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 - 第 132 页/共 256 页

答曰:「宰相要知学,宰相知学,则君与天下臣民皆知学,道德一,风俗同,何治不可成也!文山恐于圣学未通,观其用兵如此,虽做了宰相,未知成就如何?将亦不可不知学,将而知学,则六军之士皆知学,知学则知亲上死长之道矣!孟子之论有根原。」       鄙见谓白沙先生有言:「人生具七尺之躯,除此心、此理之外,无可贵矣!」真至言哉!夫以人之所以异乎禽兽,参乎天地,赞乎化育,合乎鬼神,同乎日月,岂不以其有此具故耶?不然,失其良心,丧其天理,动为物累,惟欲之循,真一块血肉而已,几何其不与禽兽同也,而又安在其贵乎?故曰:白沙先生之言,至言也。      答曰:「真是至言,吾契玩味至此,常常将来猛省,则自有必为之志矣!」       鄙见谓学者力行为急,故尝申言,以为知得一丈,不若行得一尺。程子尝谓门人:「诸贤只是学某言。」大哉至矣!吾见世之聪慧者操笔为文,学汉、魏便类汉、魏,学离骚、左传便类离骚、左传,而扣其践履实用,则概乎其未之尽也,卒亦何所贵哉!此所谓学之言语者也。愚亦病此,因自警。      答曰:「吾子知警省如此,则识见又长一格价矣!可喜!可喜!然力行固急,致知尤急。说命曰:『王忱不艰。』大学:『知止而后有定、静、安、虑。』忱者,知也;知止,知也;定、静、安、虑,行也。中庸学、问、思、(办)[辨]四者然后尽知之功,笃行一而已矣!可见知急乎行,知之至,则行自不费力。予尝曰:『天包乎地,知通乎行。』通乎行而知者,圣学之始终也。知行并进,如车两轮。」       鄙见谓良医治疾,必知疾之所因。大匠用木,必知材之所宜。君相理国用人,苟推是以往,其几矣乎!然实有望于今日焉!      答曰:「予前所谓君要知学者如此。」       鄙见谓心之虚灵通乎昼夜,见天理无一息之停,如人于日用接人应事,固皆此心主之,至于夜之有梦,其所经涉履历,常变无恒,或见闻出于素所未有,此非心神主之,何以不昧如此?以此知人心通乎昼夜,即见天理无一息之停。人能昼夜操存,时时省察,无少间断,其亦养心之要与体认天理之功乎!未知是否?      答曰:「如是体认涵养,令有诸己。不然,则是说话与意见而已矣!幸深潜默识。至祝!至祝!」       鄙见尝谓万事万物无不出于自然,但人与物有通塞耳!惟通故全,惟塞故偏。即目前一事,鸡之抱卵也久之,雏出而子之,有食必呼,有侵必防,煦然怡然,何异人之抚养其子!然雏鸡羽毛稍全,则离而远之,如未尝为己出。人则自幼至壮,由壮而老,无不知有父母矣!此亦可以体认天理也!      答曰:「然则人心可以一时不通乎?通原于虚,虚原于[一]。」      鄙见谓天地间万物都一气贯之,无复空缺渗漏。夫气无一物不贯,即理无一物不具。尝渡淮、泗上下,见河水清浊不相乱者,其气一也。夫水之气一且不可乱,而谓吾儒养气独可夺乎?是亦可以体认天理矣!未知是否?      答曰:「一气贯之最是,然气与理为体者也,元无二本。观川上之叹,鸢鱼之察,自可见。学须要识其一。」       鄙见谓理学无如宋儒,其纯正莫如程、朱,故程、朱理学之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然二夫子皆不见大用于宋,殊可叹息。当时方且有伪学、伪党之谤,甚至于六经、四书为世大禁。呜呼!岂惟斯文之一厄,亦天运之一否耳!然而吾道初何尝加损乎?有志者默而会之可矣!      答曰:「此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有何加损?会得则无事矣!」       鄙见谓古者孝廉方正等科,以此待天下士,必求其竟,颇若近实。今日科目止是三场文字而已,未免是以言取人矣!然亦往往得人,卒亦有未可废者。然则奈何?其必如先生之所谓二业合一而后可也。      答曰:「二业合一之学行,孝廉方正之科寓于科举之中矣!此正今日最紧要处。黄纶举人近新编二业合一训,可与贵州士人一共讲之。此学若兴,则世道可望。」       鄙见谓发天理者莫大乎善言,溺人心者莫甚乎旨酒。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此之谓矣!吾未见好善言如好旨酒者也。盖切伤焉!      答曰:「好善言,非乐道忘己者不能。许大神禹,孟子只云『恶旨酒而好善言』,直于好恶上断尽,禹之所以为圣,宜乎世之未见也!」       鄙见谓以简御繁,以静制动,以寡服众,无如养心之为要。若操之无要,则何以有是?尝爱考亭谓:「人虽多,毕竟只是一个心。」以此推之,则所谓平天下者,真无如絜矩,而所谓「以寡服众」云云,思过半矣!      答曰:「养心为要最好。己之心即天下之人之心。矩者,吾心好恶同然之则也,絜矩则物我两尽,明德新民两尽,即是格物,即是止至善。」       鄙见谓人心不可一时一事无体认之功,如一念合理,即所谓道心,以其性分中流出故也。如一念悖理,即所谓人心,以其躯壳上起念故也。公私之间,天人之分,所谓同行异情,不可忽而不察。未知是否?      答曰:「得之。如是涵养。」       鄙见丘文庄最称博物洽闻,操概亦自表表。自今言之,大学衍义之补殊有关系,然不从祀尼庭,意者有谤乎?虽然,文庄之所以可多者固在,从祀与否不论焉矣!      答曰:「文庄,吾之乡先达,平生只住一间小房,至极品不易,平生不交内臣,平生手不释卷,真有前辈之风。至于他不敢知,博物洽闻则有之,及著有大学衍义补,则吾自少时不悦。盖西山非遗天下国家事,而天下国家之事寓于格致诚正修之中,正所以明一本之意,最为深切。文庄乃欲补之,是所谓『漆了断文琴,规了方竹杖』也。然其书中有关于今日天下国家之事不可废,当时只合作别书名可也。」       鄙见谓从老子之道,则是有阳无阴、有昼无夜、有生无死矣!从佛氏之道,则是无阳无阴、无昼无夜、无生无死矣!故老与佛,君子不由也。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其诸异乎老、佛之所谓道哉!是故昼夜、生死、阴阳之自然而已矣!知昼夜、生死而不失其正,其唯圣人乎!未知先生以为何如?      答曰:「圣人只是自然,佛、老只是不自然,古称老、庄明自然,便是倒说了。」       鄙见谓七情易发而难制者,莫如怒。程子谓「当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无乃以理御气!然忿怒为累亦自不细,寻常思欲察而制之,及怒时,又往往不能如程子所云者,窃念毕竟坐未尝实用其力故耳!先生往在京邸,亲见庆得心疾,言犹在耳,后王公济亦投书以为宜戒暴怒。今亦何敢谓发各当理,然所谓暴怒自谓鲜矣!师友之益人大哉!      答曰:「圣贤之学只在性情上理会,故孔子不怨天,不尤人,颜子不迁怒,不贰过,其要只在平时时时存心体认,遇有怒即知,不发得暴。程子之言不过使初学如此体验耳!若学之功,岂可到这时节纔忘怒观理耶?患制怒不能者,只是心不存,体认之功疏耳!」       鄙见谓天地之文章,如大而风云之变,小而草木之蕃,及山川委曲之类,皆可见之。常观亭前花上,蜂蝶丛积,五色互映,灿然烂然,因叹化工之妙,不可揣度,毕竟实理为之地耳!所谓「其为物不二,则其生物不测」者也,因成一诗并录焉:秋来五色菊如云,造化真成一段文,多少良工心独苦,可怜妆点自纷纷。      答曰:「观其文亦是,更不如观其生意,即可知天地造化之(人)[大]。」       鄙见谓寡欲清心不独穷理,亦可以养身。庆自丧室后,几三四年于兹,夜与次小儿希旦同一草榻,天未及旦,而户已启矣!盖自是率以为常,然实以勤励自习,恐日就荒惰,不堪事耳!登堂问母之余,日就后亭取昔所未读书玩之。暇则或与儿子希曾学书汉隶,或时作文字一二篇,应答亲朋,殊觉静中有益,然尚未能一也。及得先生书味之,一旦惕然始若少有得矣!然后知人不可不清心寡欲也,否则受善无由。后渠尝谓,必俟大本有立而后敢言,意亦如此。      答曰:「心定静后读书有得,此是何故?盖书之所言不过是我心中理耳!更无别心!更无别理!德征之心即是我之心;我之心即是周、程、孔、孟、禹、汤、尧、舜之心。」       鄙见谓天下之书固当无所不读,然吃紧者莫如四书、五经。天下之善固当无所不好,然吃紧者莫如孝弟。天下之事固当无所不理,然吃紧者莫如身心。古人所谓务本如此,乃若舍是而谓读书,舍是而谓好善,舍是而谓理事,何啻千里!      答曰:「千言万语,千绪万端,只是为一个心。五经、四书说我心中之理,孝弟是我良心真切处,孟子博学详说之将以反说约。所以约者,此心也。圣贤言语,句句说心。」       鄙见谓:万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即有可乐。然清而逸者莫如鹤,瘦而劲者莫如竹,淡而香者莫如梅、菊,远之可望,近之不厌,莫如山水。是故君子观鹤则思清逸之士,观竹则思孤介之士,观梅、菊则思隐遗之士,观山、水则思仁、智之士。不然,徒以物而已矣!不正为玩物丧志乎!未知是否?      答曰:「以我观物则物物有益,以物迁我则物物丧志。故我立而后可以观物。欲立我者,存其心,体认天理是也。」       鄙见谓先大夫渐斋先生讳纶,字大经,孝宗时钱福榜进士也。其宅心极坦率,其莅政极平易,其临事极小心。三仕为令尹,继判三衢,终守沁州,民无间言,惟群小时复有怨谤之者耳!然实于先大夫无损也。性亦好吟咏,然不屑屑声律,取遣兴而已。尝咏七夕牛女云:「常年有意无缘会,此夜如何有路通?」浮山祷雨云:「半亩华池含造化,万山民物赖神功。」题僧舍云:「花雨空门春布暖,松风禅坐夜生寒。」如此类殊多。然其浑厚和平而卒归诸正,绰有诗人风旨,虽不求工而自无不工矣!举业亦纯。夫以先大夫德厚而貌扬,然官不过刺史,年不过耳顺。呜呼!是亦崇庆十八九年之所窃疑而未决者也。      答曰:「先君位不满德,今日吾契既弃官,又弃文艺,求圣贤之学,则先君之遗福于是乎在,官爵不足言也。」       鄙见谓好为大言而不修实行,学者之公病;好为利己而不恤损人,万世之同情。是故圣人不贵多言,君子必先絜矩。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若絜矩即是格物,即是止至善,即是体认天理,则自无此病痛罪过矣!」       鄙见谓苟知其贤,虽千人毁之,不易吾所好;苟知其不肖,虽千人誉之,不易吾所恶。此之谓能好人能恶人,天下古今鲜矣!呜呼!庶几焉者,其齐威之烹阿封即墨矣乎!      答曰:「惟心正而后好恶得其公,惟有正心之学者能之。」       鄙见谓必有天下之至诚,而后备天下之至德;必有天下之至德,而后成天下之至化;必有天下之至化,而后称天下之至人。夫以人而至人也,天下之能事毕矣!      答曰:「要在立诚以崇德,而万化出矣!」       鄙见谓至一也者,其乾乎!至二也者,其坤乎!夫乾则一矣!故一也者,天道也、君道也、父道也、夫道也。夫坤则二矣!故二也者,地道也、臣道也、子道也、妇道也。是故乾坤合一,谓之至神;天地合一,谓之至化;君臣合一,谓之至义;父子合一,谓之至亲;夫妇合一,谓之至别。圣学无余事矣!      答曰:「凡此名理固好,但颇觉得无收拾处。吾为子添一脚注云:『内外合一,谓之至道;知行合一,谓之至学。』如是则天地、乾坤、君臣、父子、夫妇之道,在我矣!」       鄙见谓邵尧夫之于数,犹程明道之于理,虽所学各殊,其致一也。然天地间物莫不各具自然之理,而亦莫不各有自然之数。尝窃料之:理者,性之至一;数者气之不齐。条理者谓之理,其浑沦者乎!脉络者谓之数,其纵横者乎!夫万物之与天地不可离者,理也;不可逃者,数也。穷理则可以见数矣!亦非有二也。是故,理为经,数为纬;经为常,纬为变;常为正,变为权。呜呼!此明道、尧夫之所以不同。宜乎明道之不学数。未知是否?      答曰:「此段意思觉稍杂了,恐便信道不笃。天地间只是一个理,纵他死生荣辱得丧之数不齐,而吾之理未不一也。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所遭之数不齐,而吾行道之心一也,又何必论数?圣人知天命,必不如此。故邵尧夫以授明道,明道不受。伊川问:『知易数为知天?知易理为知天?』及雷起处起,足破其惑矣!」       鄙见谓中庸者,至当归一之理。圣君代天而弘化,贤相代君以调元,未有舍此而能济者。刘元城尝言:「秤停之在今日,最宜致力。」夫其所谓秤停,谚所谓「斟酌停当」云耳,中庸之谓也。昔者汉有党锢,宋有党人,其故何也?」凡以过中失正有以激之也,卒亦何所益乎?故孔子他日亦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夫以圣人之意,岂不曰中庸本自可能,宜无难者,而民鲜能之,其殆至理矣乎?不然何以如此?则夫子待衰世者,悲矣,非谓中庸本为至极难行,而叹人之鲜能也。未知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