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 - 第 22 页/共 256 页

文集      门人江都沈珠等校刊      书      上白沙先生启略[拾遗]      门生湛雨顿首百拜尊师白沙老先生函丈执事。自初拜门下,亲领尊训至言,勿忘勿助之旨,而发之以无在无不在之要,归而求之,以是持循,久未有著落处。一旦忽然若有开悟,感程子之言:「吾学虽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认出来。」李延平云:「默坐澄心,体认天理。」愚谓「天理」二字,千圣千贤大头脑处。尧、舜以来,至於孔、孟,说中,说极,说仁、义、礼、智,千言万语都已该括在内。若能随处体认真见得,则日用间参前倚衡,无非此体,在人涵养以有之於己耳云云。丁巳冬十月一日,门生湛雨百拜顿首顿首谨启。[雨乃先生避祖讳旧权改名。]      先次与阳明鸿胪      不肖孤稽颡,别来无任哀恋,昨承面谕大学格物之义,以物为心意之所著,荷教多矣。但不肖平日所以受益於兄者,尚多不在此也。兄意只恐人舍心求之於外,故有是说。不肖则以为人心与天地万物为体,心体物而不遗,认得心体广大,则物不能外矣。故格物非在外也,格之致之之心又非在外也,於物若以为心意之著见,恐不免有外物之病,幸更思之。老兄仁者之心,欲立人达人甚切,故不免急迫,以召疑议。在易之咸,以无心感物,物之感也深。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其上六,咸其辅颊舌,腾口说也。感人以心且不可,况以颊舌乎?此不肖与老兄当共戒之。      寄王纯甫验封      学无难易,要在察见天理,知天之所为如是,涵养变化气质,以至光大尔。昔者辛壬之岁在都下,所与贤契语,并殊非悬空杜撰,以相罔也。若於夫子「川上」之叹,子思「鸢鱼」之说;及易「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等处见之。若非一理同体,何以云然?故见此者谓之见易,知此者谓之知道,是皆发见於日用事物之间,流行不息,百姓日用不知,要在学者察识之耳。此吾所谓察见天理之说也。涵养此知识,要在主敬无间动静也。贤契用功如是不息,他日当知吾言之不诬也。忧患中猛省四十九年之非,真可痛怜,几虚过此生。缘向前心有所偏,未尝下十分工夫,不能扩充其所志,故有倒行逆施处,为人媒_。兹已内讼,峻洁自持,毙而后已。若天假之年,其肯虚度,自令汨没,徒负师友耶?哀中不欲多言,念生死未计,相见未涯,故勉为同志者道之耳。过南都,阳明亦有论说。形而上下之说,信有近似者,但为传者又别告。自今且取其疑者致思,取其同者自辅,方是虚己求益。毋徒纷纷异同之辩,恐於道无益而反有害也。陈天佑稽勋同志者,闲中当常相聚讲习,并以愚说质之,时致规言不次。杨实夫、姚惟肖二文选,幸致意。      复方西樵      昨得来教,哀痛中亦暂解忧。但其中犹有未深领者,几欲奉书请教,将作复止,然终不能已也。承示观书册而得心病,别求安乐法,以了此心。见近来觉悟。然窃闻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孔明读书不求记。盖古之知道者如是。而明道读书不蹉过一字,作字时甚敬,即此是学,是即孔子所谓执事敬也。至於酬应事物,游翫山水皆然,岂特读书然哉?盖读书有涵泳持养之功,有穷格发明之益,於此有得,必有不知其手舞足蹈之乐,心广体胖之验,而吾弟以为心病者何耶?圣贤之书,将以养心,非以病心也。无乃求之太深,索之太苦,而所谓执事敬者,犹有未得其要乎?且其语意间似有内非外,判心 迹而两之之病,吾弟初不自觉。又云:「别求安乐之法」,而安乐之法,舍敬又何所求耶?语云:「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又云:「敬则自然和乐。」是古人所以存其心养其性,而安乐之法将於是乎在。夫存心之说则闻之矣,至於了心之说,则不肖所未闻。吾契相从阳明讲究,必有实用力处,幸不惜明示,以慰未死之人。      答徐曰仁工曹      再拜徐曰仁道契执事。承远致盛礼,重以奠文,甚感斯文骨肉之情。告奠墓前,哀哭不自胜。知旌旆已还都,有师承之益。所叹此道孤危,彼此同然。七月初叔贤来此,墓下住二旬,初颇锐意讲贯,极论累日,彼此有益。却是精密长进,路脉亦正。岭表可望惟此友耳。看来学者之病,全在三截两截,不成片段,静坐时自静坐,读书时又自读书,酬应时又自酬应,如人身血气不通,安得长进?元来只是敬上理会未透,故未有得力处,又或以内外为二而离之。吾人切要,只於执事敬用功,自独处以至读书酬应,无非此意。一以贯之,内外上下,莫非此理,更有何事?吾儒开物成务之学异於佛老者此也,如何?如何?幸以质诸阳明先生见示,承委令尊府先生传,但不省自居忧以来绝不举笔作文,当有待也。荒迷不次。      答周充之      某稽颡拜疏充之先生年丈有道。若水以不孝罹此大故,待尽山阿,仅未死耳。承远致慰言,不胜哀感。且审吾兄曾游兰溪问学,所得必有端的,幸甚。七月间,方叔贤至山中,讲究半月而去,道及吾兄家居,为学之益可想。近年觉此学只在切问近思,自存养以达於事业,人伦庶物,无非此心一以贯之。如一株树相似,自根本以至枝(业)[叶],无不是此生意一气贯通,本末具备,初无前后。从前总是枉了多少心力可惜,吾兄讲究,必已得路脉之正,不假言也。荒迷中不次。      寄阳明      昨叔贤到山间,道及老兄,颇讶不疑佛老,以为一致,且云到底是空,以为极致之论。若然,则不肖之惑滋甚。此必一时之见耶?抑权以为救弊之言耶?不然,则不肖之惑滋甚。不然,则不肖平日所以明辨之功未至也。上下四方之宇,古今往来之宙,宇宙间只是一气充塞流行,与道为体,何莫非有?何空之云?虽天地弊坏,人物消尽,而此气此道亦未尝亡,则未尝空也。道也者,先天地而无始,后天地而无终者也。夫子川上之叹,子思鸢鱼之说,颜子卓尔之见,正见此尔。此老兄平日之所潜心者 也。叔贤所闻者,必有为而发耶?此乃学最紧关处,幸示教以解惑。      别纸与徐新会      先师白沙先生祭礼,哀病中未得详究,窃惟庙食之举,正以先生道德足为一方师范,祭礼当略仿古释奠先师之意行之,行事必以币。曲礼云:「士祭以羊豕也。」羊豕即少牢也,今当祭以少牢。其余胾炙、脯醢、菹酱、醯湆、黍稷、醴酒、玄酒、鱼腊,又有肺,皆祭礼之品也。盖肺,气主,周人所尚也。胾,熟肉也。炙,燔肉也。脯,乾肉也。醢,即鲊也。菹,腌菜也。醯酱,所以食也。湆,煮肉汁不和以菜,所谓大羹也。玄酒,明水也。鱼,取於水也。腊,兽乾,取於陆也,兼水陆阴阳之义也。豚,熟之者也,取右胁肩及脊以升俎也。此皆尚味之品也。若夫羊、豕,体祭不熟者,尚气臭之品也。今窃意以合诸礼,斟酌时宜,用币玄纁各一,牲羊豕各一,置於席南,榛、栗、枣之类三大盘,设於牲北,仿释菜之义,用菜若芹苹之类三大盘,设於果北,鱼、兔、豚脊蹄三俎於菜北,菹器五於三俎之北,脯一、炙一、胾一,醯一、肺一,共器五而肺居中,设於菹北。祭肺一用以祭酒者,加於食肺之上,醯东酱西,湆在醯东,胾在酱西,稷黍在中,稷左而黍右,炙肺一置於别所,以俟侑食。今之侑食,古 之酳尸也。故用炙肝以从爵三,设於北。若醴酒一在堂东北,玄酒一在醴西,此其大略也。病倦荒迷,不能精详,望更议之。      祭品。币玄纁二、各篚。牲:豕一、羊一。果:榛、栗、枣三。菜三:芹、蘩、苹。俎三:鱼、兔、豚蹄脊。菹腌菜五。脯一、炙一、醢一、胾一、肺一而五。祭肺一。醯一。湆一。和?一。黍稷各一。侑食炙肝一。爵三。其尊醴酒一、玄酒一。行礼。赞序立,献官阼上北面立。陪祭,阼阶少退,北面立。诸生分东、西序,东、西面立。赞者各立於其所内面。参神。赞诣盥洗所盥手洗爵。又盥手帨手。赞就位,献官中阶北面,陪祭官於献官之南,北面立。诸生於陪祭官之南,北面立。赞参神,各再拜。献官诣香案前跪焚香,酌酒降神,俯伏,兴,再拜,复位。初献礼。赞献官诣案前,跪,酌酒,授献於神位,献币,奠神位,读祝,祭酒,祭肺以爵,复奠神位,俯伏,兴,再拜,复位。亚献礼。赞献官诣香案前,跪,酌酒,授奠於神位,俯伏,兴,再拜,复位。终献礼,如亚献之仪。赞侑食,献官诣神位酌酒,以炙肝从奠於神位,各再拜。赞受胙饮福,献官诣案前跪,饮福酒,受胙,俯伏,兴,再拜,复位。赞焚痊。赞诣焚痊所焚币,痊毛血。赞复位辞神,各再拜,礼毕。      再复方西樵      承手教读之,若亲接謦欬,不觉忘病也,幸甚。三礼之论,窃恐未然,不肖所据信者,惟孔子、子思三千、三百之言耳。若如吾弟以谓周礼为大纲,曲礼、仪礼为节目,则二子者,胡为每每对举言之,计其一定之数,若合符节而不他及也耶?且周礼六篇之首,皆有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等语,可见其为治天下之法,而古直谓之「周官」也。至其中疑为后儒所添入者,如卜梦之事甚无谓,亦有大琐碎者,皆可疑也。其书孔、孟之时皆未之见,而孟子班爵乃亦本之王制耳。幸更详之。然同不同亦各有见,不敢必也。近看仪礼中,其升降、揖让、拜兴、旋辟之节,无一字少得。若於此一失,即是废天职,而天理或息矣,真圣经也。此必周公所制,而孔子、子思称之,子夏传之,可见也。若於此理会得,则於道思过半矣。至来教所谓礼定体,易时变,大段则然。然礼之定体所以应变,而易之随时乃所以从道之正,是亦未尝不同也。吾弟聪明过人,见理甚快,必有以详察者,何如?希示。      与杨士德      书中所问阳明立志之教,与鄙见理一分殊之说,本并 行而不悖者。立志其本也。理一分殊乃下手用功处也。盖所立之志,志此耳。若不见此理,不知所志者何事。如人欲往京师,此立志也。京师之上,自有许多文物,先王礼乐之遗教,一一皆有至理,此理一分殊之说也。惟其见此可慕可乐,是以志之益笃,求必至而不能自已也。中间学心之言,大段有病,非圣人之旨。更反复思之,以质阳明,言不能尽也。此月二十五已携家入居西樵矣,余见阳明先生启中,不具。      答刘希南秀才      向得手书到山,读之,喜慰不可言,足见吾子志识之正矣。前此闻吾子负一时才名,以为止於文翰举业之间耳,不意又进此格也。幸甚!幸甚!中间说学者各就偏处做去一语,最切中当时学者之病。夫圣人之道,大中也,圣人之教,救偏者也。学莫贵乎各去其偏。自至乎中而止尔。譬如四方之人欲适中都,南方之人自南驰,北方之人自北驰,西方、东方之人,自西东其驰,是之谓背驰,其能至中都乎否也?今之学者,其病类此,故穷年卒岁,止成就其偏而已。造之愈深,去之愈远,方且沾沾然自足自是,而不以问於知方之人,可谓爱其身矣乎?又有一焉,南方之人知北向中都矣,北方之人知南向中都矣, 东方西方之人,亦知东西其向,志於中都矣。乃不以问於道途之人,不任王良三老,而号於人曰:「吾已知之!吾已知之!」诘之,则曰:「吾尝读舆图而知之矣。」及迷方多岐而不悟,与背驰者等。今之读书而不讲学者,其病又类此。夫学之不讲,圣人犹忧,况下者乎!由前之病,未易知也。由后之病,尤未易知也,可不惧乎!有感於吾子之言,知可与共学者,故不觉饶舌,吾子其思之。      答邓瞻邓眕      昆季书来,知近日寻求又皆以敬为言,甚慰。但君卓之说,恶俗事之纷扰,即未得执事之要也。患头项之多端即未明主一之旨也。明疑相半,即非明也,意者必先有以主乎其中者乎!君恪之说,知客气之病,即有克己之机矣。求主敬之功,即知治病之方矣。但恐未知用力与得力处,则犹是说也。盖客气与义理相为消长,义理长一分,则客气消一分,积之久则纯是义理,而客气自无。非谓一旦主敬而客气便消,病根可拔也。观克伐怨欲章可见,幸各思之。若有见则不虑人事之纷扰,头项之多端,客气之为患矣。余非面莫尽。      答余督学      承手教读之,知执事慨然以兴起斯道为己任,幸甚!且 於为说中正以立学者之的,幸甚!阳明不专於静之说,即仆之说也。古之论学未有以静坐为言者,而程氏言之,非其定论,乃欲补小学之缺,急时弊也。后之儒者,遂以静坐求之,过矣。古之论学未有以静为言者,以静为言者皆禅也。故孔门之教,皆欲事上求仁,动时著力,何者?静不可以致力,纔致力即已非静矣。故论语曰:「执事敬。」易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中庸「戒慎恐惧慎独」,皆动以致其力之方也。何者?静不可见,苟求之静焉,骎骎乎入於荒忽寂灭之中,而不可入尧、舜之道矣。故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复也者,一阳动也。非复则天地之心不可得而见矣。天地之心不可得而见,则天理或几乎息矣。故善学者,必令动静一於敬,敬立而动静混矣。此合内外之道也,性之德也。虽然,言之易,行之难,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当为吾兄共勉之,以倡明斯道。幸甚。      答少默问易简      晚来问易简一节,偶承止至善之论,一时病作,精神短,不能悉。夫乾之易者,健而动,故充塞平铺而至近也。坤之简者,顺而静,故成天之自然,而无所事也。惟其平铺至近,人皆可见,故易知。惟其行之自然而无所事,人皆可行,故易从。人皆可见,则亲之自不能已也,故可久。人 皆可行,则推之自不能御,故可大。然易简功夫,实不外乎吾昨所论至善之旨耳,故易他章又曰:「易简之善配至德。」德即至善之谓也。      答仲鹖      前者感寒一吐,至今未平复。正欲通问,适为来谕所先,且承品物之及,为慰可知。杨生笃志问学,亦拳拳於左右,适见与书,若犹有求放心之疑者。然区区以为,从事学问则心不外驰,即所以求放心,如子夏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仁在其中者,非谓学问之外而别求心於虚无也。仲鹖曾见区区去岁送陈世杰文字否?候更录去观之。昨答余督学,亦有孔门之教於事上求仁,动时著力之语。大抵近时学士一有所疑,便置不辨,此道之所以不明也。至於洒扫应对等语良是,但欲更造其理而涵养之耳。若有所疑,当不惜远示,不敢不虚心受之也。病中不多及。      病中答张四全      吾弟不以仆为不似,而反推诸圣贤之域,非所敢当,然亦不敢不勉,以与吾弟从事,而效其辅仁之微力也。承志学益笃,而及勿忘勿助之功,幸甚!夫勿忘勿助,其养之之功也,当知所养者何事则几矣,仆近於中庸、大学 益见博约之旨端的处。俟病间,与吾弟极论之。夫知之不真,行不力也,幸精思之。      答方西樵      吾弟亟於趋广,逼於骨肉之情,仆不能奉别,以滞於气血之躯,彼此各相亮也。自廿四以来病居楼上,迄今未下楼,然不敢以血气之病自病其心志。因穷究中庸一篇,随为作测。盖病间即精思,思而得诸心而随注於册,若有鬼神通之於前,逼乎其后者。凡七日而吾测成,月之朔也。即以附陈生录之,期欲正於左右,而吾弟又忽然而去,我心何如也!昨晚承留示二原,何慰如之!即急读以了大意,以辟文公章句为主耳。方欲精究病而未能,候细咀嚼也。二日吾测录完,亦奉质左右。诗云:「无言不酬,无德不报。」岂敢相孤耶!      答陈宗享      自东山别后,病殊狼狈,然於病中,亦不敢以血气之病为心病,以自废天职也。二日虽稍平,未能完复,尚须爱养之耳。别后知能精思力行,以理自胜,不为事物妨夺也。此学无他奇异,只是家常菜饭,但贵人察识而养之耳。承欲数日复到山,真不食言也,只此一心,便可入尧、舜之道矣。易曰:「忠信所以进德也。」幸终栽培此念。病不多及。      灯下与少默公赞      吾於大学说其要在止至善,止至善之要,又在格物。而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至天下平二节,专反复推归格物上。今观张敬夫答彭子寿,以自诚意至平天下,无非格致事一段,可见古人先得我心之同然。然则诸传以为示人以格致之事,亦可也。特送少默公赞阅之。      答太常博士陈惟浚六条      前岁曾两接手书,知已有顺亲北上之意,尔后遂常作燕翼之想,然未得其的。知在彼乎?在此乎?坐此不及致音,而以问於阳明,阳明莫吾报也。自去秋拜疏,遂入西樵山筑室,携家来居之,与二三学子,及方叔贤相处讲磨。乃与人世相隔,专得以理自进,若有不得已焉者也。日领自太常来书,又见近日所进,敬羡。象山书,三十时常手抄本读之,见其一段,深得大意。近日学者,虽多谈之,每每忽此。象山可信决知其非禅者,此耳。答稿二通录奉览之,可知矣。然以比之明道内外体用一贯,参之孟子知性养性,考之孔、颜博文约礼,若合符节。乃所愿则学明道也。近於庸、学二书愈见易简之学,并录一览。其来札中间节目难以尽答,敬疏於别纸,聪明裁之。 观来问多觉后语,先师白沙先生云:纔觉退便是进也,纔觉病便是药也。及孝弟敦本之意,甚好。由此扩而充之,仁义不可胜用矣。其不能不夺於书册山水,亦玩经典之心,凡以心不恒存存故也,外物入之矣。盖心存则有主,有主则物不入,不入则血气矜忿窒碍之病皆不为之害矣。大抵至紧要处在执事敬一句,若能於此得力,如树根著土,则风雨雷霆莫非发生。此心有主,则书册山水酬酢,皆吾致力涵养之地,而血气矜忿窒碍,久将自消融矣。      近世学者,多落影响支离,吾惟浚独於乡前辈中,择一象山好之,亦可谓善变矣。然学者又每每多有乐其简而好之者,有或虽好之而不知其大意,如别纸所云者,二者皆不著实。恐别有走作,吾惟浚自不如此也。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如车两轮。夫车两轮,同一车也,行则俱行,岂容有二?而谓有二者,非知程学者也。鄙见以为如人行路,足目一时俱到,涵养进学,岂容有二?自一念之微,以至於事为讲习之际,涵养致知,一时并在,乃为善学也。故程子曰:「学在知所有,养所有。」宜更玩之。鄙见以为,此道体用一原者也。故只是一段工夫,更无两事,谨独即是戒惧,所以养其体,直扩充至位育之[大] [用,亦]不离於谨独。克己格致皆知行,此也。至天下平皆是一贯。然致中和平天下皆工夫,亦是谨独充之。如云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岂可谓格致天下平便无所事?中间扩充乃是至诚不息之道,如一根树由萌蘗至结子,皆是一气也。来札「便是」二字恐伤太快,阳明格物论未得其详。大抵心与天下不可分内外,稍云求之本心。又云由内便有外物之弊。心体物而不遗,何往非心?此理一也。若真见得,亦不分高卑远近也,高卑远近一体也。      「天下非身外也」一句甚好,甚得西铭理一,及程子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同体之意,但理一之中自有分殊,不能不别也。此仁义并行而不悖者也。昔朱元晦初见延平,甚爱程子浑然同体之说,延平语云:「要见理一处,却不难,只分殊处却难。」又是一场锻炼也。愚以为未知分殊则亦未知理一也。未知理一,亦未必知分殊也。二者同体故也。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所以体夫此也。敬义无内外也,皆心也,合内外之道也。而云内外者,为直方言之耳。故来札一自修身至平天下以敬义看,而谓何尝离却自家,即此意也。至敬内义外之说,虽是省了易文字面,恐就转了古人之意,而立言之义,恐未精耳。若於 格致外加敬字,却是难说,盖格致、诚正、修齐、治平皆心也,非敬则息矣。安百姓平天下亦有工夫,皆此敬不息之流行,已见前段。      东坡论孟子说性善,故荀子不得不出於性恶,孟、荀既称善恶矣,故杨、韩不得不出於善恶混,及性有三品之说。大抵学者每要矫时,矫枉过正者则亦有之矣。明道得孔、孟、濂溪之传者也。故其语学语道,上下体用一贯,大中至正而无弊。朱、陆各得其一体者也。朱语下而陆语上,虽未必截然如此,而宗旨则各有所重矣。如伊尹出处何异孔子,而云任也;伯夷、柳下惠之圣,而云隘与不恭也。毫厘之差,千里之谬,故愚尝云:「乃所愿则学明道也。」象山之学,近时学者往往喜其简径而乐道之,至於吾所拈出象山大意,又每每忽之。又有谓其学与气象似孟子,则吾未敢信。孟子固有英气,而皆发於义理之正,先正犹且病之;至於象山与朱子辩论数书皆发於客气,至於琐琐以词说相稽者有之。故其后自有粗心浮气之悔,而以此气象为似孟子,误矣。吾惟浚独以为恳到,何耶?学者须要理会气象,「公孙硕肤,赤舄几几」,周公是何气象!试观横渠之撤皋比,伊川临终「道著用便不是」之言,延平之纯粹韬晦,胡五峰张敬夫之精诣, 比之何如?皆未知置此数子於何地耳!伊尹、伯夷,皆孟子以为圣,乃所愿则学孔子。诸子皆贤,乃所愿则学濂溪、明道、伊川、横渠、延平诸子也。吾惟浚高明之资有过人者,但不可不定平生决择,兼不可忘韦弦之义耳。子静每戒胜心二字可玩。      旷官之罪,见吾契恻隐之心不肯放过处,但出处之际,若到十分去不得处,虽亲命有所不俟。盖得失存於呼吸之间,而遗体之安危以之,故身亲一也。予久不作入京书,於吾契自不能默默尔。      答邓瞻邓眕兄弟      览昆季书,知各有用力处,孔门之学,惟有执事敬最是切要。彻上彻下,一了百了,致知涵养,此其地也。所谓致知涵养者,察见天理而存之也,非二事也。学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尔。张子「言有教,动有法,瞬有养,息有存,昼有为,宵有得」,最切於力行,无走作处。近霍渭先之弟任颇能沈潜向进,有默识之意。乃弟杰在岩中者,近人事稍通,亦拜烟霞,乃一段奇事,因附知。著昆季来,须督学试罢,及君恪疮愈乃可,不可不速图还山,以了大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