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 - 第 133 页/共 256 页

答曰:「过中失正,即非天理。圣人作易,随时合道,非为诡世也。大易者,中庸之宗祖。」       鄙见谓一人之人即万人之人,一物之物即万物之物,一事之事即万事之事,一世之世即万世之世。故吾以一人观万人,以一物观万物,以一事观万事,以一世观万世,莫之或殊矣!夫莫之或殊,是人、物、事、世之理同故也。故人我一,则仁民者博而不可有我矣!      物我一,则爱物者推而不可二矣!事我者一,则吾之应事者有余地矣!世我一,则吾之处世者无遗情矣!是故君子会至一之理,达万变之妙,可以进德矣!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须实见得人、物、事、世之理同处,如是涵养,乃可进德。今虽说得是,亦恐尚似数他财宝也!」       鄙见谓学有四病,德有五贼,治四病、迸五贼,德学其几矣!是故辞章之学陋,功利之学贪,虚无寂灭之学荒,权谋术数之学诈。姑息曰害仁,胶固曰害义,卑谄曰害礼,揣摩曰害智,期必曰害信。是故四病治而学其纯粹矣!五贼迸而德其中正矣!呜呼!纯粹中正,其圣学之太极乎?      答曰:「且察见天理纯粹中正,将来涵养,则四病五贼自退舍矣!不然,旧习未去,恐不知不觉又落向时窠臼里也。」       鄙见谓虚明专静者,理之地也。纯粹中正者,圣之本也。然而,无有以体之,则亦无有以知之。故曰:「神而明之,存乎人。」又曰:「待其人而后行。」未知是否?      答曰:「纯粹中正者,天理也。理不可以静言。许大道理,只说『神而明之存乎人』,不是神明在我,乾我何事?要须切己!」       鄙见谓:志欲大而心欲细,志大则可以任天下之事,心细则可以精天下之务。是故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其志大也。颜子不迁怒、不贰过,其心细也。学者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其亦庶乎其可也!先生以为如何?答曰:「志大心小,如云『智崇而礼卑』,可以合看,不须如此分说。志大无所不包,心小无所不贯,包与贯一也。」鄙见谓极天下之平易而井然有条理者,圣贤之道也。百姓则日用而不知。噫!久矣!      答曰:「道本平铺,要人自识得,系于觉与不觉耳!」       鄙见谓学不关诸实用,终为口耳;用不足达诸天下国家,终为私己。是故学以实用为本,用以公溥为贵,必如是,而后可以言学。      答曰:「要求实用,须养实体。要造公溥,须去己私。然去己私,斯见实体矣!」       鄙见谓大凡子弟才虽禀于天性,学实系乎人力,诚不可坐视。弱弟崇寿木讷,常惧羞不敢出门户,初甚怪之,谓其退废如此。一日陡病,遽出身后语,愚讶之,乃入室,抚其榻扣焉!愚叹曰:「病在房中,其甚乎!惧哉!惧哉!」而弟即情告曰:「如我见矣!」乃迎医饭粥,七日而后起。因叹此弟好色,不隐于其兄,亦见天资可以为善。又一日,小儿希曾写里人柩旌,其人以二币馈,愚即示儿返焉。盖随事规教,所以养之也,久久恐当有益。然尚虑其碌碌岁年,日复一日,深有可忧者耳。然则五柳诿之天运,然乎?      答曰:「人有万般得丧荣枯不由己,惟学与教须由己,岂可诿之天运乎?孟子曰:『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是其得其失与之同矣!渊明终有旷达的意思在。」       鄙见谓事不必泥其迹之同,而贵不失其同之意,则亦几矣!故井田虽未能行,但今日正其疆界,使民勿争而赋有常,亦可矣!封建虽未能立,但今日治其郡县,使官无私,足以保障民,可矣!推之皆然,不知此亦可以为时措之宜,遇变而通之否乎?      答曰:「治不复先王之法,皆苟而已。然必行之有渐,不可强也。今日只须论圣学、成君德,以一道德、同风俗为本。孔子答哀公问政,亦从学上说起。」       鄙见谓学者固当先理性情,若夫言动气象亦不可忽,然性情既理,即言动无不善。而庆也犹惓惓为初学忧耳!故尝以为辞气以宣心也,其必如礼所谓「安定辞」可也,如曾子所谓「远鄙倍」可也。容貌以范物也,其必如礼所谓「毋不敬」可也,如曾子所谓「远暴慢」可也。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所谓理性情者,由中以达外,无不理也,所谓合内外之道也,不得偏内偏外。」       鄙见以为人生大节,莫大乎进退。孟子谓:「进以礼,退以义。」尝窃推其意,以为进以礼者,进必以正而不苟;退以义者,退必以正而不疑。夫惟不苟于进,故进可以行道。夫惟不疑于退,故退可以守身。呜呼!知此而不失其正者,其君子乎!      答曰:「最是。谓之以礼、以义,则非苟然也。只是一个天理耳!圣人进退何容心哉?容心即非天理矣!」       鄙见谓林见素始以刑曹著,终以刑曹著,可谓知大臣之道矣!不然,垂老遭际圣明,何以能此?昔者吾友何仲默寿西涯云:「十年天下先忧泪,五亩园中独乐身。」见素近之矣!      答曰:「见素先生平生大节甚好,亦是伟人,惜其不得久大用。」       鄙见谓孔子志在春秋,行在孝经。盖定天下之邪正,莫大乎春秋;兼万善之本根,莫大乎孝经故也。故愚以为不立小学则无以定蒙,不立孝经则无以定善。是故蒙不定,则恐世无成人矣!善不定,则恐世无成德矣!此崇庆之所以始疑问乎小学,终问乎孝经也。未知是否?      答曰:「孝经多是格言,中亦不纯,想被后人杂了,不可不读。」       问始于丙戌九月丁酉,成于辛卯。门人王崇庆谨识。      问疑附录       鄙见谓门人记孔子于乡党,恂恂似不能言。此门人最善形容圣人处乡党气象,然非圣人强之,盖至诚恻怛如此。因叹圣人所以圣,愚人所以愚者,有由矣。然而圣人不可得而见矣,得见忠厚亦可矣。薄俗振作尤难,白沙夫子之所以深叹也。先生谓如何?      答曰:「欲知圣人从容中道处,当知圣人之盛德;欲求圣人之盛德,当求圣人之至学。」       鄙见窃谓万物之生,形色各一其性,主之者,阴阳之理;感而成之者,五行之气。尝即亭前菊花观焉,其色白者,其性金;其色红者,其性火;其色黄者,其性土;推之诸花皆然。然总而论之,木气居多,故凡草木叶皆青。其始也,受阳之气居多,故花皆香。阳也。然细推之,五行又各具五行,如土有五色,云亦有五色之类,未知是否?      答曰:「如此亦皆推得去,但不欲如此太析,恐日支离了。此朱子以后之弊,不可不知。观花只观天地生物之心即吾心也,如是涵养以有诸己。如周子庭草不除,张子闻驴鸣,程子观鸡雏,白沙先师曰:『领取乾坤生物意,[扶]留生耳木犀花』,皆此意。」       鄙见宇宙如彼其无穷,事物之理孰非吾分?学者须知吾之所以后宇宙而不朽者何事?必如此乃有益。      答曰:「当深玩程明道『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与吾心性图,自可见。」       鄙见谓人生理会身心!其本体既明,则天地万物皆在我,虽不求与圣贤合,而自无不合矣。若本体未明,虽终日开卷,只是检阅故纸耳。盖先生所谓循行数墨之戒切矣。庆虽不敏,敢不吃紧。呜呼!庆之感于先生者深矣。      答曰:「吾只戒人循行数墨,非禁人读书。若禁人读书,则所谓『学于古训』、『好古敏求』与『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及『韦编三绝』者,何故?盖圣人之书,只是唤醒良知,开发聪明,涵养本原。到成德后,行事皆当理耳。不可偏废,其要只在勿忘勿助之间。近有作广德州尊经阁记甚明。」       鄙见天地万物止是此理,若此理自家体贴出来,多少洒落。窃意孔子所谓「乐以忘忧」,孟子所谓「手舞足蹈」,不过是物而已。故凡吾儒必以孔孟为准的,彼自暴自弃,方且视之为狂、为迂、为不可必到,正不必与校,而亦不暇校也。三十年来,精神全在问疑上努力,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此段认得此理甚好。今已跳身出辞章记诵之窠,自此这一著当努力拌了一生,死而后已。邵康节诗云:『施为要似千钧弩,磨砺当如百炼金。』」       鄙见古人为死囚求生,此意甚美。若使天下无冤民,则天下和矣;天下和,则天下治矣。然往往有含冤而死者,岂不伤天地自然之和?庆常备员臬司,每恨不能留意是事,虽自谓不敢容私,然拘于成案,而因遂避嫌,不复与申辨者实多矣。今日以为必有至诚恻怛通乎神明,使天下无冤民,亦圣君贤相致中和之大端耳。夜偶梦见数囚,身荷重械,若赂愚求脱之状,而愚乃仰天誓呼以拒,俄而寤焉,亦录之以请先生。如何?      答曰:「当时真见得民之受冤,即如疾痛在身,挺身力争。如濂溪所谓『杀人媚人,吾不为者』,可也。今悔之何及?用刑岂可以遗悔耶?」       鄙见谓人之识见浅深,德业小大,自有一定之次序而不可躐等者,然亦不容躐等也。孟子所谓「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吁!非有德者,孰能与于斯?是亦庆之偶见,而未敢自以为然。义理无穷,他日尚有俟于专席之问。      答曰:「义理无穷,不可自是,自是者自画也,自画者自弃也。吾契兴言及此,吾无忧矣。」       鄙见谓天下有二能,天地能生圣人,圣人能体天地。是故圣人、天地非有二也。程子所谓「圣人者天地之用」可见矣。夫其始也,以中和生;其既生也,则致中和。所谓全而生之,全而归之者与!学者合而观焉,然后可以读西铭矣。      答曰:「吾中庸测亦正如此,更取读之。」       鄙见谓人生千能百巧,不如一诚,故诚者圣功之本。此先师白沙所谓「天下未有不本于自然而精光射来世者也。」大哉!诚乎!自然其至矣。庆愚人,何足以知之!然平生所得乎师友父兄者止此耳。      答曰:「人之为学,希贤、希圣、希天只是一个诚。诚者,自然也。天本自然,自然二字,白沙先师发出,最于学者为有力。」      泉翁大全集卷之七十六      金陵答问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良知之说,隆闻师言,固洞然无疑矣。但恐阳明先生所谓致良知者,致之一字即孟子所谓扩充之意,而学者语之不莹,遂觉欠此意耳。      良知之说出于孟子,夫复何疑?致字须兼学、问、思、辩、笃行之功,则所知无过不及而皆天理之知矣,天理之知则良矣。所谓达之天下者,达此者也。其与扩充四端章之意同,扩充者扩充乎此者也。若无学、问、思、辩功夫,则所知弗或过,则或不及。如杨氏之知为我,墨氏之知兼爱,皆知也。致其知,必至无父无君而为害之大者,又安得良?中庸言「聪明圣知」,知也,而必曰「达天德」。       向见二程书,上蔡先生问明道先生鬼神之说,先生曰:「我向你道有,贤却向我要;向你道无,你如何信得及?」此说毕意是如何?又见文公集,门人有问先生,以为祭祀用告文,恐祖先不识字,如何令他感格得?先生曰:「公如何问得这等诧异?且道公知得不知得?」下面注云:「意谓子孙知得,则祖先亦自知得。」此意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