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门六君子文粹 - 第 6 页/共 24 页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二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二十二   宛丘文粹一     宋 张耒 撰   杂著   与大苏二书   昨日欵奉教诲开益多矣但所论司马迁十二诸侯年表并周与吴实十四国周不在数固无足疑并吴为十三而不数吴者窃详考之吴比诸国见于表最晚鲁成公六年当吴夀梦元年始见于表然吴已有国十余世矣迁不自共和而叙年与诸国一防者考吴世家去齐卒夀梦立自去齐以上皆不着即位年数畧叙传世而已是迁自去齐以上但得其世而不得其即位之年无从为谱自夀梦以后世家每世辄载其即位年数年既可考故自夀梦表乃见之与十二国自共和至春秋终不得一例既谓之年表而吴之年脱畧不备但如附见故止谓之十二国其序曰谱十二诸侯自共和讫孔子吴既不全意不成为谱耳而迁于是诸国初无抑扬也不然吴楚之僣何有轻重迁遽进楚而退吴何也考其本末理似应尔不审定是与否更俟来教   又   昨日捧教赐下情感慰唐六臣传前畧得闻教诲但意所未谕者非以为史不得少有抑扬夫无抑扬褒贬何用为史顾所以抑扬之当有道耳彼六人者为唐大臣挈国而输之贼北面而事之为史者曰汝唐臣也无臣梁之理汝虽苟免吾従而正其罪而其人之罪无所逃此其意何有不可但其书谓之五代史记而中有一巻忽谓之唐唐非五代也标巻为唐于史之名似不顺耳虽不云尔尚可以贬辱也班固书有后汉事范书亦有前汉事某以谓若因及之虽上越数代犹为无害但立名标巻似不应尔若鲁春秋中忽有一篇为后汉则事似难行不审以为如何此亦小不至者不当反复致论姑欲受教耳   答李文叔为兄立諡简   耒顿首昨日辱示尊兄墓铭即当书纳而防问以所未安既有所疑不敢黙也为兄作諡固善但古者贱不诔贵幼不诔长诔与諡一道也自下议上不顺又以尊临卑则公议不得尽伸俾无以尽善恶之实况于骨肉宗族而可以相为立諡耶古之私諡者甚多如王通死门人私諡文中孟郊死韩愈张籍諡以贞曜然后读通所著书续经其狂诞野陋乃可为学者发笑郊以饿士偶工于诗耳世之言通与郊之实不过如此文中贞曜竟何补哉古者生无爵死无諡孔孟顔闵不闻有諡虽其门人朋友尊爱之如此亦不敢为作諡此数君子后世岂以无諡而遂不传哉繇是观之諡不能使欺者传无諡不能使实者没贤兄之懿人实闻之其不至公卿而死不得使有司显议而公諡之其为不幸无可言者但其徳美之实苟不可泯灭自应传世而今乃兄弟生徒为之易名则失薄俗之喜以嫌处物者乆矣孰肯为弟不私其兄哉既嫌于私则闻者不信不信则并与其实而败之矣所为爱之正以害之也愿更审度此一节其他尚有一二事容面论之蜡纸且留此俟改定即当下笔僣易死罪   书五代郭崇韬巻后   自古大臣权势已隆极富贵巳亢满前无所希则必退为身虑自非大奸雄包异志与夫甚庸驽昏阘茸鲜有不然者然其为虑也实难不忧思之不深计之不工然异日衅之所起往往自失至深至工是故莫若以正夫正者操术简而周智者为绪多而拙夫正者无所事计也行所当然虽怨仇不敢议之况继之者贤乎郭崇韬于五代亦聪明权智之士也佐庄宗决策灭梁遂一天下自见功髙权重奸人议巳而庄宗之昏为不足赖也乃为自安之计时刘氏有宠庄宗嬖之因请立为后而中庄宗之欲又结刘氏之援此于刘氏为莫大之恩而庄宗日以昬湎内聴妇言其为计宜无如是之良者然卒之杀崇韬者刘氏也使崇韬缪计不过刘氏不能有所助而已岂知身死其手哉好谋之士败于谋好辩之士穷于辩惟道徳之士为无所穷而祸福之变岂思虑能究之哉   书宋齐丘化书   齐丘伪唐谋臣其智特犬防之雄耳何足道哉其为化书虽皆浅机小数亦防有见于道徳其能成功有以也吾尝论黄老之道徳本于清净无为遣去情累而其末多流为智术刑名何哉夫惟静者见物之情而无为者知事之要据其要而中其情者知术之所从出也仁义生于思思生于人情圣人节情而不遣也无情之至至于无亲人而无亲则忍矣此刑名之所以用也齐丘之道既陋而其文章颇亦髙简有可喜者其言曰君有竒智天下不亲虽圣人出斯言不废   书韩退之传后   有问于张子者操赏罚荣辱以势临天下者莫不欲天下劝沮于其赏罚取舍于其荣辱而其势常有所不行盖有益劝而人益羞愈沮而人愈慕若韩退之于唐殆若此矣退之所自负与世之所推者于徳莫如好直于艺莫如文章然以直取祸则逐山阳贬掲阳以文章招累则其文辞一世莫尚试于有司屡试而屡黜平生所述国家大事独有平淮西碑耳然刋者未毕而磨者至矣是宜沮丧湮灭与时俱亡泯然无所见于世矣然每斥而名益彰每沮而事益显抑者之力不胜誉者之舌虽退之亦自谓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是诚何説也张子曰是何足怪昔者先王之赏罚荣辱所以天下奔走而从之者惟其取天下之所欲劝者而赏且荣之取天下之欲沮者而罚且辱之故赏一人而人勉惟恐其不若也罚一人而人惧惟恐其似之也且先王安能以巳之所好恶而力駈天下以従我哉直取天下之荣辱而制天下之向背耳彼唐之污政其昏惑瞀乱无所取衷好恶可否于一巳之私智而济之以蔽欺之奸何怪夫所沮者人慕所进者人耻欤且彼惟不可抑也是以愈抑而声愈振子独不见夫千仞之水决而注之川乎大木梗之大石捍之排以巨峡迫以髙麓而后怒号哮吼声振百里抑之者愈大则其声也愈暴故小遏之则小鸣大塞之则大震何则彼其势惟不可止故也何怪夫身益困名益闻也   药戒   张子病痞积于中者伏而不能下自外至者捍而不得纳从医而问之曰非下之不可归而饮其药既饮而暴下不终日而向之伏者散而无余向之捍者柔而不支焦鬲导达呼吸开利快然若未始有疾者不数日痞复作投以故药其快然也亦如初自是逾月而痞五作五下毎下辄愈张子之气一语而三引体不劳而汗股不步而栗肤革无所耗于外而其中薾然莫知其所来嗟夫痞非下不可已余従而下之术未爽也而吾之薾然者独何欤闻楚之南有良医焉往而问之医叹曰子无叹是薾然者也凡子之术固为是薾然也坐吾语汝天下之理有甚快于予心者其末必有伤求无伤于终者则初无望于快吾心隂伏而阳蓄气与血不运而为痞横乎子之胸中者其累大矣击而去之不须防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物不能为也必将击搏震挠而后可夫人之和气冲然而甚防泊乎其易危击搏震挠之功未成而子之和气尝已病矣繇是观之则子之痞凡一快者子之和一伤矣不终月而快者五则子之和平之气不既索乎故肤不劳而汗股不步而栗薾然如不终日也且将去子之痞而无害于和平子归燕居三月而后予之药可为也张子归燕居三月斋戒而复请之医曰子之气少完矣取药而授之曰服之三月而疾少平又三月而小康终年而复常且饮药不得亟进张子归而行其説然其初使人懑然迟之盖三投其药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见其所攻乆较则月异而时不同盖嵗而疾平张子谒医再拜而谢之坐而问其故医曰是治国之説也岂特医之于疾哉子独不见秦之治民乎勑之以命捍而不听令勤之以事放而不畏法令之不聴治之不变则秦之民尝痞矣商君见其痞也厉以刑法威以斩伐劲捍猛鸷不贷毫发痛刬而力锄之于是秦人之政如建瓴流荡四达无敢或拒而秦之痞尝一快矣自孝公以至于二世凡几痞而几快矣顽者已圯强者已柔而秦之民无欢心矣故猛政一快者欢心一已积快而不已而秦之四支枵然徒有其物而民心日离而君孤立于上故匹夫大呼不终日而百疾皆起秦欲运其手足肩膂而漠然不我应矣故秦之亡者是好为快者之过也昔者先王之民其初亦尝痞矣先王岂不知砉然击去之之为速也惟其有惧于终也故不敢求快于吾心优柔而抚存之敎以仁义导以礼乐隂解其乱而徐去其滞使其悠然自趍于平安而不自知方其未也旁视而懑然者有之矣然月计之嵗察之则前嵗之俗非今嵗之俗也不击不搏无所忤逆是以日去其戾气而不婴其欢心于是政成教达安乐悠乆而无后患矣是以三代之治皆更数圣人厯数百年而后俗成则余之药终年而愈疾者盖无足怪也故曰天下之理有甚快于余心者其末也必有伤求无伤于其终则无望于快吾心虽然岂独于治天下哉张子再拜出而记其説   书唐吐蕃传后   自汉以来其能制四夷使不为中国患者莫若唐然独一区区之吐蕃能困之岂其制之未得其术耶自太宗以来固已屡失其术而其尤可笑者平凉之盟也匹夫操刀而杀人则必从容伺察待其不备而后发执刀而呼曰束尔手吾将汝杀则虽贲育不敢施于三尺之童何则人固不可易也不然则必待狂疾者也使之束手而杀之告之杀而不避也则亦必狂疾者也吐蕃之于唐固非有深诚笃信之可以不虞也方徳宗之时吾方疑之彼曰必使多尔大臣而后盟惟杜希全李观而后可择其地利则曰必梨木林而后可彼得杀吾之大臣而刼二将以空泾原灵夏之备而择险阻之地以为设伏之利此其必变之迹特未曰吾将变耳彼乘吾疑而直行其谋而求我成之其易我也甚矣而唐之将相大臣晏然不之虞如接君子长者与之握手坛上而不少备此何以异于将杀之则告之束手而偃然不拒而待死者哉彼浑瑊者忠有余而智不足者也古之善将者逺至于邻国之动静皆知之夫岂有他术哉测之以谋而伺之以实尔夫缚其二将而不知三万之卒伏于肘腋而不觉也则安在其为智也呜呼平凉之盟所以大可叹也彼尚结赞之智何足贵也是杀人而告之束手者之智也其为智亦殆矣彼李晟之智知不可与盟也是知人杀之则避者之智也其可否之间亦明矣当是时唐之臣如浑瑊马燧者亦可谓善将矣而犹如此况无二臣者哉   题贾长卿读髙彦休辨白乐天事   髙彦休作唐阙史辨白乐天无因母坠井作赏花新井诗贾子又从而续辨之张子曰二子谓之爱白公则可矣未可谓知白公也古之圣贤谁能无谤何独乐天也哉有谓舜囚尧而夺之位伊尹放太甲而王世未尝有辩舜与伊尹之非簒者也其心诚知其不然则辩无自而萌于心是其为説无待而自然人之饱者人诬之以饥未有自疑而辩其非饥者人知舜与伊尹之非簒如自信其饱虽或从而诬之而不在辩之之域矣故凡世之辩已与辩人其言虽工而察其心之始萌盖其于信尝有所不足而后不能无言彼虽不能无疑于其初其考于理较于迹而后能消其不信之心于是乎有辩故曰二子未可谓知白公也呜呼小人之害君子也亦多术矣谤之于意外惑之于疑似世之君子傍视而不平者起而与之辩起于知之所不足故縦言极口而益召天下之多言多言繁兴而是非足以两行于世夫惟真知而泯言者而后谤止夫世之真知君子者才几人则小人之毁贤败善何时而止耶悲夫   书东坡先生赠孙君刚説后   春秋传曰使勇而无刚者尝冦而速去之夫果敢不畏之谓勇无所屈挠之谓刚或谓申枨为刚者子曰枨也欲焉得刚夫使不以义屈于人而无邪欲以乱其中则其行已施于事者为仁孰御哉此刚者必仁之説也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二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二十三   淮海文粹二     宋 秦观 撰   进策   序篇   臣闻春则仓庚鸣夏则蝼蝈鸣秋则寒蝉鸣冬则雉鸣此数物者微矣然其候未至则寂寞而无闻既至则日夜鸣而不已何则隂阳之所鼓动四时之所感发气变于外则情廹于中虽欲不鸣不可得也淮海小臣不闻庙堂之议帷幄之谋独耳剽目采颇知当世利病之所以然者尝欲输肝胆效情素上书于北阙之下则又念身非谏官职非御史出位犯分重烦有司之诛隐忍逡廵而不敢发幸陛下发德音下明诏使大臣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諌之士将修祖宗故事而亲防于庭呜呼此亦愚臣效鸣之秋也辄防疎贱条其意之所欲言者为三十篇以献惟陛下财择焉其目曰以意寓言以言寓文示变化之所终始使天下晓然知之作国论瑟不鸣二十五各以其声应毂不运三十辐各以其力旋黙则治语静则制动作主术急不极则缓不生缓不极则急不成一偾一起如环无端作治势二篇以地为险山川为资以兵为险不厌通达作安都自信者不避嫌自许者不求合倚而容之绩乃可底作任臣二篇众贤聚于本朝奸人之所不利巧为诋诬以幻羣听作朋党二篇鸟有鳯鱼有鲲超絶之材宜见濶略作人材扬墨塞路孟子所攘申商崛兴莫或汝遏作法律二篇得与失为邻利与害同门非至精莫之能分作论议二篇爵禄者所以砺世磨钝科条品目其可不悉作官制二篇善治水者以四海为壑善治财者以天地为资国之大计于是乎在作财用二篇料敌之虗实若别牛马应变之仓卒如数一二非有道之士不能作将帅以寡覆泉来如风雨去如絶弦作奇兵美言可以市三寸之舌胜百万之师作辩士机防之来间不容髪匪龟匪镜其能勿失作谋主心不治则神扰气不养则精防治心养气四术自得作兵法愚民弄兵依阻山谷销亡不时或为大衅作盗贼三篇党项微种盗我灵武逾八十年天诛不迄作边防三篇东西为纬南北为经织者就综而文成其详在彼其略在此作序篇   国论   臣闻古之人君以其祖考之志而升黜人材弛张法度者多矣太上防言其次有言其下不及言何则昔舜举十六相去四凶肇十有二州皆尧志也而精诚所动神化所移不待告之以言而天下晓然固已心知其本末此所谓太上防言者也盘庚之迁亳武王之伐商所以从先王之业承文武之志也而浮言横议二三不一至以其迁伐之意托于词令丁宁而告于廷委曲而誓诸野然后民始恱而服从此所谓其次有言者也秦孝公用商君之说变法律易风俗所以修缪公之业成献公之志也然未尝以其变法之意告民疑而不服则痛法以绳之此所谓其下不及言者也夫秦之不及言固无足道而舜之防言亦未可以遽及然则后世人君有以祖考之命而升黜人材弛张法度者安得不法盘庚武王之有言哉陛下即位以来图任元老眷礼名儒屏弃奸臣投窜刻吏所以照临海内甚盛罢青苖之使废市易之司削保甲之条刋免役之令至于摘山煑海冶铸之事他日吏缘以为奸者临遣信臣更定其法所以加惠元元甚厚臣窃闻之凡此大功数十淹速轻重虽出于圣母之裁成其大防则皆先帝之末命也然大道之行小人所不利或作为诋欺之言悖乱羣听以为先帝之道陛下当终身奉以周旋而数年之间遽听一二大臣更张几尽异乎所谓父作之子述之者矣自非明智不惑之士往往闻其说而疑之呜呼此殆陛下不法盘庚武王有言之过也夫子之事父其生也养志为大养口体次之其殁也继志为大述事次之知述事而不知继志犹养口体而不养志也非所以为达孝秦皇汉武皆以葢世之气辟阖宇宙之材并吞诸侯攘却胡粤若以功业言之则始皇之英伟杰特又非武帝之可比也然而万世之下号始皇为暴主称武帝为贤君秦祚遽倾汉基益大者何哉二世不变始皇之事孝昭能改武帝之法故也向使先帝晚年于人材法度初无升黜之心弛张之意陛下犹当继其志不述其事又况亲承于末命乎臣愿陛下具以意作为明诏丁宁反覆如古训诰誓命之文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则小人虽有诋欺之言不能以疑众矣然后被之于诗章传示无穷以明德意使后世咸知成先帝之功者陛下也岂不休哉   主术   臣闻人主之术无他其要在乎能任政事之臣与议论之臣而已政事之臣者宰相执政和隂阳万物宰制百辟镇抚四夷与天子经纶于帷幄之中者也议论之臣者谏官御史学术知古始器识通世务奋不顾身与天子辩曲直争是非者也今天下之事有执政之臣以行之有议论之臣以言之则人主可以弁冕端委而无所事不然虽弊精神竭筋力以夜继日犹无益也臣请以用人一事明之士大夫以名列于仕版者葢以万计有智者有愚者有贤者有不肖者若智与贤则功利之所从兴也愚与不肖则罪害之所从起也夫人主以一身之思虑一耳目之聦明而当天下功罪利害之机非有政事之臣则百官之进退奈何而不乱也然人之难知久矣实愚而似智实智而似愚者有之实贤而似不肖实不肖而似贤者有之申以亲疎之异重以好恶之偏夫以天下之智愚贤不肖而付之于二三大臣之手非有议论之臣则进退当否奈何而知之也虽然政事之臣者人主之股肱议论之臣者人主之耳目任政事之臣而忽谏官略御史犹股肱便利而耳目盲瞆也任议论之臣而轻宰相薄执政犹耳目聪明而股肱折也要之二者不可偏胜使之适平而已汉成帝用王鳯为大将军政事大小皆自鳯出天子曽不一举手京兆尹王章言之为鳯所防罪至大逆故阳朔之后天下以言为讳唐明皇用李林甫为相十有九年专政用事补阙杜暹上书斥为下邽令繇此谏诤路絶此则任政事之臣太胜也汉武帝擢严肋朱买臣吾丘寿王司马相如东方朔之徒于左右朝廷有政事辄令助等与大臣辨论大臣数绌唐德宗晚年宰相惟奉行诏书所与图事者李齐运裴延龄韦渠牟而已此则任议论之臣太胜也臣闻仁祖时天下之事一切委之执政羣臣无得预者除授或不当虽贵戚近属防从中出辄为固执不行一旦谏官列其罪御史数其失虽元老名儒上所眷礼者亦称病而赐罢政事之臣得以举其职议论之臣得以行其言两者之势适平是以治功之隆过越汉唐与成康相先后葢繇此也陛下即位以来图任老成属以政事屡下明诏使中外大臣举谏官荐御史保任骨鲠以备献纳之科可谓得人主之要术矣愿鉴汉唐之弊专取法于仁祖常使两者之势适平足以相制而不足以相胜则陛下可以弁冕端委而无事矣   治势上   臣闻御天下之术必审天下之势不审其势而已信臆决行其所谓道守其所谓法则虽有刚严果断之才或失而为刻深慈惠恻隐之意或壊而为姑息何则设之不当也夫圣主之于天下岂尝有意用术哉天下有强势吾则有寛术天下有弱势吾则有猛术非强非弱天下无势非寛非猛吾亦无术葢无势者天下之常而无术者圣人之至术也虽然御强势者必以寛而强之弊实生于寛御弱势者必以猛而弱之弊实生于猛何则昔汉之文景承高祖开创之后接吕氏喋血之余除诽谤去肉刑减笞法定棰令可谓寛矣而诸侯逆命夷狄侵邉孝武不胜其愤力攘匈奴诛两粤大臣相继而入狱二千石连颈而伏诛巫蛊之祸至于夫妇父子之间而不相保繇是言之岂非强者之弊实生于寛耶昔唐肃宗器本深刻以刑名自喜安史之乱来归者戮于独柳之下待罪者毙于缧绁之中可谓猛矣而庆绪荐兴思明复起代宗深鉴其事舍胁从之罪缓汚染之诛至于封豕长虵无所惩艾忠臣义士切齿不平王室凌夷之渐葢基于此繇是言之岂非弱之弊实生于猛耶是故救强之弊必于崇寛之时救弱之弊必于尚猛之日夫强弱之相乘寛猛之相代犹东之有西昼之有夜理之所必至事之所固然也顾昧者不知耳昔陵阳严诩将去颍川谓掾吏曰我以柔弱召必选刚猛代到将有僵仆者矣及何并至郡首治钟威赵季李欵之狱果如诩言以诩并观之则天下之势可以前百年而豫定古者刑罚世轻世重不为定论文王之时闗市讥而不征周公成王之时则闗市有征矣至凶年然后弛之推此类而言则先王之法度大抵皆审天下之势而为之者也传曰政寛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弛之以寛寛以济猛猛以济寛政是以和夫传所谓和者则臣之所谓圣人之至术者欤   治势下   臣间祖宗之时天下新脱割据战伐之祸天厌久乱俱欲无为而又扫除烦苛之患足以深结海宇之心削平僣伪之威足以逆折奸侠之气当是时天下之势如元气在乎浑沦之中固莫得而名已逮嘉祐之后习安玩治为日既久大臣以厚重相高小臣以苟简自便肉食者鄙未能逺谋谁能无偷朝不及夕故先皇即位之始大讲法度作而新之覈名实以兴百辟攘夷狄以布威灵有司奉行于中使者刺举于外此真得所谓以猛政救缓势之术也元丰之后执事者矫枉过直矜钩距以为法术任惠文以取婾快上下廹胁民不堪命故陛下即位之始黜鍜链之吏逐聚敛之臣登老成于散地擢忠鲠于谪籍平寃狱振穷馁与天下休息此真得所谓以寛政解急势之术也而比日以来执事者又将矫枉而过直矣何告讦诋欺之言率然敢陈而王体未严也向背异同之见各自为守而国论未决也此吞彼噬祸结兵连隐忍羁縻冀其自罢而天诛未迄也推此言之天下之缓急虽曰未见而固已胚腪于冥冥之中矣夫致先帝之用猛术者嘉祐之缓势也致陛下之用寛术者元丰之急势也今又矫枉过直则势必复缓缓甚则术又将出于猛矣猛术一用天下固以震动若再用焉则安危之计未可知也何则天下之势犹一人之身缓而救之以猛犹闗鬲不通而涌泄之也其急而解之以寛犹虗中暴下而补养之也补养至平则可以已矣平而不已则又将至于关鬲不通再加涌泄正气必伤重被猛术国本必伐故曰安危之计未可知也臣愿陛下遏逋慢之原杜解弛之渐明诏内外一乎中和使天下之缓势不得而成缓势不成则后世虽有猛术不可得而用之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十四   淮海文粹二     宋 秦观 撰   进防   安都   臣闻世之议者皆以谓天下之形势莫如雍其次莫如周至如梁则天下之冲而已非形势之地也故汉唐定都皆在周雍至五季已来实始都梁本朝纵未能逺规长安盍亦近卜于洛阳乎而安土重迁眷眷于开封之境非所以为万世计也臣窃以为不然何则汉唐之都必于周雍本朝之都必于梁而后可也夫长安之地左殽函右陇蜀襟屛终南泰华之山萦帯泾渭黄河之水地方数千里皆膏腴沃野卒有急百万之众可具形势便利下兵于诸侯如建瓴水四塞之国也故其地利守自古号为天府开封地平四出诸道辐辏南与楚境西与韩境北与赵境东与齐境无名山大川之限而汴蔡诸水叅贯巾车错毂蹄踵交道轴舻衘尾千里不絶四通五达之郊也故其地利战自古号为战塲洛阳左瀍右涧表里山河扼殽黾之隘阻成臯之险直伊阙之固广袤六百里四靣受敌以守则不如雍以战则不如梁然雍得之可以为重故自古号为天下之咽喉凡天下之形势无过此三者也故彼蜀之成都呉之建业皆覇据一方之具而楚之彭城特盗贼之窟耳易曰天险不可升也地险山川丘陵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所谓险者岂必山川丘陵之谓哉在天而不可升在人而不可夺则皆为险矣夫雍为天府梁为战塲周为天下之咽喉而臣以谓汉唐之都必于周雍本朝之都必于梁而后可者汉唐以地为险本朝以兵为险故也汉高祖曰吾以羽檄召天下兵莫有至者武帝曰吾初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葢汉踵秦事郡国皆有材官有变则以符檄发之京师惟有南北两军有期门羽林孤儿以备扈从唐分天下为十道置兵六百三十四府其在闗中者惟二百六十有一府府兵废始置神策为禁军亦不过数万人以此见汉唐之兵皆在外也故非都四塞之国则不足以制海内之命此所谓以地为险者也本朝惩五季之弊举天下之兵宿于京师名挂于籍者号百余万而衣食之给一毫已上皆仰县官又非若府兵之制一寓之于农也非都四通五达之郊则不足养天下之兵此所谓以兵为险者也夫以兵为险者不可以都周雍犹以地为险者不可以都梁也而昧者乃以梁不不如周周不如雍呜呼亦不达于时变矣夫大农之家连田阡陌积粟万斛兼陂池之利并林麓之饶则其居必卜于郊野大贾之室敛散金钱以逐什一之利出纳百货以收倍称之息则其居必卜于市区何则所操之术殊则所托之地异也今梁据天下之冲岁漕东南六百万斛以给军食犹恐不赡矧欲袭汉唐之迹而都周雍之墟何异操大贾之术而欲托大农之地也繇是言之彼周雍之地者汉唐之险耳本朝何頼焉   任臣上   臣闻明君之御臣也不致疑忠臣之事君也不避嫌嫌疑之事皆出于奸臣庸君度量狭隘心意颇僻不能以至诚相期而已古之人有自举其身者有举其子者有举其弟者有举其侄者有举其内外之亲旧者而其君不以为疑其臣不以为嫌者何哉以其所举者当而已汉宣帝欲击先零问谁可将者赵充国曰无如老臣者矣宣帝用之遂破先零此所谓自举其身者也晋君问孰可为国尉祁奚曰午也可君曰非子之子耶对曰君问可否不问子也君子谓祁奚能举善矣此所谓有举其子者也李石当国荐弟福可任治人繇监察御史为户部侍郎此所谓有举其弟者也晋求文武良将谢安以其侄幼度应举郗超闻而叹曰安违众举亲明也幼度不负举才也果破苻坚于淝水之上此所谓有举其侄者也崔贻孙为相未逾年除吏八百莫不谐允德宗曰人言卿拟官多亲旧何耶对曰陛下令臣进拟庶官夫进拟者必悉其材行如不与闻何繇得其实此所谓有举其内外之亲旧者也此数子者皆内有以自信外有以信于人仰无所愧俯无所怍其视身也与人等其视子弟亲旧也与不相谁何者等故能立功于当年垂名于后世千载之下想见其风向使念李之小嫌防事君之大节匿名迹逺权势心知其然而不敢发则与粪壤同朽耳尚何功名之立哉陛下即位以来委政于六七大臣其人自以旷世遭遇莫不悉心竭力知无不为言无不尽可谓千载一时之嘉防也而臣窃有所不然者未能去用亲之嫌而已奇材异行实为时軰所见推者一涉大臣之亲则相顾谬悠莫敢援之以进幸而不顾进之则谏官御史之章相随而至矣臣以谓此风一成非圣朝之事也何则大臣之亲嫌而不用则侍臣之亲亦当嫌而不用引而下之至于台省寺监之官推而广之至于漕刑郡县之吏其亲者皆嫌而不用矣夫奇材异行不常有于天下幸而有焉又以亲与嫌而弃之则是非得草莱岩穴之士终不用也昔西汉之韦氏平氏东汉之袁氏杨氏唐之韦杜苏李陆萧诸氏皆兄弟为三公父子为宰相盛者至与国相终始其间建功立业号为名臣者葢不可胜数奈何专用草莱岩穴之士哉愿诏中外之臣惟贤是进惟不肖是退而勿以用亲为嫌谏官御史惟进退之当否是察而勿以亲嫌为劾则天下之奇材异行庶乎皆得而用也   任臣下   臣闻人主之于谏诤之臣非独听其言之难也取其大节而略其小过是为难矣夫骨鲠自信以身许国不为利害之所挠屈者谓大节也材智之不周思虑之不密学术之不至听闻之不审所谓小过也必有大节而无小过者然后得为谏诤之臣则穷年没世不可得其人矣如或不然则与其无一时之小过孰若有终身之大节哉昔汲黯通经术则不如平津侯恢武功则不如大将军明习法令则不如张汤文章儒雅则不如司马相如谨厚自全则不如石庆术略横出则不如主父偃然淮南王谋反惟惮汲黯好直谏守节死义说平津侯等如发防耳繇是言之谏诤之臣其功在于正纲纪立风宪通上下之情使乱臣贼子顾惮而不敢发如此而已一举之不当理一发之不中节曽何足以深咎耶陛下即位以来首下明诏使中外大臣保任谏官御史葢充职者百有余人其见用者十数人耳选择既精人颇自重皆毅然有仗节死谊之心兴利除害甚于嗜欲攘击奸恶如报私讐首尾数年之间遂成冠古之治虽神功圣化敏妙自然亦此曹献替可否之力也然比者尝以所言不效谏官御史接迹引去或迁他官或补外郡台省为之一空臣愚疎逺不知朝廷之事窃惟陛下何取之之难而去之之易也且人非蓍龟不无过误顾其设心措意何如耳昔汉郦食其有挠楚之非唐魏郑公有纵薛延陀之过本朝赵中令有遣赵保忠之失此三人者皆天下之豪杰一时之名臣也犹有非谬过失如此又况不及于三人者乎臣愿陛下鍳师古始追御来今重谏官之进退谨御史之升黜取其大节而略其小过使天下之士得以尽忠毕力于前则神功圣化又将有新于此矣或谓臣曰古者谏诤之臣职于广聪明除壅蔽成德业而已后世狂夫小子狡猾不道之人或假其名以资盗窃其器以售奸如谷永者王鳯之客也而讥斥帷幄刘栖楚者李逄吉之党也而额叩龙墀阳为剀拂之迹隂成附丽之谋以此言之小过其可略乎略其小过则成其大恶矣臣应之曰不然夫药石所以愈病因而致病者有矣然自古及今未有废药石者何哉以其所愈者众所害者寡也谏诤之臣惟器有逺迩才有修短大抵缙绅之选也安可尽诬以谷永刘栖楚之徒欤就使有一二人焉则去其一二人者可也何至空台省而逐之耶陆防曰天不以地有恶木而废发生天子不以时有小人而废听纳又曰谏者多表我之能好谏者直示我之能贤谏者之狂诬明我之能恕谏者之漏泄彰我之能从有一于斯皆为盛德呜呼人主用谏诤之臣防之论尽矣   朋党上   臣闻朋党者君子小人所不免也人主御羣臣之术不务嫉朋党务辨邪正而已邪正不辨而朋党是嫉则君子小人必至于两废或至于两存君子小人两废两存则小人卒得志而君子终受祸矣何则君子信道笃自知明不肯偸为一切之计小人投隙抵巇无所不至也臣请以易道与夫尧舜汉唐之事明之易以阳为君子隂为小人一阳之生则为复复者反本也三阳用事则为泰泰者亨通之时也而五阳之极则为夬夬者刚决柔也以此见君子之道必得其类然后能胜小人也一隂之生则为垢垢者柔遇刚也三隂用事则为否否者闭塞之时也而五隂之极则为剥剥者穷上反下也以此见小人之道亦必得其类然后能胜君子也隂阳相与消长而为惨舒为生杀君子小人相与胜负而为盛衰为治乱然皆以其类也臣故曰朋党者君子小人所不免也尧之时有八元八恺十六族者君子之党也又有浑沌穷奇梼杌饕餮四凶族者小人之党也舜之佐尧有大功二十者举十六相去四凶也不闻以其朋党而两废之亦不闻以其朋党而两存之也臣故曰人主御羣臣之术不务嫉朋党务辨邪正而已东汉钩党之狱海内涂炭二十余年葢始于周福房植谓之甘陵南北部至于李膺陈蕃王畅张俭之徒遂有三君八顾八俊八及八厨之号人主不复察其邪正惟知震怒而已故曹节侯覧牢修朱并得以始终表里成其奸谋至于刑章讨捕锢及五族死徙废禁者六七百人卒不知修并者乃节覧之党也唐室之季朋党相轧四十余年缙绅之祸不解葢始于李宗闵李德裕二人而已嫌怨既结各有植立根本牢甚互相倾挤牛僧孺李逄吉之属则宗闵之党也李绅韦处厚之属则德裕之党也而逄吉之党又有八关十六子之名人主不复察其邪正惟曰去河北贼易去此朋党难而其徒亦曰左右佩剑彼此相笑葢言未知孰是也其后李训郑注用事欲以权市天下凡不附已者皆指以为二人之党而逐去之至于人人骇栗连月雾晦卒不知训注者实逢吉之党也臣故曰邪正不辨而朋党是嫉则君子小人必至于两废或至于两存君子与小人两废两存则小人卒得志君子终受祸矣   朋党下   臣闻陛下即位以来虗懐侧席博采公论悉引天下名士与之经纶至有去散地而埶钧衡起谪籍而叅侍从者虽古版筑饭牛之遇不过如此而已君子得时则其类自至数年之间众贤弹冠相继而起聚于本朝夫众贤聚于本朝小人之所深不利也是以日夜恟恟作为无当不根惑诬防之计而朋党之议起焉臣闻比日以来此风尤甚渐不可长自埶政从官台阁省寺之臣凡被进用者辄为小人一切指为朋党又至于三君八顾八俊八及八厨之名八关十六子之号巧为标榜公肆诋欺一人名之于前万人实之于后传曰下轻其上爵贱人图柄臣则国家揺动万人不静也然则其可以不察欤臣闻庆厯中仁祖锐于求治始用韩琦富弼范仲淹以为执政从官又擢尹洙欧阳修余靖蔡襄之徒列于台阁小人不胜其愤遂以朋党之议防之琦弼仲淹等果皆罢去是时天下义士扼腕切齿髪上冲冠而小人至于举酒相属以为一网尽矣頼天子明圣察见其事琦弼仲淹等旋被召擢复防器使遂得成其功名今所谓元老大儒社稷之臣想望风采而不可见者皆当时所谓党人者也向使仁祖恶朋党之名不求邪正之实赫然震怒斥而不反则彼数人者皆为党人而死耳尚使后世想望风采而不可见耶今日之势葢亦无异于此臣愿陛下观易道消长之理稽帝舜废举之亊鉴汉唐审听之失法仁祖察见之明杜媒孽之端窒中伤之隙求贤益急用贤益坚而信贤益笃使奸邪情得而无所售其谋谗佞气索而无所启其口则今之所谓党人者后世必为元老大儒社稷之臣者矣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十五   淮海文粹二      宋 秦观 撰进策   人材   臣闻天下之材有成材者有奇材者有散材者有不材者气识闳而风节励问学博而行治纯通当世之务明道德之归此成材者也经术艺文吏方将略有一卓然过人数等而不能饰小行矜小亷以自托于闾里此奇材者也随羣而入逐队而趋既无善最之可纪又无显过之可绳摄空承乏取位而已此散材者也寡闻见暗机防乖物理昧人情执百有司之事无一施而可此不材者也古之人主于成材则付以大任而备责之于奇材则随所长而器使之于散材则明赏罚而磨励之于不材则弃之而已四者各有所处然而奇材者尤人主所宐深惜者也葢天下之成材不世出而散材者又不足以任事不材者适足以败事而已是则任天下之能事者常在乎奇材有奇材而不深惜焉则将与不材同弃而曾散材之不如矣夫匠氏之于木也楩楠豫章易直而十围者必以为明堂之栋路寝之楹七围八围者虽多节必以为高明之丽拱把而上者虽小挠必以为狙猿之杙稍修则以为榱桷甚短则以为侏儒至于棭樠轴解亟沉而易蠧者然后以之防也今有楩楠豫章于此七围八围拱把而上特以多节小挠之故遂并弃之岂不惜哉人主用天下之材亦何以异于此今国家之人材可谓富矣养之以学校而取之以贡举名在仕版者无虑数万然一旦有事则常若乏人何哉以臣观之未能深惜天下之奇材故也葢不深惜天下之竒材则用之或违其长取之将责其备虽有嵚歴落頴脱絶伦之士执事者始以名闻未及试之而媒孽其短者固已圜视而起矣夫奇材多自重又不材者之所甚嫉也以自重之势而被甚嫉之毁其求免也岂不难哉一旦有事而常若乏人其势之使然无足怪也昔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禆谌能谋于野则获于邑则否黄覇为丞相功名损于治郡时人固有所长亦有所短也臯陶喑而为大理天下无虗刑师旷瞽而为太宰晋国无乱政贤如萧何而有市田请地之污直如汲黯而有褊心忿骂之鄙文如长卿而有临卭涤噐之陋将如韩信而有胯下蒲伏之辱吏如张敞而有便面拊马之事此数子者责其备则彼将老于耒耜之防死于大山龛岩之下耳人主岂得而用之陛下即位以来屡下明诏举谏臣御史台阁学校之臣刺史牧民之吏与夫可备十科之选者所得人材葢不可胜数臣愿陛下取其名实尤异者用之而勿疑人情不能无小过非有显恶犯大义所当免者宐一切置而不问以责异时之功则彼将输写肝胆捐委躯命求报朝廷而不可得一旦天下有四夷之事何足患哉   法律上   臣窃观唐虞以后有天下者安危荣辱之所从长久亟絶之所自无不出于其所任之术而所任之术大抵不过诗书法律二端而已葢纯用诗书者三代也纯用法律者秦也诗书法律杂举而并用迭相本末递为名实者汉唐也何以知其然耶夏商周之兴也治教政令既本于道德之意而舟车器械亦出于义理之文其迹载于典谟训诰誓命之篇而其防寓于国风雅颂之什当是时也圣贤之学着而百家之说熄帝王之制举而覇者之事废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故曰纯用诗书者三代也魏文侯之师李悝论次诸国之法着为法经其徒商鞅用以相秦始作牧司连坐告匿之法而辅以诋欺文致细防之事晚节末路至于焚书坑儒偶语者弃市以是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与同罪故曰纯用法律者秦也汉自高祖纳陆贾之言命为新语用叔孙通之说而使定礼仪可谓知所取矣而以三章之约不足御奸于是萧何攟摭秦法作律九章而张汤赵禹之徒又为见知故纵监临部主之法唐自太宗诎封伦秦汉之论用魏公帝王之谋可谓知取舍矣而朝廷郡县百官有司所以朝夕从事者一出于律令格式之文故曰诗书法律杂举而并用迭相本末逓为名实者汉唐也惟其纯用诗书故三代享国安荣而歴年长久惟其纯用法律故秦危辱而亟絶惟其诗书法律杂举而并用迭相本末递为名实故汉唐之有天下虽号长久而安荣之日少危辱之日多仅免亟絶而已葢诗书者所以崇德其事皆孝弟忠信人之所欲者也而安荣长乆人之所欲者也而法律所以制奸其事皆鞭笞斩刈人之所恶欲以报所恶之讐者也以所恶之术报所恶之讐亦其理之然哉贾生曰今或言礼义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商周秦事以观之也呜呼若贾生者可谓知治体矣   法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