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广圣义 - 第 17 页/共 33 页

注:爱养之,故万物归之。有万不同而不为主,可则名为大。言不可名大,非小非大,故以难名矣。   疏:万物归之者,归道生成之功也。言万物归道,道不为主,而有此万物。弃而不收,岂是道不广大?故云可名於大尔。既云可左可右,所以非小非大。非小非大,固难与为名。注云有万不同者,《庄子》文也。义曰:道生成於万物,物禀生成之功,各归功於道,而道不为主。任物自遂,非道之大,故声解云可名於大乎,所以可名於小,是非小也,可名於大,亦非大也。非大非小,难可定名,是难与为名也。有万不同者,《庄子□天地篇》孔子曰:夫道覆载万物,洋洋乎大哉。君子不可不刳心焉,无为之谓也。无为为之之谓天,无为言之之谓德。爱人利物之谓仁,不同同之之谓大,行不崖异之谓宽,有万不同之谓富。此言有万物之不同,我独同之,可谓富有天下也。道无有二物则万形,於物则有万不同,於道则统之惟一,此圣旨所解也。今释云:大道匿德藏名,怕然无象,是可名於小也。万物生者自生,化者自化,使各遂性,不为之主,是可名於大也。亦犹帝王以道育物,以德御民,考六气之和,顺四时之令,恩以笃之,义以正之,仁以爱之,礼以齐之,信以教之,赏以劝之,杀一草伐一木,叉以其时,孜孜焉,煦煦焉,恐其失所也,可名於小矣。及夫物遂其性,民得其宜,上下交欢,天地和泰,谦恭端穆,让德於天,不为己有,不为其主,可名於大矣。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注:是以圣人法道忘功,不自为光大,故能成其光大之业。   疏:言理天下之圣人,布德施惠,淳风偃化,物遂生成,法道忘功,不自为尊大,故能成其光大之业尔。   义曰:圣人之理天下也,爱民恤物,巨细申恩,若可名於小矣。任物遂性,归功於天,又可名於大矣。法道施化,布德及人,鼓以淳和之风,被以清静之政,忘功不有,不自尊高,故其盛业可大,圣德可大,以其不为大,故能此尊大。理身之士,泛然无着,若云之无心,水之任器,可左可右,随方随圆,不滞於常,物来斯鉴。物虽广不拘应用之心,利物虽多不矜利济之德,仁逮蠢动,未始为私,众善归宗,不为之主。是能彰非小非大之德,无自尊自伐之称,可以契全真之大道矣。   执大象章第三十五   疏:前章明道可左右,则物被爱养之功。此章明王能用道,则人归平泰之化。首标执象,以明归往之义。次明乐饵,举喻归往之由。道出口下申明无为不言之教,以劝人君用道尔。○义曰:言理天下之圣人不自尊大,而成其大业者,由其执大象而天下归王,所以成光大之业也。象者,道也,亦犹恍惚中有象尔。天下所归,各蒙其泽,圣人无察察之政以伤害之,故能致天地交泰。执大象而人归者,喻以乐饵,所以八音乍奏,闻者悦其心,百味交陈,尝者适其口,则行客为其驻止矣。天下之人归於有道,亦犹此也。至言不文,出口无味,大象无状,视听莫求。历代用之,其用日新而未尝穷竭矣。   执大象,天下往。   注:大象,道也。帝王执持大道以理天下,万物往之矣。   疏:执,持也。大象,道也。此言人君执大道以理天下,无为无事,物遂其生,候日观风,皆归有道。故云天下往。   义曰:执,用也。大道非形,不可执有。圣人用道,可以理人。为於无为,事於无事,动植飞走,各遂其生。则航海骏奔,梯山麇至,皆归用道之君矣。候日观风者,昔聚窟洲,在巨海之中,使者朝贡於汉,言於武帝曰:臣之国去此三十万里,国中常占候於天,若东风入律,百旬不休,青云干吕,连月不散者,中国将有有道之君矣。臣国之主所以仰中土而慕道风,薄金玉而厚灵物,故乃步天林而靖猛兽,搜奇韫而出神香,济弱水,度飞砂,而朝於阙下。艰苦道途,十三年矣。斯则有道之主,其德动天,风云效祥,遐远慕德矣。   往而不害,安平泰。   注:物往而不伤害,则安於太平矣。疏:言天下四方之人慕化而往,帝王以道绥抚而不伤害之,则安於太平矣。平者,言政教之和平也。太者,功业之光大也。   义曰:绥,宴安也。抚,安养也。泰,康泰也。平,和平也。害,伤害也。四方之人慕我道德,观风候日,归於圣人。圣人因而绥安养之,不以教令督责之,不以刑法伤害之,故远近之人安其太平之政矣。政教和平,人俗康泰,然后功业光大,故曰安平泰也。《论语》曰: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斯则帝道皇风,无远不届矣。   乐与饵,过客止。   注:乐,音乐也。饵,饮食也。言人家有音乐饮食,则行过之客皆为之留止。如帝王执道以致太平,亦为万物归往矣。又解云:乐以声聚,饵以味聚,过客少留,非长久也。是以蘧庐不可以久处,仁义觐之而多责,故人君体道清静,淡然无味,始除察察之政,终化淳淳之人。故下文结云用不可既也。   疏:乐,音乐也。饵,饮食也。此举喻也。言人君执大象,而天下之人归往,亦如人家有音乐饮食,则行过之客皆为留止尔。   义曰:人君有道,天下慕之。如行过之客遇饮食闻音乐而为留止。《庄子□至乐篇》云咸池九韶之乐,张之洞庭之野,人卒闻之,相与还而观之是也。夫乐者,历代之所用也,乐以象天,奏之圆丘,则天神降;奏之方泽,则地只升;鼓之以和八风,搂之以政四时。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武王周公有大武。乐以和之,人则安其性,故为人之所重。王者功成而作乐,理定而制礼,所以通天地神明也。然此举喻者,以道则长存。乐饵非久,所以乐悦於耳,乐罢而人散;饵以美口,食毕而众离。虽留止於一时,故难期於久永。唯无为理国,则众归而不可离。有道理身,神全而不可散。故下文云道出口淡无味,又言用不可既,则非同乐饵有竭尽之期也。遵庐者,结草之舍,非久处之所。仁义者,以兼爱而亲,不可以久交。非若体道化人,人归於道,淡然长久,讵可散乎?察察者,苛急之政也。淳淳者,和乐之风也。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   注:人君以道德清净为之教,初出於口,淡乎其无味,不如俗中言教,有亲誉畏侮等尔。   疏:道之出口者,言人君约道德清静之法,以为不言无为之教者,初出於口,淡然无味,岂若俗中有亲誉畏侮等以为滋味乎?   义曰:甘言美词,所谓有味也。无为之理,清净之训,至道之言,其出淡然,安有滋味乎?俗中亲誉之说,即此经第十七章之词也,谓甘言以亲之,美词以誉之,或威令之言以畏之,狎慢之言以侮之。虽其有味,皆非至道矣。   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可既。   注:道以镇静,初无言教,故视不足见,听不足闻,而淳风大行,万物殷阜。岁计有余,故用不可既。既,尽也。   疏:既,尽也。道化无为,澹然平正,既不为察察之苛急,又不为滋彰之法令,故视不足见,听不足闻,而岁计有余。淳风和畅,动植咸遂,品物光亨,故用不可尽也。   义曰:道之无言,其於言也,无味於口。道之无形,其於形也,无见於目。道之无声也,无闻於耳。故咀嚼不得其滋味,视听不得其见闻。不同苛急滋彰之令,惊民耳目矣。物得其所曰平直,无私曰正,法细曰苛,征赋迫促曰急。禁令太明,察察也。法外立辟,滋彰也。滋,多也。彰,显也。阜,积也。所以民之耳目,日有见闻。畏淫苛狂暴之刑,逾於履薄;惧督察滋彰之令,甚若临深。投足措手,不知其所矣。岂若以道临御,不可见闻。淳风潜行,万物和畅,用之不可以穷尽矣。岁计有余者,庄子曰: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得老聃之道,居垒之山。三年,其俗大秾,其民相与言曰:庚柔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余。庶几其圣人乎。言其德惠潜及於物,而致丰秾。况帝王奄有四海,为天下君,以道垂衣,天下蒙其化。信矣。人之修道於身者,心无思虑则神气全,情无嗜好则爱恶息。不感於视听,不泊於恬和,玄德潜充,道可冀矣。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十八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十九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将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疏:前章明能行道化,人所归往。此章明道或用权,国之利器归往则安於平泰,利器则不可示人。初标歙张之权,次示柔弱之行,终结渊鱼之喻,以明权道之征。○义曰:道之为化,应变随机。其於上古也,则君任於道,臣富於德,民全於和,故视不可见,听不可闻,用不可既。及乎代云浇薄,俗已迁讹,玄妙难明,希夷靡测。将欲顿归淳朴,遽汰浇漓,至音寂寥,寻求遐邈,圣人教理代之主,持权变之机,示歙敛开张之门,以遏奸诈,反与夺废兴之用,以检回邪。摄奸诈可复於忠良,束回邪可归於正直。明此权变,虽非至理之本,亦乃助理之方。故谓为国家之利器也。用利器之主,亦犹用兵马,不得已而用尔。犹须柔弱其行,微明其机,不以其权示於非人。如鱼之不可失水,鱼失水则死。人失机则败。《素书》曰阴谋外泄者败,《易》曰机不密则害身,此之谓矣。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疏:歙,敛也。此明圣人用权道,以摄化众生也。夫人既有钝根利根,故教有权有实。圣人欲量众生根性,故以权实覆却相明。利根众生见善则迁,有过则改,略示方便,深达根原。   义曰:圣人设教,分权实二门。上士利根,了通实教。中下之士,须示权门。权门变通,其法甚广。依经所判,略具四门。夫根者,谓智性之根也。人之所禀,真元道性,能生众智。如草木之根,生花结实,展转相生,故名根也。性之生智,亦如此焉。禀受之性,由其气也。有清浊不同。性有利钝差别,气清和者生乃颖利,才智过人,明古达今,问一知十。此人根性既利,了悟圆通,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见善如不及,闻恶如探汤。故能见善则迁,有过则改,明方便之法,知进趣之途,不俟权道诱之,自达真实之教矣。四门者,歙弱废夺也。   疏:钝根众生,惑滞滋久。自非以权摄化,不可令其归往。故将歙敛其情欲者,则先开张极其侈心,令自困於爱欲,即当自歙敛矣。强弱等义,亦复如是。推而行之,无不信矣。乍闻斯语,以为非道德之意。深达玄极,然后明权实之由。故注云君子行权,贵於合义;小人用之,以为诈谲。下文又云不可以示人者,正为权道之难故尔。   义曰:钝根之人禀气浊杂者,则生顽钝,智识不通,莫辩是非,岂知善恶。或复贪性狠戾,徇欲恣情,动陷罪缠,永乖人域。圣人常善救物,俯念含灵,示以权门,令其自悟。故开四门权道,以摄化之。第一将欲歙之,必固张之者,摄其心也。第二将欲弱之,必固强之者,摄其性也。第三将欲废之,必固兴之者,摄其欲也。第四将欲夺之,必固与之者,摄其贪也。夫心廉则道葬,心侈则过生。因侈获过,自思获其廉矣。此歙敛其心之权矣。性弱则德全,性强则祸起。因强起祸,自思复其弱也。此伏性挫强之权也。寡欲则行清,多欲则神浊。欲深浊极,自思复其清矣。此废欲清神之权也。不贪则俭约,极贪则殃身。因贪获殃,自思复其俭矣。此修俭夺贪之权也。皆先极其侈心,使自困於贪欲,然后反性修道也。乍闻者以为非无为自化之旨,然性有利钝之别,悟有渐顿之殊。顿悟者不假於从权,渐化者须资於善诱,乃有权实之别尔,权道教人,合归乎大义,故云贵於合义也。小人轻弄权道,因其诈欺,故不可以轻示於非道之人矣。《论语》云:可与立,未可与权。言用权之难也。《阴符》曰: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命。此之谓欤。   是谓微明。   注:经云正言若反,《易》云巽以行权。权,反经而合义者也。故君子行权,贵於合义。小人用之,则为诈谲。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矣。故老君前章示执大象,斯谓之实,此章继以歙张,是谓之权。欲量众生根性,故以权实覆却相明,令必致於性命之域。而惑者乃云非道德之意,何其迷而不悟哉?故将欲歙敛众生情欲,则先开张极其侈心,令自困於爱欲,则歙敛矣。强弱等义,略与此同。此道甚微,而效则明着。故云是谓微明尔。   疏:权道摄化,其理甚微。校其所中,效则明着。故云是谓微明。   义曰:权道至微,用之则明。校量其效,可谓彰显矣。着,明也。夫圣人属念上士游心,玄葬无为,冥符至道。而权实之教安所用哉?所以权教之设,为中下之智耳。亦犹用兵之道也。上智伐谋制敌,不在於兴师,坐筹决胜,折冲千里,而下智昧於机变,叉俟交兵,上决颈领,下剖肝肺,然后方知胜负之势,徐议进退之方。如此昧於变通,必须示其权法,因权变正,可谓无弃於人矣。巽以行权,可与立之义,已具别解。   柔弱胜刚强。   注:巽顺可以行权,权行即能制物。故知柔弱者叉肚於刚强矣。   疏:《易》云巽以行权,欲明巽顺谦卑则可以行於权道。故欲翕先与之张,欲弱先与之强,而卒令其歙弱者是柔弱之道,能制胜於刚强也。故云柔胜刚弱胜强。   义曰:《易□下系》云巽以行权。巽,顺也,既能顺时合宜,故可以行权也。若不能顺时制变,则权不可行矣。夫巽者,齐也,顺也。东南之卦,春夏之交,斗柄东南,万物洁齐矣。巽主申明号令,以示法制,故云巽德之制也。又巽主於风,帝王号令,犹风之行教,能称扬号令而不彰伐,以自幽隐。故曰巽称而隐。以是言之,巽有柔顺,洁齐、幽隐、不伐。具此四德,复能发号施令,应变制宜,方可行於权道。由此而论,权道不可轻而议之也。若合义能行,则可以化恶为善,兴国利民。不能者则害性伤身,卒为诡诈矣。人君教犷恶之人以权制变,然更守以柔弱,示之谦和,则刚强之人咸遵其柔德矣。   鱼不可脱於渊,国有利器不可以示人。   注:脱,失也。利器,权道也。此言权道不可以示非其人。故举喻云鱼若失水,则为人所擒。权道示非其人,则当窃以为诈谲矣。   疏:脱,失也。利器,权道也。夫鱼之在水,犹人主秉权。鱼失水则为人所擒,权道假示非其人则为小人所窃弄,而为诈谲矣。   义曰:鱼之处渊也,失水则死,得水则生。人君用权道也,得其人则为善,失其人则为败。鱼能潜深潭,匿巨浸,不贪饵,不吞钧,则无失水之忧也。人君能任贤良,委忠正,斥奸佞,塞回邪,则无失权之叹矣。鱼失水则为人所擒,君失权则小人得志。窃人君权道而弄之者,必反白以为黑,反善以为恶,肆其奸邪,纵其残酷。所以竖牛之废嫡立庶,倾陷於穆子之家;赵高之疾正害忠,隳亡於秦祖之业。民罹其祸,人怨其君,民散国危,不可以救矣。《说文》曰:诈,欺也。谲者,谬欺於天下也。谲者,《春秋》晋文公使楚怒而战,乃执曹侯,卑於宋,楚果伐宋。文公因而战楚,楚师败绩。文公复召周襄王於河阳,以诸侯见,且使王狩。故大合诸侯,而欲以尊事天子,以为名义。自嫌强大,不敢朝周。喻天王出狩,因得尽君臣之礼,皆谲而不正之事也。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非其地也。若此尚谓之谲谬,况奸臣小人弄权欺主,得不戒而自悔乎?修道之士,内正其心,外正其行,内外惟一,贞正无邪,然后属心动念,可以昭感真灵。如其言行相违,邪而不正,虽屈伸俯仰,外饰其容,信无益矣。   道常无为章第三十七   疏:前章明道或用权,示以歙张之卫。此章明权必合义,将镇无名之朴,故道无为,侯王守之而自化,朴不欲,天下以静而自清。老君因言以明无言,说教而欲遣教,故演畅此章於上经之未将,寄兼忘於玄悟之人尔。○义曰:人君之理天下也,以实教齐君子,以权教伏小人,以无为之道统权实二教,以为化本。夫实教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乐仁信,以正万方。人君与君子服而行之,垂法四海。小人者进不亲於仁义,退将陷於刑章,若不以权道诱之,改恶为善,因而沦丧,斯为弃焉。老君曰人无弃人,故设权道教之,亦使归善,兼济天下,皆可复朴矣。朴者,妙本之道也。侯王守而用之,万物自化,设欲变易,常以无为镇之,则天下静而正矣。修道之士,圣人以玄功难懋,世欲易迷,设科戒仪范之文,用齐其外;着注念神凝之法,以正其心。复以炼气胎元之方,制其食味;祈真朝谢之品,涤其过尤。然后趣於学无学之途,臻乎冥寂,栖於损之又损之府,契乎无为。则邪谪之关之不开,镇静之淳和可致。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疏:道性清静,妙本湛然,故常无为也。万物恃赖而生成,有感而必应,故无不为也。夫有为者则有所不为也,故无为者则无不为矣。   义曰:道性无杂,真一寂寥,故清静也。玄深不测,如彼澄泉,故湛然也。寂然不动,无为也。感而遂通,无不为也。无为者,妙本之体也。无不为者,妙本之用也。体用相资,而万化生矣。若扣之不通,感之不应,寂然无象,不能生成。此虽无为,何益於玄化乎?若复循回不息,动用不休,役役为劳,区区无已,此之有为也,何所宁息乎?当在为而无为以制其动,在无为而为以检其静,不离於正道,无滞於回邪,可与言清静之源矣。   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   注:妙本清静,故常无为。物恃以生,而无不为也。侯王若能守道无为,则万物自化。君之无为,而人淳朴矣。   疏:侯王若能守道清静,无为无事,则万物将自感化,君之善教而淳朴矣。   义曰:君王理万方,诸侯率一国,俱能用无为之道,清静之化,万物化於下,侯王静於上。可谓至理矣。教而后化,是从而化也。不教而化,是自化也。教而化者,无不为而能化物也。不教而化者,无为而自臻於化也。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   注:人既从君上之化,已无为清静,而复欲动作有为者,吾将以无名之朴而镇静之。无名之朴,道也。   疏:无名之朴,道也。欲作者,动作有为也。吾者,侯王自称也。言人禀承善教以化,君德无为清静矣。而复欲动作有为者,吾则将以无名之朴以镇静之,令其清静不动作也。义曰:夫应用则为道,道有强名也。摄迹复归朴,朴无名也,侯王以道化人,人禀其化,皆清静矣。若复他境所牵,人欲动作者,侯王复以道之妙本、无形无名之至朴镇静其心,不令有为动作,常合於道化清静也。人之修道,融心寂神,已有通感而世尘妄起,外念忽生,将超躁竞之途,或溺是非之境,即可急诣静室,思玄念真,以无为之道镇其心灵,制於妄想。如水之浊,徐以澄清,则三尸不能干,百邪不能扰,魔试都息,造於虚无之阶矣。   无名之朴,亦将不欲。   疏:上言凡人欲动作有为者,人君则将无名之朴而镇静之。今言於彼无名之朴,亦将不欲者。夫所以镇无名之朴,为众生兴动欲心,若复执滞无名,还将有迹,令此众生寻迹丧本,复入有为,则与彼欲心等无差别。   义曰:凡人既化清静而复动作有为,以积习生常,况迷日久。亦犹水难清而易浊,性难澄而易昏,心难静而易动,志难久而易退。人君当以妙本之朴镇而静之。亦既静矣,又当兼忘所执,都令泯然,则冥寂玄通,洞达真妙,是令众生不滞於迹,圣人不滞於空,空有两忘,尽登正观矣。   疏:故初用无名之朴,以镇静苍生欲心。苍生欲心既除,圣人无名亦舍。喻如药以理病,病愈而忘药;舟以济水,水济而遗舟。若水已济而仍守舟,病已除而复尝药,岂唯不达彼岸,亦复更生患累矣。   义曰:既已静於人性,复能遣其无名。如既济而忘舟,病愈而忘药,可谓达真修之要矣。夫舟药者,喻言教也。众生轮回,世网迷惑有无,渐染六尘,牵缘众恼而为病也。老君演无为之训,叙弘救之功,以此真经为理病之良药。因经开悟,迷惑自祛,洗内染之尘,绝外牵之恼,积病既愈,世网尽除。然须遣教忘言,混融归道矣。又以世间众恼,生死轮回,流浪真元,漂沉正性,有如巨海陷溺,众生逐境随波,无由超度。老君以此经玄妙,理国济人,於忧欲海中拯拔群品,因经得济。如乘巨舟横截迅流,超登彼岸,欲波不能荡其性,爱浪不能溺其心,出积苦之庭,践长生之域。既已济矣,然当忘所乘之舟,舍所执之行,栖神无何之境,游心自得之乡,是可谓虚而保真,清而容物,人貌而天,泛然皆顺,独任自然矣。若执所乘之舟,保所饵之药,不达而生患,岂虚言哉?   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注:言人君既以无名之朴镇静苍生,不可执此无名而令有迹。将恐寻迹丧本,复入有为,故於此无名之朴亦将兼忘。不欲於无欲,无欲亦忘,泊然清静,而天下自正矣。   疏:夫无名之朴既将不欲,不欲之欲於此亦忘,则泊然清静,是名了出。君无为而上理,人遂性而下化,不烦教令而天下正平。故云天下将自正。   义曰:众生动作之心既已静矣,而又忘舟药之喻,仍遣无名之朴,不欲之欲亦复都忘,是则了出有无,旷然不滞。君於上也,不言而自信。人於下也,不化而自行。不言而信,是无为而上理也。不化而行,是遂性而下化也。化及於此,何教令之有哉?天下正平,可复於太古之道矣。理身者因教而明道,悟道而忘言。不为誉故无怨,不为利故无害。理心术,理好憎,适情性,不惑祸福,不妄喜怒,混然与大道冥通,而忘其所习,遣其所执,心寂於中,神化於外,修於无修,学於无学,得於无得,可谓明真经之玄迹,窥大圣之堂奥矣。上经法天,故奇,有三十七章。此章居其末,更复显明至道妙用,重训人君侯王明此微言,可臻於了悟矣。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十九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三十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疏老子德经   义曰:老子者,太上老君之内号,具如上卷所解。德者,道之用也。道不立,则德无以生;德不崇,则道无以明。道以虚通为义,德以克获受名。道能通物,物能得道,物得其所得,故谓之德。或云:道,道也;德,德也。如孔子解《易》卦云需,须也;晋,晋也;剥,剥也。严君平云:不道之道,不德之德,正之元也。道德相须,不可散也。古文道字,从元从首,谓为诸法之元,众圣之首也。德字从直从心,谓正观直心,为虚忘上德也。其余道德相关之义,具在上卷。然此经下巷,法阴象地,其数偶,故四十四章也。夫道以虚无无形,法阳而象天;德以证实有困,故法阴而象地。或有移上经末章居下卷之末,以取上卷四九三十六章,法阳;下卷五九四十五章,法阴。此亦后人妄为,其意穿凿,将恐乖失玄圣之本旨也。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疏:此章首标道用之名,将明德全之化。德全则淳朴不散,代无濡沬之迹。道废则仁义遂行,俗有浇漓之弊,将欲变而更化,以令求复其初,故先述上德之无为,次述仁义之流遁,结以去华居实,使其复朴还淳。○义曰:道为德之体,德为道之用。故云首标道用之名,指上德也。上德乃不德之德,所以德全。上德既全,则淳朴不散。淳朴不散,则德化混同,如鱼相忘於江湖,各遂其性,故无相呴相濡之迹也。次言失德则仁义乃行,仁有偏爱之私,义有栽制之断,故民化其上而浇漓焉。及至前识为华,上礼为乱,华乱益甚,纷争必兴。故圣人使复其初,乃遣去华居实。去华居实,是塞乱之源而复朴之门也。故云使其复朴还淳尔。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疏:上者,举时也。德者,辩用也。谓上古淳朴无为而理。体道之主,任物自然,是上古之淳德,故云上德。至德潜运,人无能名,故云不德。淳风和畅,物遂生成,德用常全,故云有德。注云物得以生之谓德者,《庄子》杂篇之文。   义曰:举上古全德之君不以德为德,而有德也。将明其次下衰,故举上德为首。夫至道之代,德亦不彰矣。上德之君,亦犹上经太上之君也。潜融至化,物自生成,不彰其德,德益光大,是以有德也。然天地万物之所禀受者,道为之元,德为之始。道有深浅,故有可道常道;德有厚薄,故有上德下德。则道之与德,不独在於帝王。但行道者为道人,行德者为德人,行有深浅,故有上下之殊也。庄子曰:虚无无为,开道万物,谓之道人。清静因应,谓之德人。德有优劣,世有盛衰,故上德之君神与化沦,体道而存,德动玄冥,天下归之,莫见莫闻。德归万物,皆曰自然,所以云太上贵德也。《庄子》杂篇云:万物任自然,而各得其生,所以为德也。故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注:德者,道之用也。庄子曰:物得以生谓之德。时有醇醨,故德有上下。上古淳朴,德用不彰,无德可称,故云不德。而淳德不散,无为化清,故云是以有德。逮德下衰,功用稍着,心虽体道,迹涉有为,执德可称,故云不失。迹涉矜有,比上为粗,故云是以无德也。   疏:此言淳风渐散,德亦下衰。故圣人美无为之风,而百姓尚无为之迹。尚迹为劣,故云下德。迹着则有德可称,故云不失。称德不失,迹涉矜有,矜有之弊,淳朴不全,故云是以无德。   义曰:下德之君,体德而行。德既昭着,上配於天,下民知之,或见或闻。德及於物,物归其德,可称可显,故不失其德矣。执而不失,矜德有为,有矜有执,去道甚远。以有迹处,比於上德之君,是无德矣。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   注:知无为而无为者,非至也。无以无为而无为者,至矣。故上德之无为,非徇无为之美,但含孕淳朴,适自无为。故云而无以为。此心迹俱无为也。   疏:覆释上德也。夫上德潜运,无为而理,淳朴不散,故无名迹。今言上德之无为者,但含孕淳朴,适自无为,非知无为之美,而为此无为。故云而无以为。岂唯无迹可矜,抑亦无心自化。故注云此心迹俱无为也。   义曰:上德之君,性合乎道,而命合乎一,体自然为用,运太和为神,动合乎天,静合乎地,与道相得而无所为也。神无思,志无虑者,此心之无为也。不显其功,而功若天地,不彰其明,而明并日月,此迹之无为也。夫此无为,非效学无为而为於无为,是无以为也。阴阳为之使,鬼神为之谋,进退推移,与化无极,玄默寂寥,而与化俱,此谓心迹俱无为矣。然德以包育於物,亦所以彰其迹也。   下德为之而有以为。   注:下德为之者,谓心虽无以功用彰着,迹涉於有为,故云为之。言下德无为,有所以为之。此心无为,而迹有为也。   疏:此覆释下德也。下德为之者,谓心美无为之化,而为此无为,故云为之。语心虽曰无为,论迹即涉矜有。故云而有以为。言下德之为,有所以为之也。故注云心无为,而迹有为也。   义曰:下古德衰,心迹明着。其君知有为为非,知无为为是,有为则浇薄,无为则淳和,有此分别,故韬心藏用,行此无为之事,制彼有为之'为,故云为之。心欲於无为,游行无为,於迹乃涉矜有也。知无为为美,有为为恶,舍恶从善,慕此无为以分别,故是有所以而为也。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注:仁者,兼爱之名,下德衰而上仁见,所以为兼爱之仁,故云为之。行仁而忘仁,亦欲求无为,故云而无以为。此则心有为而迹无为也。且上仁称无为者,据迹欲无为而方止义,未可以语下德之有为也。   疏:此下明道废则仁义遂行。言上七者,谓以仁为上,佗皆仿此。仁者,兼爱之名也。大道之行,物无私惠,淳风渐散,兼爱遂存。今明所以为兼爱之仁,故云上仁为之。行仁而忘仁,虽有施而不求报,兼爱则难徧,终是小惠未孚。是以语心常为有事,故云为之。论迹则近无为,故云而无以为。注云此则心有为迹无为也。   义曰:兼爱万物,薄施无极,谓之仁也。《素书》曰: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是也。仁者博施於物,乃所以生偏私也。比夫德则劣矣。夫至道之代,兼包诸行,无所偏名,故冥寂玄寥。通生而不宰者,道也。物禀其化各得其得者,德也。成之熟之、养之育之者,仁也。飞行动植,各遂其宜者,义也。有情无情,各赋其性者,智也。时生而生,时息而息者,信也。顺天地之节二固四时之制,礼也。鼓天地之和,以悦万物者,乐也。故恬澹无为,无所不为矣。及大道既隐,而德化行焉。至德之化,亦兼之以大仁大义、大礼大智、大乐大信而共化焉。泊乎德之废也,仁独为仁,义独为义,不能兼而化矣。夫何故哉?行仁者以慈爱为心,故无刚断之用,是则义缺矣。行义者以决断裁非,有取有舍,是则仁缺矣。所以七独为仁,义独为义,故不能兼化也。然上仁者虽有兼爱偏私之迹,能於仁忘仁,则忘其迹。其迹虽无,心有博施之念,周旋悯物,皆欲其安,故心涉有为也。上仁忘迹,故迹无为也。小惠未孚者,《春秋》庄公十年,鲁人曹刿对鲁公之语也。是岁正月,公败齐师于长勺。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闻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徧,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即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此言小惠未徧、小信未孚,故皆不广,况兼爱之人必不周普,虽力於行七,其去道德也远矣。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   注:义者,裁非之义,故云为之。有以裁非断割,令得其宜,故云而有以为。此则心迹俱有为也。   疏:义者,宜也,谓裁非断割,令物得宜。夫淳朴已残,是非斯起,将欲裁非就是,令得所宜,故云上义为之。谓心欲裁非就是,有所以为之,故而有以为。注云此则心迹俱有为也。   义曰:理名正实,处事之宜,谓之义也。《素书》曰: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淳朴之代,则无是非,是非生而淳朴散矣,辩是与非,裁制断割者,义也。故知其是而明之,知其非而制之,明是制非则心迹俱有为也。然义者,所以立节行,亦所以成华伪也。理国理身偏执七义,而无道德,何异乎钻冰求火、北辕适楚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