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153 页/共 432 页
赐水晶烟管圣祖不饮酒,尤恶吸烟。溧阳史文靖、海宁陈文简两公皆酷嗜淡巴菰,不能释手。及南巡,驻跸德州,闻二人之嗜也,特赐水晶烟管以讽之。偶呼吸,火焰上升,爆及唇际,乃惧而不敢用。遂传旨禁天下吸烟。
宁不食两庑特豚朱竹垞太史晚年自订诗集,不删《风怀》一首,曰:「宁不食两庑特豚也。」袁子才曰:「竹垞果删此诗,岂真得厕两庑?」即竹垞亦非真有此意,盖以典礼太滥,甚有名行无考,附会性理数言,遽与程、朱并列者,竹垞耻之,托词自免,盖意在讥时耳。
相公纸尾之学李文贞公光地幼工举子业,好为坊社选文,尝自夸其明文前选之精,曰一乡,士子有能熟于此者,可永免兵水之灾。全谢山痛诋之,谓:「相公纸尾之学,所以成中和位育之功者,尽在于此。」
何不开斋朱相国平涵尝馆一贵人家,其人奉斋.一日怒庖,凡易十余品,俱不称意。朱笑谓之曰:「何不开斋?」
嘲妁文平湖钱起隆有所著制艺一卷,名《采芳集》,皆摘《四书》中艳丽字句,游戏成文,嘻笑怒骂,无所不有。如妁字题文云:「宿瘤也以为仙姬,姣僮也以为娇客,在媒或以众见共闻尚存廉,耻而妁乃备极其形容,优隶也以为俊秀,贫窭也以为豪华,在媒早以微言温语任意相欺,而妁乃更从而点缀.」又云:「本以妇人轻信之耳,妁复鼓彼如簧,遂使母氏专权,父虽欲禁之而不得。本以深闺独处之娇,妁竟诱诸觌面,遂使高堂未许,女先遥慕之而如迷。妁之巧者,意仅切于肥囊,妁之拙者,幻亦生于阅历,傥以彼列诸冠盖,即苏、张游说之俦。妁之老者,口舌既堪惑女,妁之少者,容貌并可悦男。故以彼略试逢迎,遂谐秦晋婚姻之好。」
两三杯水作波涛丹徒相国张文贞公玉书既告归,一日,偶步村中,见一家方祝寿,高悬某太史所书寿联,近前睨而视之。某见其衣冠古朴,问曰:「汝何人?」答曰:「诗翁。」某讶然曰:「汝能诗乎?」乃以水吊子命题,令立咏。文贞援笔立成,云:「腰圆腹扁土沙包,纔上红炉气便豪。小物不堪成大器,两三杯水作波涛。」某大惭,乃俯首谢罪焉。
不羣终恐太分明蔡琬,字季玉,高文良其倬之夫人,绥远将军毓荣之女,尚书珽之妹也。濡染家学,能诗词,兼通政术.文良扬历中外,宦辙所随,辄为代撰疏檄。文良抚苏,屡为总督某所倾,而文良卓然孤立,终不附和。偶咏白燕,得句云「有色何曾经假借」,对属未就,构思久之。夫人询其故,具以告,乃代对曰:「不羣终恐太分明。」盖风之也。夫人诗集不传,世仅传其《九华寺》一章,曰:「萝壁松门一径深,题名犹记旧铺金。苔生尘鼎无香火,经蚀僧厨有蠹蟳.赤手屠鲸千载事,白头归佛一生心。征南部曲今谁是,剩有枯禅守故林。」盖敏荣罣吏议后,弃家入空门,九华寺即其卓锡处,故诗云然。
鸟尽弓藏兔擒狗杀世宗之即帝位也,年羹尧实与有大功。故羹尧得罪时,自讼疏中首云「臣功最高,臣罪最重。忆自先皇帝升遐之日,臣首蒙皇上特擢,比时宫闱未靖,西丑跳梁,内多跋扈疐尾之虞,外有不服不臣之惧。臣于斯时,不惜身命,与参密勿,俾天下享太平之福,诚如明旨」云云。中言:「鸟尽弓藏,兔擒狗杀。」末谓:「虽欲臣死不得不死,独奈何被以恶名,而死以九族,恐有乖天地之和。」
以冠加之于首为妙张文和公廷玉事高宗久,与鄂文端公尔泰同官十余年,往往竟日不交一语,鄂有过,必微语讽之。鄂尝于暑日脱帽乘凉,宅宇湫隘,环视曰:「此帽置于何所?」张徐笑曰:「还以加之于首为妙。」鄂不怡者数日。
烟勿多吸武进刘文定公纶,少贫,至绝食。尝以竹烟筒乞烟草于邻,邻诮曰:「烟消食,勿多吸也。」
文不足一寓山桐城方望溪侍郎苞以古文自命,有不可一世之概,临川李穆堂侍郎绂轻之。望溪尝携所作曾祖墓铭示穆堂,纔阅一行,即还之。望溪恚甚,曰:「某文竟不足一寓目乎?」曰:「然。」望溪益恚,请其说.穆堂曰:「今县以桐名者有五:桐乡、桐庐、桐柏、桐梓,不独桐城也。省桐城而曰桐,后世谁知为桐城者?此之不讲,何以言文?」望溪默然者久之,然卒不肯改。金坛王若霖尝言望溪以古文为时文,以时文为古文,论者以为深中望溪之病。钱竹汀亦不满之。
先生不愧称本朝第三人钱塘龚明水尝谒方望溪,望溪议论风发,龚拱听久之,避席赞叹曰:「先生不愧称本朝第三人矣!」望溪矍然,问第一第二何人。龚徐曰:「贵老师安溪先生,令兄百川先生,非与?」望溪默然无以应。
将军提防提防粤中庄尚书有恭,幼有神童之誉.家邻镇粤将军署,时为放风筝之戏,适落于将军署之内宅,庄直入索取,诸役其幼而忽之,未及阻其前进.将军方与客对弈,见其神格非凡,遽诘之曰:「童子何来?」庄以实对。将军曰:「汝曾读书否?曾属对否?」庄曰:「对,小事耳,何难之有?」将军曰:「能对几字?」庄曰:「一字能之,一百字亦能之。」将军以其言之大而夸也,因指厅事所张画幅而命之对曰:「旧画一堂,龙不吟,虎不啸,花不闻香鸟不叫,见此小子可笑可笑。」庄曰:「即此间一局棋,便可对矣。」应声云:「残棋半局,车无轮,马无鞍,炮无烟火卒无粮,喝声将军提防提防。」
上佛骨表者亦信佛周文恭公煌以乾隆庚辰典闽试,陛辞,召问飓风及天后显应事。高宗笑曰:「尔辈是上佛骨表者,亦信佛耶?」
九流三教举人大挑,始于乾隆丙戌科。吏部新议选法:一等用知县者,又借补府经历,直隶州州同、州判,散州州同、州判,县丞,盐大使,藩库大使,凡九班;二等以学正、教谕用,借补训导,凡三班,时谓之九流三教。
胸中乌黑口明白满人多任务于应对,某有戏赠四品宗室某联云:「胸中乌黑口明白,腰际鹅黄顶暗蓝.」 「 黄色以赭黄为最贵,杏黄次之,鹅黄九次之。黄带子皆鹅黄,宗室腰带皆鹅黄色。」
戏无益钱塘徐文穆公本予告归杭州,遉里中社事正盛,昼夜相竞,有戏场数处,各以台上灯联求书。却之不可,乃大书曰:「防贼防奸防火烛,费钱费力费工夫。」复书一扁曰:「戏无益。」众喻其意,遂止。
以蒙瞎称官黔中苗人,私称官府曰蒙,粤西称官曰瞎,称官府之仆从皆曰老爷,各衙门曰朝廷。蒙瞎之称,殆《春秋》一字之讥欤?
面糊军机军机处章京一职,必以下笔千言倚马可待者承充。凡面奉谕旨发下之折,俱由大臣折角以为暗记,如何则议奏,如何则照请,章京一一分别拟稿,经王大臣过目,合格者,用笔加一圈于纸背,交原人誊正,然后黏诸折面。其自揣庸陋者,惟持面糊罐以俟,一一黏之。事毕,乃相率退出,时人遂有面糊军机之号。
刑部四无谚曰刑部四无,谓门无扁、堂无点、官无钱、吏无脸也。
卓尔停问字车蒋心余、袁子才、秦大士尝集尹文端公署中联句,蒋先成云:「卓尔人停问字车。」尹曰:「此教官请客诗也。君诗才气横绝,而时有疵累,尚坐不精思耳!」
合先后天而画袁子才袁子才请罗两峯画像,因不甚似,以像寄还,并寓以书曰:「家人目中之我,一我也;两峯画中之我,一我也。或我貌本当如是,而当时天生之者之误耶?又或者今生之我虽不如是,而前世之我、后世之我焉知其不如是?故两峯且舍近图远,合先后天而画之耶?家人既以为非我矣,藏于家中,势必误认为灶下执炊叟,门前卖浆之翁,且拉杂摧烧之矣。两峯居士既以为似我矣,若藏之两峯处,当必推爱友之心,自爱其画,将与《鬼趣图》冬心、龙泓两先生像共熏奉珍护于无穷.故不敢自存,托两峯代存。」
附庸风雅小名家蒋心余《临川梦‧;隐奸》一折,写陈眉公上场,有一七律,调笑眉公,谑而近于虐矣。诗云:「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终南快捷方式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獭祭诗书充著作,绳营钟鼎润烟霞。翩然一只云间鹤,飞去飞来宰相衙」论者谓心余讥仲醇太过,不知心余乃借仲醇以诮袁子才耳。所云「年未四十,焚弃儒冠,自称高隐」,试思仲醇何曾不应科举?实即赵云翼控词之先声也。
后堂恐有未眠人尹文端久督两江,袁子才以门生故,时得出入节署,与文端唱酬无虚夕。而文端多姬侍,袁尝戏以诗曰:「才高涌出笔花春,韵自天然句自新。吟至夜深公自爱,后堂恐有未眠人。」
能知味也否袁子才《咏筯》诗云:「笑君攫取忙,送入他入口。一世酸咸中,能知味也否?」
福驴乾隆朝,长白福大宗伯庆工诗。由热河回都城时,谒成邸,成叩其新制,宗伯以《途中即事》对,内有「蟹螯驴背舞,蝉翼马头吟」之句。成戏曰:「古有崔鸳鸯、郑鹧鸪,君其福驴乎?」
忘己李元亮,昭信伯永苞五世孙,乾隆时任兵部尚书。性刚毅,聪慧过人,背诵兵马名籍,一字无遗,遇事多当上意。尝以籍隶汉军为耻,辄于俦人广众中,讦汉军之短,颇中其失。一日,复纵谈不已,和恭王笑曰:「公言良确,然忘己矣!」李嗒然而退。
刺时文吴江徐灵胎有权奇倜傥之名,年将八十,犹谈论风生。门临太湖七十二峯,招之可到。有佳句云:「一生那有真闲日,百岁仍多未了缘。」自题墓门云:「满山灵草仙人药,一径松风处士坟。」灵胎有戒赌、戒酒、劝世道情,语虽俚,恰有意义.刺时文云:「读书人,最不齐,烂时文,烂如泥。国家本为求才计,谁知道变做了欺人技。三句承题,两句破题,摆尾摇头,便道是圣门高弟。可知道三通、四史,是何等文章?汉祖、唐宗,是那一朝皇帝?案头放高头讲章,店里买新科利器,读得来肩背高低,口角嘘唏。甘蔗渣儿,嚼了又嚼,有何滋味?孤负光阴,白白昏迷一世。就教他骗得高官,也算是百姓朝廷的晦气。」
故交为孔孟某司空督学中州,好出搭题,防剿袭之弊,致经文多割裂,法时帆学士恶之。后复督学楚中,往辞法,法多所奖誉,某心喜。临行时,送至中庭,曰:「楚中有一故交,代为諈诿,可乎?」某询其姓氏,法曰:「孔、孟二夫子,著述已千载,请公勿将其文再行割裂也。」
既富何加乾隆某科会试,有某举人固称富于时者,夹带被搜,枷号于贡院前。其同年友嘲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
不识字者乐纪文达公昀官翰林时,一日草制,以苦思不就,负手巡廊行,闻鼾声,迹之,则一老军卧廊下。击以箑而醒,因询之曰:「黑甜乡之游,乐乎?」答曰:「乐。」乃以箑示之,令其认字,答曰:「不识.」纪乃曰:「人生识字忧患始,汝不识字,乐莫甚焉。」
个个草包某总兵予告归里,大起第宅,请于某名士,乞书堂匾,乃为书「竹苞堂」三字。盖总兵不知书,家中皆纨袴子弟,目不识丁,故以个个草包诮之也。
活佛成死鬼乾隆庚子,西藏活佛来朝,供张极盛,居雍和宫,远近僧徒参谒者日以千计,活佛高坐跏足,无少动也。未几,以出痘死。有好事者赠以挽联云:「渺渺三魂,活佛竟成死鬼;迢迢万里,东来不见西归.」又有赠之者云:「红豆相思,活佛变成死鬼;昙花一现,北京即是西天。」
补子胡同和珅当国,一时朝士趋之若惊.和每日入署,士大夫之善奔走者皆立伺道左,惟恐后期。时称为补子胡同,以士大夫皆衣补服也。或以诗嘲之云:「绣衣成巷接公衙,曲曲弯弯路不差。莫笑此间街道窄,有门能达相公家。」
贪墨之风至此和珅嗜书画。一日,在直庐,手持水墨画轴,适为韩城王文端公杰所见,审视久之而言曰:「今日贪墨之风,何竟一至于此!」
钱可通神占文王课者,多用钱以定奇耦,因名金钱课,是筮法之变,非京房《易传》之钱卜也。或有以问金匮钱梅溪者,答曰:「钱可通神,自然灵验耳。」
不能搬运到黄泉元人吊脱脱丞相云:「百千万贯犹嫌少,堆积黄金北斗边。可惜太师无脚费,不能搬运到黄泉。」乾隆末,和珅益骄富,或以此诗书其门,大索不得,未几遂败。
双黄鹄不税钱苏州浒墅关之榷吏,例由内务府司员充之。干嘉时,其缺最腴,有日进斗金之谣.盖稽察严,收税苛,过客无一能免也。或为诗讥之云:「落日停桡一水前,行人争道使君贤.云间纵有双黄鹄,飞出吴关不税钱.」
打兔子毕秋帆制军为陕西巡抚时,幕宾大半有断袖之癖。一日,毕忽语云:「快传中军参将,要鸟鎗兵、弓箭手五百名,进署伺候。」或问何为,曰:「将署中所有兔子,俱打出去。」时嘉定曹习庵学士仁虎以丁内艰游秦,为关中书院山长.曹与毕有连,恒居节署。毕偶于清晨诣其室,学士正酣卧,尚未启门也。见门上贴一联云:「仁虎新居地,祥麟旧战场。」毕笑曰:「此必钱献之所为也。」后毕移镇河南,幕客之好如故,毕又作此语.或正色谓之曰:「不可打也。」问何故,曰:「此处本是梁孝王兔园.」毕复大笑。
诗人固如是乎汪容甫为诸生时,肄业扬州安定书院。山长沈编修祖志好为诗,往往诧示座客。一日宴会,酒酣,出诗示客,客誉之不绝口。次至容甫,容甫掷不观,大言曰:「公为人师,不以经世之学诏后进,而徒沾沾言诗。诗即工,何益于生民?况不必工耶?」沈夙负时名,闻言,愠曰:「仆虽不贤,犹若师也。师可狎乎?」容甫复摘《三百篇》疑义叩之,沈面赤,不能答。容甫抚掌曰:「诗人固如是乎?」拂衣大笑出。一座惊怍,不知所为。
得吾骂亦大难汪容甫饶口辨,好骂当代盛名之人,聆之者辄掩耳疾走。或规之,应曰:「子谓吾喜谩骂人乎?人得吾骂,亦大难.或言吾骂某某不通者,妄耳。彼方苞、袁枚辈,吾岂屑骂之哉!」
肯作诗便是名家海丰张穆庵映玑,尝为两浙盐运使。性滑稽,与人谈话,辄以谐谑出之。嘉庆丙辰三月,与阮文达公元、秦小岘侍郎瀛、谢方伯启昆同游西湖,即席赋诗,张惟默坐他席,笑曰:「公等皆起家科第,自能吟咏。余虽纳赀入官,乃亦有句,可求教否?」因朗诵曰:「春来老腿酸于醋,雨后新苔滑似油。」合座称善。谢语之曰:「君肯作诗,便是名家矣。」
论诗择地择人择时大兴翁覃溪阁学方纲,负儒林重望,文士咸乐就之。一日,与刘芙初、吴兰雪、李兰卿同居诗境轩中互坐谈时,忽阍人持柬入报,有客求见,已闯入外厅矣,因闻有客在内谈诗,即拂衣径去,同人皆嘿然。覃溪笑曰:「我数日前,甫闻客谈一事,今正可为诸君述之。杭州涌金门外社庙下多泊渔舟,比有渔人,夜深,闻祠中人语嘈杂,似有人控诉声。神呵曰:「何物野鬼,敢辱文士?当笞。」又闻剖诉曰:「月明人静,幽魂暂游水次,聊解穷愁。此二痴措大,刺刺论诗,众皆不解,厌闻引退则有之,未敢触犯也。」神默然良久,曰:「论诗雅事,亦当择地择人,先生休矣。」俄见祠中磷火,络绎而出,遥闻吃吃笑声不已。方今青天白日,似不宜有此,诸君若当清夜,则毋宁慎之,免死鬼厌闻也。」兰雪曰:「诚如是言。则不但择人择地,并须择时.世路愈窄,人多于鬼,可若何?」覃溪曰:「我所言,戏之耳。若吾子所言,则狂奴故态也。夫痴不过招厌,狂则必招忌。人诚多于鬼,吾子既不能超出世路,则无宁慎之,免使鬼笑人也。」
毕不管福死要陈到包毕沅任两湖总督时,福宁为巡抚,陈淮为布政,三人朋比为奸。毕性迂缓,不以听政为事;福阴刻,广纳苞苴;陈则摘人瑕疵,务使下属倾囊解橐而后免。时人谣曰:「毕不管,福死要,陈到包。」又言毕如蝙蝠,身不动摇,惟吸所过虫蚁;福如狼虎,虽人不免;陈如鼠橐,钻穴蚀物,人不知之,故激成教匪之变。毕死后没,陈为初颐园劾罢,惟福幸免。
嘉庆吃饱和珅于乾隆朝枋政二十年,嘉庆己未,高宗崩,仁宗赐之死,籍没家产,所得凡值八百兆有奇,悉以输入内府。时人为之语曰:「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旦白室嘉庆初,南汇有富人某,大治第宅,欲乞名流题斋匾以增重。时吴稷堂省兰方解组归,乃介人赠金币,乞书。吴知其幼尝为人奴也,意轻之,为书「旦白室」三字焉。或叩以何据,且疑为平旦之气之别解也。则曰:「君亦知梨园脚本乎?旦之上场,作何声口?」客大悟。盖旦每自称奴家也。
一团和气南汇吴白华,名省钦,稷堂之同怀兄弟也,皆跻显要。当和珅未第时,尝受业于稷堂。及珅贵,白华藉其力,典试者九,感珅德,遂以师礼事珅.典试之门生皆耻之,盖须沿俗例称珅为太老师也。嘉庆己未,珅败,白华削职归,门生有献画幅者,所绘为一团和气也。
钻狗洞嘉庆甲子,车驾幸翰林院,欲令与宴者即席为诗。朱文正公奏诸翰林皆蒙赐酒观戏,恐心分,不能立就,仁宗允之。朱出,语诸翰林曰:「若是日即席为诗,诸君能不钻狗洞乎?」
斯文扫地不孝通天仪征阮文达公元为编修时,遭丧家居。会公宴,与吴榖人祭酒锡麒同座,互论诗词.祭酒帽忽堕,阮出对云:「吴祭酒脱帽谈诗,斯文扫地。」吴应声曰:「阮太史居丧观乐,不孝通天。」
能解春秋有几人阮文达为江西巡抚,时胡秉耀奉明裔朱毛里起事,闻报,亟征各营会攻,胡被擒。又调兵至崇义,擒锺体刚,同党二十余人皆论死。临刑,胡谓刽子曰:「吾以为一刀举起,则人头落地,今乃烦君等数十刀耶?」行刑后数日,有函投阮室,启视之,胡在狱中所著诗也。诗曰:「能解《春秋》有几人,漫将刘备作黄巾。读书怕见东林传,为有儒生入贰臣。」「南渡词臣说彦章,笔锋能抑亦能扬.为怜未解金人祸,草制徒工杀李纲.」「几多豪杰辅元胡,富贵人生不可无.论古且看明代史,因何文庙贬姚枢。」「读书万卷桑维翰,五代雄才有几人。惟向胡儿轻屈节,何如邯邑铁将军。」阮阅之,曰:「此人固亦解文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