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虚至德真经四解 - 第 6 页/共 29 页
仙圣为之臣;
仙者,寿考之迹圣者,治世之名。
不畏不怒,愿态为之使;
畏威也。若此岂有君臣役使之哉?尊卑长短,各当其分,因此而寄称耳。
不施不惠,而物自足;不聚不敛,而已无愆。愆,蹇乏也。阴阳常调,日月常明,四时常若,若,顺也。风雨常均,字育常时,年谷常丰,而土无札伤,人无夭恶,物无疵疠,鬼无灵响焉。
天人合德,阴阳顺序,昏明有度,灾害不生,故道合二仪,契均四时。《老子》曰:以道莅天下者,其鬼不神。
卢曰:此言神之合道也,故假以方外之中,托以神人之目,不因五谷以为养,吐纳真气以为全,心如澄水无波浪之能鼓形,如处女无思虑之所营。喜怒不入其襟,是非不干其用,无求无欲,同天地之不仁,不惠不施,正阴阳之生育万物所不能挠,鬼神所不能灵证之真,其功若此也。
政和: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体神之妙而出乎形数之外,故能胜物而无累。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则不志於养;心如渊泉,形如处女,则静一而不二;不偎不爱,仙圣为之臣;不畏不怒,愿悫为之使;则与道相辅而行。若然者,从容无为而阴阳和静,群生不伤,故不施不惠,不聚不敛,阴阳调,四时若,字育时,年谷丰,人无夭恶,物无疵疠,鬼无灵响焉。此圣人所以曲成万物而不遗者也。
范曰: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万物在道之末。体神者,寓乎万物之上,视万物莫足以撄其心者,故能胜物而无累。然则列姑射之山,非神人,孰能居之?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则不志於养也;心如渊泉,则静尊而不流;形如处女,则柔顺而无忤;不偎不爱,则非作好以亲也,而仙圣实为之制;不畏不怒,则非作恶,以疏也,而愿悫实为之役,於物无所与也;不施惠,而物咸自裕,於己无所取也;不聚敛,而己无不足。道足以役阴阳,则阴阳常调,而无谬戾之灾。道足以旁日月,则日月常明,而无昏蚀之变。以道运数,则有以若四时。以道运气,则有以均风雨,夫然故未尝合六气之靖。以育群生也,而字育常时,未尝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也,而年谷常丰,土无札伤。得以乐其生,人无夭恶,得以终其命。以物则遂性也,无疵疠之苦。以鬼则不神也,无灵响之出。是道也,非天下之至神孰能与於此?
列子师老商氏,友伯高子,进二子之道,乘风而归。
《庄子》云: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旬五日而后反。盖神人,御寇称之也。
卢曰:夫神之滞於有,则百骸俱碍;神之契乎真,则五根俱通也。有通则无远不鉴,无碍则乘风而行。被羽服以往来,托鳞毛以腾跃者,故为常理也。非谓其尚奇也,而此寓言者也。
政和:经曰:善行无辙迹。御风而行,虽无辙迹之可见,然犹有所待也。惟神也,不行而至。
尹生闻之,从列子居,数月不省舍。因问请靳其术者,十反而十不告。尹生怼而请辞,列子又不命。尹生退。数月,意不已,又往从之。列子曰:汝何去来之频?尹生曰:曩章戴有请於子,章义,尹生之名。子不我告,固有憾於子。今复脱然,是以又来。列子曰:曩吾以汝为达,曩者,昔也。今汝之鄙至此乎?姬,将告汝姬,居也。所学於夫子者矣。
政和:三问而不答,十反而不告,道固不可言也。卒於告之者,亦告其所学於夫子者而已。
范曰:道无问,问无应。故古之人有三问而三不知,四问而四不答者。尹生之於列子,十反不告,岂不欲其因心会道而默识之故耶?彼且有憾,至於怼而请辞,何其鄙之若是也。故列子不得已而告之以所学之道,如不云所云。
卢曰;昔汝去也,吾将谓汝达吾道,今汝之息憾而来,知汝之鄙陋矣。
自吾之事夫子友若人也。
夫子谓老商,若人谓伯高。
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夫子一眄而已。
实怀利害而不敢言,此匿怨藏情者也,故眄之而已。
卢曰:专一而不离恭敬,以至求顾吾之形,观吾之行者也。
五年之后,心庚念是非,口庚言利害,庚,当作更。夫子始一解颜而笑。
是非利害,世间之常理,任心之所念,任口之所言,而无矜吝於胸怀,内外如一,不犹踰於匿而不显哉?欣其一玫,聊寄笑焉。
卢曰:三年之后,专於定也,顾眄而已。五年之后,越於专,其哂明矣。
七年之后,从心之所念,庚无是非,从口之所言,庚无利害,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
夫心者何?寂然而无意想也;口者何?默然而自吐纳也。若顺心之极,则无是非;任口之理,则无利害。道契师友,同位比肩,故其宜耳。
卢曰:审之而后言欲是非利害,无所误也。
九年之后,横心之所念,横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夫子之为我师,若人之为我友,内外进矣。
心既无念,口既无违,故能恣其所念,纵其所言,体道穷宗,为世津梁。终日念而非我念,终日言而非我言,若以无念为念,无言为言,未造於极也。所谓无为而无不为者如斯,则彼此之异,於何而求?师资之义,将何所施?故曰内外尽矣。
卢曰:都无心,故是非利害不择之而后言纵横者也。纵心而言,皆合斯道。
范曰:是非之彰,道之所以亏矣;利害之生,情伪之所以感也。列子之学,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则心有所择而念;口不言利害,则口有所择而言。故始得夫子一眄而已,则道存於目击之间也。五年之后,心庚念是非,则心无所择矣,由未能泯是非也;口庚言利害,则口无择矣。由未能忘利害也。故夫子始一解颜而笑。则心冥於莫逆之际也。七年之后,纵心之所念,庚无是非,则是非泯矣,由未能至於无念;纵口之所言,庚无利害,则利害忘矣,由未能至於忘言。故夫子始引吾并席而坐,则意会於交臂之间也。横心之所念,则出念不念,而念出於不念矣;横口之所言,则出言不言,而言出於不言矣。孰是孰非,孰利孰害,彼我两忘,而俱化於道,又乌知夫子之为我师,若人之为我友?数始於一参,中於五,屈於七,究於九。古之学道者,或九日而后能外生,或九传而后得於疑始,或九年而大妙,盖以入道之序,至是而终,进於无数故也。
而后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无不同也。
卢曰:眼、耳、口、鼻,不用其所能,各任之而无心,故云无不同耳。
心凝形释,骨肉都融,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犹木叶干壳。竟不知风乘我邪,我乘风乎?
夫眼、耳、鼻、口,各有攸司。令神凝形废,无待於外,则视听不资眼目,臭味不赖鼻口,故六藏七孔,四肢百节,块然尸居,同为一物,则形奚所倚,足奚所履,我之乘风,风之乘我,孰能辩也。
卢曰:神凝者,不动也。形释者,无碍也。骨肉都融者,忘形骸也。形骸忘於所之,神念离於所着,则与风气同之上下也。
政和:三年而不惑,故始夫子一眄;五年而不蔽,故至於解颜而笑;七年而不累,故引之并席而坐;九年而是非利害简之而不得,则物我两忘,五官相彻,风之乘我,我之乘风,何容心焉?
令女居先生之门,曾未浃时,而怼憾者再三。汝之片体将气所不受,汝之一节将地所不载。
用其情,有其身,则肌骨不能相容,一体将无所寄,岂二仪之所能覆载?
履虚乘风,其可几乎?尹生甚作,屏息良久,不敢复言。
卢曰:列子所以乘风者,为能忘其身也。《老子》曰: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也?若其形骸之不忘,则一节之重则地所不能载,何暇乘风而凌虚哉?
政和:致道者忘心,况於怼憾者乎?片体气所不受,一节地所不载,则汝身将非汝有也,何得有夫道?
范曰:六彻相因,则物物皆通;六凿相攘,则物物皆碍。进於道者,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不知其所以观听,不知其所纳尝,吻然如一曾无所开心之疑也。有若死灰,形之释也;有若槁木,骨肉都融,又将於大通矣。故在形应倚而倚不知形,在足应履而履不知足,随风东西,由木叶干壳。然则动而天机行无辙迹、风之乘我,我之乘风,乌能知其辩?列子之道进此,可谓至矣。庄周以谓由有所待,岂非本其所由入而言之欤?
列子问关尹曰:至人潜行不空,
不空者,实有也。至人动止,不以实有为阂者也。郭象曰:其心虚,故能御群实也。
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
向秀曰:天下乐推而不厌,非吾之自高,故不栗者也。
请问何以至於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智巧果敢之列。
至纯至真,即我之性分,非求之於外。慎而不失,则物所不能害,岂智计勇敢而得冒涉难危哉?
卢曰:言至人潜行,积德非本,空虚者也。何如能蹈火不热,登高不栗乎?以明纯气出乎性,守神以合道,则能至於此,故曰至人也。岂智巧果敢所能得耶?
姬,鱼语汝。鱼,当作吾。凡有貌像声色者,皆物也。
上至圣人,下及昆虫,皆形声之物。以形声相观,则无殊绝者也。
物与物何以相远也?
向秀曰:唯无心者独远耳。
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
向秀曰:同是形色之物耳,未足以相先也。以相先者,唯自然也。
卢曰:凡有形者,皆物也,物皆是,色亦何后何先耶?而自贵贱物者,情惑之甚也。会忘形守神习静以生慧者,然后能通神明者。
则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
有既无始,则所造者无形矣;形既无终,则所止者无化矣。造,音作。
夫得是而穷之者,焉得为正焉。
寻形声欲穷其终始者,焉得至极之所乎?
卢曰:忘形守神,造乎不形也。宝真合道者,止乎无所化也。若得此道,而穷理尽性者,何得不为正乎?
彼将处乎不深之度,
即形色而不求其终始者,不失自然之正矣。深当作淫。
而藏乎无端之纪,
至理岂有隐藏哉?任而不执,故冥然无迹,端崖不见。
游乎万物之所终始。
乘理而无心者,则常与万物并游,岂得无终始之进者乎?
卢曰:至人者,言无失德也,故不淫其度矣。行无失逵也,故藏乎无端矣。常归其本也,故游万物之终始矣。
壹其性,养其气,含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
气壹德纯者,岂但自通而已哉?物之所至,皆使无阂,然后通济群生焉。造,音操字。
卢曰:性不杂乱唯真,与天地合其德,而通於万物之性命。
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却,物奚自入焉?
自然之分不亏,则形神全一,忧患奚由而入者也。
卢曰:宝道则性全,去情则无郄,无眹无迹也。外物何从而入焉?
范曰:冲气之和,人所同受,交物忘反,或为之馁,唯纯气之守,专而无所於杂,和而无所於暴,致虚极矣,岂智巧果敢之列所能与耶?何则?貌像声色,无物不同,则物与物固无以相远。夫奚足以造乎?先以其钧,是色而已。则物之造乎不形,而非形於形,止乎无所化,而不化於化,得是而穷之物安得而止焉?彼将处乎不淫之度,无有过也。藏乎无端之纪,无有穷也。游乎万物之所终始,则与造物之所造而不为,若然者,涂郄守神退藏於密,物无自入焉。兹所以潜行不窒,而实之所不能碍,蹈火不热,而火之所不能焚,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而高之所不能危也。
夫醉者之坠於车也,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弗知也,坠亦弗知也。
此借粗以明至理之必然也。
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是故忤物而不折。
向秀曰:遇而不恐也。
彼得全於酒而犹若是,
向秀曰:醉故失其所知耳,非自然无心也。
而况得於天乎?
向秀曰:得全於天者,自然无心,委顺至理者也。
圣人藏於天,故物莫之能伤也。
郭象曰:不窥性分之外,故曰藏也。
卢曰:夫醉人者,神非合於道也。但为酒所全者,忧惧不入於天府,死生不伤其形神,若得全於神者,故物不能伤也。
政和:至人神矣。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纯素之道,惟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故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是纯气之守,非智巧果敢之列也。貌像声色,有名有实,名实既有,丽於留动,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则何以相远?而独造乎其先?道之为物,造乎不形,而不与物为偶,止乎无所化,则独立而不为物所运。形色名声果不足以索彼之情,则得是而穷之者,焉得为正焉?至人於此,处乎不淫之度,则当而不过;藏乎无端之纪,则运而不穷;进乎万物之所终始,则又与造物者游也。一其性而不二,养其气而不耗,含其德而不散,以通乎物之所谓造乎不形,止乎无所化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郄物无自入焉。此所以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也。醉者之乘车,以其全於酒,故能逆物而不折。至人行乎万物之上,以其藏於天,故能胜物而莫之能伤,是皆纯气之守,不亏其神故也。范曰:探形之始,天地与我并生;原数之先,万物与我为一。奚物而谓之车?奚物而谓之人?奚物而谓之坠?奚物而谓之伤?一旦开天而人与接为构,则执物以为有,所见者诚车矣。认我以为实,所知者诚坠矣。知见立,而乘坠分,讵能无伤乎?彼醉者之全於酒,知以之泯,见以之冥,乘不知有车,坠不知有地,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是故忤物而不慑,而暂寄其全於酒者,犹且然尔。况性之全,未始离者乎?天下一车尔,托而乘其上者,内开智见之营,营逐幻化之扰,扰一将倾覆於诸妄之地,匪直骨节之伤也。圣人藏於天,故莫之能伤,则向之所谓守全而无郄者是也。虽然,谓之天者,以其对人一性无性,况有天乎?谓其藏者,以其对开一天无天,况有藏乎?审造於是,固有言之所不能论者。
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引之盈贯,尽弦穷镌。措杯水其肘上,
手停审固,杯水不倾。
发之,镝矢复杳,
郭象曰:矢去也,箭镝去复往沓。
方矢复寓。
郭象曰:箭方去,未至的,以复寄杯於肘,言敏捷之妙也。
当是时也,犹象人也。
卢曰:引满,而置水於其肘上,发,一箭复沓,一箭犹如泥木象人也。志审神定,形不动,以致於此也。
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
虽尽射之理,而不能不以矜物也。
非不射之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