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循本 - 第 13 页/共 20 页

故曰:以敬孝易,以爱孝难;以爱孝易,而忘亲难;忘亲易,使亲忘我难;使亲忘我易,兼忘天下难;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兼忘我难。夫德遗尧、舜而不为也,利泽施於万世,天下莫知也,岂直大息而言仁孝乎哉。   至仁者,德可饴与尧舜而不为,利泽施及万世而天下莫能知之,岂肯大息而夸说仁孝哉。   夫孝悌仁义,忠信贞廉,此皆自勉以役其德者也,不足多也。故曰:至贵,国爵屏上声,除也焉;至富,国财屏焉;至愿,名誉屏焉。是以道不渝。北门成问於黄帝曰:帝张咸池之乐於洞庭之野,吾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感,荡荡默默,乃不自得。   荡荡,神不定。默默,口不能言。不自得者,心不自安。   帝曰:汝殆其然哉。吾奏之以人,徽之以天,行之以礼义,建之以太清。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应之以自然,然后调理四时,太和万物。四时迭起,万物循生。一盛一衰,文武伦经。一清一浊,阴阳调和,流光其声。蛰虫始作,吾惊之以雷霆。其卒无尾,其始无首。一死一生,一愤一起,所常无穷,而一不可待。汝故惧也。   四时万物,言合造化之自然。盛衰、文武、清浊、阴阳,言其间节奏、流光其声者,言其声流顺而光莹也。添此一句协上韵,此即从之纯如也。垫虫始作,吾惊之以雷霆。其卒无尾,其始无首。言忽然而起,忽然而终,如雷霆不测也。一死一生,一愤一起,所常无穷,而一不可待。当连作一串读。一死一生,一偾一起,相为循环,常无穷尽,而所谓一者不可以等待。一死则一生继之,一偾则一起继之,更无停留,何可迟疑等待。北门成惟闻乐之如此,故生恐曜。   吾又奏之以阴阳之和,烛之以日月之明。其声能短能长,能柔能刚,变化齐一,不主故常。在谷满谷,在坑满坑。涂却音隙守神,以物为量。其声挥绰,其名高明。是故鬼神守其幽,日月星辰行其纪。吾止之於有穷,流之於无止。子欲虑之而不能知也;望之而不能见也,逐之而不能及也。傥然立於四虚之道,倚於槁梧而吟;目知穷乎所欲见,力屈乎所欲逐,吾既不及,已矣。形充空虚,乃至委蛇。汝委蛇,故怠。   缀上文阴阳调和而言,吾 又奏之以阴阳之和,烛之以日月之明。虽和而有分辨,即所谓皦如也。其声能短能长,能柔能刚,变化齐一,不主故常。皆皦如之意。在谷满谷,在坑满坑。声之充满也。涂却,犹言涂耳塞目。吾之奏乐不作,聪明惟守其神,而自随物分量。所受以为声之大小,其乐之声则发挥宽绰,其乐之名则高大明显。鬼神守其幽,日月星辰行其纪,各不紊乱。吾止之於有穷,流之於无止。或止或流,无常也。子虽欲思之而不能知,望之而不能见,追之而不能及。傥然自失立於四面空虚之路,倚於槁梧而吟,但觉目穷、力屈,所谓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既不可及,则惟见其形象充满虚空,此心遂放弛而自怠矣。   吾又奏之以无怠之声,调之以自然之命。故若混逐丛生,林乐而无形;布挥而不曳,幽昏而无声。动於无方,居於窈冥,或谓之死,或谓之生;或谓之实,或谓之荣。行流散徙,不主常声。世疑之,稽於圣人。圣也者,达於情而遂於命也。天机不张而五官皆备。此之谓天乐。无言而心悦。故有焱氏为之颂曰: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苞裹六极。汝欲听之而无接焉,而故惑也。   缀上文怠字而言,吾又奏之以无怠之声。所谓无怠者,调之以自然之天命。出於自然,如天命流行也。故其声若混然相逐,丛然并生,林然共乐,而无有形象,即所谓绎如也。其布散发作则罄尽而不留曳,其幽深昏默则又寂然而无声。其动则无有方所其居则又窈窈冥冥不可得。而测度或谓之死,或谓之生,或谓之实,或谓之荣。但见其行流散徙,不主常声。於是疑之,而稽考其说,遂参攻之於圣人,以为圣人者能达人情,以至天命。此乐非圣人不能为也。此一个命字与前调之以自然之命相应,天机不张,不将机籁之张设也。吾官皆备,五声之所司皆备具也。天乐者,即向然之命也。无言而心悦者,不可以言语形容而心自悟悦也。引有焱氏之颂,以见其声外之妙也。汝欲听之妙处不可接,故疑惑也。   乐也者,始於惧,惧故祟;吾次之以怠,怠故遁;卒之於惑,惑故愚;愚故道,道可载而与之俱也。   此结上文三节而要其所归。惧,则精神为之森爽,若有鬼祟然,故曰祟。怠,则心力疲竭,欲弃去之,故曰遁。惑,则知识昏迷,故曰愚。既愚则可以入道,可以入道则可与并载矣。因论乐而及道也。此一段文字便似张乐洞庭之野,无首无尾难以卒看,而细紬之自有条理。乃自孔子语太师乐来,庄子亦非盗袭陈言者,论乐之一,成其妙处,自然如此。   孔子西游於卫,颜渊问师金曰鲁大师名金:以夫子之行为奚如?师金曰:惜乎。而夫子其穷哉。颜渊曰:何也?师金曰:夫刍狗之未陈也,盛以箧衍,巾以文绣,尸祝斋戒以将之。及其已陈也,行者践其首脊,苏者取而爨之而已。将复取而在盛以箧衍,巾以文绣,游居寝卧其下,彼不得梦,必且数眯焉。   眯,物入眼为病也。不特梦不成,且有妖怪见於目中。   今而夫子亦取先王已陈刍狗,取弟子游居寝卧其下。故伐树於宋,削迹於卫,穷於商周,是非其梦邪?   本言不得梦,却急语言非其梦邪。犹论语本言其未得之也。患不得之,却急语言患得之。   围於陈蔡之间,七曰不火食,死生相与邻,是非其眯邪?   匡人以为阳虎围之,便似妖怪眯目也。   夫水行莫如用舟,而陆行莫如用车。以舟之可行於水也,而求推之於陆,则没世不行寻常句。古今非水陆与?周鲁非舟车与?今蕲行周於鲁,是犹推舟於陆也。劳而无功,身必有殃。彼未知夫无方之传,应物而不穷者也。   惟无常法,故应时而不穷。   且子独不见夫桔槔者乎?引之则俯,舍之则仰。彼,人之所引,非引人也。故俯仰而不得罪於人。故夫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其犹租梨橘柚邪?其味相反而皆可於口。故礼义法度者,应时而变者也。今取猨狙而衣以周公之服,彼必齕啮挽裂,尽去而后慊快足也观古今之异乎周公也。故西施病心而矉其里,其里之丑人见而美之,归亦捧心而矉其里。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美矉而不知矉之所以美。惜乎,而夫子其穷哉。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聃。   老子,陈国相人。属苦县,与沛相近。   老聃曰:子来乎?吾闻子北方之贤者也。子亦得道乎?孔子曰:未得也。老子曰:子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於度数,五年而未得也。老子曰;子又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於阴阳,十有二年而未得。老子曰:然,使道而可献,则人莫不献之於其君;使道而可进,则人莫不进之於其亲;使道而可以告人,则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与人,则人莫不与其子孙。然而不可者?中#2无主而不止,外无正而不行。由中出者,不受於外,圣人不出;由外入者,无主於中,圣人不隐。   一则人自己身中无主宰,而不得其所止。一则外无人相与是正,而不知所以行。其有自能晓悟由中而出者,又无师承不肯受教於外。虽圣人不能使此道出於其人之外,其有因人指教由外而入者,又自暴弃无主於中。虽圣人不能以此道藏於其人之中,此道之所以不可求也。   名,公器也,不可多取。仁义,先王之蘧庐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处。觏而多责。   若被人识破则多责怒。   古之至人,假道於仁,托宿於义,以游逍遥之墟,食於苟简之田,立於不贷之圃。逍遥,无为也;苟简,易养也;不贷,无出也。古者谓是采真之游。以富为是者,不能让禄;以显为是者,不能让名。亲权者,不能与人柄,操之则栗,舍之则悲,而一无所鉴,以窥其所不休者,是天之戮民也。   於至真之理一无所见,但窥其情欲之所不休者,此乃天之戮民。   怨、恩、取、与、谏、教、生、杀八者,正之器也唯循大变无所湮者为能用之。故曰:正者,正也。其心以为不然者,天门弗开矣。   大变,犹言大化,即天也。八者所以正天下之具,惟循天理自然。当怨而怨;当恩而恩;当取而取;当与而与;当谏而谏;当教而教;当杀而杀;当生而生。无所汨没者,为能用之。故曰:正之为言正也。一有私意其间,则不得为正,世人之心以此理为不然,而必欲用其私意者,是於天理懵然无所见。如天门弗开矣。乃是因上窥字遂生此天门字。   孔子见老聃而语仁义。老聃曰:夫播糠眯目,则天地四方易位矣;蚊虻噆子含切肤,则通昔夜也不寐矣。夫仁义憯然,乃愤吾心,乱莫大焉。吾子使天下无失其朴,吾子亦放风而动,总德而立矣。又奚杰然若负建鼓而求亡子者邪?   揭亡义以示人,犹击而求亡子。   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朴质也,不足以为辩;名誉之观去声,不足以为广。泉涸,鱼相与处於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沬,不若相忘於江湖。   孔子见老聃归,三日不谈。弟子问曰:夫子见老聃,亦将何规哉规,正也?孔子曰:吾乃今於是乎见龙。龙,合而成礼,散而成章,乘乎云气而养乎阴阳。予口张而不能嗋许劫切,合也。予又何规老聃哉?子贡曰:然则人固有尸居而龙见音现,雷声而渊默,发动如天地者乎?赐亦可得而观乎?遂以孔子声见老聃声称也。老聃方将倨堂而应微。   倨坐堂上应之语微。   曰:予年运而往矣,子将何以戒我乎?子贡曰:夫三皇五帝之治天下不同,其系声名一也。而先生独以为非圣人,如何哉?老聃曰:小子少进。子何以谓不同?对曰:尧授舜,舜授禹。禹用力而汤用兵,文王顺纣而不敢逆,武王逆纣而不肯顺,故曰不同。老聃曰:小子少进,余语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黄帝之治天下也,使民心一。民有其亲死不哭而民不非也。尧之治天下也,使民心亲。民有为其亲杀其杀音煞,短丧也而民不非也。舜之治天下,使民心竞。民孕妇十月生子,子生五月而能言,不至乎孩而始谁,则人始有天矣。禹之治天下,使民心变,人有心而兵有顺,杀盗非杀人。自为种而天下耳。是以天下大骇,儒墨皆起。其作始有伦,而今乎妇女,何言哉。   为其亲杀其杀者,自斩衰而下杀为五服,又复杀之也。人始有天矣者,时至而然天也。先时而然则是人始有其天矣。兵有顺者,以兵为顺事,杀盗非杀者,杀人之盗未是杀,必争地争城杀人方谓杀人。自为种而天下耳者,本以天所覆之下混然相同,而谓之天下。今乃各分种类,以此为天下耳。其作始有伦而今乎妇女者,其制作婚礼之始,本欲人有伦序,而今乃妇其女则彝伦攸斁矣。   余语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乱莫甚焉。三皇之制,上悖日月之明,下睽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其知憯於虿之尾,鲜规之兽,莫得安其性命之情者,而犹自以为圣人,不可耻乎?其无耻也。子贡蹴蹴然立不安。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熟同知其故矣,以奸干同者七十二君,论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迹,一君无所钩取也。用。甚矣。夫人之难说音税也?道之难明邪?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夫迹,履之所出,而迹岂履哉。夫白鶂之相视,眸子不运而风化;虫、雄鸣於上风,雌应於下风而风化。类自为雌雄,故风化。性不可易,命不可变,时不可止,道不可壅。苟得於道,无自而不可;失焉者,无自而可。孔子不出三月,复见,曰:丘得之矣。乌鹊孺,鱼傅沫,细要腰同者化,有弟而兄啼。久矣,夫丘不与人为人。不与化为人,安能化人。老子曰:可,丘得之矣。   乌鹊育雏,物理之常也。鱼傅沬而卵,则不必如乌鹊矣。至於细要负螟蛉而化,则又不必如鱼矣。自其其化而观之,则何者为真?何者为假?而人之生子,切切焉以为亲,不知长幼分而爱僧生,则有弟而兄不得安,反物之不若矣。下一啼字,痛切。不与化为人者,不随之化也。我既不随之化,岂要人随我化,故曰安能化人。   南华真经循本卷之十五竟   #1原文作『君』,据通行本改为『居』。   #2此『中』字前疑有『无佗也』。   南华真经循本卷之十六   庐陵竹峰罗勉道述门人彭祥点校   外篇秋水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涯之间,不辩牛马。   泾流,浊流也。不辩牛马,水大岸远而见不明也。   於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於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於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   望洋者,目迷茫之貌。若者,海神名。   曰: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於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於大方之家。北海若曰:井鼃不可以语於海者,拘於虚也;   虚者,井中所见空处。   夏虫不可以语於冰者,笃於时也;曲士不可以语於道者,束於教也。今尔出於涯涘,观於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於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於天地,而受气於阴阳,吾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石穴也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号物之数为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豪末之在於马体乎?五帝之所连,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尽此矣。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来之自多於水乎?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豪末,可乎?北海若曰:否。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是故大知观於远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证向今故今古也,故遥而不闷,掇而不跂:知时无止。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明乎坦涂,故生而不说,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故也。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其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观之,又何以知豪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河伯曰:世之议者皆曰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是信情乎?北海若曰:夫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夫精,小之微也;垺,大之殷也;故异便。此势之有也。夫精粗者,期於有形者也;无形者,数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围者,数之所不能穷也。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动不为去声利,不贱门隶;货财弗争,不多辞让;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贱贪污;行殊乎俗,不多僻僻异;为在从众,不贱佞谄;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闻曰:道人不闻,至德不得,大人无己。约分之至也。   大人之行固不害人,亦不以仁恩自多。固不为利而动,亦不鄙贱门隶。门隶者,趋利之人也。固於货财不争,亦不以能辞让自多。固作事不资藉於人,亦不以自食其力为多。亦不鄙贱贪污之人,贪污者,不守己而求人者也。行固殊乎,世俗亦不以僻异自多。所为在於从众,不鄙贱佞馅之人事焉。不食其力,以下三句一意。行殊乎俗,以下四句一意。约分之至者,敛约已分极於不可分、不可为。倪,所谓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内,恶至而倪贵贱?恶至而倪小大?北海若曰: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稊米也,知豪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睹矣。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则功分定矣。以趣观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则趣操睹矣。昔者尧、舜让而帝,之、哙让而绝;汤、武争而王,白公争而灭。由此观之,争让之礼,尧、桀之行,贵贱有时,未可以为常也。梁丽与欐同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狌,言殊技也;鸱鸺夜撮蚤,察豪末,昼瞋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故曰:盖师是而无非,师治而无乱乎?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者也。是犹师天而无地,师阴而无阳,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语而不舍,非愚则诬也。帝王殊禅,三代殊继。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篡夫;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之徒。默默乎河伯,汝恶知贵贱之门,小大之家。河伯曰:然则我何为乎?何不为乎?吾辞受趣舍,吾终奈何?北海若曰:以道观之,何贵何贱,是谓反衍;无拘而志,与道大蹇。何少何多,是谓谢施;无一而行,与道参差。严乎若国之有君,其无私德;繇繇乎若祭之有社,其无私福;泛泛乎其若四方之无穷,其无所畛域。兼怀万物,其孰承翼?是谓无方。万物一齐,孰短孰长?道无终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虚一满,不位乎其形。年不可举,时不可止。消息盈虚,终则有始。是所以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何为乎,何不为乎?夫固将自化。   衍,引长也。以道观之,本无贵贱。若以贵贱相反衍而伸之,不知几等。自公卿言之,固公贵而卿贱;自卿大夫言之,又卿贵而大夫贱。故曰:无贵无贱,是谓反衍。若拘执尔之志,以为某贵某贱,则与道蹇涩矣。谢施,即报施也。报答人之施与者,必计较多少,若偏一尔之所行孰为多少,而报答之,则与道参差矣。繇繇乎与孟子所谓由由然同。兼怀万物其孰承翼,言兼爱万物而不见其辅赞之功也。   河伯曰:然则何贵於道邪?北海若曰:知道者必达於理,达於理者必明於权,明於权者不#1以物害己。至德者,火弗能热,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兽弗能贼。非谓其薄之也,言察乎安危,宁於祸福,谨於去就,莫之能害也。故曰,天在内,人在外,德在乎天。知乎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蹢而屈伸,反要而语极。河伯曰:何谓天?何谓人?北海若曰: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夔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夔谓蚿曰:吾以一足趻踔而行,予无如矣。今子之使万足,独奈何?蚿曰:不然。子不见夫唾者乎?喷则大者如珠,小者如雾,杂而下者不可胜数也。今予动吾天机,而不知其所以然。蚿谓蛇曰:吾以众足行,而不及子之无足,何也?蛇曰:夫天机之所动,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蛇谓风曰:予动吾脊胁而行,则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於北海,蓬蓬然入於南海,而似无有,何也?风曰:然。予蓬蓬然起於北海而入於#2南海也,然而指我则胜我,鳟践也。我亦胜我。虽然,夫折大木,蜚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众小不胜为大胜也。为大胜者,唯圣人能之。   孔子游於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辍。子路入见,曰:何夫子之娱也?孔子曰:来,吾语汝。我讳穷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时也。当尧、舜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夫水行不避蛟龙者,渔父之勇也;陆行不避兕虎者,猎夫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由,处矣。吾命有所制矣。无几何,将甲者进,辞曰:以为阳虎也,故围之;今非也,请辞而退。   公孙龙问於魏牟曰:龙少学先王之道,长而明仁义之行;合同异,离坚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穷众口之辩:吾自以为至达已。今吾闻庄子之言,茫焉异之。不知论之不及与?知之弗若与?今吾无所开吾喙,敢问其方。公子牟隐机大息,仰天而笑曰:子独不闻夫埳井之鼃乎?谓东海之鳖曰:吾乐与平声。吾跳梁乎井干音寒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掖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跗。还虷蟹与科斗,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乐,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时来入观乎?东海之鳖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絷矣。於是逡巡而却,告之海曰: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禹之时,十年九潦,而水弗为加益;汤之时,八年七旱,而崖不为加损。夫不为顷久推移,不以多少进退者,此亦东海之大乐也。於是埳井之鼃闻之,适适然惊往而仓皇之貌,规规然自失也。且夫知不知是非之竟上声,而犹欲观於庄子之言,是犹使蚊负山,商距驰河,必不胜任矣。且夫知不知论极妙之言,而自适一时之利者,是非埳井之鼃与?且彼方跐黄泉而登大皇,无南无北,奭然四解,沦於不测;无东无西,始於玄冥,反於大通。子乃规规然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辩,是直用管窥天,用锥指地也,不亦小乎?子往矣。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於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今子不去,将忘子之故,失子之业。公孙龙口呿区遮切,张口也而不合,舌举而不下,乃逸而走。   庄子钓於澲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竟上声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於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於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於涂中。   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於是惠子恐,搜於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於南海而飞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於是鸱得腐鼠,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庄子与惠子游於濠梁之上。庄子曰:鲦音条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惠#3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句而问我句。我知之濠上也。   惠子曰:如庄子所言,我非子,固不知子矣。然子固非鱼,则子全然不知鱼之乐矣。盖我与子犹同是人。子与鱼,人物殊异,则全然不相知可见矣。庄子曰:请循其本者。本来只说鱼乐,因有不知之辨,今且循本来话柄。子言我不知鱼乐云者,已知吾知之,特故问我耳。今我与汝言所以知鱼乐者,我知之濠上也。夫鱼进於濠中,庄子游於濠上。乐意相关,有不期然而然者,浴乎沂,风乎舞雩之气象也。   南华真经循本卷之十六竟   #1此处有一段重复文字已删。   #2据通行本补『以物害己。……北海而入於』一段文字。   #3据通行本此处无『惠』字。   南华真经循本卷之十七   庐陵竹峰罗勉道述门人彭祥点校   外篇至乐   天下有至乐无有哉?有可以活身者无有哉?今奚为奚据,奚避奚处?奚就奚去?奚乐奚恶?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所下者,贪贱夭恶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若不得者,则大忧以惧,其为形也亦愚哉。夫富者,苦身疾作,多积财而不得尽用,其为形也亦外矣。夫贵者,夜以继日,思虑善否,其为形也亦疏矣。人之生也,与忧俱生。寿者惛惛音昏,久忧不死,何之苦也。其为形也亦远矣。烈士为天下见善矣,未足以活身。吾未知善之诚善邪?诚不善邪?若以为善矣,不足活身;以为不善矣,足以活人故。曰:忠谏不听,蹲循勿争。   低蹲而顺循之。   故夫子胥争之,以残其形;不争,名亦不成。诚有善无有哉?今俗之所为与其所乐,吾又未知乐之果乐邪?果不乐邪?吾观夫俗之所乐,举群趣者,   乐举群趣四字相连。   誙誙音铿然如将不得已,而皆曰乐者,吾未之乐也,亦未知不乐也。果有乐无有哉?吾以无为诚乐矣,又俗之所大苦也。故曰:至乐无乐,至誉无誉。天下是非果未可定也。虽然,无为可以定是非。至乐活身,唯无为几存。请尝试言之:天无为以之清,地无为以之宁。故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芒乎芴乎,而无从出乎?芴乎芒乎,而无有象乎?万物职职,皆从无为殖。故曰:天地无为也,而无不为也。人也孰能得无为哉。   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槩慨同。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葱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於巨室,而我噭噭音叫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支离叔与滑音骨介叔观於冥伯之丘,昆仑之墟,黄帝之所。休俄而柳生其左肘,其意蹶蹶然恶之。支离叔曰:子恶之乎?滑介叔曰:亡音无予何恶。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尘垢也。死生为昼夜。且吾与子观化而化及我,我又何恶焉。   冥伯,死者之称。犹《文选》所称冥漠君。冥伯之丘,死人墓也。其墓在昆仑之墟。昆仑者,曾经黄帝之所休息。昆仑有五城十二楼,神仙所居。黄帝乃古者得道升仙之帝,感慨追忆言此人居神仙之境,而不能如黄帝学仙以至死也。柳者,障柩之柳。《檀弓》:周人墙置翣。注:墙,柳衣也。《正义》曰:墙之障柩犹垣墙障家,故谓障柩之物为墙。墙即柳也。缝人注:柳,聚也,诸饰所聚。支离叔与滑介叔观於冥伯之丘墟墓之间,意想所致,倏有障柩之柳出於左手所肘处。不祥之征,殆将死矣。故其意蹶蹶然惊动而恶之。支离叔既恶之,又问滑介叔曰:汝恶之乎?介叔曰:无,予何恶之?有生者,假借而已。所谓四大假合是也,既假之而生,则不过如尘垢之集耳。何足控搏?遂言死生犹昼夜,乃理之常,不足惊惧。生者假借也,又是论人生死之生不又粘上,生其左肘之生字。且吾与子观化而化及於我。化,死也。孟子曰:比化者无使土亲肤,言吾与子适墓观人之死,而睹此不祥死将及於我。人有死则我亦必有死,我又何恶焉?或以柳为杨柳,殊与此章文义不相贯。   庄子之楚,见空髑音独髅音楼,髐苦尧切然有形。檄音叫以马捶,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将子有亡国之事、斧钺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将子之春秋故及此乎?於是语卒,援髑髅,枕去声而卧。夜半,髑髅见梦曰:子之谈者似辩士,视#1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庄子曰:然。髑髅曰:死,无君於上,无臣於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庄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复生子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子欲之乎?髑髅深膑蹙頞曰: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   颜渊东之齐,孔子有忧色。子贡下席而问曰:小子敢问,回东之齐,夫子有忧色,何邪?孔子曰:善哉汝问。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曰: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夫若是者,以为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适也,夫不可损益。吾恐回与齐侯言尧、舜、黄帝之道而重以燧人、神农之言。彼将内求於已而不得,不得则惑,人惑则死。且汝独不闻邪?昔者海鸟止於鲁郊,鲁侯御音迓,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大牢以为膳。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夫以鸟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游之坛陆,浮之江湖,食之鳅,随行列而止,委蛇而处。彼唯人言之恶闻,奚以夫譊譊音呶为乎?咸池九韶之乐,张之洞庭之野,鸟闻之而飞,兽闻之而走,鱼闻之而下入,人卒闻之,相与还而观之。鱼处水而生,人处水而死。彼必相与异,其好恶故异也。故先圣不一其能,不同其事。名止於实,义设於适,是之谓条达而福持。   列子行句,食於道。从   《列子》从字下有者字,指字下有顾。谓弟子,百丰字曰。#2   见百岁髑髅,攓蓬而指之曰:唯予与汝知而未尝死、未尝生也。若果养乎《列子》作过养?予果欢乎?种有几,得水则为当作□,与绝同,得水土之际则为龟蠙之衣,生於陵屯徒魂切则为陵舄,陵舄得郁栖则为乌足,乌足之根为蛴螬,其叶为胡蝶。胡蝶胥也化而为虫,生於灶下,其状若脱,其名为鸲掇。鸲掇千日为鸟,其名为乾余骨。乾余骨之沫为斯弥,斯弥为食酰。颐辂生乎食酰,黄軦生乎九猷,瞀芮生乎腐蠸,羊奚比乎不筍,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程生马,马生人,人又反入於机。万物皆出於机,皆入於机。   生则有待於养,死则无累,故惧。以为汝未尝死,我未尝生,则安知汝不为养而我不为欢乎。种有几以下不可尽晓,姑摭其可解者。□,古文绝字。地至於水则绝矣,而亦有物生焉。得水土交接之际则为鼃蠙之衣。鼃蠙之衣水舄也,生於水者为水舄,即《诗》所谓言采其藚鼃与蚌。依,其下以为衣焉。生於陵屯则为陵舄,即《诗》所谓芣苡,俗云车前草。一物而有水陆之异也。食酰,蠛蠓也。青宁,竹根虫也。万载有老人言:曾见一虫可五寸长,其后尚有寸许,是竹根未变得,非所谓青宁者乎?余寓安乡,亲见灯下一白蛾投灯,忽尾后一个复一个,非出孕育,乃是虚空幻化。又见洞庭湖中有明山,山顶有禹庙,山崦多人家。每岁季春,□鹑充斥庙宇及人家,以竹帚朴取,腌以为酢。商人先期予直,及期征收,有未变尚存一半。鼠形者,即《月令》所谓田鼠化为鴽也。以此观天地间变化何限,未可以耳目所不及疑之。马生人,人又反入於机。何异释氏轮回之说。但释氏说得拘,谓生前作恶则死后或变为狗马,业尽又变为人。有何证据?庄子却说得活,万物皆出於机,皆入於机。夫机者,气之动处。出於机者,生也入。於机者,死也。盈天地间只是阴阳二气,化生万物,死则阳气归天阴气归地。此气不出天地间,明日复生,人物仍前,只是阴阳二气为之。但不可把已死之马为方生之人,已死之人为方生之马耳。《朱子语录》:张横渠说:形溃反原以为人。生得此个物事,既死此个物事却复归大原。本去又别从裹面抽出来,生人最为明白。若如释氏说,则天地间须分几万万团气,各自轮回生灭,缠来缠去,何有了期,成□造化。《笔谈》云:延州人至今谓虎豹为程,盖言虫也。   南华真经循本卷十七意   #1原文为『诸』,据通行本改为『视』。   #2应在下文『指之曰下』。   南华真经循本卷之十八   庐陵竹峰罗勉道述门人彭祥点校   外篇达生   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   无以为,犹《论语》曰:无以为也。言无用如此。   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养形者必先之物,物有余而形不养者有之矣。有生必先无离形,形不离而生亡者有之矣。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悲夫。世之人以为养形足以存生,而养形果不足以存生,则世奚足为哉。虽不足为而不可不为者,其为不兔矣。   不免於有形也。   夫欲免为形者,莫如弃世。弃世则无累,无累则正平,正平则与彼更生,   彼,造物也。造物生我必有死,我又能存此生,是与造物更相而生。   更生则几矣。事奚足弃而生奚足遗?弃事则形不劳,遗生则精不亏。夫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天地,万物之父母也。合则成体,散则成始。形精不亏,是谓能移。精而又精,反以相天。   天,吋韵汀。移,即上文更字。言能与之更移也。有生本具此精,役役世事几失之。今能更生则又具此精矣,与我此生者,天也。我又能与天存此生,是相天也。   子列子问关尹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请问何以至於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居,吾语汝。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   先,犹超也。上文:貌象声色,只一色字包括之。   则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夫得是而穷之者,物焉得而止焉。彼将处乎不淫之度,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壹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却音隙,物奚自入焉。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是故运触也物而不慑。彼得全於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於天乎?圣人藏於天,故莫之能伤也。复雠者,不折镆干;虽有忮心者,不怨飘瓦,是以天下平均。故无攻战之乱,无杀戮之刑者,由此道也。不开人之天,而开天之天。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不厌其天,不忽於人,民几乎以其真。   仲尼适楚,出於林中,见痀偻者承蜩,犹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吾处身也,若厥株拘杙也;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疑於神。   蜀本作疑,下文亦云: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俗作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