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研究卷 - 第 30 页/共 64 页

《新舞台》中卷,如勾践报吴,焦思尝胆。   《江房记》,如老树着花,坐气远出。   《蛮荒志异》,如一朵晴云,随心舒卷。   《蛮荒志异》,下半部,如竹外一枝,横斜更好。   《黄绣球》,如佳人熨贴,灭尽针痕。   《痛史》,如宋儒为诗,号击壤派。   《女娲石》,如读《镜花缘》,每辟异境。   《剧盗遗嘱》,如鼓铸洪炉,克肖物状。   《新法螺》,如稷下说士,炙輠不穷。   《新法螺续谭》,如大将登坛,指挥如意。   《双孝子噀血酬恩记》,如李广射虎,没石飮羽。   《妖怪百谈》,如江枫渔火,夜半钟声。   《新罗马传奇》如铁板铜琶,大汉高唱。   《反聊斋》如满园春色,红杏出墙。   《暖香楼传奇》,如花瓶茗琖,位置妥帖。   《情侠传》,如正平挝鼓,作金石鸣。   《哑旅行》,如髯参短簿,能喜能怒。   《生死自由》,如苏论汉高,木强而止。   《李鸿章》,如东方曼倩,雅善滑稽。   《思绮室花史》如维摩说法,天花着身。   《新中国未来记》,如七札强弩,开满十分。   《梦游二十一世纪》,如屠门大嚼,亦足快意。   《九命奇冤》,如董其昌书,圆熟姿媚。   《母夜叉》,如孤舟簔笠,独钓寒江。   《长生术》,如印度眩人,一味善幻。   《百合花》,如卓氏文君,远山眉妩。   《俄皇宫中之人鬼》,如淸笳画角,独奏城头。   《双公使》,如断桥流水,掩映夕阳。   《双碑记》,如人影在地,木叶微脱。   批茶女士《五月花》,如双柑斗酒,独听黄鹂。   《离魂病》,如寒蛩砌畔,喞喞通宵。   《日本剑》,如半亩方塘,一间茅屋。   《空中飞艇》,如挟弹少年,意气自许。   《逃缘》,如滕王写生,栩栩然蝶。   《美人手》,如柳岸晓风,其叶湑湑。   《美人黄鹤》,如曹霸画马,骨肉停匀。   《毒蛇圈》,如子猷看竹,不问主人。   《指环党》,如山殽野簌,共话渔樵。   《回天绮谈》,如卢仝七椀,两腋生风。   《十五小豪杰》,如火树吐花,星桥灿彩。   《经国美谈》,如淸风故人,翩然入座。   右小说品百则   卷五客云庐小说话   唐以后,文人始有诗话,宋、元而还,词话、四六话代有踵兴,岂唐以前文人,知文不知话耶?陆机《文赋》,刘勰《雕龙》,尤话之至精者。其时释敎语录犹未盛行,文人启口,率重才语,不比唐以后人见禅宗语录,风靡一世,知话之易入人,因竞智角立,别开话之一门。夫旣以文言行文,则话之名宜不归彼而归于此。近代吾乡梁茝林先生,复创为楹联话、制艺话等书,由是各种文体几于尽皆有话。向者吾师曾廉亭先生,独叹古文一道,历来无话,发愤编纂,属稿未定,便归道山,绝业无成,殊深吊悼。不佞樗栎之材,于吾师无能为役,惟恶旧喜新,愿弥古作之阙,而开今体之幕,窃有同心。志之所存,尝在小说。况迩日芷应香江新小说丛社之邀,担任撰述之文,居易行素,当无多让。因以余墨日草《小说话》数则,邮付印刷人补白。或庄或谐,随得随书,集荟中西,论征今古,虽未必能惬人人之眼帘,而发表己意,于言论所有权固无?焉耳。时太岁丁未小除夕,买醉归来,剪灯漫书于新嘉坡岛上之客云庐。   穷愁著书*30   虞卿穷愁著书,此语千古被人嚼烂。究之虞卿所著何书,并无人见,虽极博览者亦莫能知。《战国策》有载虞卿议论,洋洋长篇,然策是伪书,半由附会所成,并非当时实录。是故虞卿号曰著书,原来不着一字,有着之名,无着之实。岂以书本不佳而不传欤,抑触犯时忌不敢示人欤,抑后王恶其害已而去其籍,学子与之争名,尝取投圊欤?今姑勿论。惟想当然,虞卿此着必定佳本。何以知之?以其穷愁始着知之。韩昌黎《送孟东野序》,历引天地万物,以及古来善鸣诸家,皆以不平后着,为之左证。「不平」卽「穷愁」之代名耳。小说亦然,必有穷愁不平之心,因不得已而后着,其着乃堪传世而行远。《琵琶记》以讥时人着,《西厢记》以怀彼美着,《水浒传》以慕自由着,《三国志》以振汉声着,《金瓶梅》以刺伧父着,《红楼梦》以思胜国着。不但中土有然,卽外国亦然。美洲名士有华盛顿欧文者,伤心人也,其遗着甚多,吾未遍观而尽识也。惟幸得读其《拊掌录》、《旅行述异》二书,抑亦不平之善鸣者也。观其体会物情,妙蕴名理,杜老诗云「毫发无遗憾,波澜独老成」者,近是。虽穷于愁,而不穷于笔,且能自辟境界,筑厚垒以障愁,谁云欧文氏无如愁何?吾只觉愁无如欧文氏何耳。   太史迁发愤著书,恐人不谅,故自序篇中,请了许多陪客。以明己意。或有疑请错陪客者,动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二语为诟病。前明方孝孺亦有此说,以不韦得罪徙蜀,岁余卽飮酖死,何有宾客,何暇著书,何得悬书于咸阳市。气矜之隆,使人不敢增损一字。菽园按:迁序不错,方说自错。序盖明言「不韦迁蜀,世传《吕览》,并不言不韦迁蜀,乃着《吕览》也。读古人书,尤宜逐字体会,苟涉大意,便失其旨。迁非不知《吕览》成于咸阳当国之日。观迁别为《不韦列传》,何尝不记得明明白白?今乃云然,意谓《吕览》信是妙文,然经一番挫折之后,令人凭吊穷荒,益宝遗墨耳。此「世传」二字着眼处也。卽迁所为《史记》,本承父司马谈太史故业,向有底稿,非下蚕室始作。考迁《报任少卿书》,亦以属稿方中,忽被诏狱,故忍死须臾,冀完旧着。而后人称迁《史》,动以腐迁名之,与邱明《春秋传》称盲左,并峙千古,岂不以其惨遭腐刑,动世哀感,愈足光大其绝业乎?此节非论小说,因与上节穷愁不平诸义相莫逆,附书于此,为发愤著书及世传发愤著书者道也。凡有发愤而着小说者,盍兴乎来,作如是观。   小说始于史迁   史迁写留侯事,颇多怪迹:仓海、黄石、赤松、四皓,后之论者,均断定都无此人。不过迁性好奇,特点缀神异,以为行文之别派。按此实为后世小说滥觞。唐人《虬髯》、《红拂》盖本此义,以为无中生有者。又程婴、杵臼存赵氏孤儿事,《史记》以前古书今有存者,皆无传焉。或意当时汉臣世家中,必有阴谋隠事,类此所记者,迁不便明言,因托晋卿以影射之,特留一重公案,动异时感吊耳。菽园按:此段更奇,果如或之意拟,千古小说祖庭,应归司马,以中国历来文网之密,道难容,彼伤心人凡有所著,大抵依托古名,发挥今事为多也。不知者目眩空华,误执幻有,元人《琵琶记》实讽王四,而蔡中郞遂横被不顾父母之养之名矣,噫!   琵琶记*31   桓、灵以后之人才,蔡邕、郑玄堪称双绝。彼其二人相同之点甚多,姑舍精神而谈形式,亦一最佳比较之小说料也。郑仪观俊伟,蔡亦儒雅风流。郑擅海量,飮三百杯不醉;蔡尤沉湎,至横街倒卧,人称酒龙。郑家婢子咸解《毛诗》,对答灵妙;蔡复有女文姬,辨琴审音,能别为塞外新声流传中国。郑令闻所播,早慑黄巾,羣向郑公卿罗拜而去;蔡以时望为董卓所重,偶有僭制之事,得其一言立撤。乃没世而后,虽同流播,遗墨所留亦均不朽,而郑则身名俱泰,久更论定,从祀尼山,享圣庑特豚之奉,极儒学之至荣;蔡旣无福修史,生伏欧刀,身后之名,徒供玩谑,为传奇家借作资料,甚且代人受过焉,何天渊之相去耶!说者每归咎于高则诚借演《琵琶记》一书,致蔡横被诬蔑,极口代蔡辨诬呼寃。辨之诚是已,然高祗是元人,其先有陆游者,在南宋时曾为诗云:「身后是非谁管得?沿邨听唱蔡中郞。」可知中郞之名,前此已被盲翁嚼烂,不自《琵琶》作俑,亦犹宋江三十六人,其姓名绰号,已先于宋人《癸辛杂识》中胪列靡遗,元人施耐庵后起,幸假借之以成《水浒传》也。或问:「宋时流传蔡邕,是好是歹」?若据放翁原作「身后是非谁管得」之句,言下有焉,必是传蔡短处为多。平心论之,蔡之行事自有可议,惟不如俗说弃妻重婚,不顾父母诸节之甚耳。玩王船山《读通鉴论》之论蔡邕者观之,靡恕词焉。菽园以其非论小说范围所应有,故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