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真诠 - 第 17 页/共 19 页

“隐雾折岳连环洞”,前解已明。自称“南山大王”者,南者,《离》也,属心。“数百年放荡于此”者,言由久放其心而成,故特提出李老君、佛如来、孔夫子三教大圣人,以证其自尊自大之妄。五祖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进而言之:“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虽有安勉之殊,总明心体之宜明净也。      猪属亥,亥为木;猴属申,申为金。不合则金能克木,而成妒,合则金能生水以生木,木中之火亦能生土以生金,故能助。金木有相制之义,亦有相成之理,金得水火而成真金,木得金水而滋生息。原作夫妻配偶,终不相离也。夫妻和而家道成,金水调而身命理,是水固和宁内安外攘之道,此邪魔所以从此收伏也。      然则魔若外至,而实自心生。故心之所为,魔知之;魔之所为,心知之。行者知是“分瓣梅花计”,又知“此间妖精住处,师父必在他家”,俱是自心察识。而特不可认假以为真,如妖精以绝不相似之柳树,做假人头,此假易辨;而特恐似真者为难辨也,如妖精以鲜人头做真师父,似是而非,最难察识。此行者兄弟所以不觉一齐大哭矣。明真假之分甚微,而是非之端易淆也。      然则此一哭也,岂行者果信为实然,而率众大哭耶?悲素丝可青而可黄,歧路可东而可西。一齐大哭,寓意深矣!夫惟大哭,而后可即假以为真,亦可寻真以弃假。何也?哭者,心之痛也,有声有泪,皆认真中流出,能发真心。魔以假乱我,我以真自主,则邪不胜正,而魔自潜形。所以“努力向前,把石门打开”,而坚垒可破。昔之偷安怠欺者,一旦奋勇争先,而志趣精明,南山大王放荡之形状,不可尽识哉?      行者前以假分身而起魔,今以真分身而除魔,“从外边往里打,从阵里往外杀”,合力同心,内外夹击,打倒用计之苍狼,堵住久放之老怪,然后静气存心,细察其门户,洞晓其源流,潜身直入其洞中,而真假毕露,大怪小怪,纷纷鹿鹿。设计布害,果何惧之有?知其为魔,炼成真窍,诸怪自倒,顿皆寝息,即现出本相,而打破旁门矣。夫而后真者显,假者灭,断其根,现其形。艾叶花皮之浮障已除,而在我之真心无损。此即樵子用心尽孝,感动高天厚地,死里逃生,得见亲娘一理也。      樵子曰:“如今山上太平,孩儿彻夜可行。”又曰:“这条大路向西不满千里。”噫!内外一体,表里洞彻,近在极乐之乡,道其庶几乎!      第八十七回 凤仙郡冒天致旱 孙大圣劝善施霖      悟一子曰:此篇明修真者,必先积阴德,阴德未充,名虽美而无用,功垂成而忽隳,鬼神不能默佑,事业总属虚文,急须返躬内省,发大慈悲,戒谨精进,广施阴德。何谓阴德?修己之天,以敬人之天,阴德也;暗中行方便,阴德也;施与不图报,阴德也;积善无人知,阴德也;不迫人于险,阴德也;隐人之丑恶,阴德也。经云:“彼以祸来,我以福往;彼以怨来,我以德往。”皆阴德之事,解灾消孽,广大无边。《悟真》曰“大乐修之有易知”也,知由我,亦由天。若非积行修阴德,动有群魔作孽障。盖我命不由天,是造化之妙存乎我;由我亦由天,默想之功存乎天。行者道:“但论积功累德,老孙送你一场大雨,”是此篇的旨。      称“凤仙郡”者,跨凤登仙之美郡,今不能阴积功德而阳卜虚名,虽阳为爱民,实阴以害民,民命倒悬,守实主之,天怒其可回乎?然郡侯上官“十分清正”,“爱民心重”,求雨济民,乃万善之事,即此一节,善念无穷,何以不能回天?曰:此阳德,非阴德也。盖十分清正,则过于明,偏于义,如阳刚之烈,故曰“不仁”。《洪范传》云:“若明则旱。”明为阳刚,使无阴道以济之,膏泽不能下究,人事失于下,天道应于上,旱其征也。故为上者惟存仁施济,广行阴德为要,不尚乎察察为明。先贤有曰:“明而不恕,不如不明。”尧之三宥,禹之下车,汤之解网,皆明而恕也。臣子食禄天朝,奉命守土,体国爱民,职分宜然,何德之有?明德者,非人所知,而天独知之。至于“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官氏将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秽言,冒犯上天”,乃阴恶也,亦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      夫民者,天之所生,天无不爱其所生,君子能体天之心以爱民,必受天之阴报,一定之理也。爱民必自敬天始,故曰“敬天勤民”。今上官氏不能敬天而反亵天,罪莫大焉!夫民以食为天,斋供者,民所仰食之天,天所养民之本也。推倒喂狗,欺灭天、民,其为不仁,孰甚于此?故阳善万端,不能胜阴恶之一事。是以圣人兢宥密,君子严幽独也。      夫阴者,独知之地;德者,有得于心。非沽名,非钓誉。屋漏为康衢,梦寐同白昼;精神呼吸,默通帝座,感应之速,有不捷于桴鼓哉!但获罪于天者,郡守也,何以降灾于兆民?守为风,而民为草:守不仁,则民不义。上行下效,气类相感。夙夜之负疚,酿成黎庶之隐忧;一念之敬肆,播为苍生之休咎。守造之而民爱之,理势之自然也。故地方灾变之非常,必由有位之失德,其冒天致旱也固宜。      然天心至仁,每缓于罚恶,以容人之省悔;亟于贪善,以诱人之进修。又有阴阳缓急之各宜,如阴德每缓之,以俟积累而大其报;阴恶则必速之,以彰显应而信其诛。盖阳为人所共知,而阴为天所独知也。虽有缓急之不同,绝无丝毫之舛错。志之极明,加之相称,非天也,人自召也。故守当推倒素供时,而米、面山已高一二十丈,罪同山岳而不可以数计矣;喂狗时,而拳鸡已紧嘴慢嘴,长舌短舌,行邻禽兽而积愆难消矣;冒犯时,而金锁坚牢,仅一明灯燎焰,而融解无期矣!      虽然,一恶固足以败百行,而一善亦足以回百恶。四天师对大圣笑道:“这事只宜作善可解。若能一念转恶为善,惊动上天,那米、面山即时就倒,锁梃即时就断,你去劝他归善,福自来矣。”可见作恶由己,迁善由己,只要自己悔悟向善,方可化恶为善。转祸为福。龙王也不能为情,大圣也不能为力,即上天也不能强人,惟垂象三事示戒而已。苟能诚心返照,广施阴德,则烈焰化为甘露,星岭崩入浮云;鸡平数罪之喙,犬截抵尤之舌;嚼火不事,贯索消沉矣。霎时间布降霖雨,点滴不爽,快何加之!神祗亦开明云雾,各现真身。格天地,动鬼神,岂不由一改之善心为之哉?故名曰“甘霖普济寺”。修丹之上,不知改省而行阴德,其犹炊沙作饭,接竹点月,必无济也!又何“普济”之足云?      然仙师又有至奥之旨,伏于此篇交接之间。前篇诸法空相。明心见性,内外一体,微妙圆通,凡从以天竺雷音,是望佛在是矣,      更拟向何处加功?樵子曰:“这条大路向西不远。”何以非歇脚处,尚在走路时耶?盖积德累功,不过初学人德之事,何以云于圆明已照之后?而不知有妙道存乎其间。看篇首冠以一词曰:“大道幽深,如何消息,“说破鬼神惊骇。挟藏宇宙,剖判玄关,其乐世间无赛。灵骛峰前,宝珠拈出,明映五般光彩。照彻乾坤,上下群生,知者寿同山海。”此词隐括金丹之的旨,鬼神尚闻说而惊骇,何况于人?故不敢说破。要必性体坚,而后可修金丹;亦必阴德厚,而后可以成金丹。金丹之道,妙而不可消息如此。昔姚秦鸠摩罗什常叹曰:“香若着笔作大乘,阿毗昙非迦旃子比也。今深识者既寡,将何所论?”古人不欲说破,使鬼神惊骇,有同揆也。      第八十八回 禅到玉华施法会 心猿木土授门人      悟一子曰:“此明大道必藉师传。得道不传遏天道,得道轻传亵天宝,不可不悟也。      “玉华”者,玉液还丹也。到此地位,性体成就,吝而不传,使后无来者,便是遏绝之私;倘传非其人,而轻泄秘妙,亦必身遭魔难。篇中发明,最为醒切。三藏到了玉华,“吩咐徒弟们谨慎,切不可放肆”,正示不可轻泄之之意。      “八戒低头,沙僧掩脸,行者搀师”,亦善韬藏矣。犹未免齐声惊异,道:“我这里只有降龙伏虎的高僧,不曾见降猪伏猴的和尚。”盖世人只识龙、虎为修行之作用,而终不识龙、虎为何物,降伏为何功。不知猪、猴即龙、虎之别名,而忽然惊见,能无骇疑?申猿为金水,亥猪为木火,沙土为中央,正五行攒簇之理。读者不知其妙,悬揣为心猿意马,置沙、戒二家于无着,亦与不曾见降猪伏猴的和尚者同一见识。世人见而却走,跌跌爬爬,惟恐避之不远,谁知“经过一十四遍寒暑,其中万恶千魔,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才到得宝方”。言此宝非容易逸获,原足为王侯所师,但浅露圭角,自炫求售,便取轻薄。经曰:“被褐怀玉。”又曰:“若虚若愚。”祖师垂训谆谆,非自私自淑之心。盖独弦绝调,骇众惊愚;知音寡而和者希,益人少而失已多。可不戒慎?      篇中着出“暴纱亭”,明浮露轻扬之义;标窃神兵,示炫惑疏失之虞。“暴”者,宣布也;“纱”者,轻薄也;“亭”者,暂处也。偶一发越轻亵,而好奇者邀求,假托着乘隙矣。你看惊动王子、殿官,都惧其相貌丑恶,请去暴纱亭吃斋。此便是皮相和尚,而不识其蕴藏之美,故不诚心假馆尊师,而推暂时邮亭延客也。迨至王子自雄夸技,而三徒腾达演长,酰鸡已羞瓮小,井蛙亦觉管窥。“父子倒身下拜,行者冷笑旁观”,乃是法可施行之会,何不可即于暴纱亭,大施一番济拔?法有必秘而不可暴者,有可暴而不必秘者。如禅者,沙门之法也。沙可暴,而接引众生,以为奔逐利名劳途困顿者,歇息停车之地。故玉液还丹,为明心见性之妙道。玉华之灿烂,荣于甫华、衮;玉色之温润,艳于嫱、施;玉质之悠久,坚于鼎钟。人人具足,家家自有,故不妨汲汲于开诱,遣遑于救援。皈归者不俟请则可往,求益者不俟愤则可启;童幼不以用吾简,骛狠不以加吾怠。可为众生不速之良友,可为四依十地之主人。非如金液还丹万劫一传,必秘而不可暴者。此三僧即于暴纱亭静室之间,同日受徒,收神传决,运遍周天,亦曰暴传沙门之法已耳,不过如身外之兵器技勇一般,其降猪伏猴之秘妙,固未曾一字说破而暴白显露也。      八戒所用钉把,连柄五千零四十八斤,一藏之数也;沙僧宝杖之数,也是五千零四十八斤,亦是一藏,无二理也。独行者之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盖已总三藏之数,而特缺三五之妙合耳。此器可照样造作,而不可昼夜刻离,在佛家谓之“降魔杵”,在道家谓之“慧剑”,在儒家谓之“刚断”,乃天生之智力,卫正除魔之宝贝,不可须臾离也,故“霞光万道冲天,瑞气千条照地”。倘不收神归舍,而晷刻暂离,便遭外魔掩袭。所以“放在蓬厂中三日”,遂致豹头虎口之席卷而去也。      王子得师传受,元神归本,脱胎换骨,如死而复苏,就用得神械。可见禅家之法门,既到玉华地位,固足以点化凡躯,广施愿力。彼有尚未窥其门户,而假托头陀,广行长舌者,其即后之豹头虎口。      第八十九回 黄狮精虚设钉钯会 金木土计闹豹头山      悟一子曰:此言黄冠者流,假窃道号,无师妄作之祸。前玉华而施会,是祖祖相传,真知实力,故曰:“施法会”。此钉钯而设会,乃盗道无师,师心自用,故曰“虚设会”。      说出“豹头山虎口洞”,明明吞噬耽逐之徒,俨然托迹神仙,而不自知其为恶物也。其头所戴者道冠,而实为豹头;其口所吐者道言,而实为虎口。推而论之,长绦短麈,师剪尾之雄风;衲服芒鞋,极斑烂之色相。遇绥狐而施利爪,葫芦贮夜夜之娇;攫青蛇而张牙吻,囊内挟铮铮之匕。彼有杖远公之迹,而三藐不闻;着达摩之农,而一归未解;诵波罗之经,而诡谲丛生。蒲团作狡兔之窟,钵盂觅酣蘖之乡。昼祗园而夕花市,身比丘而心盗跖,亦何以异?篇中王子说:“人言洞中有仙。”行者曰:“定是这方歹人。”一语已湛奸人肺腑,可见假托诳世者,可詟俗而不可罔智也。      “见两个狼头妖怪,朗朗的说话道:‘我大王连日侥幸:前月里得了个美人儿,在洞中盘桓,十分快乐;昨夜里又得了三般兵器,果然无价之宝;明朝开宴,要庆“钉钯会”哩!’”夫一心清净观,定慧不相离,是佛空虚相,是法微妙光;佛空法亦空,僧空心自住;住心三空宝,亦名三皈处。故曰佛、法、僧三宝,自心印证,非假外来,岂可袭取而得哉?黄狮暗窃三宝,私心庆幸,且只庆钉钯,不庆金棒、宝杖,不但不识三宝之妙,并不识钉钯为何物!殆见钯齿与爪牙相似,足以助其锋利,为可庆耶!曰“钉钯会”,不过会其牙爪,以虚张声势而已。得美人而快乐,不知为伐性之斧;得钉钯而开宴,已酿成掘命之根。贪淫纵饮,树党标名,不僧不道,夸张盛事,牟尼、老子当亦发大慈悲,现韦驮相,飞斩妖剑,立时殓灭也。      “只见两个小妖往乾方买猪羊”,《乾》方为诸阳所自出,而使小妖去买猪羊,其错认可嗤类如此,总由其骄气成性,不求真师,专工剽掠,悬揣妄为,自谓聪慧过人,明彻四座,不知适形其为刁钻古怪、古怪刁钻而已。八戒变刁钻古怪,行者变古怪刁钻,沙僧扮猪羊客人,虽曰设计,其实言道也。“计”者,“言、十”也。言东三南二、北一西四、中央共十之理。行者为金水,阴中有阳,故一变而为古怪刁钻,古怪中有刁钻也;八戒为木火,阳中有阴,故一变而为刁钻古怪,刁钻中有古怪也;沙僧为中央土,寄四而分旺,故为诸阳之客,乃《河图》理数。彼以虚设,此以实计,以实击虚,能不败露?      访出他原身为金毛狮,为九灵祖之门下,噫!既破虚猜,自来觉慧。两个刁钻,已定住两样身心;一张请帖,分明是一纸供状。九灵祖空费了神思,须因着三僧棒喝;四明铲斩不断迷根,怎生逃万劫轮回?金木土,五耀阳神,其道术,何反说“弄虚头骗我宝贝”?金毛狮百般阴险,假狐禅,免不得扫洞焚巢,奔役师救。竹节山,节节通透,也只是暗里空穿;九曲洞,曲曲玲珑,只不过纡回摩揣。狮头狮尾乱蓬松,少不得一毫不是;狮祖狮孙纷扰攘,总投半个投机。吁!妄想偏思,果何用哉?      九灵能通众狮,可谓之狮祖,而不可谓之祖师。思虽多,亦奚以为?《语》曰:“以思无益,不如学。”经云:“若无师指,入思得天上神仙无着处。”师心妄作,冥慧自戕,可悯可叹!此处明指三僧为金、木、土,其心猿意马之说,始亦师心之见乎!      第九十回 师狮授受同归一 盗道缠禅静九灵      悟一子曰:此篇大道渊微,奥妙莫测,仙师笔墨不能了其义,不得不如是而止也。他如披阅寻绎,殚思竭识,而仅得其肤鞟者,固不具论。如卓吾李公读至结尾“顿脱群思,潜心正果”两句,知九头为九思,分至无思而后可,似得其肯綮矣,而不知仍得其肤鞟?      提纲云:“师狮授受同归一,盗道缠禅静九灵。”明悟者解上句则曰:“狮”者,“思”也;“师狮”者,师心也。“授”者,传也;“授受”者,传受也。师心而悟道与传受而得道,虽有安勉之殊,而总归于一致。解下句,则曰“盗道”也,“缠禅”也,“静九灵”也,权术渐顿之目也,即申由此同归之象,已超于李解矣,而抑知仍系得其肤鞟?      更有卓识者,解上句则曰:“师狮”者,师心而已,道非可以师心而得;“授受”者,授教而已,道非可以不悟而传。师心之非,与授教之非同也。解下句则曰:道非可盗也,禅非可缠也,九灵亦何能静?欲不悟而得,则为“盗道”;欲师心而得,则为“缠禅”。“师狮授受”之非,是犹“盗道缠禅”,而欲静九灵以归于一也,岂可得哉?此已进于肤鞟矣,而抑知仍未得其肯綮?      师思者,“师狮”而已,狮非可师也,必得真师传受,而后吾心之思可同归于一。何以吾心之思不可师?必得真师之传受,而后吾心之思可不谬而同归。未识所传者何法?所受者何义?则又不可得解,而笔墨不能尽矣。      昔者释迦如来,在世八十年,为无量人天声闻菩萨。说五戒八戒,大小乘戒,四谛,十二缘起,大波罗密,四无量心,三明六通,三十七品,十方,四无畏,十八不共法,世谛,第一义谛,无量诸解脱,三昧总持门,菩萨涅盘,常住法性,庄严佛土,成就众生,度天人,教菩萨,一切妙道,可谓广大周密,廓法界于无疆;彻性海于无际,权术渐顿,无遗事矣。最后独以正法眼付大迎叶,令祖祖相传,别行于世,所谓教外别传,不予世人耳目之所及见者也。非私于迦叶而外于天声闻菩萨也,顾此法为众生之本源,诸佛之所证,超一切理,离一切相,不可以言语智识解,无隐显推求而得,但心心相印,印印相契,使自证知光明受用而已。祖祖相传,密示妙谛,原非可师心冥悟,袭取强求而获也。      虽然,道者性所固有,非可盗也,而不知实有盗道之妙,正是法眼单传,不可思拟。《阴符经》曰:“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陆真人曰:“窃天地之机,盗杀中之气。”则道固自盗而得。真师之传,传其道而并传其盗道之道。盗道之盗,非常道也。故曰:“道可道,非常道。”不可以名象,不可以言传。      虽然,道云可盗矣,则禅亦可缠乎?既“盗道”矣,而又何事于“缠禅”?禅者,真空也,倘若于缠,则如绳之两股交扎,而不可解脱,“缠禅”果何为乎?不知“盗道”必须“缠禅”之妙,正是法限密法,静思归一之的旨。盖独思不能“盗道”,专禅不能静思。“盗道”之妙,在“授受”之真,而非“师狮”;“缠禅”之妙,在“盗道”之后,而非静思。若以静思为禅,是以静扰禅,而落于空寂,非真禅也;若以禅参道,是以思奔道,而内无真种,为假道也。九灵亦无由而静,即“师狮”之妄作,而非“授受”之真师矣。然则“盗道”为“静九灵”之始基,而“缠禅”为“盗道”之止境,非笔墨之所可了其说。此正法眼之法,固所不得而闻者也。      其要当先知九灵之为吾身,害吾身之六欲为六狮绕匝左右前后,而又有青脸猜识为之引,中有九头者其帅也,布列于《坎》宫,则先天之阳,陷溺而不可复起。所赖三僧之真五行,狠命相持,亦胜负各半。惟有灵心变化,意随心转,能不受缚。奈九灵之根自天而来,一经思虑,六欲摇动,而全军被陷矣。所贵存心制欲,打点精神,直探虎穴,至万灵竹节山九曲盘桓洞,方晓其底里也。六根难断,最不割舍,故老妖不觉下泪,务须强制心猿,从头打点,如倒在锦云窝一觉大锤,而后真心忽然透出矣。真心一透,自能扑灭三尸,从容解脱。倘躁动自惊,欲根窃发,彼即仍能制我,不得其主以御之故也。惟竭诚察识,寻出他主人公,方可收伏。      “东极妙岩宫”,真性之地也。“太乙天尊所居”,为天之所师。六狮所不能窟,九狮所不能扰。天尊叫出御狮奴,指明偷吃太上轮回玉液,三日不醒,而走失九灵之由,正见“盗道”之妙,未能静思之时。天尊至竹节山,指出“元圣儿是一个久修得道的真灵,上通三界,下彻九泉”,言思能作圣而通彻上下,极往知来,昭昭灵灵,可以为真。不知离真一而自为主,则旁猜曲引,纷扰妄动,虽灵即昧。椎认得主人,不事摇动,而归伏浑忘,方是“缠禅”之妙,已静九灵之候。      盖“师狮”不可以静狮,“授受”则可以“盗道”;“盗道”不可以不“缠禅”,“缠禅”则可以静狮而同归。《悟真》曰:“始于有作无人见”,“盗道”也;又曰“及至无为众始知”,“缠禅”也。盗为窃取,缠为欢度,“盗道缠禅”,而九灵归一矣!学道者其不为邪师窃器者所惑,六欲扰道者所累,则庶几乎!仙师特借暴纱亭以薄示其义云尔,故篇中有“又至暴纱亭”、“—一传授”之语。篇首“青脸怪紧挨九头狮”,示胡猜乱思之象,明心须传授,切莫强猜之意。青兽,“猜”字也。真人曰:“饶君聪慧过颜、闵,不遇真师莫强猜。”故行者一棒打杀猜疑,而古怪、刁钻并为肉饼也。      玉华、金平为天竺外郡,玉华是玉液,禅到玉华,施法授徒,俱为王子。有“七十二般之解数”者,七十二候之义。所授之器,“棒一千斤,钯、杖各八百斤”,是一气先天,八八青龙之义。此处有“虎口洞”,与下回“金平府青龙山”相照,互文也。下回“金平府”是金液也,紧与“玉华”相对,正月十五月圆之时,金气正平也。有“青龙山”与此回之“虎口洞”相照,亦互文也。      第九十一回 金平府元夜观灯 玄英洞唐僧供状      悟一子曰:此下二篇“金平府”紧与上三篇“玉华州”相对,“玉华”是内五行法象,“金平”是外五行法象。此特明外丹之火候,不可错失也,故以观灯为喻。      紫阳真人曰:“铅遇癸生须急采,金逢望远不堪尝。”又曰:“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铅遇癸生”者,时将子也:“金逢望远”者,月将亏也。弦前属阳,弦后属阴,阴中阳平,得水中之金八两,其味平平,其气象全。自初三至十五,三阳备,法象《乾》,此时阴魄之水消尽,阳魄之金盈轮,是以团圆,纯阳而无阴,故云月望。言急宜乘时下功,不可晷刻怠误,失却天机也。“正月十五上元,金灯桥三盏金灯”,正水中之金平满之候,宜看得明白,急早下手。“不上三更,就有风来”,是阴气已盛,火候已过,而不堪尝之时矣。      “四个人赶着三只羊,从西坡下而来,口中齐吆喝‘开泰’”,明说出“三阳开泰”之义。西为白虎之方,而阳生其中,时至而来,急须采取。只因“师父宽了禅性,在慈云寺歇马贪欢,所以泰极否至,乐极悲生。”明言过此一候,则阳渐交阴,而差过火候也。四人为年月日时,正火候之眼目,非火眼金睛,谁人认得?      “旻天县”者,可泣可号之义。“香油扑鼻,价值矜贵,只点三夜”之语,正言三日月出寅,乃至贵至难得之时,如民膏之难积,民髓之易竭,非可以寻常花费也。倘不识其中难得易失之消息,而认假佛为真性,大可悲悯。你看不识西方之乐,说“这里向善的人,看经念佛,都指望修到中华托生。”又云“西去灵山,我们未走。”此以地方之位置为西东,而不识西东不属于地方之位置,正错认路头,误了去向也。如唐僧不察其假,见佛就拜,乃自己错误,与人无尤,一如其供状而已。      开首“离了玉华城”一句,便见与金平为接壤。看几个闲游浪子,进慈云寺略歇歇马,称院主闲养自在,留唐僧宽住耍耍,俱是描写偷闲失明之态,故失惊道:“把光阴都错过了。”篇中以元夜视灯,寓看火候之旨,极为显明。至辟寒、辟暑、辟尘,假佛输油等名目,写出一段放荡避闲,偷游过日的匪类,认假为真、虚度驹隙情状。      行者大怒道:“你这个偷油的油嘴贼怪”,乃实录也。“油”者,“游”也,如“羊”者“阳”也。本书隐语类然。然“偷油”二字,正发明不识火候,采取过时之义。油属水,为阴。三犀系阴土,俱水中之物,亦为阴。望月而过时采窃,乃以阴盗阴,岂能成真?故为假佛。盖深明火候之要妙,而乘时采取,则为盗道;不明火候之至理,而违时误用,则为偷油。同一盗机,而真假悬殊有如此。沙僧曰:“少迟恐有失。”八戒曰:“趁此月光,去降魔。”均是此义。读者着眼下文,紧接青龙山,深有妙旨。      第九十二回 三僧大战青龙山 四星挟捉犀牛怪      悟一子曰:此明以阴盗阴之为假佛,亟宜别识歼灭,以正妖妄。油者,纯阴之水,渣滓之物,喻人身望远之阴,不堪济用。三丑假名托像,蛊惑愚民,谓佛心须油,油可供佛,不知空费脂膏,徒滋邪僻。如求丹者错认阴阳,从而采炼,失之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