饰吏治。至是忽寄兵戎之任,而朝野无异议,若其紊然者,常以谓人材之于世,其具有不同。苟以受命效职,不过文书、狱讼、食货、兵戎、河渠之事,其治办往往亦多可观。然此特自秦以来所谓吏事而已。古之所谓大任于天下,要以读书学古,识治务知大体之为先,有非俗吏之所能者。是以不屑于文书、狱讼、食货、兵戎、河渠之事,而可以无所不通。   公起进士,守河南某州,日与诸生讲论文学。其佐大名亦然。三迁至吾郡,郡号人材渊薮,公奖进人士,孜孜不倦。当兵荒雕瘵之余,能以宽靖无事而治。以此推之,将屯百万之众,可以知其不劳指麾而有余裕矣。海内承平日久,一旦外夷【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   内侮,岂武力之未竞?所以治之之道未尽也。   昔任延为会稽都尉,聘请高行,待以师友之礼。遗功曹春谒修书于龙丘先生,郡中士大夫争往归焉。后为九真、武威,所至立校官,兴儒学,而儌外蛮夷保塞,匈奴、种羗,绝不敢出。儒者之于兵戎,岂异事哉?   公以壮年,名位日进,身为大吏而问学如诸生,此古大臣宰相之事也。有光无所用于世,未尝敢交州郡,而公特加优礼。虽孤栖江海之间,自以得所向依。自公在郡,岁一再见,已如朝夕见之矣。其在毘陵,岁不一见,如旬日见之矣。常恐一旦远去。而今返驾于吴,盖枯槁沉溺之中,津津然如有生气。以有光之于公如此,凡士之于公可知也。今岁礼部会试,及对大廷,魁天下者皆吴士。公长育作成之效,已见于此。而明堂栋梁之材,公所甄识,犹或有未尽出者。自此将乘运而起,为国家社稷无穷之计,岂区区吏事之所能及哉?   公提调所贡士王执法,以公之至太仓也,郡士大夫皆往为贺。执法门下弟子,独宜以文字赞述公之盛美。以有光有一日之长,又最知公者,推使言之,而为序云尔。   送吴郡别驾段侯之京序自东南有倭夷之书,朝廷于额外增设官更,无虑百数。今年抚院奏行裁省,悉送上部。别驾蒲州段侯以海防至,当行。时属县昆山缺令,侯方署其事期年,民便安之而不忍于其去。吾乡之进士二十有四人,按故事有赠行之文,不以有光无似,辱使序之。   盖天下之所须者,才也。才不足以当其任,与之百里之地,蹐蹐焉常若无所措。其握持胶固,自以为能有所执,而大者往往废弛颓靡而不自知。其明与力仅至于其小者,而敝蹇强戾,不胜其恣睢之习。民何以堪之?盖孔子之门,论为政详矣。取其果与艺与达者,宜若非政之所先。然非是三者,莫能得乎人情也。故尝论牧民者,譬之操舟,使之张则张,使之翕则翕,以能得乎风与水之情也。不然,未有不败者也。   侯有通敏之才,于赋籍兵琐,一览悉记,狱讼大小,无不立决,而取舍操纵,皆合于情。故自士大夫至闾阎之小民,咸便安之。侯尝令嘉祥矣,又倅淮阴矣。能以治兖者治淮,以治淮者治吴,风土习俗,夫岂尽同?其达乎人情一也。故尝论牧民者,譬之父母之生子,为之择乳母焉。其乳母或以他故去,而邻母代为之乳,犹乳母也。又复为之别求乳母,则过矣。古之守令,有假,有守,有摄。然久之即真也。郡丞常行县事、亦何不可哉?而必选令,此亦法之过也。   侯,河东儒者。每至庠舍都讲,诸生服其经学。而其门人,多贵显于朝者。先是数年间,昆山令缺,栗侯永禄、任侯环、李侯敏德、王侯如瓒,皆以别驾来署县。惟王侯泰和人,而三公皆上党同县。昆山之人,并称其贤。侯今继之,又贤也。今太守王公,以盛德年少在任。公,阳曲人,而参佐以下大抵皆出山西,一时之盛,非偶然者。盖平阳、蒲坂,先王遗教,其君子有深思焉。岂非吾吴民之福哉?而继侯署县者,别驾周侯,又绛州人也。   余固惜侯之去,喜昆山之人又得侯同官同地者。夫晋之君子,其施于吾民者远矣。 【昆山本篇首删去九十余字,今从常熟本。又按「兵琐」字,出汉书丙吉传:「使东曹按边长吏,琐科条其人。」张晏曰:「琐,录也。」谓考按兵吏籍也。苏子由文亦有考案边琐之语。兵琐,谓兵籍也。常熟本不得其解,遂改作兵戎,非是。 】   送阳曲王公参政陕西序   陕西省治故长安,周、秦、汉、隋、唐之所都。昔人称其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而自汧、雍以东至河、华,膏壤沃野千里。虽三河天下之中,王者之所更居,然古今建都之形胜,无逾关中者。太祖高皇帝初定天下,尝幸汴幸洛,将幸关、陕,时以扩廓帖木儿、李思齐、张思道之乱,戎马蹂践,所过皆空城,千里无行迹,而金陵庙祏已定,遂为帝都,亦其时与势不得不然也。   永乐北迁,而万世之业定矣。然以长安为大省,建布政司,则前代行省之官,盖周之师保万民,寄任不轻也。司有使,其贰为参政,即前代之参知政事,宰相之亚也。拊循教化数千里之也,非独汉京兆、冯翊、扶风之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