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研究卷 - 第 26 页/共 64 页

邱炜萲   卷一菽园赘谈   偶阅红楼梦有咏   十种传奇   崔莺莺   荆钗记   祝英台   长生殿   普救寺   小说   水浒传   梁山泊   梁山泊辨   小说闲评   三笑传奇非唐伯虎事   宋江以下三十六人   说部不必妄续   金圣叹批小说说   续小说闲评   卷二五百洞天挥麈   闽乡戏出   金瓶梅   聊斋志目灯谜   粤讴   小说三种   红楼梦分咏   传奇小说   卷三挥尘拾遗   再谈粤讴   茶花女遗事   长生殿   红楼梦分咏絶句之二   日人论水浒   花月痕题诗   小说与民智关系   茶花女遗事题词   咏明季说书人柳敬亭二首   聊斋志异题后   粤讴之三   卷四新小说品   凡例九则   卷五客云庐小说话   穷愁著书   小说始于史迁   琵琶记   小说存三代之   金圣叹与西厢水浒   水浒传得自由意境   卷一菽园赘谈   偶阅红楼梦有咏*1   斑斑哀怨至今存,日夕潇湘见泪痕。莫讶芳名僭妃子,湘君何必定王孙。*2   绣到鸳鸯种夙因,扑来蛱蝶见精神。此中倘有传神手,千古肥环是替人。*3   一刹人间事渺茫,前生幻境认仙乡。如何尽领芙蓉号,不断情缘反断肠!*4   柳条穿织啭黄莺,结络余闲说小名。偏是飞琼人未识,翻从梦里唤分明。*5   十种传奇   国初,金华人李笠翁(渔),工词曲,所著十种传奇,一时盛行,声大而远。或有议其科诨纯是市井气,不知作者命意,正惟雅俗共赏,使人易于观听。有自题诗云:「迩来节义颇荒唐,尽把宣淫罪戏场。思借戏场维节义,系铃人授解铃方。」苦口婆心,昭然若揭。   崔莺莺   双文才貌,今之妇孺皆知,然往往乐道其含垢一事,播之管弦,形为歌咏,何其诬也。此其故由于元微之《会眞记》推其波,王实甫、关汉卿《西厢记》助其澜。文人笔孽,莫此为甚。今按崔莺莺碑,卽郑府君碑,在河南荥阳县,为古淇澳地。明成化间,淇水横溢,土啮碑出。碑为秦给事?所撰,略言「府君讳恒,字伯常,夫人博陵崔氏,四德咸备,卒年七十六。以大中十二年二月,合祔于先荥之侧。女一人,子六」。据此,则世之所以诬双文者,当可一扫而空之。或云,「碑只氏崔,而不名莺莺,碑所称者,似别为一人」,则未好辩之过矣。   荆钗记   《荆钗记》玉莲者,王梅溪先生十朋之女也。孙汝权,宋进士,与梅溪为同年生,敦尙古谊。史浩主和议,先生劾其误国八大罪,汝权实怂慂焉。史氏衔恨,遂令门下客作传奇,谬其事以之。前人之辨有然,几疑玉莲与崔莺同一受诬矣。乃番禺陈昙《邝斋杂记》引庄相伯言,「湖郡城内,有石牌坊一座,大书湖州协副将孙汝权同妻钱玉莲建」,则孙又为武人,而玉莲其室也。茫茫千古,此案何时?耶?   祝英台   词曲中有《祝英台近》,牌名亦曰《祝英台》,后人遂附会祝英台为良家子,伪为男服,出外游学,与同砚生梁山伯共枕席者三年,虽心悦之,终以礼自持,能以智自卫,故梁不知其为女。他日归,以实吿,且约梁速来家求婚。梁踰期至,父母已许字他姓,梁懊恨成疾死。及婚,路过梁墓,感旧伤情,一恸而絶。或演为传奇,或歌为下里,文皆少异,事实从同。惟不见记载,殊不足征。有人言:「曾过舒城县梅心驿,道旁石碣上大书曰『梁山伯祝英台之墓』。近村居民百余家,半是祝姓。」岂卽当年所营鸳?耶?不可知矣。   长生殿   咏古诗虽以议论见长,然有意求新,亦是一病,昔人论之屡矣。昔有作《长生殿》题者,恒夸「如何夜半无人语,却被鸿都道士知」二语为独得之秘,而不知其尖酸已甚也。江右曾宾谷都转亦有是题,句云:「世缘安得如牛女,万古今宵会河渚,生生世世比肩人。牛女在天闻此语,可怜私语人不知,临邛道士为传之。」如此措辞,何等含蓄?   诗人之言,率多不检,兴会所至,应手卽书,足为典要。袁简斋先生咏马嵬诗有云:「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其实妃子并不死于长生殿也。当日曾有訾之者,先生答以「白香山作《长恨歌》,亦有《峨眉山下少人行》之句,其实明皇幸蜀,并不到峨眉也,而香山在当时则竟用之」。难者语塞。大约此等诗尽在兴趣,如必着迹以求,无当也。   普救寺   传奇小说,言多不经,然亦有本其牵连附会处,则不可以不辨。元人着《西厢》传奇,实本元稹之《会眞记》。谓其不经可也,谓其无所本不可也。独至折中所称引事实地名,牵连附会,不一而足。卽如河中普救寺,据蒲之旧志云:「本名永淸院。院僧与郭威约,城克之日,不戮一人,因改名曰普救,盖五代时事。」《西厢》传奇乃附会为唐武瞾敕建,意欲影借白马解围,张尝有恩于崔耳。此其所以不经也。说者谓张本无其人,特作者假名立义,幻出一篇空灵跳脱文字,自娱娱人,读者玩其文可也,何必深考?不知张虽无其人,而崔与郑则确为夫妇。秦给事贯尝称,郑恒配崔夫人四德咸备,当日无含垢之事可知。作者欲为空灵跳脱之文,何题不可为,何必于崔、郑二人加以恶声,岂有怀未遂,乃为是诬人自诬之智耶?果尔,微特《西厢》传奇为不足凭,卽所本之《会眞记》,先已出于无本,则亦同为不经而已矣。   小说   本朝小说,何止数百家。纪实硏理者,当以冯班《钝吟杂录》、王士祯《居易录》、阮葵生《茶余客话》、王应奎《柳南随笔》、法式善《槐厅载笔》、《淸秘述闻》、童翼驹《墨海人民录》、梁绍壬《两般秋雨盦随笔》为优。谈狐说鬼者,自以纪昀《阅微草堂五种》为第一,蒲松龄《聊斋志异》次之,沈起凤《谐铎》又次之。言情道俗者,则以《红楼梦》为最,此外若《儿女英雄传》、《花月痕》等作,皆能自出机杼,不依傍他人篱下。   小说家言,必以纪实硏理,足资考核为正宗,其余谈狐说鬼,言情道俗,不过取僃消闲,犹贤博弈而已,固未可与纪实硏理者絜长而较短也。以其为小说之支流,遂亦赘述于后。   水浒传   元人施耐庵,卖弄才情,希名后世,与他人穷愁抑塞,发愤著书者不同,金圣叹尝言之矣。耐庵何题不可著书,何必取羣盗而铺张之?盖因史有宋江三十六人一句,以三十六人之多,然后足供挥洒也。此亦圣叹之言也。相传耐庵撰《水浒传》时,凭空画三十六人于壁,老少男女,不一其状,每日对之吮毫,务求刻画尽致,故能一人有一人之精神,脉络贯通,形神俱化。惟小说家言,信笔挥洒,不无失检。圣叹从而润色,托之耐庵古本。遂觉洋洋大观。何物罗贯中强起干预,妄行续貂,七十回以前,被其窜乱者亦复不少,实《水浒》一大厄也。至毅然以忠义之名襃羣盗,更为耐庵所不及料。后人不讥贯中而讥耐庵,曷不取圣叹所批之本而观之?此虽事之小者,然实关系于人心风俗之大,余故不能已于言。又罗贯中后人三世皆哑,俗指为耐庵事,亦误。   梁山泊   诗文虽小道,小说盖小之又小者也。然自有章法,有主脑在。否则,满屋散钱,从何串起,读者亦觉茫无头绪,未终卷而思睡矣。卽如《红楼梦》以绛珠还泪为主脑,故黛玉之死,宝玉一痴而不醒,从此出家收场,无事《红楼梦》后梦也。《西厢记》以白马解围为主脑,故夫人拷艳,红娘认而不讳,从此名义已定,无事再续《西厢》也。《水浒》主脑在于收结三十六人,故以梁山泊惊恶梦,戛然而止,意在于著书,故可止而止,不在于羣盗。故凭空而起者,亦无端而息,所谓以不了了之也。此是著书体例,非示人以破绽,后人不察,纷纷蛇足,几何不令读者齿冷!   梁山泊辨   梁山泊不知在何处,谈者津津,坚称世间确有其地。及问其地之在何处,则又东称西指,莫定主名。大抵人情好怪,不稽事理,随声附和,往往而然,不为喝破,反增疑窦,使无识者日驰情于无何有之乡,则当世之惑,而人心之害大矣。今按《宋史》,并无梁山泊,而有梁山泺。梁山泺虽为盗薮,究与宋江无涉。宋江事见《徽宗本纪》、《侯蒙传》、《张叔夜传》者大略相同。三十六人除宋江外,皆不着姓名,更何有于梁山泊?其属杜撰可知。若梁山泺事,见诸《蒲宗孟传》,言梁山泺多盗,宗孟痛治之,虽小偷必断其足,盗虽衰止,而所杀甚多云云。微论与江无涉,且宗孟为神宗朝人,其去徽宗朝亦越数十年也。作者随手扭揑一梁山泊地名,亦犹《三国演义》之落凤坡,本无心于牵合,谈者求其地以实之,不得,或遂指梁山泺为梁山泊,如今时四川之有落凤坡者,究未可知。要为齐东野人之言,非大雅所宜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