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155 页/共 432 页

青瞎子长白青墨卿麐督学江苏,某制联嘲之云:「白旗丁偏心真可怕,青瞎无目不成睛。」然此非实录,青之鉴衡文字殊允也。   不作学政真可惜汉阳叶名琛以大学士出为两广总督,善书画,工诗。咸丰丁巳,英兵入粤,掳叶以去,粤中人士制乐府三章以刺之。其一云:「叶中堂,告官吏,十五日,必无事,点兵调勇无庸议.十三敌炮来攻城,十四城破无炮声,十五无事灵不灵.谶诗耶,乩笔耶,占卦耶,择日耶。」其二云:「敌炮打城破,中堂书院坐。忽然双泪垂,广东人误我。广东人误诚有之,中堂此语无可疑。请问广东之人千百万,贻误中堂是阿谁?」其三云:「敌船敌炮环珠江,乡绅翰林谒中堂。中堂口不道时事,但讲算学声琅琅。四元玉鉴精妙极,今时文士几人识.中堂本有学问人,不作学政真可惜。」叶有《镇海楼题壁》之作,传诵一时,然忍心误国,诗虽佳,不足道也。诗云:「镇海楼头月色寒,将星翻作客星单。空言一范军中有,其奈诸公壁上观.向戍何心求免死,苏卿无恙劝加餐。近闻日绘丹青像,恨态愁容下笔难.零丁南去叹无家,鹤讯犹传节度衙。海外难寻高士粟,斗边真泛使臣槎。心惊跃虎波澜阔,望断慈乌日影斜。惟有春风依旧返,女墙红徧木绵花。」身在囚虏,而以使节自命,廉耻之沦丧甚矣。或谓其侍者指海水言曰:「此水甚清。」叶皇然他顾而已。   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叶名琛既为英人挟之至香港,犹日作书画以应英人之请,从者劝勿署姓名,乃题「海上苏武」四字于末。咸丰戊午二月,展转至印度之孟加拉国,居镇海楼上,犹日诵《吕祖经》,不废吟咏。己未三月,病卒。英人归其匶及所作诗。读其诗者辄憾其玩敌误国也,为之语曰:「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之所有。」   以红楼梦水浒喻官民胡文忠公尝曰:「本朝官僚全以《红楼梦》一书为秘本,故一入仕途,即钻营挤轧,无所不至。而草野又全以《水浒传》为师资,故满口英雄好汉,而所谓奇谋秘策者,无不粗卤可笑。」   左俯左文襄尝为曾文正所保荐,曾给以一札,有「右仰」字样。左微哂曰:「彼写右仰,岂将令我左俯乎?」嫌隙由是而生,其后竟如水火。   貂不足豕而啼咸丰朝,湖北候补府续立人充省城保甲总局会办,为政严厉。一日出门,见肩舆中忽揭有一联,其辞曰:「尊姓原来貂不足,大名倒转豕而啼。」上句用貂不足狗尾续,下句用豕人立而啼也。续大怒,告之鄂督胡文忠。文忠亦以此风万不可长,札饬首府县严拿重惩。越日,续又谒文忠,文忠一见,即拱手道歉,谓:「此联乃某所戏撰者。彼有此美才,而令沉沦于下,是吾过也。已令其入幕为上客矣。」盖文忠爱其语隽,以物色得之也,续乃不敢赘一辞.道旁苦李平江李元度,字次青,事曾文正。咸丰庚申,粤寇扰浙,李领偏师与战于衢州,大败,亡六七千人,文正劾之,并自请议处。军中有作联额以诮之者,联曰:「士不忘丧其元,公胡为改其度。」额曰「道旁苦李。」   讥京师各署之事简京师各部院有公事至简者,堂司各官,惟日一到署,小坐而已。或投一联嘲之云:「大人套车,中堂请轿; 「 京师与人工资甚昂,若大拜,则以体制所在,不得不坐轿矣。」 茶房开饭,苏拉 「 满语在官人役也。」 倒茶。 「 斟茶于杯,京谚谓之倒茶,盖自壶倾出之也。」 」   轿夫比京官京谚,以轿夫喻四种京官,前一为军机,扬眉吐气,前二为御史,不敢放屁;后一为翰林,昏天黑地;后二为部曹,全无主意。范叔度鏊由庶常改刑部,入军机,擢御史,人戏称为四夫先生。   尊宠亦古色古香王壬秋,名闿运,即湘绮老人。咸丰中,客粤抚幕,纳粤女为妾,名大崽,宠爱逾恒.一日,设筵宴客,席间极论文章之弊,拊几兴叹,谓书须读秦汉上,六朝以往,等诸自郐。旋呼大崽出谒座客,既黑且丑.一客乃拱手贺之曰:「高论良当,诚春风时雨之化也。即尊宠古色古香,不屑屑作六朝标格矣。」王不知其诮己也,愕眙问故。客曰:「世宁有如此之六朝金粉耶!」一座大噱。然大崽善为清歌,每当花阴月午,歌一声月子弯弯,不啻白石道人雪夜泛舟垂虹桥下,小红低唱我吹箫也。   橐驼老鸦同治以前,京师士大夫尝目翰林为橐驼,讥其臃肿缓步也;科道为老鸦,讥其发声不祥也。   富贵威武贫贱或以富贵威武贫贱拟六部,吏曰贵,户曰富,礼曰贫,兵曰武,刑曰威,工曰贱.作官如唱戏外省文武属官见上司必递手版,然宜于叩头而起之时,出之袖中,屈一膝以呈。某生者,扬州贾人子也,以监生捐纳县丞,分发江西。初到省,例应先见上司,生不知呈递手版之仪式,即询其友某。某曰:「君亦曾看戏乎?作官如唱戏也。呈手版时,将手版放开,如天官赐福状,便得矣。」生谨识其言。见上司时,即如某所教,上司怪问其故。生曰:「此友人所教也。」上司曰:「尔为所欺矣!今有署缺,即以与尔,因尔尚能读古人书,忠厚老实,肯听人话也。」生大喜而去。   尔狗官何某需次直隶,权保定府事,公暇,辄召伶人至署演剧。一日,演《司马搜官》出,正在形容之际,不觉气愤,命人将扮演之伶拿下,责以欺君之罪,呵令跪。伶本滑稽,思有以报,遂大摇大摆大声而疾呼曰:「尔狗官,好混帐,大都督岂能跪四品黄堂!」   赠知县知府联有戏赠知县联云:「下官拚万个头,向上司磕去;尔等把一生血,待本县绞来。」赠知府云:「见州县则吐气,见道臬则低眉,见督抚大人茶话须臾,只解得说几个是是是;有差役为爪牙,有书吏为羽翼,有地方绅董袖金赠贿,不觉的笑一声呵呵呵。」   嫌少嫌小嫌老某县令年老。初莅任,即大书县治之前曰:「三不要。」下注一不要钱,二不要官,三不要命。次日视之,则每行下已各添二字,不要钱下曰嫌少,不要官下曰嫌小,不要命下曰嫌老。   爱民犹子执法如山某县署大堂有榜「爱民犹子执法如山」八字者,而某颇贪黩,遂有续其下者曰:「爱民犹子,牛羊父母,仓廪父母,供为子职而已矣;执法如山,宝藏兴焉,货财殖焉,是岂山之性也哉。」   首县十字令昔人言附郭县令之不可为,有「前生不善,今生为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之谣,此语已脍炙人口。后有人作首县十字令者,一曰红,二曰圆融,三曰路路通,四曰认识古董,五曰不怕大亏空,六曰围棋马吊中中,七曰梨园子弟殷劝奉,八曰衣服齐整言语从容,九曰主恩宪德满口常称颂,十曰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典史十字令各县典史一缺为流外官,为未入流,然往往有擅作威福者。或为之作十字令云:「一命之荣称得,二片竹板拖得,三十俸银领得,四乡地保传得,五下嘴巴打得,六角文书发得,七品堂官靠得,八字衙门开得,九品补服借得,十分高兴不得。」   一牛独坐看文章浙江学使某颇苛刻,按试杭州,例在暑日,盖浙学出巡各郡,辄回省歇夏也。学使欲杜枪替,乃令以纸条黏考生之首,使其着案,不得交头接耳。及题纸下,诗题为「万马无声听号令」,一生忽拍案大声呼曰:「此题出处大奇,诸君亦知其下句乎?」诸生大惊曰:「不知。」又大声曰:「下句为「一牛独坐看文章」」诸生狂笑,一时纸条尽断,杜亦不能究矣。   滕文公晋封王爵某科会试第三题「民事不可缓也」,会元卷内有「臣请为王言之」一语.数日后,会元赴某戏园观剧,忽见戏目大书「某日准演滕文公晋封王爵」,心异之,良久,始悟其卷中有是语也。急叩园主,询为某伶所书,次日赠以百金,属寝其事。   红黑章京军机处之司员曰章京,而俗谚于人之负时名者目之曰红,反是则为黑,有好事者尝作红章京口号曰:「流水是车龙是马,主人如虎仆如狐。昂然直到军机处,笑问中堂到也无.」黑章京口号曰:「篾篓作车驴作马,主人如鼠仆如猪。悄然溜到军机处,低问中堂到也无.」   不可阳得咸、同间,丁文诚公葆桢督蜀时,延湘潭王壬秋主讲尊经书院。资阳某生解经,释「阳」字义曰「阳」与「多」通。壬秋批云:「阳与多通,则资阳可作资多。资多有此人才,不可阳得矣。」   配服之至咸、同间,盐城孙某以乡团功保县丞,发安徽,挟吴清惠公书投乔勤悫公,乔留之军中供奔走。孙自谓工诗,闻代州冯志沂有文名,挟一卷就正。及揭视,冯不觉大笑,盖其诗有「札饬军功加六品,借印申详记宿州」等句,如此甚伙。冯曰:「彼强我题,何以落笔?」既而曰:「有之矣!」遂书曰:「读大着武体投地,配服之至。」众皆大笑,盖故作别字以讽之也。   奋到黄岩亦怪哉会稽赵之谦, 字撝叔, 一字益甫, 多才多艺, 于金石书画词章篆刻, 靡不精妙。 傲岸自喜, 雅善诙谐, 玩世不恭, 辄籍书画以寄讽. 某年, 客黄岩县署, 阅书院试卷, 文中用「奋」字者, 辄写作「奞臼」, 屡戒不悛, 乃书七律于卷端讽之。 诗云: 「奋到黄岩亦怪哉, 将田换个臼拿回。 岂从佃父收租后, 或是工人舂米来。送舅须防男变脸,养儿防是鬼成胎。畜生下体虽无恙,日久终须要凿开.」   钱猢狲赵撝叔赴省试,同寓数人,中有钱侩之子焉。侩性喜诙谐,数以视其子至寓,不知赵之利口也,时出言嘲之,赵唯唯而已。越人呼钱侩为钱猢狲,则以猢狲好弄,终日不休息,钱侩持筹握算,盘剥重利,亦终日不休息也。一日,侩又嘲赵,赵不能忍,乃随口胡诌而徐语之曰:「当孔子乘桴浮海之翌日,玉皇方大宴诸神,忽有急足上报曰:「孔子遇难,甚于陈、蔡之厄。」玉皇大惊,曰:「是亟当拯之。」询遇难何地,急足以海中对。时龙王亦与宴,谓臣往救之,起奏而出。至,则孔子方为刘海蟾所窘,龙王叱之曰「尔钱猢狲也,何不自量若此。人以金钱付汝,既拥有黄白,得溉余泽,足矣,何得妄有希冀,欲厕身士林耶?天下无耻之徒,诚莫汝若,不速退,将罚汝世世为龟矣」。刘海蟾闻言,大惭而窜,孔子乃免。」   藏书买山赵撝叔以知县需次江右,有同僚某不识字,以采办皇木致富。一日,丐其书联,乃写「藏书万卷教子,买山十里都种松」二句以畀之。上句讥其不识字,下句讥其采办皇木致富也。   立此存照赵撝叔大令需次江右,有候补道以《礼服写真图》乞题.则题曰:「孔雀其翎,红顶其帽,恐后无凭,立此存照。」   相公遇着兵咸、同间,道州何子贞太史绍基书法冠绝一时,晚年名益高,顾傲睨不羣,又性好谐谑.时值粤寇难作,湖湘人士率子弟转战,故军功多出于楚南,一时有「红顶花翎大船载过洞庭湖」之语,非过言也。湘人之有识者,皆引以为耻,何尤鄙夷之,凡自戎马中来者,皆直呼以湘勇,即于曾文正、胡文正、彭刚直、左文襄亦无不勇之者。一日,与彭同燕于侍郎郭昆焘家,酒酣,以某事互争,彭龂龂不少让,何愤然曰:「而勇也,何知乎!」彭怒,推案起,拔刀以拟之,曰:「里语云:「相公遇着兵,有礼讲不清。」吾,勇也,今日必杀相公。」何骇然,急出席走避。彭逐之,几及,昆焘力解之,始止不追,徐徐收刃而笑曰:「聊以试先生胆耳!岂有宫太保而杀山长老师者!」 「 时彭以巡阅长江大臣晋宫衔,意得甚,自镌一小章曰「青宫太保」。何掌教南城书院。」 然何已汗被于颡,吼作牛鸣,面无人色,自是亦不敢呼以湘勇矣。盔兜中人为之称快不置。   此水颇好咸丰庚申闰三月,金陵大营溃,张国梁与粤寇战而死,和春自杀,总督何桂清弃常州而走, 「 时总督驻常州。」 民留之不得。至苏,巡抚徐有壬闭城不纳,至常熟,常熟之民馈金数千,促之行,遂奔上海。朝旨递职逮问,而迁延两年,竟不就道,给事中郭祥瑞、御史卞宝第交章劾之。同治壬戌,遂逮入京,下刑部狱,以失守封疆论死。相传何就逮时,有老仆一人从,何以朝中党援众,尚洋洋自若,而老仆则已决其不能免,屡劝以乘间自尽,何不从。一日,行抵某处,距京祗一二日程,道旁有水一泓,甚清冽,仆指而谓之曰:「此水颇好,得毋欲濯足乎?」意盖讽令死于此也。何不悟,卒伏法。   香橼无锡华海初,名文汇,与会稽赵撝叔相识.一日,以纨扇乞画于撝叔,撝叔为其绘香橼二,题曰:「香了又香,圆了又圆,随缘乐助,画个香橼。」盖以乡愿讥之也。   一步登天咸、同之际,捐例大开,稍有余赀者,莫不捐纳一官,夸耀乡里,时人有官吏如蚁之诗,盖纪实也。潘中丞某以商贾起家,纳粟得巡检,署广东某缺,获赀巨万,乃改道员,指贵州,寻护臬篆,不数年而竟黔抚矣。乡试,例须巡抚监临,潘方赴闱,见门侧一联云:「巡检作巡抚,一步登天;监生当监临,斯文扫地。」   冠禽衣兽粤寇扰赣,曾文正公与战不利,困于鄱阳湖,计无所出,大营前酒家门柱忽有一纸,上揭「出卖奇计」四字,左右报文正,探之,则某生所为,文正喜,亟命延入。某好为大言,语皆诞,文正姑容之,自是,恒出入于大营.一日,文武官吏以文正寿诞,皆具衣冠入贺,某与焉。既至,伏地大呼曰:「谨贺大帅冠禽衣兽.」宾僚大骇。某徐言曰:「大帅戴双眼花翎,非冠禽乎?穿貂褂,非衣兽乎?」文正怒,命责军棍二百下,絷之于营门.幕僚某好滑稽,因援笔书「冠禽衣兽」四字于其面,并疏之云:「冠禽者,老鸦薮也。衣兽者,犊鼻裈也。」   三代为赵大钱二孙三同治初,瓜洲总兵某以末卒递保至总兵。一日,某参戎欲与联盟,结为异姓兄弟,先以帖至,总兵立嘱账房,依式购办,令幕友为之写。幕友请示三代之名,总兵大怒,谓如此无用,连三代不能写,也作书记,可即襥被归.因遍语同僚,介绍一能者。适某处有一人闲住,急荐之,入署,即写盟帖。某知书记被逐事,乃以赵大、钱二、孙三作为总兵之曾祖、祖父,一挥而就。总兵称赏,遇某同僚,道谢不置。   夏征舒为君家何人太原夏某贾于陕,致富矣,思得一官以夸耀侪辈,乃于同治初,纳粟为陕西候补令。既禀到,将衙参,虑有陨越也,聘一友为顾问。某日到省,至抚署官厅,众见其举止动作而窃笑之。时长安令为四川唐李杜,善滑稽。唐突揖之,询其姓,则对曰:「夏。」唐又肃容问之曰:「夏征舒为君家何人?」夏心目中以为是必贵显著,乃曰:「是先祖也。」事毕归,具以告其友。友曰:「休矣!夏征舒乃龟子子,君何引为贵冑?」夏大怒。翌日,又衙参,复遇唐,即揪其领而詈之,曰:「汝何詈我为龟子子?」拉之见巡抚。至二堂,文巡捕具以状入禀时巡抚为曾望颜,命传二人入。曾问唐,唐曰:「可问夏令。」乃问夏,夏以昨所问答缕述之,而夏征舒之征字,言时不明晰。曾大笑,斥之出,即悬一牌示,谓识字太少,难膺民社,着仍回籍读书。   土匪名士曾文正公督两江时,人才荟萃。有何太史者,记问极博,下笔千言,而无理法,曾尝称之为土匪名士。   舟行遇风之叫骂曾文正之移军安庆也,沈文肃方为赣抚,约以赣之厘金供其月饷,赣有事,则出师援之。既而粤寇业集于赣,文正军益东,文肃惧援兵不即至也,疏请截留厘金,将自募兵,得俞旨。文正愠甚,谓文肃卖己,文肃贻书引咎自责,不答。其后文正督两江,陈右铭中丞见文正,从容言曰:「舟行遇风,柁者篙者桨者,顿足叫骂,虽父子兄弟,若不相容。须臾风定舟泊,置酒慰劳,欢若平生。甚矣,小人喜怒之无常也。」文正曰:「不然,向之顿足叫骂者,惧舟之覆,非有私焉。舟泊复好,又何疑耶?」陈曰:「然则曩者公与沈公之事,亦惧两江之覆焉耳。今两江定矣,而两公之意不释,岂所见出舟人下哉?」文正大笑,即日手书致文肃,谢过焉。   官场与词场互争薛慰农太守时雨掌教金陵书院,偶作《白门新柳记》,述秦淮之近事,续旧院之丛谈,盖亦《画舫录》、《板桥记》之例也。风流韵事,本无关政要。时议禁乐籍,当事为李雨亭,以此书为祸魁,爰劈其板,且于书院扃试之时,各致讥弹,一则曰劝农词,一则曰喜雨亭记,于是反唇不相下。白门士人撰有楹联以记之,其联曰:「喜雨亭记,劝农夫词,官场与词场,互肆讥评果谁是?绛帐生徒,白门杨柳,风流本儒雅,偶然游戏亦何妨?」   螬食尚留井上果李申甫布政湖南时,有梅姓官颇见信用,或戏为联云:「螬食尚留井上果,鸮声啼杀墓门花。」台谏摭入弹章,遂免官。   螬食实者过半莱阳李明经萼尝于某日访某塾师,师傲不为礼.李愤甚,见其瞽一目,睛突出如李,遂为作一破承云:「请问其目,螬食实者过半矣。夫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   命题托讽黄潄兰侍郎体芳督学江苏,命题匪夷所思,录遗时,贡、监照例同场。贡题为「有成德者」,监题为「有达财者」。尝有三县童生合考,黄命题曰「有李,国人皆曰可杀」,指李文忠也;曰「以左,是社稷之臣也」,指左文襄也;曰「老彭,吾无间然矣,」指彭刚直也。是可谓托讽于微矣。   鳖县府试惯例,头二三场分县考试,洎终覆,方合各县童生于一棚而考之。光绪中叶,有某郡守于终覆时,以鼋鼍蛟龙鱼鳖命题,六县各作一字。首县童生某问邻号生曰:「鳖字出在何县?」某应之曰:「在别县.」因某县文风甚劣,又系下县,当作鳖字。自后,人遂呼某县为鳖县矣。   长其长才不才粤寇之乱,合肥某公以诸生随营效力,累得优保,仕至江苏巡抚。时学政丁艰,照例兼摄学篆。一日,招紫阳、正谊两书院山长宴饮,以争坐位,各不相下。有人戏就此二事成一联云:「山长骂山长,正谊山长,紫阳山长,人各长其长;秀才考秀才,庐州秀才,苏州秀才,未知才不才。」   能不用心南皮张文达公之万年已耆耄,而神气无殊少年,恭王问之曰:「君何修而得此?」张曰:「吾无他术,独能不用心耳。」恭王曰:「君真大能,爵位至高而能不用心,诚难得也。」   腹中满贮稀粥张文达最爱演戏,有僧虚舟者,日在邸中,为戏提调,甚宠昵。刘赶三谑之曰:「有一僧死,见阎罗王,王斥其戒律不严。僧极陈守戒清苦,可请验。王命剖视其腹,则满贮清菜豆腐也。继一尼至,王斥如前。尼亦力辨,且引僧为例。王又命剖视,则满贮稀粥而已。」盖北音稀粥,音近虚舟也。后被言官弹劾,逐虚舟出都。   戏提调京师梨园最盛,公宴庆祝,别有演剧之所,名曰戏庄,将有事,择能肆应者一人司其事,曰戏提调.或作《戏提调歌》云:「众宾皆散我不散,来手 「 班中管事之目。」 未到我已到。巍然独踞下场门,赫赫新衔戏提调.定席要便宜,点戏夸精妙,怒目看官人, 「 是日必向司坊中借二三执鞭者在门前弹压,名曰官人,又曰小马.」 软语磨车轿. 「 老师及各堂官车轿夫饭钱最难开销,且易得罪,故须磨以软语.」 徧索前年旧戏单,烂熟胸中新堂号。 「 京师旦脚曰相公,所居之寓曰某堂。知其堂知其人,始能点其戏。」 大蜡新试三枝头, 「 曰受热,曰坐蜡者,皆京师俗呼为难者之别名。此语有双关之意。」 靴页偶装几千吊. 「 京官多穷,故曰偶装,亦见其所费不菲矣。」 小香到,提调笑,喜禄病,提调跳。锁得长庚跟兔,暂向柜前存,待到半夜三更,自己转湾仍放掉。吁嗟乎,三更曲罢尤可怜,昏花二目饥肠穿。左有牙笏右掌柜,小马纷来满堂前。堂前灯火全不见,阴森疑到阎罗殿。此时提调锦囊空,只余三字明天算。」   等老也而多寡分焉矣京伶谑词,有令人解颐者。同治乙丑会试题为「上老老而民兴孝」,第三人某文中有「天子有老,庶人亦有老。天子之老,聚于一堂;庶人之老,散于四境。等老也,而多寡分焉矣」诸语.闱墨出,都人为之哗然。会新进士宴总裁、同考官于文昌馆,优人饰耆老数人相见,各问讯年齿,有云九十者,有云八十者,有云七十、六十者。一人曰:「吾辈皆老矣!」又一人曰:「虽皆老,然甲之齿多于乙,乙又多于丙,丙又多于丁、戊,不能一律以老概之」又一人则恍然点首曰:「等老也,而多寡分焉矣。」听者哄堂。四总裁及本房同考官皆恧然,未终席而去。   丞相登坛亦快哉曾文正之督直隶也,因法教士丰大业一案,以天津守令遣戍,颇不满于众望,湘籍京官联名致书诋諆,并将湖南全省会馆中所有文正科第官阶扁额悉数除之,文正郁郁无如何。及调任两江,与知交书,有「内疚神明,外惭清议」语.同治壬申,值六旬寿诞,方演剧称觞,忽递到一封口文书,亟拆阅之,仅诗一首云:「笙歌鼎沸寿筵开,丞相登坛亦快哉。谁念黑龙江畔路,漫天风雪逐人来。」文正亦不究所从来,亟纳之袖以入,自是目疾增剧,俄薨于位。   老兄手段何如李某某提督江南,威权颇重。其幼时尝执圬人业,以惮于作苦,舍镘而嬉,为其师所逐。及粤寇扰湖南北,乃投营効力,其后削平大难,遂至专阃。一日,燕彭刚直,刚直见其厅事间粉饰精工,极口誉匠人之巧。李方谦逊,刚直曰:「不知老兄手段,较此何如?」李默然。   横却心肠苏州顾子山观察文彬,居官有能声。仕至浙江宁绍台道,旋以老疾告归.归后,于所居筑园亭,结构精雅,极幽闲之致,颜之曰怡园.有轻薄子诮之曰:「彼筑此园之金钱,乃横却心肠做宁绍台道得来者,故以竖心立于台字之旁,所以志也。」   北人不知南事麟某尝以翰林充国史馆纂修,时年甫踰冠。一日,校罗泽南、刘蓉等列传,忽拍案而言曰:「罗以一教官而保实缺道,并以布政使记名,死且请谥;刘亦仅候选知县耳,乃赏三品衔署布政使。外省保举之滥,竟至是耶!」恽彦彬时与同座,起而密诏之曰:「彼等皆百战功臣,其时若无湘、淮军,吾辈亦安有今日耶?」麟曰:「百战何事?天下太平,当与谁战?湘、淮军者,以何将军帅之耶?」恽曰:「盖与太平战耳,君岂未知东南各省大乱十余年,失去数百城耶?」麟大愕曰:「北方安靖若是,老前辈所谓与太平战者,此言尤难索解。」恽曰:「粤寇洪秀全起事,自称太平天国,君不知耶?」麟曰:「晚生今仅二十余岁,贼之事,何能知之!」恽曰:「君北人,宜不知南方之事也。」   风魔了张解元张文襄公之洞以乡榜第一人捷南宫,好事者制为灯谜,射六才子一句,曰:「风魔了张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