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口义 - 第 12 页/共 15 页

知大一,知大阴,知大目,知大均,知大方,知大信,知大定,至矣。大一通之,大阴解之,大目视之,大均缘之,大方体之,大信稽之,大定持之。   大一,造化之运者也,天向一中分造化是也。阴,静也。大阴,至静也,极其静定则无所不解矣。解音蟹,犹佛书所谓解脱也。大目,所见者广也。大均,大分剂也,缘,顺也。大方,太虚也,大方无隅,混然一体,故曰大方体之。大信,真实之理也。稽者决也。知此真实之理,则无疑可决矣。大定,物物之定理也。持,总持也。总天下之物者,此一定之理也。   尽有天,循有照,冥有枢,始有彼,则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其知之也似不知之也,不知而后知之。   凡事到尽处,便见天命,故曰尽有天,即人事尽而天理见也。楯乎自然,则吉凶祸福荣辱得丧其理皆见,故曰循有照。冥冥之中自有执其枢要者,即所谓主张纲维是者也,故曰冥有枢。无物之始,必有物以始之,齐物论曰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即此彼字。故曰始有彼。彼,造物自然之理也。曰天曰照,曰枢曰彼,虽可解之知之,亦似不解不知者,谓不敢以为可知可解也。惟其以不知为知,乃真知也。   其问之也,不可以有崖,而不可以无崖。颉滑有实,古今不代,而不可以亏,则可不谓有大扬推乎。阖不亦问是已,奚惑然为。以不惑解惑,复於不惑,是尚大不惑。   问者,问造物之理也。言我欲问造物之理,以为有崖际,不可也;以为无崖际,亦不可也。颉,颌顽也,滑,旋转也。言造物之妙,无所捉摸也。不可捉摸则若无物而有实,有之故曰颌滑有实。从古至今只是一个造化,初无更代,而用之不穷,何尝有一毫亏损,故曰古今不代,而不可以亏。以此理言之,岂不为一项大议论乎。扬搉,提掇发扬而论之也。阖,何也。是造物之理也,何不问此造物之理,又奚疑乎,故曰奚惑然为。以此不疑之理而解天下之疑,而又复归於不疑之地,则庶几乎至於大不疑矣。赵州问南泉不疑之道,便是此数语之意。尚,庶几也。只不疑二字,庄子鼓舞出来,却撰出此数句以结一篇之文,可谓奇特。此篇亦与内篇何异。   南华真经口义卷之二十五竟   #1言:时本作『弦』。   #2物:明本作『物物』。   #3脏:原作『胸』,据明本改。   南华真经口义卷之二十六   鬳斋林希逸   杂篇则阳   则阳游於楚,夷节言之於王,王未之见。夷节归,彭阳见王果曰:夫子何不谭我於王。王果曰:我不若公阅休。彭阳曰:公阅休,奚为者邪。曰:冬则独鳖于江,夏则休乎山樊。有过而问者,曰,此予宅也。夫夷节已不能,而况我乎。吾又不若夷节。夫夷节之为人也,无德而有知,不自许以之神,其交因颠冥乎富贵之地,非相助以德相助消也。夫冻者假衣於春,暍者反冬乎冷风。夫楚王之为人也,形尊而严,其於罪也,无赦如虎。非夫佞人正德,其孰能挠焉。故圣人,其穷也使家人忘其贫,其达也使王公忘爵禄而化卑。其於物也,与之为娱矣;其於人也,乐物之通而保己焉。故或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父子之宜,彼其乎归居,而一间其所施。其於外人心者,若是其远也,故曰待公阅休。   则阳,姓彭名阳字则阳。夷节尝荐则阳於王,未用而归也。此予宅者,言其无定居也。彭阳好进,故以凭者语之,欲其自悟也。无德而有智,不知有天理而纯用私智也,神在我之自然者也。颠迷富贵之交,坚固不解而失其本心,不复知本身有自然之神,故曰不自许以之神也。其於人也,非相与为善,乃相率以为自损之道也。故曰非相助以德相助消也。此句自下得好。冻者得衣则其暖如春,暍者得风则其冷如冬,言人之相与必以有余济其不足也。彭阳之好进,是其不足者也。我告汝以隐退,如执热之以濯,御寒之授衣,将於汝有补也。形尊而严,言恃势以陵下也。罪人而不赦,好杀如虎,是不仁也。挠,自屈也。非真小人,孰能屈挠其身以事之。有佞人之正德谓真小人也,却如此下四字自佳。故圣人其穷也以下,皆言有道而隐,无求进用之意。王公,尊者也。忘其爵禄而能下士,化尊为卑也。穷万物之理以自乐,故曰其於物也,与之为娱。其於人世,循乎万物之理而略无窒碍,以自保其真为乐,故曰乐物之通而保己。有不言之教可以悟人,如以至和饮之也,佛书所谓如饮醍醐是也。目击而道存,正容使人意也消,故曰与人并立而使人化。彼其,犹诗曰彼其之子也。此一句倒下,意谓彼其之子若归而居乎,尊卑长幼各得其宜,故曰父子之宜彼其乎归居。而其所施,一本於间暇,殊不容力焉,故曰而一间其所施。此言其在家在乡,各得其和也。其於人心,若是其远,犹言人之度量相远如是哉。盖谓公阅休之心如此,而彭阳之心若彼,其相去远矣。吾又不若夷节者,言夷节佞人也,彼亦好进者也。所以进汝於王,我岂肯似彼耶。此鄙薄夷节之意也。父子之宜披其乎归居是一句。#1   圣人达绸缪,周尽一体矣,而不知其然,性也。复命摇作而以天为师,人则从而命之也。忧乎知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若之何。   绸缪者,阴阳造化,往来相因而不已之意。一体者,精粗合为一也。圣人达乎造化之理,而穷尽周徧精粗合一之妙,所以循乎自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曰性也。性,自然者也。摇作即动用也。动用作为皆复归於天命,而以自然为主,故曰以天为师。命之者,称名之也。以圣人之名从而称之,圣人初何心哉,故曰人则从而命之也。忧乎知者,以人之私智,其忧万端,多少计较,能有几件计较得行,故曰所行恒无几。我将有为有行而尼之於命,人亦如之何,故曰时其有止也,若之何。时,命也。止,尼也。此两句曲尽世情,推原其患,皆自知字始。若知其所不知则无忧矣,故下面有美鉴之喻。   生而美者,人与之鉴,不告则不知其美於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可喜也终无已,人之好之亦无已,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不告则不知其爱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爱#2人也终无已,人之安之亦无已,性也。   妍生於丑,若不告之以丑者,则亦不自知其妍矣。有妍媸美恶分别,便是忧端之所由生,故曰不知不闻,其喜终无已。我既无美恶之别,与物以无心,则人之好我也亦无已,此自然之理也,故曰性。因鉴美之喻,又及圣人爱人之名,其意盖谓爱人至於有名则有心矣,有心则离本真之性矣。   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也,以十仞之台县众间者也。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日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闱尝舍之。   久旅而归,见其旧国都,必有畅然之合意,言有所感也。纵使入其旧国之中,人物已变,丘陵之上草木皆荒秽,合比之昔日,十失其九,但有一分相似处,犹且畅然有感,而况求道之人忽然自悟,得见其所自见,闻其所自闻者,皆本然固有之物,能不喜乎。佛氏所谓本来面目,本地风光,便是此意。十仞之台,最高处也。县,张乐也。众,县多也。间,犹言笙镛间作也。处甚高之地而听交奏迭作之乐,可以耸动世俗之耳目,而况古之圣人以虚中无为自然之理,随万物而乐之。其自处之高也,如何环空中之物,虚之喻也。无终而无始,终始如一也。无几无时,无古今也。几者,时节之变也。日与物化,言与物俱往,日新又新,即我之所得一个不化底如此用出来。舍者去也。阖者何也。言世俗之人何不舍去故习而归至道也。冉相氏即古圣人也。   夫师天而不得师天,与物皆殉,其以为事也,若之何。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与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备而不洫,其合之也若之何。汤得其司御门尹登恒,为之傅之,从师而不囿。得其随成,为之司其名。   师天而不得师天,言以自然为法而无法自然之名,不过与物相顺而已,故曰与物皆殉。若有心於为事,则未如之何矣。才有为事之意,便非自然也。有人,有为也。天无为也,非惟无有为之迹,亦并与其无为者无之,故曰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有物,迹也。无物之始,无迹也。非惟无有物之迹,并并与其无迹者无之,故曰未始有始,未始有物。行乎斯世,未尝不与人同,於人世初无废事也,故曰与世偕行而不替。不替,不废也。万行俱备而不着於其一,故曰所行之备而不洫。齐物曰以言其老洫也,洫者,泥着而陷溺之意也。与道为一则不求而自合,若求合於道则不可得而合之矣,故曰其合之也若之何。汤之於伊尹,学焉而后臣之,庄子把这一句却改名换字,以其官为司御,又曰门尹登恒,皆是做此诡怪说话。傅者,辅也。言尹辅汤也。汤虽以尹为师而不为其所笼也,故曰从师而不囿。汤之无为也自得万物之成理,而随之自处於无为自然之地,使其辅相之。尹而主其名,故曰得其随成,为之司其名。言汤无为而尹有为也,汤无名而尹有名也。司,主也,言门尹担当了许多有为之名也。   之名赢法,得其两见。仲尼之尽虑,为之傅之。容成氏曰:除日无岁,无内无外。   之名,此名也。赢,余也,剩也。言此名之在世间是剩法也,犹言长物也。两见,身与名为二也。有心於为名,则不得其混然之一者,故曰得其两见。伊尹之所担当,已自未为奇特,而孔子又慕之,尽其思虑,将以为辅相於斯世,言夫子又欲为伊尹之事也。此是讥侮圣人之意。容成氏,借古圣人之名也。合三日六十日而后为一岁,逐日而除去之,则但可谓之日,不可谓之岁,故曰除日无岁。此一句自好,老子曰数车无车,亦此意。外之名因内而生,无内则无外矣,故曰无内无外。举此二句,以证自然之意。   魏莹与田侯牟约,田侯牟背之,魏莹怒,将使人刺之。犀首闻而耻之曰:君为万乘之君也,而以匹夫从雠。衍请受甲二十万,为君攻之。虏其人民,系其牛马,使其君内热发於背,然后拔其国,忌也出走,然后挟其背,折其脊。季子闻而耻之曰:筑十仞之城城者,既十仞矣,则又坏之,此胥靡之所苦也。今兵不起七年矣,此王之基也。衍乱人,不可听也。华子闻而丑之曰:善言伐齐者,乱人也;善言勿伐者,亦乱人也;谓伐之与不伐乱人也者,又乱人也。君曰:然则若何。曰:君求其道而已矣。   魏莹,魏惠王也。田侯,齐威王也。胥靡,刑余之人,城筑之所役也。城既成而又坏之,则役者以为苦矣。兵不起七年,此魏王之业之美也,而犀首教之用兵,犹坏其已成之城也。衍,犀首之名也。华子之言,盖谓着一伐字则皆未免於容心,故以三者皆为乱人知道,则并与兵不吉矣。故曰君求其道而已矣。   惠子闻之而见戴晋人,晋人曰:有所谓蜗者,君知之乎。曰:然。有国於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於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君曰:噫,其虚言与。曰:臣请为君实之。君以意在四方上下有穷乎。君曰:无穷。曰:知游心於无穷,而反在通达之国,若存若亡乎。君曰:然。曰:通达之中有魏,於魏中有梁,於梁中有王,王与蛮氏有辩乎。君曰:无辩。客出而君惝然若有亡也。客出,惠子见,君曰:客,大人也,圣人不足以当之。惠子曰:夫吹管也,犹有嘀也;吹剑首者,吷而已矣。尧舜,人之所誉也,道尧舜於戴晋人之前,譬犹一吷音血上同也。   此一段极好。惠子闻华子有求道之说,故荐戴晋人而见之王。戴#2晋人,有道者也。蜗角之喻,似若虚言,而下面说得来却成真个,故曰请为君实之。无穷,太虚之间也。通达之国,即中国也。以太虚而观中国,则至为微细,若有若无,故曰若存若亡乎。杜子美曰:俯视但一气,焉能辫皇州,即此意也。以中国而观,魏又为小矣;梁是其都也,於魏国之中而观,所都之地又小矣;於所都之中而求王之一身,愈微而愈小矣。自太虚之上,等而下之,则观王之身与蚜角之蛮触何异,故曰无辩。言其同也。惝然若有亡者,茫然自失,而知其所争之不足争也。管犹有窍,比之箫笛,虽无音节,其吹之者犹有嗃然之声。若以剑首而吹,则一吹而已,言其全无声也。此意盖谓有道者之前,虽欲说七、说义、说道、说理,皆无所容其声也。   孔子之楚,舍於蚁丘之浆。其邻有夫妻臣妾登极者,子路曰:是稯稯何为者邪。仲尼曰:是圣人仆也。是自埋於民,自藏於畔。其声销,其志无穷,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沈者也,是其市南宜僚邪。子路请往召之,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着於己也,知丘之适楚也。以丘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为佞人也。夫若然者,其於佞人也羞闻其言,而况亲见其身乎。而何以为存。子路往视之,其室虚矣。   蚁丘之地有卖浆之家,夫子宿於其家也。登极者,升其屋极而望人也。稯稯,纷纷也。圣人仆者,言圣人之徒也。自埋於民,自隐於民间也。畔,邻也。藏居於此,邻人亦不知之也。其声销,逃名也。沈,不在水而在陆,喻亿者之隐於市尘也,言此人必为市南宜僚之徒。宜僚姓熊,居於市南,楚人也。着於已者,谓我必知之着知也。佞人,多言之人也。何以为存,言其必去而不留矣。其室虚者,逃而去,恐夫子言之楚王而召之,故逃去也。   长梧封人问子牢曰:君为政焉勿卤莽;治民焉勿灭裂。昔予为禾耕而卤莽之,则其实亦卤莽而报予;芸而灭裂之,其实亦灭裂而报予。予来年变齐,深其耕而熟耰之,其禾繁以滋予,终年厌餮。庄子闻之曰:今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谓遁其天,离其性,灭其情,亡其神,以众为故,卤莽其性者。欲恶之孽,为性萑苇兼葭,始萌以扶吾形,寻擢吾性;并溃漏发,不择所出,漂疽疥瘫,内热溲膏是也。   封人因耕而喻政,庄子又以喻学,东坡稼说实仿此也。变齐者,变易其法也。厌餮,饱食也。以众为言,世间此等人多也。恶,好恶也。孽,妖孽也。好恶之害,其蔽塞本然之性,犹雈苇也,即茅塞其心之意。性既蔽塞则其昏欲之长,如兼葭之始萌,充满其身,言通身皆是人欲也。扶,助也。以物欲而助其形,则视听言动、起居饮食,皆失其自然之理,故日寻擢吾性,寻,渐也,擢,拔也。始其真性只为之蔽塞,及其甚也,渐渐拔而去之,是天理尽灭,真性既失,气亦为病,故有并溃者,有漏发者,不择所出,触则成病也。并溃者,漂疽疥瘫也,此脓血之病也。漏发者,内热溲膏也,今之消病也。此一段所以戒世人之纵情欲而不知学道者,终必杀其身也。   栢矩学於老聃曰:请之天下游。老聃曰:已矣,天下犹是也。又请之,老聃曰:汝将何始。曰:始於齐。至齐见辜人焉,推而强之,解朝服而幕之,号天而哭之曰:子乎子乎,天下有大菑,子独先离之。曰莫为盗,莫为杀人。荣辱立,然后睹所病;货财聚,然后睹所争。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争,穷困人之身,使无休时,欲无至此,得乎。   天下犹是者,言天下皆如此。莫为盗,莫为杀人者,言汝之所以被罪而囚者,或为盗乎,或为杀人乎。莫为言莫是如此也。荣辱,名也。货财,利也。病,患害也。在上者尚名而后有此患害,为国好聚财而后有此争竞,谓此事皆自上始也。老子曰: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即此意。以名利而役人,使之自困无时而已,安得不至於此。其意盖言太古之时,无名无利,故风俗醇厚,国无刑人也。   古之君人者,以得为在民,以失为在己,以正为在民,以枉为在己,故一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责。今则不然,匿为物而愚不识,大为难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胜,远其涂而诛不至。民知力竭,则以伪继之,日出多伪,士民安取不伪。夫力不足则伪,知不足则欺,财不足则盗。盗窃之行,於谁责而可乎。   失得正枉两句,即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一人之形有不得其生,则人君退而自责,即匹夫不被泽,若已纳之沟中也。今则不然者,言后世也。匿为物,蔽其物而不言,而以不知者为愚。大为难行之事,而以其不敢为者为罪。重为任,不量人之力也,远其涂,不计人之行程也。强人所不能而乃罚其不胜者,诛其不至者。在上之人,其所出政令一日伪於一日,士民安得不伪乎。强其力所不能,必以伪应之;强其智所不及,必以欺应之;过取而无厌,必为盗以输之。是我使之为伪、为欺、为盗也。又谁责乎三句一体,即就下句盗窃上结。非惟此一句,意易明,亦文法也。   遽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於是之而卒谈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   年六十而六十化,一年之见胜如一年也。然安知六十岁之是,便为是耶。此一则话也。   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有乎出而莫见其门。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可不谓大疑乎。已乎已乎,且无所逃此所谓然与然乎。   其生也必有根,其出也必有门,但人不见之耳,此是其所不可知者。凡人知其所知,而不知其所不知者乃为至妙,此大惑之人也。且无所逃者,言自然而然,不知之知,通古今,彻上下,皆如此,何处而非此理,如何逃得。然与然乎者,后辞也。谓之然欤,而其所然果然乎。子贡对曰然非与,即此意也。见卫灵公篇。然与音余。   仲尼问於太史大强、伯常骞、狶韦曰:夫卫灵公饮酒湛乐,不听国家之政;田猎毕弋,不应诸侯之际。其所以为灵公者,何邪。大弢曰:是因是也。伯常骞曰: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輶奉御而进所,搏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啸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狶韦曰:夫灵公也死,卜葬於故墓不吉,卜葬於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椁焉,洗而视之有铬焉,曰不冯其子,灵公夺而埋之。夫灵公之为灵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识之。   毕弋,取鸟兽之用也。诸侯交际之礼,皆不应答之,其人如此,谥之以灵,何耶。言未足当其恶也。大弢曰此亦因国人所同是而谥之,上是字犹此字也。进所,进所居之处也。奉御,犹今言召对也。搏币者,执其赞见之币。而灵公使人扶翼之,言有礼也。肃,敬也。沙丘石椁先有灵公之客,则未生之前此名已定,於人何力焉。此段盖言世事皆出於自然也。之二人,大弢与伯常骞也。沙丘,古人葬处也。不冯其子者,其子孙不可托,遂为灵公所夺也。冯,托也。   少知问於太公调曰:何谓丘里之言。太公调曰:丘里者,合十姓百名而以为风俗也。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今指马之百体而不得马,而马系於前者,立其百体而谓之马也。是故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大人合并而为公。是以自外入者,有主而不执;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四时殊气天不赐,故岁成;五官殊职君不私,故国治;文武大人不赐,故德备;万物殊理道不私,故无名。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时有终始,世有变化。祸福淳淳,知字至有所拂者而有所宜,自殉殊面,有所正者有所差。比于大泽,百材皆度,观乎大山,木石同坛。此之谓丘里之言。   聚井为丘,果丘为里,故曰丘里。一里之中有十姓百名,人物虽异而风俗则同,合异以为同之喻也。丘里之言者,公一里之言也;合异以为同,万物同一理也;散同以为异,物物各具一理也。合百体以为马,一体之上无马之名,此散同以为异也。立其百体乃谓之马,合异以为同也。积而为山,合而为水,亦此意也。合并而为公,合万物之异以为同也。有主而不执也,言所主虽在内而无所执,执则非自然矣。正者,万物之理也。出乎胸中者,其理与万物同则自然相顺而不相距也。不执不拒,乃顺自然而无同异之意。天不赐,不以为功也,犹言非相为赐也。五官列,爵惟五也,各职其职,君何私轻重焉。大人於文武之德,时乎而文,时乎而武,可用则用,亦非相与赐也,故为全备之德。万物各具一理,故曰殊理。以大道合之而为公,故曰不私。无名者,无得而名也。淳淳,流行自然也。吉凶祸福之至,倚伏无常,或有所拂逆而反为宜。塞翁得马失马之意也。拂,逆也,不如意也。宜,如意也。人有自殉之心则如其面然,皆不同矣。有所正者,执定而拘泥之也。有所泥者或失之,即今人谓拟则差也。故曰有所正者有所差。比,譬也。譬如大泽之中,百物之村,各中其度,无小无大,皆可用也。伺坛即同地也。木之与石本在一山,初何分别。此合异以为同也。   少知曰:然则谓之道,足乎。太公调曰:不然。今计物之数不止於万物,而期曰万物者,以数之多者号而读之也。是故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阴阳者,气之大者也,道者为之公。因其大以号而读之则可也,已有之矣,乃将得比哉。则若以斯辩,譬犹狗马,其不及远矣。   物不止於万而言万物,其总数也。期,约也,约言之也。天地阴阳,亦形气之总名尔。形气不止於天地阴阳,但以其大者言之。道之为公,亦因其大而借言之耳。虽已有道之名,而亦岂可以此相比喻而言邪。故曰已有之矣,乃将得比哉。狗马,不可为类者也。斯,比也。因道之名,若以相比并而为此辩说,则如犬马之异类不可得而合也。不及,不相若也。远,甚也。   少知曰:四方之内,六合之裹,万物之所生恶起。太公调曰:阴阳相照相盖相治,四时相代相生相杀,欲恶去就於是桥起,雌雄片合於是庸有。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此名实之可纪,精之可志也。随序之相理,桥运之相使,穷则反,终则始,此物之所有,言之所尽,知之所至,极物而已。睹道之人,不随其所废,不原其所起,此议之所止。   万物之生从何而始,故曰恶起。相照,相应也,相盖,相合也。相治,相消长也。四时相代,春生秋杀,随时各有不伺也。因此于后有欲恶去就,雌雄分合,安危祸福,缓急聚散之事,谓因有天地阴阳而后有人世之事也。凡此数者,皆是其同中之异者。桥然而起,桥,拱高也。片,判也。片合即分合也。庸有,常有也。以成,即相成之意,但换下一字,文法也。自欲恶而下至於聚散,其名实皆可纪,其精微皆可志,谓件件可见,非惟可言亦可书也。随其时序而相理,即阴阳之相治也。桥,起也。桥起而运,相为消长,故曰相使。穷而反为通,终而复为始,此皆万物之所必有者,言而至於尽,亦此而已,知而及其至,亦此而已。尽心尽力只说得个物字,故曰极物而已。惟知道之人,则於其所以废所以起者,皆归之於无,皆归之自然,则其言议至於此而止,谓到这裹无可说处矣。   少知曰: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二家之议,孰正於其情,孰偏於其理。太公调曰:鸡呜狗吠,是人之所知;虽有大知,不能以言读其所自化,人不能以意其所将为。斯而析之,精至於无伦,大至於不可围。或之使,莫之为,未免於物而终以为过。   季真、接子,当时有此二人,各为其说,一曰莫为,一曰或使。莫为者,言冥冥之中初无主宰,皆偶然尔;或使者,有主宰无非使然,所谓行或使之,止或尼之是也。正於其情,正得其实也;偏於其理,见之偏也。二者孰当孰否也。难吗狗吠,不同之喻也,言人所知既有不同,则虽有大智之人亦不能尽其言,亦不能尽其意。所自化者,言其所自见之妙。读犹诵也。其自见之妙,岂能诵其言而知之。所将为,所欲为也。其所欲为之意,岂能以意度之。斯者,此理也。若以此理而分析之,可以语大,可以语小,言不可穷也。无伦,小之极;不可围,大之极也。二者之说皆未免於物累,而要终皆有过患,言其皆有节病也。   或使则实,莫为则虚。有名有实,是物之居;无名无实,在物之虚。可言可意,言而愈疏。   或使则实者,谓冥冥之中有物以司之,是实也。莫为则虚者,谓冥冥之中本无所主,是虚也。既有实则与名俱矣,则是累於物矣。居者在也,言在於物之中也,故曰是物之居。若谓之无则名实俱无,而所谓无者终在、未能并与无者无之,亦是累於物也。故曰在物之虚。大抵曰有曰无皆可以言传,可以意度,皆未免於言,则去道愈疏远矣。   未生不可忌,已死不可阻。死生非远也,理不可睹。   忌者,禁也。未生之初,不容不生,既生而死,岂可得而违阻也。死生之理本在目前,初非甚远,但欲见而不可见,故曰理不可睹。   或之使,莫之为,疑之所假。吾观之本,其往无穷;吾求之末#4其来无止。无穷无止,言之无也,与物同理。   若以为或之使,若以为莫之为,则世之疑情方假此而起,又安得为无累乎。本,始也,未动之时也。即未动之时观之,已见其往者无穷矣。末,终也。既动而止之时也。就其既止之时而观之,已见其方来者无止。以此而观,但泯於无言方可合万物而伺一理,故曰言之无也,与物同理。   或使莫为,言之本也,与物终始。道不可有,有不可无,道之为名,所假而行。或使莫为,在物一曲,夫胡为於大方。   二者之言推求其本,谓之或使,谓之莫为,皆未能远离於物,但见与物终始而已,故曰与物终始。不能离物则是有也,谓之道可有乎,故曰道不可有。既曰有,则所谓有者何可得而无之,言离不去也。故曰有不可无。若以真实而观,道之一字本是假名以行於世,故曰道之为名,所假而行。二者之言皆为泥物而在於一偏,安得谓之大道。一曲,一偏也。大方,大道也。既结了上面说话,却别说两句又妙。   言而足,则终日言而尽道;言而不足,则终日言而尽物。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非言非默,议有所极。   同乎此言也,但我果有所见,虽谓之言亦可尽道,终日言之亦自不妨,故曰言而足,终日言而尽道。若我无所见则言不足以尽道,言之纵多亦不离於形似而已,故曰言而不足,终日言之而尽物。道,精也;物,粗也。以精粗之极而求之,言亦不足尽,默亦不足尽。载,在也,谓不在此也。非言非默之中,自有至极之议。极议,至言也。佛氏所谓如我按指,海印发光,似汝举心,尘劳先起,即此意也。又曰我为法王,於法自在,盖言造道之人,说亦是,不说亦是,汝未造道,便说得是也不是。此篇亦与内篇何异。   南华真经口义卷之二十六竟   #1明本无此句。   #2爱:明本作『忧』。   #3戴:原本无,据明本增。   #4末:原本无,据明本增。   南华真经口义卷之二十七   鬳斋林希逸   杂篇外物   外物不可必,故龙逢诛,比干戮,箕子狂,恶来死,桀纣亡。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员流于江,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人亲莫不欲其子之孝而孝未必爱,故孝己忧而曾参悲。   外物,身外之事也,是求在我者也。桀纣之时,贤者不肖者均於被祸,是不可必也。此皆纣事,却并桀说,以意逆之可也。苌弘被放归蜀,刳肠而死,蜀人以匮盛血,三年而化为碧玉。此事与左传所载稍异,其言似诞。晋元帝托运粮不至而杀其臣,其血逆柱而上,齐以明月之谶,杀斛律光,其血在地,去之不灭,则亦世间所有之事也。孝己,殷高宗之子,见逐於后母。曾子,未见悲泣之事,想以芸爪大杖则走之事言之。读此书者,但观其意,若此类皆,不必拘盖。谓忠孝人之所贵,而或害其身,是皆外物不可必也。   木与木相摩则然,金与火相守则流。阴阳错行,则天地大絯。音絯於是乎有雷有霆,水中有火,乃焚大槐。   木与木相摩则其火自出,今舟人用榆柳亦然。火与金相守,镕之事。木本无火,相摩而生;金为至坚,见火而流。亦言不可必之意。大絯,大异也。大雷雨之时,或焚树木,故曰水中有火,乃焚大槐。不曰他木而曰槐者,槐能生火,故以槐言之。淮南子曰:老槐生火。见汜论篇。亦非专焚大槐也。此皆阴阳错行而为。灾事之不常见者,亦言其不可必也。   有甚忧,两陷而无所逃。螴音陈又楷允反蜳音又敦转柱允二反不得成,心若县於天地之间,慰暋音泯又音昏沈屯,强纶反利害相摩,生火甚多,众人焚和,月固不胜火。於是乎有僓音颜然而道尽。   甚忧者,极忧也。两陷,非有人道之患,则有阴阳之患也,人间世云是两也,即此意。螴蜳者,怵惕不自安之意。不得成者,言甚忧无所逃而不成情绪也。心若县於天地之间,言心有系缚自苦也。慰暋,郁闷也。沈屯,陷溺险难也。利害相战於胸中,其内热也甚於焦火,故曰生火甚多。此皆世俗一等不知道之人,不知外物之不可必而过用其心,故至此焚伤其胸中至和之气,故曰众人焚和。月,性也。众人之生,其得於天者全此至和之理,犹如月然,但为物欲所昏,其炎如火,故其为月者不能胜之,遂至於焚和也。山谷云,本心如日月,利欲蚀之,既正用此意。僓然者,弛然而自放也。道尽者,言其天理灭尽也。盖谓众人汨於利欲,终身不悟,至於灭尽天理而后已也。   庄子家贫,故往贷栗於监河侯。监河侯曰:诺,我将得邑金,将贷子三百金,可乎。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周问之曰:鲋鱼来,子何为者邪。对曰:我东海之波臣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我无所处。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於枯鱼之肆。   监河侯,说苑曰魏文候也,亦未必然,或是监河之官以侯称之,不然则侯是其姓也。邑金者,采邑之租金也。波臣犹曰水官也。此段必当时有此戏言,因记於此,亦今人所谓远水不救近火之意。枯鱼之肆者,言待得此水之来,吾已为鱐矣。常与,常时相与者也。   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辖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旦旦而钓,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锱设而下,惊扬而奋髻,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伴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东,苍梧以北,莫不厌若鱼者。已而后世辁才讽说之徒,皆惊而相告也。夫揭竿累,趋灌读,守鲵鲋,其於得大鱼难矣。饰小说以干县令,其於大达亦远矣。是以未尝闻任氏之风,俗其不可与经於世亦远矣。   巨缁,大黑索也。信音界,牛也。与陷同。海水震荡,声侔鬼神,言此鱼摇动海水,其声可畏也。惮赫,惊恐也,千里之人皆闻其声而惧也。厌,厌饭而食之也。辁才,揣量浅见之士也。讽说,道听涂说者。知其常而不知异,见其小而不见大,故惊以相告也。累,小绳也。灌,注也。灌渎,言流水之小渎也。鲵鲋,小鱼也。县令,犹今揭示也,县与悬同,县揭之号令,犹今赏格之类。言见小之人饰其辞说,千求于上,求合其所示之令格,纵得之,能几何。故曰其於大达亦远矣。俗世,俗之士也。俗士不可与言经世之道,故曰俗其不可与经於世,亦远矣。远矣,犹甚矣也。   儒以诗礼发冢,大儒胪传曰:东方作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诗固有之曰,青青之麦,生於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接其鬓,擪其顪。儒以金樵控其颐,徐别其颊,无伤口中珠。   此段盖喻游说之士借诗书圣贤之言以文其奸者。自上语下曰胪,自下语上曰句。胪传者,大儒为首而告其下也。青青之麦,生於陵陂,赋墓田也。生不布施,何含珠为,讥富者也。此诗只四句,或是古诗,或是庄子自撰亦不可知。接其鬓以下,大儒教小儒之语。接,撮也。擪,以手按之也。顪,颐下也。控其颐者,控开其颐也,别亦开也,言歌此诗教其徒,徐取其珠而欲无所损也。诗曰,何以含珠为,则我今取之。亦合古诗之意矣。   老莱子#1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曰:有人於彼,修上而趋下,未偻而后耳,视若营四海,不知其谁氏之子。老莱子曰:是丘也。召而来。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与汝容知,斯为君子矣。仲尼揖而退,蹙然改容而问曰:业可得进乎。老莱子曰:夫不忍一世之伤而惊万世之患,抑固窭邪,亡其略弗及邪。惠以欢为骜,终身之丑。中民之行进焉耳,相引以名,相结以隐。与其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而闭其所誉。反无非伤也,动无非邪也。圣人踌躇以兴事,以每成功。奈何哉其载焉终矜尔。   出薪者,出而采薪也。修上,上长也。趋下,其行趋锵也。末,微也,言其背微有偻曲之状。后耳者,面前视之不见其耳也。视若营四海,即蒿目以忧当世之患之意。躬矜,汝身矜持之行也。容知,容,外饰也,知,思虑也。业可得进者,言道业可得而学否也。一世之伤;一时之人憔悴可伤也。骜,傲然而不恤之意。言汝为一时而忧,通用其心,能贻后世之患,汝皆骜然而不顾也。汝既如此,道之穷宜也。寠,穷也。固,宜也。汝之道其穷如此,是不知天下之事有非智略所能及者,故曰亡其略弗及邪。亡与忘同。惠,施惠於人也。欢,欲得人之欢心也。以施惠而得人之欢心为骜,以此自惊於世不可,此乃终身可丑之行也。庸人之所为则务入於此而已,故曰中民之行进焉耳。中民,庸人也。以名而相汲引,以隐蔽之计而自相交结,以形容中民之为也。尧桀两忘则不惟无毁亦无誉矣,故曰闭其所誉。反,背也。反背自然之理,则无非伤道之事也;不好静而好动,则无非邪僻之行也。圣人则不然。踌躇者,欲进不进之意,以踌躇兴事即不得已而后应也。惟其无心,所以每每成功。载,自负也。汝奈何终身以矜持之意而自负,故曰奈何哉其载焉终矜尔。此一句下得奇。   宋元君夜半而梦人被发窥阿门曰:予自宰路之渊,予为清江使河伯之所,渔者余且得予。元君觉,使人占之,曰:此神龟也。君曰:渔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君曰:令余且会朝。明日,余且朝,君曰:渔何得。对曰:且之网得白龟焉,其圆五尺。君曰:献若之龟。龟至,君再欲杀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杀龟以卜吉。乃刳龟,七十二钻而无遗荚。仲尼曰:神龟能见梦於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网,知能七十二钻而无遗荚,不能避刳肠之患,如是则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虽有至知,万人谋之。鱼不畏网而畏鹈鹕。去小知而大知明,去善而自善矣。婴儿生无石师而能言,与能言者处也。   阿,曲也。阿门,曲侧之门也。宰路,渊名也。清江之神使我使於河伯。再欲杀之,再欲活之,再三迟疑而不决也。卜以杀为吉。遂杀之。七十二钻,言用之而占七十之智岂能敌之。此言我苟有心,则人亦以有心应我,故以此喻之惟能去其小知而付之自然,则大知明矣。去吾为善自名之意,则善自归我,故曰去善而自善矣。石与硕同,石师,硕大之师,能教人者。婴儿之能言不待求师而自能者,与能言者同处,则自然能言二次也。龟灵於人而不灵於己,故曰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此意盖谓名之以知则有穷时。此下数句却泛言世情以实之。人有至知者,岂能以一身而胜万人之谋。鹈鹕之取鱼,饮涸其水而后尽其鱼。此有心害鱼者非网之比也。上言人若有心而害我一人也。大知自善,自然之理也。不教能言,自然之喻也。   惠子谓庄子曰:子言无用。庄子曰: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夫地非不广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则厕足而垫之致黄泉,人尚有用乎。惠子曰:无用。庄子曰:然则无用之为用也亦明矣。   垫,掘也。容足之外皆为深渊,则不可行矣。即前谓,足也践,恃其所不蹍之意。故曰无用之用。徐无鬼篇   庄子曰:人有能游,且得不游乎;人而不能游,且得游乎。夫流遁之志,决绝之行,噫其非至知厚德之任与。覆坠而不反,火驰而不顾,虽相与为君臣,时也,易世而无以相贱,故曰至人不留行焉。夫尊古而卑今,学者之流也。且以狶韦氏之流观今之世,夫孰能不波。唯至人乃能游於世而不僻,顺人而不失己。彼教不学,承意不彼。   能游者则游之,不能游者终於不能。此言世有达者,有不达者也。游,自乐之意也。流遁,逐物而忘返也。决绝,与世判然自异也。任,为也。至知厚德,循自然之人,则其所为无流遁决绝之失矣。覆坠,言陪溺於世故也。火驰,逐於世如火之急也。此皆为世俗所累而不能反身自顾,故曰不反不顾,言不能回光返照也。虽一时之间有贵有贱,名为君臣,而没身之后贵贱何。故曰夫孰能不波。学者之古今,只自三皇五帝为始。此盖讥贬古帝王之意。僻,偏也。游於世而无所偏倚,不以古今为是非也。虽和光同尘,不与世相忤而我之所存者自在,故曰顺人而不失己。彼之所教自以为是,我固不学之,然亦承顺其意而无彼我之分。此有言王侯与蝼蚁同,尽随丘墟也。惟至人之所行则於世无留恋之意,故曰至人不留行焉。古今人情大抵相类,安有淳浇之别。学者尊古而卑今,不知世变者也。狶韦氏,三皇五帝之先也。若以天地之初,上古之世,而观於今日,则皆为波荡流逐而失其性者矣。即齐物因是之意,故曰承意不彼。   目彻为明,耳彻为聪,鼻彻为颤,口彻为甘,心彻为知,知彻为德。凡道不欲壅,壅则哽,哽而不止则跈,跈女展反则众害生。物之有知者恃息,其不殷非天之罪。天之穿之,日夜无降,人则顾塞其窦。   彻,通也,得自然之理而大通彻,则耳目之所视听为真聪真明,鼻口之所嗅味为真颤真甘,心之所知者为真知德为至德矣。壅,壅塞窒碍也。哽,哽咽而不通也。跈者,足所践之迹也。我之见道,苟窒碍哽塞而不能自觉,则累於形迹矣。不止,迷而不知止也。既累於形逵则众害生矣。息,生也。生之谓性,人皆有之,有此受生之性而后有所知觉。所谓知觉者,恃此息也。人莫不然,而或至於不当其理者,岂天斩之不殷不当也。天理之在人心,日夜发见其孔窍,发见处何尝有止息。故曰天之穿之,日夜无降。穿,心窍也。无降,无止也。窦亦心窍也。人以物欲而自蔽惑,是塞其窦也。顾,乃也。   胞有重阆,心有天游,室无空虚,则妇姑勃溪;心无天游,则六凿相攘。大林丘山之善於人也,亦神者不胜。德溢乎名,名溢乎暴,谋稽乎识音玄,知出乎争,柴生乎守,官事果乎众宜。春雨日时,草木怒生,铫耨於是乎始修,草木之到植者过半而不知其然。   胞,脬膜也。人身皮肉之内有一重膜包络此身。重阆者,空旷也。人身之内如此空旷,而心君主之以天理自乐,则谓之天游。勃溪,争斗也。窄小之屋,妇姑常在面前,则易至於争斗。此即不虚旷之喻。心才蔽塞,不知天理之乐,则六凿必至於相攘逆。六凿,六根也。大林丘山,人见之而必喜者,是其平日耳目窄隘,不能存自然之神以胜外物,忽然一见空远之地,则以为喜,故曰亦神者不胜。求名於外,则德性自荡溢矣;暴急而不自安,则名亦荡溢矣;言并与名失之也。有誸急之意,而后稽度於智谋之事。议与弦同。有争竞之心,而后智谋之所由出。守执不化,而后柴梗不乐之意所由生。果,实也,塞也,齐物曰腹犹果然之果也。求众事之皆宜而后分职以任事者,有固必不通之弊。此言痴儿了官事,官事不可了也。铫耨,田器也。春雨时至,草木奋然而生,故曰怒生。当此之时,人知修田器以为耕种之事,则必锄拔其草木。其草木之得雨而方生植者,皆倾倒过半矣。到与倒同。子美曰,霜倒半池莲,即此倒字。铫耨之人,岂戕贼草木之生哉。为耕种之计,不得不然,亦不自知其於生意有害也。此意盖言生者方生,拔者自拔,草木虽去而耕种之物又生,便是其成也毁也,其毁也成也。由此而观,则成败得丧死生祸福,皆当听其自然,何必容心乎。自德溢乎名而下皆容心之失也,能无容心则有天游矣。   静然可以补病,眦可以休老,宁可以止遽。虽然,若是劳者之务也,非佚者之所未尝过而问焉。   静然者,安然也。补病者,去故即新,舍末而归本也。此心能安然,则向之失者可以补而全之矣。眦音翦音灭。訾赃者,屏除#2物欲而全其天理,则可以优游而至老。遽,急也。能宁其心则可以止遽矣。此三句皆言既失而复,犹#3杨子曰先病而后瘳也。故曰虽然,若是劳者之务也。若是句绝,言其已见物累之苦,而后能自悔,若夫安佚自得之人,胸中本来泰然自得,则不问及此矣。佚,自得者也。非佚者之所,犹曰非佚者之事也。所犹所其无逸之所也。   圣人之所以駴户稽反天下,神人未尝过而问焉;贤人所以駴世,圣人未尝过而问焉;君子所以駴国,贤人未尝过而问焉;小人所以合时,君子未尝过而问焉。演门有亲死者,以善毁爵为官师,其党人毁而死者半。   因未尝问一句又生下四句。駴与骇同。圣人以仁义而治天下,是駴之也,神人则无此矣。贤者以盛德而骇世,圣人则无此矣。君子则以声名而骇其一国,贤人则无此矣。小人则营营以求合於一时,君子则无此矣。演门,地名也。善毁,孝也。以孝而得爵,遂为官师,其党人慕之乃至有哀毁而死者,言好名之为累也。官师犹今曰官员也。   尧与许由天下,许由逃之;汤与务光,务光怒之,纪他闻之,帅弟子而踆於窾水,诸侯吊之,三年,申徒狄因以踣河。   许由务光以隐得名,纪他慕之,亦相率而隐於窾水。踆与蹲同。此一字鄙薄之之意也。纪他之意,亦欲诸侯以国让之,而诸侯但以其苦吊之而己。己自可笑,三年之后,申徒狄又慕隐名以至自投於河。此盖极言好名之累也。   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