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循本 - 第 11 页/共 20 页

而适遭鸿蒙。   司马云:自然元气也。   鸿蒙方将拊髀雀跃而游。云将见之,倘然止,贽然立,   倘,音敞,自失貌。贽然立者,政恭而立如执贽然。   曰:叟何人邪?叟何为此?鸿蒙拊髀雀跃不辍,对云将曰:游。云将曰:朕愿有问也。鸿蒙仰而视云将曰:吁。云将曰:天气不和,地气郁结,六气不调,四时不节。今我愿含六气之精以育群生,为之柰何?鸿蒙拊髀雀跃掉头曰:吾弗知。吾弗知。蕾实将不得问。又三年,东游,过有宋之野,而适遭鸿蒙。云将大喜,行趋而进曰:天忘朕邪?天忘朕邪?再拜稽首,愿闻於鸿蒙。鸿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游者鞅掌,以观无妄。朕又何知。云将曰;朕也自以为猖狂,而民随予所往;朕也不得已於民,今则民之放上声也。愿闻一言。鸿蒙曰: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解兽之群而乌皆夜鸣,灾及草木,祸及昆虫。噫!治人之过也。云将曰:然则吾奈何?鸿蒙曰:噫!毒哉。仙仙乎归矣。   噫,毒哉。叹治天下者之遗害也。仙仙乎归矣,鸿蒙欲翩然归也。   云将曰:吾遇天难,愿闻一言。鸿蒙曰:噫!心养。   不言养心而言心养者,心以无为为养也。   汝徒处无为,而物自化徒但也。堕尔形   体,吐尔聪明,伦与物忘;   伦,类。一切之类皆与物忘。   大同乎涬溟,解心释神,莫然无魂。万   物云云,各复其根,各复其根而不知。   即所谓一物各具一太极。云云者,非一言可尽也。   浑浑户本切沌沌徒本切,终身不离。若彼知之,乃是离之。   具於身中未尝相离,但人不能自知耳。若彼能知之,则是外物可离者矣。   无问其名本无名,无窥其情,本无情,物故自生。   即所谓男女构精,万物化生。   云将曰:天降朕以德,示朕以默。躬身求之,乃今也得。   此不在身外反而求之即得矣。老庄之所以眇观天地糠秕人事者,恃其有此耳。今袭其学者皆空谈而辟之者,竟莫得其实。   再拜稽首,起辞而行。   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於己也。同於己而欲之,异於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夫以出乎众为心者,曷尝出乎众哉?因众以宁所闻,不如众技众矣。   有人异己,便是他不肯服从。故喜人之同己。而恶人之异己者,欲人皆服从而超出乎众也。然以出乎众为心者,何尝出乎众哉?因众人之同己而无异论,然后耳根方宁静如此,则是吾之所能,不如众人之所能多矣。人何尝出乎众哉?   而欲为人之国者,此揽乎三王之利而不见其患者也。此以人之国侥幸也。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乎?其存人之国也,无万分之一;而丧人之国也,一不成而万有余丧矣。悲夫,有土者之不知也。   言治国者,皆欲出乎众者也。   夫有土者,有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岂独治天下百姓而已哉。出入六合,游乎九州,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之谓至贵。   大物者,只是一个大物。物物者,逐物分之也。不物者,不役於物也。天下乃是浑全一个大物,岂可分为物物。纤悉治之惟能不役於物者,任其纷纷不足以挠之。故云:而不物物,故能物物。晓得物物者之非是物,则岂特治天下不烦碎进於道。得道之人,独为至贵乃能出乎众也。   大人之教,若形之於影,声之於响。有问而应之,尽其所怀,为天下配。处乎无响。行乎无方。挈汝适复之,挠挠以游无端,   适复,往复也。挈汝往复,扰扰之民以游於无端。   出入无旁,与日无始。颂论形躯,合乎大同,而无己。无己乌乎得有有睹?有者,昔之君子;睹无者,天地之友。贱而不可不任者,物也;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匿而不可不为者,事也;粗而不可不陈者,法也;远而不可不居者,义也;亲而不可不广者,仁也;节而不可不积者,礼也;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也;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伸而不可不为者,天也。故圣人观於天而不助,成於德而不累,出於道而不谋,会於仁而不恃,薄於义而不积,应於礼而不讳,接於事而不辞,齐於法而不乱,恃於民而不轻,因於物而不去。物者莫足为也,而不可不为。不明於天者,不纯於德;不通於道者,无自而可;不明於道者,悲夫。何谓道?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天道之与人道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   此章意浅。语嗫,必狗尾之续貂。   南华真经循本卷之十二竟   #1『者』通行本作『昔』。   #2#3『早』通行本作『卓』。   #4『上』通行本作『山』。   南华真经循本卷之十三   庐陵竹峰罗勉道述门人彭祥点校   外篇天地   天地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举虽众,其主君也。君原於德而成於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已矣。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观分而君臣之义明;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故通於天地者,德也;行於万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艺者,技也。技兼於事,事兼於义,义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故曰: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记》曰:通於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   夫子曰:   此两夫子曰:无嘉本皆为别章,崔本亦然。然连上文则为引证之语,离而析之则无顿着处。疑所谓夫子,即老子。上文所引记曰者,老子也。故就述其言耳,不然庄子之所尊事者也。下文夫子问於老聃曰者,则明指孔子矣。   夫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君子不可以不刳心焉。   刳去其情欲之心。下文乃庄子演其说。   无为为之之谓天,无为言之之谓德,爱人利物之谓仁,不同同之之谓大,行不崖异之谓宽,有万不同之谓富。故执德之谓纪,德成之谓立,循於道之谓备,不以物锉志之谓完。君子明於此十者,则韬乎其事。心之大也,沛乎其为万物逝也。   事藏而心不窄,物往而心不留。   若然者,藏金於山,藏珠於渊;不利货财,不近贵富;不乐寿,不哀夭;不荣通,不丑穷。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为己处显。显则明。   纵处显耀,其本心明自若   万物一府,死生同状。 夫子曰:夫道,渊乎其居也,漻音溜乎其清也。金石不得无以鸣。金石有声,不考不鸣。万物孰能定之。   居,止也。渗,水清貌。言道之本体如水渊乎其止。故漻乎其清。又如金石,元有其质,故击之则鸣。即水与金石推之,则万物之理莫不然。但人不能审定之耳。   夫王德之人,素逝而耻通於事,立之本原而知通於神,故其德广。   王德,其德足以王天下也。素逝,犹易言素履往。王德之人此心恬素,而往以通晓事务为耻。但立之本原得其要道,而其智自与神明通,故其德广大而足以王天下。   其心之出,有物采之。故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存形穷生,立德明道,非王德者邪。荡荡乎。忽然出,勃然动,而万物从之乎。此谓王德之人!   此又从人心上说来。其心之出,有物采之。即所谓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动,性之欲也。吾儒说得平坦,庄子说得痛口耳。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老庄之所谓道德,不可以吾儒之见解之。荡荡,广大难令之状。至於忽然出勃然动而万物从之,方见其为王德之人也。   视乎冥冥,听乎无声。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焉又深而能物焉;神之又神而能精焉。故其与万物接也,至无而供其求,时骋而要其宿,大小、长短、修远。   视乎冥冥以下,皆言其道之妙处。其与万物应接亦变化无穷,至虚无一物而能供人之所求,时复驰骋而终有归宿之地。或大而忽然小,或长而忽然短,或短而又忽然修且远。所谓王德之人盖如此,窃谓前一段是插入伪撰,是以有两夫子曰,文意深浅,自柴然可见。当删之。   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去声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吃诟读作本字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   此皆托言。玄珠,道也。知,巧者也。离朱,即离娄,明者也。吃诟,吃人诟骂无能者也,是巧者之反。象罔,无有形象,是明者之反。言智巧目明皆不足以得道。顽钝无耻近之矣,而犹未得,必有超乎形象之外,而后得之。   尧之师曰许由,许由之师曰啮缺,啮缺之师曰王倪,王倪之师曰被音披衣。尧问於许由曰:啮缺可以配天乎?为天子也吾籍王倪以要之。许由曰:殆哉,圾乎天下。啮缺之为人也,聪明睿知,给数音朔以敏,其性过人,而又乃以人受天。   其资性既过人,而又乃使之受天命为天,子则所为愈过矣。   彼审乎禁过,而不知过之所由生。与之配天乎?彼且乘人而无天。   与之配天,彼且凌驾人而并不知天矣。   方且本身而异形,   本只一身而为千万人之身,是一身 而异形也。   方且尊知而火驰,   尊尚知巧,其心如火之驰。   方且为绪使,   为事之绪余所役使。   方且为物絯,   絯,公才切,束也。为物所束缚。   方且四顾而物应,方且应众宜,   二句义同上句,应物下句。应众人之所宜。   方且与物化而未始有恒。   逐物变化,未能布其恒性。   夫何足以配天乎。虽然,有族有祖,可以为众父而不可以为众父父。   虽上文所言啮缺如此,然人不可以一槩论。譬如人有族有祖,族各有所尊,而祖又众族之所尊。啮缺亦可以为众族之父,但不可以为众族之姐叩众父父者,祖也。   治,乱之论率色类切也,北面之祸也,南面之贼也。   啮缺之才,拨乱世之将率也,而不免下为人臣之祸,上为人君之贼。犹言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   尧观乎华去声,华封人曰:嘻,圣人。请祝圣人,使圣人寿。尧曰:辞。使圣人富。尧曰:辞。使圣人多男子。尧曰:辞。封人曰:寿,富,多男子,人之所欲也。汝独不欲,何邪?尧曰: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是三者,非所以养德也,故辞。封人曰:始也我以汝为圣人邪,今然君子也。天生万民,必授之职。多男子而授之职,则何惧之有?富而使人分之,则何事之有?夫圣人鹑居而鷇食,鸟行而无彰。   鹑无常居,鷇仰母哺。鸟行乎人不见之境。   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间。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则何辱之有?封人去之,尧随之曰:请问。封人曰:退已。   尧治天下,伯成子高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辞为诸侯而耕。禹往见之,则耕在野。禹趋就下风,立而问焉,曰:昔尧治天下,吾子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予,而吾子辞为诸侯而耕。敢问其故何也?子高曰:昔尧治天下,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今子赏罚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后世之乱自此始矣。夫子阖与盍通行邪?无落吾事。俋俋乎耕而不顾落,犹废也。   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之谓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成生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同乃虚,虚乃大。合喙鸣,喙鸣合,与天地为合。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设问泰初有乎无乎,曰:无有也,亦无此名也。而无之中一由此起,有一矣特未形着耳。此所谓无极而大极也。万物得此以生者,谓之德;其未形之时,万理皆具,已各有条理可以分别,但且以其混然无间,而谓之命;及其留者,不能不动而生物。物各成生理谓之形;形体中保合元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所谓物各具一太极也;性修则复於德矣,德之至极则同淤未形之初矣。同乃虚,虚则无,是非彼我。凡天下之以喙争鸣者,皆合为一矣。喙鸣合,则同乎天地矣。缗缗,如纶之合也。其合缗缗若愚若昏,形容合之意。玄德者,深妙之德。大顺者,无一民一物不顺也。相传太极图出於方外之士,由此观之末必不然。   夫子孔子问於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上声,可不可,然不然。辩者有言曰;离坚白,若县音玄寓。若是则可谓圣人乎?老聃曰:是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执狸之狗成思,猨狙之便自山林来。丘予告若,而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句众;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於天。   治道,所治之道,若放,犹言相似离析。县,揭也。寓,宇也。县揭天宇昭然可见也。胥易技系以下四句,解见前。有首有趾,犹言有首有尾。无心者,无心於听。无耳不闻也。孔子问於老聃曰:有人於此,其所居之道,若与圣人相似,可人之不可,然人之不然。善辩者尝有言曰:离析坚白,如揭天宇,昭然可见。此人正如此问,可以谓之圣人乎?老聃曰;云云岂得为圣人?又呼而告之曰:予告汝,以汝所不能闻与汝所不能言,凡人所闻,有记得有首有尾者,有听得无心如无耳者,所言有说得许多有形象者,有说从无形无影而如在面前者,凡此尽非真有,皆是虚无。其所论动止、死生、废起不过幻诡之言,又非其真实所以然之理。辩者之无益如此。别有所治之道在彼人者,却不然既忘乎物,又忘乎天。天者物之所从出,并忘则忘之至也。世以多忘者名忘己。故名此人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於天言。忘己则纯乎天矣。后面有治在人一句,应前有人治道若相放一句,文义甚明。   蒋闾葂音勉见季彻曰:鲁君谓葂也曰:请受教。辞不获命。既已告矣,未知中否?请尝荐之。吾谓鲁君曰: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之属而无阿私,民孰敢不辑。季彻局局然笑曰:若夫子之言,於帝王之德,犹螳螂之怒臂以当车轶音辙,则必不胜任矣。且若是,则其自为处危,其观台多物,将往投迹者众。蒋闾勉覤覤然惊曰:葂也茫若於夫子之所言矣。虽然,愿先生之言其风也。季彻曰;大圣之治天下也,摇荡民心,使之成教易俗,举灭其贼心而皆进其独志。若性之自为,而民不知其所由然。若然者,岂兄尧舜之教民溟涬然弟之哉?欲同乎德而心居矣。   危其观台多物,将往投迹者众。言自处於高趋者众,多有不胜任之患矣。摇荡民心,不使之拘束也。贼心,相戕之心。独志,自得之志。岂兄尧舜之教民溟涬然弟之哉,谓大圣治天下任其自然,尧舜治天下不能无迹。大圣之如此者,岂肯与尧舜为兄弟哉。心居,心宁止也。与天下同德无所作为,则心宁止矣。   子贡南游於楚,反於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搰音忽,用力貌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於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仰而视之曰;奈何?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朔音如泆汤疾速如汤沸溢,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於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者本然之质。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瞒然目无晶惭,俯而不对。有间,为圃者曰:子奚为者邪?曰:孔丘之徒也。为圃者曰:子非夫博学以拟圣,於于以盖众,   於于,语助。犹俗嘲儒之说之乎也者云。   独弦哀歌以卖名声於天下者乎?汝方将忘汝神气,堕音隳汝形骸,而庶几乎。而身之不能治,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无乏吾事。子贡卑陬失色卑逊自处於陬隅,顼顼然敬谨貌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后愈。其弟子曰:向之人何为者邪?夫子何故见之变容失色,终日不自反邪?曰:始吾以为天下一人耳谓孔子,不知复有夫人也。吾闻之夫子: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见功多者,圣人之道今徒不然。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托生与民并行而不知其所之,茫乎淳备哉。   托吾之生,与民并行而不知其所如,往只是言与民相安相忘,却语下别。   茫乎,即茫然。淳备,即淳全。   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为。虽以天下誉之,得其所谓,警然不顾;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谓,傥然、不受。天下之非誉无益损焉,是谓全德之人哉。我之谓风波之民。   风起波动,不能定也。   反於鲁,以告孔子。孔子曰:彼假修浑沌氏之术者也。   浑沌即谓太极。   识其一,不知其二专一而无二;治其内,   不治其外事内而不务外。夫明白入素,   凡质之明白者入得素净。   无为复朴,体牲犹言顺其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间者,汝固惊邪?且浑沌氏之术,予与汝何足以识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