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 第 3 页/共 24 页

#1依下文当补一『全』字。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六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内篇养生主第二   老聃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则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会之,必有不蕲言而言,不蕲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一辰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指穷於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郭注:秦失见人吊亦吊,人号亦号,弟子怪其不倚户观化乃至三号,然至人无情与众号耳。老者如哭子,少者如哭母,嫌其先物施惠,不在理上住,致此甚爱也。夫天性所受,各有本分,不可逃,亦不可加。感物太深,不止於当,逐天者也;驰骛於忧乐之境,楚戮未加,性情已困,庸非刑哉?适来时自生,适去理当死,无时而不安,无顺而不处,冥然与造化为一,哀乐无所措其间,以有系者为县,则无系者县解也。为薪,犹前薪,前薪以指,指尽前薪之理,故火传不灭;心得纳养之中,故命续不绝;明夫养生乃生之所以生也。夫时不再来,今不一停,人之生也,一息一得耳。向息非今息,故纳养而命续;前火非后火,故为薪而火传。火传命续由夫养得其极也。世岂知其尽而更生哉?   吕注:吊之为礼,哭死而吊生,三号则哭死为不哀,无言而出则吊生为不足。此弟子所以疑其为非友,吊焉若此,为不可也。始吾以为其人,意从老聪者,皆得聘之道,今见其老者少者爱慕而哭泣之,不能安时处顺,所以知非其人也。盖必有不薪言而言、不薪哭而哭者,内外相成,此所以会之也。人之所受於天,其性命之情未始有物,而为之哀乐,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无适非天,而欲遁之,不免於刑而已矣。知其适来而安之,适去而顺之,古者谓是帝之县解,以其未尝有死也。火之所托者薪,而火非薪;其为薪也,虽穷於指,而火传不知其尽。何则?火之在此薪犹彼薪也,其传岂有尽哉?火以喻生,薪以喻形,达此则知生之所以为生者,未尝有死也,何哀乐之能入哉?   疑独注:至人本无情,老聃死而秦失吊号者,若尧死而百姓如丧考妣,自非土木无情,安能使天下兼忘哉?然耻之所以为有情者,特未定也。《礼》日:知生者吊,知死者伤。秦失吊之,吊其生;人三号而出,伤其死也。弟子怪其止於三号,非与老子为友也,答以三号为可矣。始也吾以为其人,故人吊亦吊,人号亦号,而今见其遁天倍情,忘其所受之为非也。夫形骸如赘疣,生死如夜旦,安知生人之非死鬼?死鬼之非生人?何乃切切然以生死哀乐於胸中为哉?夫大块吐精嘘气,鞠而成物,固莫知其所自来,虽天地阴阳,不得为之父母,而世之昧者乃执子母之爱而号泣之,又况哀他人之亲如己之子母者乎?益所以相会人合而致此甚哀,故不薪言而言,不薪哭而哭,此方内之事,秦失以为遁逃自然,倍益哀情,忘吾所受於造化者之本无也。天刑即命,遁於命,则累於刑而忧患生矣。以适来为时,适去为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有生为县,无生为解也。致命之极,则吾之有生,长於上古而不老,如指穷於为薪火传,不知其尽也。   刘果注:薪火之论,以譬神舍於形而屡移者也。古之至人所以载营魄而视形骸为逆旅者,以此。况肯仞形而丧其尊形者乎?   赵注:秦失哭老子而不哀,弟子疑焉。失乃告以所见,说者於此以为失不满於老子,谓不合使人哀慕如是之切,殊失本意。盖老子平日和光同尘,不与物逢,人自爱之,故不崭人言而言,不薪人哭而哭。其死也,逃乎造化,背乎世情,忘其所受於天者,至此则天亦无如之何?故曰:遁天之刑,适来不以为乐,适去不以为哀,所谓安时处顺也。县者,大患有身。解者,吾今而后知免也。帝之县解,谓造物者劳我以生,息我以死也。指穷於为薪,薪尽则火息,而所以不息者常存,故日火传不知其尽。   庸斋云:秦失,老子之友也。三号而出,言其不用情,故弟子疑而有间。失谓始吾以老子为非常人,今见其弟子之哭若老若少,如此过哀,必老子未能去其形述,有以感会其心,不期然而然也。夫天之所受本无物,犹以有情相感,则是忘其始者之所受而遁逃天理、背弃情实,此皆得罪於天者,故曰:遁天之刑。人之生也,适然而来;死也,适然而去。当随其时而顺之,不足以为哀乐。知此理,则天亦不能以死生系着我矣,故日:帝之县解。为薪、火传,生死之喻,以薪炽火,指其薪以观之,则薪有尽时,而世间之火古今不绝,讲理到此,却以三句譬喻结末,真奇笔也。   按前诸解,指字多以手指释之,盖以为训前则指在其中矣。窃详经意,指应同旨,犹云理也,理尽於为薪,故火传不知其尽,义甚显明。《知北游篇》周、遍、咸三者异名同实其指一也可证。夫一家之薪有尽,而天下之火无尽,善为薪者有以传之。一人之身有尽,而身中之神无尽,善养生者有以存之。火之在彼薪犹此薪也,而焰焰不同。神之托后身犹今身也,而息息各异。烙不同所以有然有灭,息各异所以有死有生,然而天下之火未尝尽,神未尝灭者,有人以主之耳。至若鉴日击石、钻木戛竹,皆可以得火。火性遍天地间,非人无以致之,神之运化也亦然。去是薪,火何丽?亡是形,神何托?由是知传火在乎得薪,托神在乎得形,所以成至人之妙用,相天地之全功。南华举以结《养生主》一篇之义,深有旨哉!达养形之理者勿伤,得养神之道者无为。形者,生之所托。神,则为生之主。虚无之道,是所以养其神者也。世人徒知养生,而不知养其生之主,养愈至而生愈失,故真人诲以无以有涯随无涯,庶乎养生之旨矣!夫以道存怀者,无心於善恶。以虚待物者,何有乎名刑?顺中而不失其常,保身尽年之理有在於是。解牛喻应物,刀以喻生。十九年而刃若新发硎,则劓繁治剧不知其几,而吾之精明者愈久而不弊,是为生之主。人当善养者,唯其善养於平日,所以得济於斯时,以不用而成大用也。至於善刀而藏,则应物余暇,敛知韬光,物遂其适,事尽其理,而吾之利用未尝或亏。古之大隐,居郦接物,而常应常静,得此道故也。是以学道之要,虚静为先。非虚,无以全神;非静,无以复命。性全命复,养生之能事毕矣。如镜当台,有鉴无迹,事物於我何加焉?凡人逐物丧真,樱事拂理,得失交息,满心戚醮,生能无损乎?所以泽雉不愿畜樊,见於后喻。老耻大圣,南华所师,犹云死者,示人安时处顺,守常得终,而逐形飞化之妙,非世所测圣人之死曰神是也。秦失吊之而三号,已为方外剩法,然弟子犹不能无疑,遂告以去来适然,安之勿拒,是谓帝之县解,造物不得以系之矣。尽为薪之理者,火传无穷;尽养形之理者,神全不丧。有形终於有尽,在我不得不养。假幻以修真,亦相资之理。特不铃如张毅无足之过养耳,是以卒贵乎全而归之形,得全归则神无谬适。出有入无,何往而非正?伏羲得之而袭气母,黄帝得之而登云天,傅说得之骑箕尾而比列星,太上云:死而不亡者寿。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六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七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人间世第一   颜子#1见仲尼,请行。曰:奚之?曰:将之卫。曰:奚为焉?曰:回闻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回尝闻之夫子曰:治国去之,乱国就之,医门多疾。愿以所闻思其则,庶几其国有廖乎!仲尼曰:嘻,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所存於己者未定,何暇至於暴人之所行!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荡而知之所为出乎哉?德荡乎名,知出乎争。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且德厚信矼,未达人气,名闻不争,未达人心。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术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恶有其美也,命之曰苗人。苗人者,人必反苗之,若殆为人夫!且苟为悦贤而恶不肖,恶用而求有以异?若唯无韶,王公必将乘人而斗其捷。而目将荧之,而色将平之,口将荧之,容将形之,心且成之。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顺始无穷,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於暴人之前矣!且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是皆修其身以下偃批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挤之。是好名者也。昔者尧攻丛技、胥放,禹攻有扈,国为虚厉,身为刑戮,其用兵不止,其求实无已。是皆求名实者也,而独不闻之乎?名实者,圣人之所不能胜也,而况若乎?虽然,若必有以也,尝以语我来。颜回日:端而虚,勉而一,则可乎?日:恶!恶可!夫以阳为充孔扬,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总之所感,以求容与其心。名之曰日渐之德不成,而况大德乎!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其庸诅可乎!然则我内直而外曲,成而上比。内直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而独以己言崭乎而人善之,薪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为徒也。擎腮曲奉,人臣之礼也,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为人之所为者,人亦无疵焉,是之谓与人为徒。成而上比者,与古为徒。其言虽教,谪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虽直不为病,是之谓与古为徒。若是则可乎?仲尼日:恶!恶可!太多正,法而不谍,虽固亦无罪。虽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犹师心者也。   郭注:行独,不与民同欲也,举国而输之死地,视若草芥,民无依归,故颜回欲往救之。仲尼言回之道不足以救彼,如百医守患,适足致疑,不能一愈也。有其具然后可接物。苟役思以犯难,知其所存於己者未定也。德所以流荡,知所以横出者,矜名争善故也。虽复桀坏,其所矜惜无非名知。名起则相轧,知用则争兴,必遗名知而后行可尽也。今回之德信,彼所未达,虽欲绳以仁义,彼将谓欲毁人以自成,必反菑之,苟悦贤恶愚,闻义而服,便为明君。君明,则不无贤臣,汝往亦不足奇,且必有害,汝唯寂然不言,言则彼铃乘君人之势以角捷、饰非,使汝目眩、色平,自救不暇,乃释己以从彼,非唯不能救,更成彼之恶。昔龙逢、比干居下而任上之忧,故其君挤之。夫暴君非徒求恣其欲,仍复求名,但求非其道耳。惜名责欲之君,虽尧、禹不能化而不免攻之,汝乃欲空手而往化之邪?回日:正其形、虚其心、言逊而不二,则可乎?日:恶,恶可,卫君亢阳之性,充内、扬外。人以事感己,淡挫以求遂其侈心,将执而不化,庸诅可乎?回又更说三条:内直者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为徒,成而上比与古为徒。仲尼犹以为未可,为其政与事不冥也,虽未弘大亦可免罪,然於化则未,以其挟三衍以往,未能无心故也。   吕注:年壮,故轻用其国。行独,故轻用民死。死者以国,国事死也则报之宜湛厚,汪减而量乎泽至於若蕉!屯膏之甚,民之所以无如也。颜回欲屈已伸道,夫子不许,恶杂多之为,扰而不救也。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则无适不可。今回存诸己者未定,何暇至於暴人之所行?德荡、知出,争之器也。且德厚信在,足以达人气而使不至於鄙倍;名分不争,足以达人心而使不至於忌疑,而后可与有言也。今回未及此,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开导於暴人之前者,有其美而人恶之也。彼好名而已,轧之以名;彼好知而已,出之以知,使之由乎凶器,是首之也。观其所出,知其所反,则回之往殆为苜耳。苟人君悦贤、恶不肖,则与汝同矣,汝恶用求异哉?汝与之言徒唯诺而无诏告,彼必乘人而斗其捷辩,气色拂厉而目荧心成,求解免顺从之不暇,是犹以水救水、以火救火,则顺始无穷矣。彼不以信厚期我,而与之言,必死於暴人之前矣。昔龙逢、比干修身扮民,疑於敛恩,故其君挤之,亦好名而已。尧、禹之於蕃国,犹不能化,叉至於灭之,是名实者圣人不能胜,而况若乎?端而虚,非至虚也。勉而一,非至一也。骄满於中,发见於外,抑人所感,求快其心,小德犹不成,况大德乎?以之格其君,不过外合内不訾而已,又何足以化彼?夫以已之言而薪人之善不善,以己贱而人贵故也。自道观之,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何分别於其间?与天、与人、与古为徒,回谓以三者趋变庶乎其可,然以此应物,非得一而无心,此所以为太多也。外则寓直於古,则是政人以法不以人,而易其所知是不谋也。谋者,密岘人意而得之,则固矣,虽亦无罪,恶可以及化?以其师心而未能无心故也。   疑独注:年壮者其气刚,行独者其德孤,此所以轻用其国,民死若蕉也。贤者之於国,犹医之治病,治国本治,贤者无所施,则去之;乱国不治,贤者负其衍以就之,有疾者多往医门,有国者多求贤士,愿以所闻於夫子之言,思其法则而行之,庶几卫国有疹乎?仲尼以其卫浅不足往化,圣人抱一为天下式,则夫杂多者宜其忧而不救。先存诸己则在人者不言而喻,存诸己者未定,何暇至於暴人之所而行其道哉?夫德因有名而后荡;知因有争而后出,二者凶器不可以尽行於世也。养气至於充,然后能达人之气;养心至於静,然后能达人之心。未能如是,徒以绳墨之言行法於暴人之前,彼必恶有其美而害之矣。且卫君苟悦贤恶不肖,恶用求汝以取异於彼耶?汝唯无言则已,若其有言,彼叉乘君人之势以角其捷辫,汝叉容色形见於外,心亦顺之於内,顺其始而后无穷也。汝苟不信吾厚言,必死於暴人之前矣。昔龙逢、比干修身以扮人之民,其君因以陷之,此好名之过也。丛技、胥敖、有扈三国相攻以求名实,尧、禹犹不能化,兴兵伐之,使国虚身戮而后止。由是知求名实者,皆不能自免也。颜子又告以端虚、勉一,夫子言卫君以阳为充,案人所感,小德无成,况大德乎?回又陈三条:与人、与天、与古为徒,庶可免经世之息。夫子复不许。太多政法而不谋,谋,私察,亦间谋之意。虽固亦无罪,言犹有内外,古今之论所以不免世息,若以命物之化者言之,又岂有天人与古之异哉?唯无心者,然后能与於此。   详道注:至人之於天下,未尝有思,而足以悦有思者之心;未尝有为,而足以研有为者之虑,是何邪?感而后应,迫而后动,岂弊弊然以天下为事哉?颜子知有思有为以经世,而不知无思无为以应物,将欲救卫君威虐之过,拯民於无如之中,仲尼所以讥其杂扰也。至人先存诸己,抱一也。后存诸人,为天下式也。存诸己者未定,则杂;暴人之所行,则扰。夫德者,名之实,名胜则德荡。知者,争之器,争兴则知出。德厚信狂,内也;未达人气,名闻不争,外也。未达人心,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衍暴人之前,是交浅言深,适致其恶也。自悦贤恶不肖至必死於暴人之前,言知之为息。自桀杀关龙逢至圣人之所不能胜,言名之为息也。端虚、勉一,以阳为充者也,以阳为充则实自有回也,回之始也,欲尚知以济世息,知其不可,则欲摄知以归虚一,既又知其不可,欲通虚一以归於三衍。故与天为徒,则推已直前,不薪人之善否;与人为徒,则为人所为而不犯人之所疵;与古为徒,则陈古刺今而不为人所病。端虚、勉一,固执而已,不足以言德,谓不化者,不知通变也,三衍则谍察而已,不足以言政。所谓未及化者,安能化人也?   碧虚注:轻用其国固不重己,轻用民死又不重人。死者莫知其数,故以国量。蕉者,质虚之草。卫君虽有德泽如蕉之不实,民无所往矣。回谓医门多疾,愿思所以救之。道不欲杂,多则惑也。先存诸己,立其本也,其本未立,安能化人?丧德者,名也。役知者,争也。人不能知者,大名也。人不与争者,大知也。不知、不争,所以尽行也。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衍暴人之前,是以人恶有其美,若殆为人苜,夫若乃尊贤远佞,是为明哲,安用更求异邪?彼将乘势角其捷辩,则汝目荧以惊外,色平以忍内,口成而依违,容形而失措,心成则无守,而顺始无穷终於不逆也。若殆不信厚言,叉死於暴人之前矣。遂举龙逢、比干以证:无道,则逆顺之事彰;有道,则逆顺之理忘。昔尧、禹之於三国,尚不能化,又攻以灭之,而回欲空言以化卫君,非徒无益也。端则未虚,勉则不一,骄盈於外,人所不违,性不可违,其可以虚一而化诸!颜子又陈与天、与人、与古为徒或可以免患,而夫子不许,以其犹师成心而未能体冥大道故也。   赵注:死者以国量乎泽,积尸平泽,以泽为量也。若蕉,刈民如草管也。颜回欲往救之,夫子叹日:汝往必遭刑耳。说人而忧其不合,必多为之说。期人必从是为杂矣。自杂而至於忧,自救之不暇,安能救人?汝胸中所守尚未定,暴人之所岂可轻往?夫名立则德失;争起则知生;谏言行,则过归於君,善归於臣。故名相轧而知起争,非所以尽行也。汝虽德厚信枉而心气未达,乃扬己之直以招人之过,人必疾之,此人谓菑人,叉反受其苜也。彼若有悦贤、恶不肖之心,将求汝不暇,何待汝往?汝不言则已,苟有言焉,彼将强辩以求胜,当此之时,汝目眩而不敢视,色和而不敢抗,汝之口自解不暇,汝之容铃且面从,汝之心铃且成其所欲为,如是则不惟无补,抑又甚焉!顺适其意,方得其不我穷也。龙逢、比干忠练被杀,是不与其名也。丛技、胥敖、有扈用兵交争,为尧、禹所攻,是不与其实也。名实者圣人且不能胜汝乃欲正卫君乎?汝欲往,必有道,试以语我。回告以端虚、勉一,夫子以为不可,卫君骄矜肆欲,朝夕以善言渐渍,犹且不入,况遽欲正之?彼既执而不变,汝将外与之合而内不敢议,斯尤不可矣!颜子又更辞以告与天、与人、与古为徒,夫子谓卫君政法所失甚多,安可以古为比?彼虽不改,亦不汝罪,然技止此耳,胡可以及化?彼之所为与自是其心者同,岂复师古哉?   庸斋云:尝闻邦有道则见,邦无道则隐。庄子反其说日治国去之、乱国就之者,谓如人能医,必其门多疾之时,方可行其衍。若已治之国又何用我?欲以所闻於夫子者告卫君,庶乎其国可安也,夫子以为不可往。自杂至忧,言其自苦何能救人?当先存其在己者,才有求名之心,则自然之德已荡,私知用而争竞起矣。名、知者,天下之凶事,不可以尽行,故虽德厚信实,未达人之性气,而强以七义法度之言陈术於恶人之前,菑将及汝矣。汝既不召而自往,彼以王公之贵,将乘汝言语争以求胜,汝为其所困,则目必眩然,屈服其色以求平於彼,口则营救,解说,形必擎赐,曲拳用心以成顺之。顺此而往,其恶无穷也!昔龙逢、比干以忠见杀,好名之过也。尧、禹之伐三国,言彼求名自利之人,尧、禹且不能堪,而况汝欲求名谏卫君乎?颜子谓吾将端、虚、勉一庶可往化,夫子以为甚不可,卫君阳气充满,汝欲以言感之,彼将案服汝心以快其意,汝将执而不回,则外以端虚求合,内守勉而一者,诅自以为可乎?颜子又设三条庶可以说卫君,夫子复不许,谓汝所言政法太多、终不安谋,能此三者固、亦无罪,然止於自免而已,安可以化人?盖汝三说皆是师其有为之心,才容心便有迸,非自然之道也。   诸解大意详悉,兹不复赘。字义或有遗论僭附编末云按:泽若蕉颇难释,或从泽绝句,则下二字为句未圆。泽字,说有二义。蕉,亦解者不一,音义旧注以泽为野、蕉同樵,其论却通。死者以国量,犹史载谷量牛马之义,言其其多不可数也。民死既众,则谷粟草木不得遂其生,泽中如见樵刈,其国政可知矣。强以仁义绳墨之言衍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恶有其美也。衍字诸本一同,独碧虚照江南古藏本作街,下文又照崔氏本作恶育其美,育,卖也,以贯上文衒字之义,於经旨终有未安。考之《史记□乐书》:识礼乐之文能术,又日:衍者之明。术通作迷,存古可也。此章暴人几三,诸解例以凶暴立说,审详前二处宜作表暴解,谓表暴人之所行术暴於人之前,辞意颇畅,上下文亦通;末句正指凶暴之人谓蒯聩也。   南华真经义海慕微卷之七竟   #1『子』各本为『回』。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人间世第二   颜回曰:吾无以进矣,敢问其方。仲尼曰:齐,吾将语若。有#1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嗥天不宜。颜回曰: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若此则可以为齐乎?曰:是祭祀之齐,非心齐也。回曰:敢问心齐。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於耳,心止於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齐也。颜回曰:回之未始得使,实自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谓虚乎?夫子曰:尽矣!吾语若。若能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呜,不入则止。无门无毒,一宅而寓於不得已,则几矣。绝边易,无行地难。为人使易以伪,为天使难以伪。闻以有翼飞者矣,未闻以无翼飞者也;闻以有知知者矣,未闻以无知知者也。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夫且不止,是之谓坐驰。夫徇耳目内通而外於心知,鬼神将来舍,而况人乎!是万物之化也,禹、舜之所纽也,伏戏、几遽之所行终,而况散焉者乎!   郭象注:有心而为之者,诚未易;以有为为易,未见其宜也。若一志,谓去异端而任独。遗耳目、忘心意而符气性之自得,此虚以待物者也。未使心斋故有其身,既得心斋之使则无其身。放心於自得之场,当於实而止,譬之官商应而无心,故曰呜也。使物自若,无门也。付天下之自安,无毒也。不得已者,理之必然。体至一之宅,会必然之符,理尽於斯矣。夫欲不行则易,行不践地,不可得也;无为则易,为不伤性,不可得也。视听所得者粗,故易欺;自然之报细,故难为也。失真少者,不全亦少;失真多者,不全亦多。失得之报,各当其分,而欲违天为伪,不亦难乎!有翼、有知之喻,言必有其具,乃能其事;今无至虚之宅,无由有化物之实。夫视有若无,虚室者也。室虚而纯白生,吉祥之所集也。若夫不止於当,不会於极,此以应坐之日而驰骛不息,外敌未至而内已困矣,岂能化物哉?使耳目闭而自然得者,心知之用外矣!故将任性直通,无往不冥,尚无幽昧之责而况人问之累乎?物无贵贱,未有不由心知耳目以自通者,故世之所谓知见,岂欲知而知,欲见而见哉?世人因欲为知以知,为见以见,心神驰於内,耳目丧於外,故处身不适,与物不冥矣。   吕注:仲尼谓颜回几事有为而为之,未有易而无难者。心斋者,无思无为而复乎无心也,非一志不足以告此。无听以耳而以心,则听无闻矣。无听以心而以气,则心无知矣。听无闻而止於耳,心无知而止於符,虚以待物,唯气而已。唯道集虚,此所以复乎无心也。人之於其心,未有得其所为使者,所以不能无我,故回之未得使,实自有其身;得使之也,则能无我矣。无感其名,忘其虚也。入游其樊,则其心之出有物采之。入则呜不入则止,金石有声,不考不呜也。方其止也,无门可由而群动不能瑜;无毒可施而众邪不能病,一宅而寓於不得已而动,以此涉人间世亦几矣。夫子又告以绝进易无行地难,欲无行地则莫若绝迹,欲免物累则莫若忘身。忘身不真,不免於伪而已。人则有知而有所不知,故为人使易以伪;天则无知而无所不知,故为天使难以伪。存吾心之所以事天,为天使者也,其可容伪邪?人之有知者,以知为翼,技其翼则止而不飞矣。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则吉事有祥,止於所止。夫且不止是之谓坐驰,此吉、凶、悔、吝之所以生乎动也。夫止止者,耳如目、目如耳、心凝形释、骨肉都融耳。目内通,外於心知,鬼神将来舍而况於人乎?此万物之化,古圣之所行终者也。   疑独注:斋,贵虚心,若心犹存有,则其为齐也难矣!以斋为易而忽之者,皞天不宜。听之以耳,正听也;听之以心,反听也;听之以气,无听也。正听以耳,将以穷理;反听以神,将以尽性;无听以虚,将以至命也。听止於耳,不若於心;心有分别,符则分而有合;意至於气,则无所复听,虚以待物而已。道由此而集,心斋之妙用也。《列子》云:体合於心,心合於气,气合於神,与此义同。颜子既悟,乃曰:回未得。仲尼使之心斋,实自有回;既得使心斋之后,未始有回,则无我矣。夫子又语以汝虽已至虚,若入於有为之地,当不动心於名可也。心如管钥,虚以待气,气入则呜,不入则止,何尝容心於其间哉?任万物之出入,无门者也;付天下之自治,无毒者也。抱一自居,不得已而后起以应物,寓其理於物而不自有,则尽矣。尽性命之理而有为者,其为莫非天也。为人使易以伪,为天使则为伪也难矣,翼飞、知知以喻颜子必有至虚之宅,方能化物。瞻彼前境,了然空虚,以喻心也。生白则道集之谓性,舍神定则吉祥来止;不能止者,形坐而神驰矣。夫能定者,耳目非必在外;心志非又在内。故虽有思有为,而无涉世之息,鬼神将来舍,而况於人乎。   详道注:有而为者,古人尝难之。有思必斋,有为必戒。故欲神明其德者,必斋心焉,此仲尼所以告颜回也。《文子》曰:上学以神听,中学以心听,下学以耳听。听止於耳,则极於耳之所闻;心止於符,则极於心之所合而已。听之以气,则无乎不在,广大流通,所以用形而非用於形,所以待物而非待於物。虚而无碍,应而不藏,故一志所以全气,全气所以致虚,致虚所以集道,此心斋之义也。回之未得使,犹以大息有.身;得使之也,未始有回,则无其身矣。故能入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呜,不入则止。无门无毒,摄有为以归无为也。一宅而寓於不得已,推无为以寄有为也一。天#2不行地则易,行不践地则难;无为则易,涉世不犯难则难。为人之所为,人使也,故易以伪;为天之所为,天使也,故难以伪。乌非翼无以飞;人非知无以知。室非虚,无.以生白,吉祥何由而止止哉?夫苟不止,则虽拱默山林,亦坐驰也。夫耳目内通,则无闻无见;外於心知,则无思无知。如此则虚极、静笃,鬼神来合,况於人乎?此所以命万物之化而不化於物,古圣之所服行终身者也。   碧虚注:祭祀之斋涉进,心斋则悟本也。无听以耳而以心,遗照观妙也。无听以心而以气,浑一太漠也。初学到此,散漫而难摄,然有妙门焉。在乎听止於耳,神专所司,则内景不逸,外尘不入;心止於符,祥光凝合,则灵府湛然,心君寂尔。是故冲气洞虚,本无所待,然无待之中灵物自集,所谓交梨火枣不生於荆棘之地,此理惟修习者知之。得使者,心斋之密用。实自回也,未能虚心;未始有回,虚亦忘矣。若能入乎法令之所,於物不动不矜者,庶几免息矣。入,谓听纳。呜,谓无机巧之言。听之则言,不听则止。言辞广大,日无门。理趣淡泊,日无毒。心无二者,一宅寓於不得已,寄功群林也。止步绝进则易,行不践地则难,喻人使易诳,自任难欺。有翼斯可峡冲天,有道斯可以应变也。室虚则阳明生,心定则天光发。身坐闲堂,内怀好恶,是犹马伏槽枥,驰意千里矣。夫不逆六凿於外,则反收灵光於内,人间事物无缘染污也。赵注:听止於耳、心止於符,寂然不动也。气,虚以待物,感而遂通也。唯道集虚,虚则众理之所会,此之谓心斋。颜子豁然而悟日:不能运动如意者,有我也;能运动如意者,无我也。夫子欺其尽善,又告之日:汝能入其国中而不为名所动,合则言不合则止。无门者,我无隙之可乘;无毒者彼不以我为害。一处之以不得已,则庶几焉。绝进易,无行地难,亦寓於不得已之意。为人使,则有心,故易以伪;为天使,则任理,故难以伪。以无翼飞、无知知,是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也。阕者,虚空之性。虚室生白,泰宇发光也。吉祥止止,祸亦不至,福亦不来也。若有徼福之心,是谓坐驰矣。夫徇耳目内通,其中明也;外於心知,其中虚也。如是则将与鬼神为徒,人其有不信者乎?   庸齐云:汝有其侠俩而欲为之,才萌此心,则天意亦不乐矣。先令一志,欲其不杂也。听以耳,则犹在外;听以心,则犹有我;听以气,则无物矣。听止於耳,则不入於心;心止於符,则与物相合,便是物我对立;虚者,道之所在,唯道集虚,只此虚字便是心斋也。颜子谓未得教诲之时,犹自有我;既得教诲之后,未始有我,忘我则虚矣。夫子又告以人世如樊笼,汝能入游其中而不为名所感动。入则呜,可与之言而与之言也;不入则止,不可与言而不与之言也。无方所则无门,无臭味则无毒,此皆无心无进之喻。以混一为吾宅,而寓此心於不得已,则於人间世之道尽矣。绝进不行则易,行地无进则难。为人欲所役,则易至於欺伪;唯冥心而听造物所使,则无所容伪矣。无翼而飞,便是不行而至,所谓神也,以喻下句有知为知,人之常也,唯知其所不知则为无知之知,斯造道之妙。视彼室中空处必有光入,以彼阕者喻我虚中生明;即此虚明之地便是吉祥所止,下止字是虚处,止则虚,虚则明;才容心,而不能自止,则身坐而神驰矣。夫耳目所闻见,皆内通於心;我无容心,则耳目虽通於内,若无所闻见也。心虚则鬼神来舍,岂有人而不能感化乎?   夫涉人间世者,不能无忧息。故是篇首以孔、颜问答,历迷暴君厉行,而酌其往化之方。颜子以虚一进其本议,亦正矣!然出於端勉,未能无心,则彼由中之机安保其不妄发?颜子又思三衍自全,仲尼犹以为太多政法而不谋,胡可以及化?以心未能忘故也。颜子至此无以进,由是知夫子化人直造悬崖撒手、心路断绝之地始可进,向上一步使斋肃形神而后告之自明而诚之谓也。谋字,峡问谋释之不通。庸斋训安为近。按听止於耳,心止於符及气也者,重举以释上文,解者或分析立说,义不贯通。今摭其大意以求印正,云:听之以耳,止於闻道而未能尽行;听之以心,止於契道而未能尽忘;至於听之以气,则无所不闻、无所不契、彷徨周泱、混合太虚。太虚,何处无之?故待物尽善,而物亦不能逃也。耳之所冥者心,心之所符者气,气则静极无为,虚以待物,孟子所谓浩然充塞者也。观夫注焉不满、酌焉不竭、与人而愈有、常应而常静者,则亦何待不待之有哉?通天下一气,人物太虚之所同摄也。唯虚与气,非即非离,互显体用,是以无往而不通。道则非虚非气,能虚能气,所以化天下之刚,御天下之实,待物於无待,善应而不穷者也。心斋之妙,亦虚而已。故能静镇百为,明烛万有,如镜开匣,如衡在悬,天下之重轻、妍丑莫逃,而无恩怨、予夺之累,以是而处人间世特游戏耳。颜子豁然而悟日:未得心斋之用,实自有回;既得心斋之用,未始有回,则受化之速可知矣。夫子常谓其终日不违如愚,此未始有回之实验也。颜子将之卫而夫子告以此者,盖平日心传内学皆性命之精微,真以治身者也,,今将出而有为斓扶治道,故详及於君臣交际世故酬醉之间,使之形气交和,中虚外),上以造心斋之妙用,下以显及化之真机。圣人所以与天为徒而不涉人间世之息者,以此。   叶公子高将使於齐,问仲尼日:王使诸梁也甚重,齐之待使者,至皿将甚敬而不急。匹夫犹未可动也,而况诸俟乎!吾甚栗之。子尝语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欢成,事若不成,则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则必有阴阳之患。若成若不成而后无患者,唯有德者能之。吾食也执粗而不臧,爨无欲清之人。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是两也,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语我来!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於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於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是以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一辰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於悦生而恶死!夫子其行可矣。丘请复以所闻: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传之。夫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类妄,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传言者殃。故《法言》曰: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黝几乎全。   郭注:事无小大,少有不言以成为欢者。以成为欢,不成则怒矣,此楚王之所不能免也。使事成而人患去,固已结冰炎於五藏矣。成败任之於彼而莫足以患心,唯有德者能之。今爨夫对火而不思凉,明所撰之俭薄。而内热饮冰者,诚忧事之难也。事未成则恐其不成,若果不成,则恐惧结於内,刑网罹於外也。仲尼告以命、义大戒,自然结固,不可解者。若君可逃而亲可解,则不足戒也。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则无哀乐,何易施之有。故冥然以所遇为命,而不施心於其间。虽事凡人犹无往而不适,况君亲乎?事有必至,理固常通,当任所遇直前耳。若信道不笃,悦恶存怀,谋生虑死,未见其成事也。夫喜怒之言,常过其实,传之者宜两不失中。就传过言,似於诞妄,受者有疑,则传者获罪。故不传临时之过言,又传其常情而要其诚致,斯近於全也。吕注:外物不可必,而事无小大以成为欢,是必之也。若成若不成而有人道阴阳之息,是多兵也。唯有德者则能无我,无我则无必,无必则无息矣。今使未行而其忧至於内热,则未至乎事之情而有阴阳之息,不能忘身之甚也。故仲尼告以爱亲命也、事君义也,不可解於心,事亲不择地之夷险,事君不择事之艰易,而一皆安之。所以为忠孝之盛,则事其心者哀乐之来,岂易施乎前哉?哀乐易施乎前,是有所择而不能安。能事其心,则以之事亲、事君,未有不安者。诚能无所择而安,则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於悦生而恶死乎?   疑独注:凡欲立事者莫不乐成而忧毁,故若成若不成举不免乎息,能逃斯息,其唯有德者乎?子高自陈,吾食粗而不精,故其爨也用火不久而不思凉,今朝受命而夕饮冰,内热可知矣;未至於行事之情,而阴阳人道之息皆不可免,为人臣者不足当之,宜有以语我。仲尼告以臣子大戒:命在天而义在人,子之爱亲不可解於心,臣之事君无适而非君也。心者人之真君,能求之於已而事之,则亦不知有君亲,任其自然而忘哀乐之变。事有不可奈何者,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於悦生而恶死哉?仲尼又告以为使传言之道:凡与人交,近则可以责其实,故相靡以信;远则不可失其传,故忠之以言。然两家喜怒之言传之最难,而溢美、溢恶则类乎妄信之也。莫则传言者殃;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庶乎全矣!   碧虚注:爨无欲清,明所撰淡泊。内热饮冰,益忧烦所致。欲免阴阳人道之患,所以请教於仲尼。仲尼告以父子天合日命,君臣道合日义,且造化之下皆系君亲,无所逃於天地之间,是日大戒。故不择事地而安之,择之则非忠孝也。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唯信道任命而已矣。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舜之陶渔,禹之治水,唯尽节忘身,安乎命义可也。相靡以信,忠之以言,皆进也,观逵可以知其本。传言,犹履进,贵乎适中,过与不及皆差矣,差则传言者殃,益失常则亏也。   赵注:图事不成,则屈辱随之,人道之息也;图事若成,喜惧交集,阴阳之息也。吾所食粗砺,爨无歌清,可谓节约矣!初无内热之病而胸中已如焚,是不待事之成不成而二患集於吾身,夫子何以教我?遂告以命义大戒,以事亲喻事君,既委质为臣,皇恤其身哉?又教以为使之道,主乎忠信;喜怒之际,谨於传言,庶乎全矣。   庸斋云:为国谋事不成,必有刑责,为人道之息。若劳心计较成事,忧思致疾,为阴阳之患。今我自受命以来,食不知味,胸中焦劳,未曾实理会事已成此病;万一不成,又有刑责,是两受息。夫子何以教我?仲尼告以二大戒。戒,犹法也。命,得於天。事亲与生俱俱生,故不可解於心。义则人所当为,事君第一件事。事亲尽孝,则束西南北唯命之从,岂择地而安。心主於忠,则哀乐之境虽施於前而不变易。盖事有难易,既出君命,则是所当为,天命一同,无可奈何安之而已!为人臣子不幸而遇其难,但行其事之实,岂复顾其身哉?   子高将使齐,以平日闻诸夫子者质诸夫子,且自迷其奉命怀忧冰炭交战之意,觊有以发药之。夫子告以命义二戒,忠孝大节,事亲不可解於心,事君无逃於天地。事心哀乐无所施,人世立身之要亦巢见乎此;然心为天君,万化所出,人能事心尽则於君亲可知矣。不可奈何而安之,则平居瑕日可知矣。信道笃而自知明,何死生之悦恶哉?此所以训天下之为人臣子者,於其所难安而安之。忠孝之至,立身之尽也。继又陈奉使传言之难,而诲以街全之道,庶使君无失德,臣无辱命,此又下告颜子者一等矣。唯颜子至命尽神,故足以发夫子心斋之论而造坐忘之极。子高则未免以得失利害存怀,故但告之以谨传命、全臣节而已,有以见圣人因才施教、循循而善诱者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竟   #1依郭象注,『有』字下当有『心』字。   #2『天』为『夫』字之误。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九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人间世第三   且以巧斗力者,始乎阳,常卒乎阴,泰至则多奇巧;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常卒乎乱,泰至则多奇乐。凡事亦然。始乎谅,常卒乎鄙;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言者,风波也;行者,实丧也。夫风波易以动,实丧易以危。故忿设无由,巧言偏辞。兽死不择音,气息第然,於是并生心厉。克核太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苟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故《法言》曰:无迁令,无劝成,过度益也。迁令劝成始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慎与!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至矣!何作为报也。莫若为致命。此其难者。   郭注:始阳卒阴,欲胜情至,港兴害彼而不复循理也。始治卒乱,旅酬有次,湛湎淫佚#1而无所不至也。烦生於简,事起於微,此叉至之理。夫言者风波,行之则实丧。事得其实,则危可安而荡可定也。忿怒之作,常由巧言过实,偏辞失当。譬蹴兽穷地,意急情尽,气息不理,第然暴怒,俱生疣疵以对之。克核太精,则鄙吝心生而不自觉,又安能知祸福之所诣邪?迁令劝成,事之危殆。美成者任其时化,譬之种植,不可一朝成。彼之所恶而劝强成之,则悔改寻至。且夫寄物以为意,任理之必然者,中庸之符全,斯接物之至。当任齐所报之实,何为为齐作意於其间哉!直为致命最易而以喜怒施心,故难也。   吕注:人心善渊而静,则言者所以为风波而易动,止则居实而安;则行者所以为实丧而易危,然於易动易危之际,不可不谨。夫事其心、忘其身,则无阴阳之息;无迁令、无劝成,则无人道之息。其心之出,有物采之,是乘物以游心也。有为也,缘於不得已,托不得已以养中也。今使於齐,莫若为致命而已,政命则不以死生祸福动其心而事之情得矣。夫何作为以报哉,唯致命尽情,此为难而已矣。   疑独注:以巧斗力者,始於喜,卒於怒;以礼饮酒者,始於治,卒於乱:奇巧谓诈伪,奇乐谓异欢。始於信谅,卒於鄙野。始也尚简,其终必大,此亦人事之常。心以喻水,言喻风波。德,实也。行,华也。无行则德不亏,无华则实不丧。心已欢故易以动,德已失故易以危。夫忿怒之施,因巧言不实,偏辞失理,犹迫默穷地,呜不择音,气息第郁,疵疠并生,此喻事其心者当放之无为之地。若引之忧息之途,与迫兽穷地无以异矣。克者,责人太切。核者,迫人太甚。不肖之心冥然应之而不自知也。为使者,迁玫其令,劝助其成,皆危殆之事。美成在久,仁在乎熟是也。彼所恶者劝强成之,则改悔寻至,可不慎欤?乘万物以游心,托至理以养中,理所当为者,不得已也。缘督以为经,即不得已以养中之义,斯为至矣,.又何必强有作为以报人君之德?莫如为致命而不辱,此其为难也。   碧虚注:巧变则铃争,乐变则必乱。风波之言易动,实丧之行难安。逼兽穷地,则恶声出;责人太深,则和气丧,理自尔耳!莫知所以然也。遵法令者不迁,吗自成者不劝。美成在久,大器晚成也。恶成不及改,将夺必与也。乘物游心,则任物。托不得已,则虚己。作为以报,则伪矣;自忘则易。欲致君命所以为难,非难非易,唯有道者能之。   赵注:始阳卒阴,始治卒乱,此理之必然。水遇风而波作,兽将死而咆哮,亦势所必至。一言之发,激怒於人,非风波乎?人既激矣,将行其怒,非实丧乎?迁令劝成是谓过度,从而益之事必危矣。美成者因喜而得成,犹贵在乎久;恶成者本无成意而强之使成,必不久也。心寄於物,一寓於不得已,而心不为之动,养中之道无加於此,何必逆料其难成而作为报也?莫若政命尽情,此其难者。   庸斋云:阳,喜也;阴,恶也。戏剧太甚,则有过用奇巧者。招饮以礼也:治,初筵、秩秩时也;乱,载号、载呶时也。饮酒过当,故乐多异常,或成争竞。谅,信也。鄙,诈也。人世相涉言语,则风波之所由起;行有名迹,则丧实矣。忿怒之设,由於巧言偏辞,如驮死之时音又何择?气息第怒,狠戾并生,是为克核,故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到此,就奉使上结。无迁令,即传其常情也。无劝成,听其自然也。才起过当之念,便是求益,谋事必危。美成在久,言人之相与尽善,非一日可成。一事不相顺,有转步便成恶者;是不及改也。若乘物以游心,於自然托不得已以养其中正,此为至矣。何又有所作为而后友#2命邪,但当真实致其君命,不必过虑事之成否也。   出世间法即世间法,能处世间而无累,是为出世问矣。先论奉使传命之难,却泛说世事感召势之必至而莫知所以然,使求其理而已。风波、实丧之语,诚为切当。克核太至:核,同劾,诸解罕详及,唯疑独分为二字释之。今拟从核字本义为之说云:核者,木果生意所寓,仁在其中;先贤尝取以喻七爱之意。今谓克削其核,则伤其仁而生意尽。克削其行,则伤其义而交道绝。故不肖之心不期应而应之。肖,类也,七心锡类,一视同。慈仁苟不存,则其心不类,何恶弗为?益由有以召之,其机不可不馑,《文中子□周公篇》:好奇尚怪,荡而不止,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语本乎此。美成、恶成,对待立义,诸解或以恶音去声,今拟从本音解云:美善之成至难,铃积久以化之;过恶之成至易,虽欲改而不及矣。上句戒其无迁易国家之号令,下句戒其无劝成齐侯之骄志也。乘物以游心,因理而行,不逆虑成否也。不得已以养中,理极而止不失乎中道也。如此亦足矣!何必作为以报其君哉?莫若为致命,言但听其死生祸福,则处此亦何难之有?夫子始告以命义大戒,终亦归於本意。观此一段,曲尽物情,孰谓南华傲睨物表而略於世故邪?   颜阖将傅卫灵公太子,而问连伯玉曰:有人於此,其德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适足以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若然者,吾奈之何?莲伯玉日: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汝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叮畦,亦与之为无呵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於无疵。汝不知夫螳娘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已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夫爱马者,以筐盛矢,以娠盛溺。适有蚊虫仆缘而批之不时,则缺衔毁首碎胸。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可不慎邪!   郭注:夫小人之性,引之轨制则僧己;纵其无度则乱邦。不知民过之由己,责民而不自改,吾将奈之何?反覆与会,俱所以为正身。形不乖连,和而不同。就者形顺,入则遂与同。和者义济,出则自显伐。与同,则是危而不扶,与彼俱亡矣。自显和之,且有含垢之声,彼将恶其胜己,妄生妖孽,故当玄同光尘,然后不得而亲、疏、利、害也。与之为婴儿,不立圭角以逆其鳞也。今知之所无奈何而强当其任,犹螳螂怒臂以当车辙,积才伐美以犯,危殆之道,故顺理则异类生爱,逆节则至亲交兵,当世接物, 逆顺之际,不可不馑也。   吕注:其德天杀则人所不能生。与之无方则危吾国,与之有方则危吾身,无所施而可也。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则尤难事者也。就之失在入,入则与之同;和之失在出,出则与之异。故为颠灭崩蹶、为声名妖孽者,以其与之同而不知所以扶持;与之异,而不知所以将顺故也。与之为婴儿以至於与之为无崖,则虽与之无方,不至於危国;虽与之有方,不至於危身。益因其性之所有而达之,如宣王好勇、好货,而孟子导之以王道是也。后文螳螂、爱马皆引喻之言,大意明白,不复全解。   疑独注:天杀者,言其恶德禀於自然而不可化。方,矩也。与之游矩之外,则恣欲败度,吾国危矣;与之入矩之内,则制欲夺情,吾身危矣。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吾奈之何哉?答以先正汝身,形在外宜与人同,故莫若就;心在内,宜与人异,故莫若和。就不欲入,惧其亵狎也;和不欲出,恶其自显也。入而亵狎,则为颠灭崩蹶;出而自显,则为声名妖孽。此所以宜戒慎。婴兄,无知。叮畦,界畔。崖,岸也。顺彼所为,随而不逆,然后导达之,使入於无疵也。螳螂怒臂,戒颜阖勿樱其锋。养虎、养马,俾颜阖导之以理也。   详道注:臣人易,傅人难;傅人易,傅太子难。势尊、位重,理所难化,况其德天杀!此所以栗之也。形就者,比而不杂,外曲也;心和者,异而不乖,内直也。外曲则不失人;内直则不失己。就而入,则与之为无方,而危吾国;和而出,则与之为有方,而危吾身。则当与之为婴儿而无畦、无崖,达之入於无疵矣。古之君淫亦淫、君奢亦奢者,以此。余注栗同前说。   碧虚注:相与为恶,则乱邦;率之以道,则害己。唯善歙张之权者,斯能傅之。若省己过,则无凶德矣。正身者,不言之教。形莫若就,与之无方也;心莫若和,夺之有道也。就入则同恶,为颠灭崩蹶,所以危吾国;和出则自矜,为声名、妖孽,所以危吾身。故自婴兄以至於无崖,此所以歙张、予夺之道也。螳螂怒臂以当车辙,才美力微,不败而何?养虎、养马,喻制物在乎卫,役人在乎权。亡其权、衍而欲御物,斯自害而已矣!   赵注:形就则使不我疏;心和济其所不及。和犹和羹,非以同为和也。虽若是犹恐不免,就而入,则逢君之恶;和而出,则彰君之恶,颠灭崩   蹶,是沦胥以亡。声名、妖孽,是求名而攘祸,故叉和光同尘,使无得而瑕疵,乃为至也。螳螂、养虎、爱马三喻,事异而意同。   鬳斋云:其德天杀,言为天所销铄。无方,无法度也。言纵彼败度,必危吾国;若救正之,则祸爻及身,吾奈之何?教以正汝身者,率己以律人也。就,随顺之。和,调和也。外随顺而内调和,然犹无息。随顺而与之为一,是就而入也。调和而圭角稍露,是和而出也,不免颠灭妖孽而已。婴儿、无叮畦、无崖,是形容无知妄为之状。彼方如此,我且顺之;到有可觉悟处,就加点化,使之跃然醒悟,或可以入无疵之地。螳螂怒臂,喻小才自矜,以当大事,鲜不败者。养虎、爱马,义自显明。观伯玉之教颜阖,又下夫子教子高者一等矣,盖子高犹知尊楚君,有奉命忧惧之心。故夫子告以命义大戒,终之以乘物游心,托不得已。虽委身为使而犹知存所天,未至徇人而忘己也。阖则既知剧绩之不可傅而欲傅之,先己怀疑而求彼之信己,於理已稍悖矣。故伯玉告以正汝身哉,立其本而后末可举也。形就心和,是见其势不可以力正,姑立此苟全之论,非为傅之道也。况就而入、和而出者乎?至於与之为婴兑、为无叮畦、为无崖,则就入之尤者。虽有因机点化一着,然师傅之尊,岂无善诱之道而遽至於是?纵由此而达之,仅可无疵而已,安能化物哉?螳乡怒臂,正以喻阖将恐不免耳。养虎、爱马,又所以申前喻,而俾之加谨也。   匠石之齐,至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3牛,洁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沈,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构,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匠石归,栎社见梦曰:汝将恶乎比予哉?若将比予於文木邪?夫攞梨橘柚,果蓏之属,实熟则剥,则辱#4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於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匠石觉而诊其梦。弟子曰:趣取无用,则为社何邪?曰:密!若无言,彼亦直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不为社者,且几有万乎!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誉之,不亦远乎!   郭注:不在可用之数日散木;可用之村为文木。物皆以用自伤,数有睥睨己者,唯今匠石明其无用乃为挤生之大用。弟子犹嫌以为社自荣,不趣取於无用。匠石谓社自来寄,非求为之,木乃以社为不知己而见辱病。岂荣之哉?夫以无用为用,虽不为社,终不近於万伐。是彼以无保为保,而众以有保为保。无用者,泊然无为,而莘村自用。汝以社誉之,不亦远乎?   吕注:梁社不村而神者也,其大蔽牛,则其本根深固可知。彼以不材为用,而观者以为美,是不知己也。知其散木故寿,此所以为匠伯器群村而用之之道也。自为舟则沈至为柱则蠹,此所以为不材也。栎之不材是木之质,则擅梨橘抽乃所以为文,折泄拾击以文灭质也。先操斧斤而观,后舍之而去,则几死而乃得之,为予大用。使可以为舟楫、棺椁,且得有此大也邪?唯不物乃能物物,而物与物奈何相物也?夫无用者固不知其无用,而趣取之则为社者固非彼所知而日求无所可用者;向之不知己者以己材为美,是诟厉也,直寄之无用而已,彼安知其无用而趣取之乎?彼所以不剪者在於不村,虽不为社,岂有万乎?则为社者非彼所保也,众以有保为保,而彼之所保与众异。非可以义誉之,欲学者忘义而求之也。   疑独注:散木,非规矩绳墨所能制;散人,非仁义礼乐所能拘。唯至命者斯足此语。栌梨橘抽以实而害其生,凡物以有用自伤者,莫不若此。且我求无所可用久矣,数为匠者睥睨,是几死矣;今得匠石以为不材,此无用之用,实为大用也。使其有用岂得若此大邪?子与汝皆受命於造物,均为物而已,奈何相物也?匠石弟子谓栎树何不疾取无用而又为社邪?匠石日:栎非求为社,社直来寄耳,汝言此则栎树以汝为不知己而诟厉之也。彼以无用保其生,纵不为社,亦岂有万伐乎?彼以无保为保,众以有保为保,此其所以异也。   碧虚注:栎社巨村,人皆厌观,若非匠石别识,几为执斤者所伐。今以全朴为大用也,奈何相物?犹嫌匠石有分别之意,然弟子尚以为良村而托社自饱,匠石谓彼社直来寄木,非木求为社也。以曲辕乡俗为不知己者,以社为辱谓之诟厉,至人以无用全生,世俗以不村见弃。栎社与文木有异,唯匠石知之耳!夫木犹不可以义誉,而况至人之道乎?   赵注:匠石章发明大木无用之用,与逍遥游意同。《肤斋口义》颇类吕氏、疑独,但趣取无用则如本音,谓此木志趣取於无用,何铃为社邪?章末以义誉之,谓汝乃以义理求其毁誉,相去远矣!   前章备述处身应世之难,此章复引栎社以不村自保而全无用之用,又假匠石答问以发明之。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是一句。奈何哉其相物也,言予汝皆禀形为物,汝乃欲用我邪?几死之散人,谓汝以能自役,亦几死矣。予安於无用,岂汝所知哉?弟子又谓栎之本趣,既取无用,则何以社为?匠石令其不必言,彼社直来寄耳,非求为社也。正以社为不知己而加诟厉,且既安无用纵不为杜亦何得有蓊伐乎?益彼所保者不材,故与众异,而汝以社义誉之,相去远矣,喻淳朴之人自全於世,不愿人之吹嘘奖借,或得誉於乡党亦寄焉耳!岂以为荣哉?唯其不可得而利,所以不可得而害也。   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见大木焉有异,结驷千乘,隐将花其所籁。子綦曰:此何木也哉?必有异材夫!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俯而视其大根,则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咕其叶,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醒三日而不已。子景曰: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於此其大也。嗟乎!神人以此不材。宋有荆氏者,宜揪棺桑。其拱把而上者,求狙猴之代者斩之;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禅#5傍者斩之。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夭於斧斤,此材之患也。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   郭注:天#6王不材於百官,故百官御其事,明者为之视,聪者为之听,知者为之谋,勇者为之杆,夫何为哉?玄默而已。群材不失其当,则不材者乃材之所至赖也。   吕注:前论大木以不材终天年,次论荆氏楸相夭於斧斤,以村为之息。是以圣人、神人之於用,致之为尤深,藏之为尤密,故无用而用以之通,不村而村为之使。则游人世间而吉凶与民同息者,尤不可不知此。疑独注:高名之丽,高显之屋也。禅傍,棺材也。此言文木有材,所以夭折。解,祭祀,解赛也。白颡、亢鼻、痔疾,此三者解赛灵河不可用之,彼祝以为不祥。神人贵无用之用,则所以为大祥也。   详道注:《老子》云:曲则全,枉则直。龟以神而见梦,不若曳尾於涂中;狙以便而见巧,不若全躯於深蓁。然则,不材者神人所以为材,不祥者神人所以为大祥也。   碧虚注:七窍驰用,则昏塞不通;百骸劳役,则疲薾莫支。唯有无名灵物,统御一体,光耀弗竭,充满太虚,故众神得以志籁。巫现嫌病物不杀,神人以沦祭为尊。   赵注:商丘大木与梁社义同,荆氏楸栢以有用而不能终天年,不若牛之白颡、豕之亢鼻、人之痔病者,以不材而自全也。   鬳斋云:商丘之木与前章大意相类,言神人之所以全其生者,亦以此不材而已。荆氏之地宜楸、栢、桑三木。代,桩也。丽,屋栋。高名,大家也,即高明之家,音同而字异耳。解,古巫祝者书名。《解》之中有曰:牛白额者,豚鼻高者,皆不可以祭河。古者或以人祭,如西门豹之事,故添痔病一句。此三者巫祝以为不祥,唯其不祥,所以免杀身之祸,以神人观之,则大祥也。   诸解发明大意尽矣,而字义有未释者,今附于后云:隐将龙其所籁,言隐然饱其荫也;或以隐字属上句说之,不通。必有异材夫,绝句以夫属下文者非。轴解,谓木纹旋散也。杙,所以栖猕猴。禅傍,棺之全一边者。高名之丽,丽释以屋字当从欐,《列子》余音绕粱欐。高名,则是高明无疑。鬳斋说甚当,此章与前章义同。彼添人以疾而免祭河之厄,又结以神人所以为大祥,经意显明,兹不赘述。   支离疏者,颐隐於齐,肩高於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脏为胁,挫戚治繲,足以糊口;鼓荚播精,足以食十人。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於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锺与十束薪。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   郭注:神人无用於物而物各自用。归功名於群村,与物冥而无逵,故免人间之害。处常美之实者,支离其德者也。   吕注:支非体之全,离非物之合,疏则通而明支分而离散之则疏通而无有身之息。故支离其形者,征役所不能加;支离其德者,事为所不能累也。   疑独注:支离其形,则忘形而以理自胜;支离其德,则忘德而以命自处。堕体黜聪,忘形之谓也;上德不德,忘德之谓也。忘形之人,保身尽年,以远人问之害而已;若夫忘德者,知周万物而反知於愚,明并日月而归明於昧,岂忘形者可同日而语哉!碧虚注:处身无用,支离其形也;怀道若愚,支离其德也。   赵注:世人知德之为美,而不知德之为累,故庄子以支离疏譬之。庸齐云:会撮,椎髻。两牌,腿两边也。挫针,缝衣。治繲,洗衣。鼓荚,所以播米而得其精也。支离疏以形病不受役,又因得粟与薪,亦不材自全之意。至人之德亦如此支离者,以无用为大用也。   会撮,音桧最。又会,古活切,撮,子活切,项椎,司马云:髻也,古者髻在项中,脊曲头低,故髻指天。向氏云:两肩耸上,会撮然也。今读多从首音,与《大宗师篇》句赘指天,字异而义同。自颐隐於齐至两牌为胁,形容残疾之状。鼓笑播精,司马云:笑同策,小箕也,简米日精。崔氏云:鼓笑,搽着;播精,布卦、占兆也。今多从司马说二技衣食所资,切於日用,故可藉之以食十人,此亦设辞言其形虽不足,而养身有余也。彼支离其形犹若此,况支离其德者乎?此段切紧在后句,盖德忌乎执,执则非德矣!支离,谓疏散自在於德而疏散自在,上德不德是也。夫支离其形者,征役不及而粟薪可沾;则支离其德者,人害莫及,而天爵所加也。宜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九竟   #1郭本『佚』作『液』。   #2『友』一字应为『反』字。   #3焦竑《庄子翼》附《阙误》引称『蔽』下有『数千』二字。   #4 诸本『则辱』前有『剥』字。   #5据卢文弨校勘曰:旧本『禅』从示调改正字作『禅』 。   #6『天』字郭本原作『夫』字。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序   始余读《庄子》,颇疑齐物之论,荒怪汗漫,若与物情戾。偶绿病卧,梦中有以木鸡之说告者。因复取其书而绎焉,始悟其立言本指,最切於救时,而人或未之识。盖自周德下衰,礼乐征伐不自天子出,战国诸侯,变触并斗,以糜烂其生民,其祸实起於不知分。庄子於是时,思有以觉其迷而砭其疾,故於《逍遥游篇》首寓微言。其日鸠鴳之不敢自拟於大鹏,物之知分者也。其曰许由不敢受尧之天下,人之知分者也。夫使天下而皆知分,则贱不慕贵,小不图大,强不凌弱,众不暴寡,君君而臣臣,父父而子子,举一世莫不各安其天分之当然,而无僭瑜争夺天开之患。则夫物之不齐者,非必物物而齐之,而无不齐矣。且庄子与孟子同时,使其言而悖道,无补於世教,则孟子固亦距之矣。读者泥其辞而不求其意,往往例以不经,目之如郭象所云者,是岂真知庄子哉。一日,中都道士褚伯秀,持所集《庄子解》,且附以己见,示余。余喜其会粹之勤,去取之精,而所见之多有超诣也,因举余言告之。矍然谢曰:以分一字断齐物之说,此非我所及也。愿得以为序,镘诸木可乎?余曰:此臆说也,世岂无深於是书者?子其博访而求印可焉?他日以复於我,相与订之未晚也。若夫为序,则不敢。咸淳元年夏四月,束北人刘震孙书于姑苏寓舍木鸡窠。   道一而已,形於言即为二。故曰:道无问,问无应。又曰:知道易,勿言难。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然则忘言可乎?言可忘,则南华经不作矣;言不可忘,是以有南华经。既有南华经,是以有诸家解。虽然,南华经十万余言,未尝不言而亦未尝言。何者?其言皆寓言也,后之人求其所已言,而不求其所未言。寻行数墨,分章析句,言愈支而道愈离矣。雪巘羽衣褚伯秀,身近尼五之天,而神游乎漆园濮水之上,辑诸家解,断以己见,笔之书以为未足,且刻之梓以传不朽,其用心亦勤矣。呜呼!道以言而传,昭氏之鼓琴也。道不可以言传,昭氏之不鼓琴也。大音希声,鼓不鼓琴,与音固无恙也。抑得鱼忘荃,得兔忘蹄可也。荃蹄岂鱼兔哉?道也,言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噫!南华之经,诸家之解,褚之管见,子之臆说,是又寓言中之寓焉耳矣。咸淳元年夏五月五日,本心翁、文及翁书于道山堂。   古诸子之书,若孟氏之正,蒙庄之奇,皆立言之极至,后世虽有作者,无以加之矣。而庄子尤难读,大聪明如束坡翁,自谓於庄子有得,今观其文,间有说庄者,往往犹未契本旨。况雱惠卿流,毒螫满怀,而可与於帝之县解乎?近时释庄者益众,其说亦有超於昔人。然未免翼以吾圣人言,挟以禅门关键,似则似矣,是则未是。余谓不若直以《庄子》 解《庄子》,上绝攀援,下无拖带,庶几调适上遂之宗,可以见其端涯也。武林褚君伯秀,道家者流,非儒非墨,故其读此书也,用志不分,无多歧亡羊之失,特欲索祖意於千载之上,会粹众说,附以己见,采获所安,不以人废?白首成书,志亦勤矣。余视其目端而明,气夷而靖,斯学之力也。余旧喜读庄,时有欣然会心处,然未尝笔之於册。今老病目昏,嘉褚君之志有成而已,不暇一二勘其得失矣。君既竭力以板行其言,且属余序其篇首。余笑曰:彼刻雕之工未竟欤,则释椎凿而上者能为君序之矣。咸淳乙丑岁八月甲申,鄱阳汤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