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150 页/共 432 页
孙耀宗邓巧姑为生死鸳鸯狼山镇总兵邓某,初走卒也,从杨芳、杨遇春剿白莲教徒,积功至总戎。其在陕也,得郑良妇,纳之。凡六月而生女,生之时当七夕,故名之曰巧姑。巧姑生,其母不复孕。总戎多姬侍,终无子。不得已,子巧姑为易男子装,束发为辫.总戎盛怒时,得巧姑一言,即立解。
孙荇洲者,江右老名士,总戎以千金聘之,使之教小姑。荇洲中岁丧妻,不复娶,以嫁李氏妹所生子耀宗为子,时年亦十二三,从至署,伴读焉。两小无猜,荏苒数年,巧姑长成矣。问名者接踵,总戎令自择。客至,巧姑自屏后窥之,年余,无许可者,乃渐属意于耀宗。耀宗聪颖而谨愿,孙以女弟子将有室,耀宗宜引嫌,于是与巧姑稍稍疏远.久之,巧姑亦渐觉,微逗以辞,耀宗不敢应,然不能无动。荇洲乃挞耀宗,责以不知自爱。巧姑入塾,见耀宗有泪痕,异而诘之,耀宗不答。顷之,觇荇洲他顾,则小语曰:「为卿耳。」巧姑是日归,遂卧,明日病矣。
总戎视之,以为巧姑患感冒也,延医诊治,服药而病益剧。连易数医,最后一医诊毕,告总戎曰:「此非药可治。」总戎大惊,以告妇,推测久之,姑以询巧姑,不答,有惭色。乃召耀宗。耀宗至,总戎令坐榻前,手解其佩囊授巧姑,巧姑不接,则纳置枕下。曰:「痴女,吾为汝定矣。」耀宗窥巧姑,面色白而微黄,瘦加平时,知其病久也。时总戎姬侍皆环榻坐,因是不敢出一言。少坐,即趦趄而出,以告荇洲。
明日,总戎使两统领为媒,行聘礼,复数日,巧姑病果大愈。荇洲亦携耀宗辞归,总戎厚赆之,约吉期以明年某日。
明年,乃买舟循江而东,抵狼山。亲迎期至,耀宗方乘彩舆至署,忽见署中夫役纷乱,询之,知总戎昨夜被刺,其有关系者为爱妾某,且牵涉巧姑。大惊,亟奔归.及暮,闻犯人已舟送金陵,事关大员被刺,由臬司亲审矣。耀宗念巧姑甚,告之荇洲,欲往观审。乃偕至江宁,宿逆旅,使耀宗先往探监.抵暮,耀宗还,则哽咽不成声。问之,第曰:「此狱实不冤,女已投江,尸且不得,哀哉!」久之,耀宗乃述其颠末焉。
盖郑氏者,母家实为吴。郑,其前夫之姓也,居四川叙州,家巨富。嘉庆戊午教匪之乱,合家尽殪,匿积薪中以免。已而邓以众至,复搜其家,得之,为殡殓其翁姑夫壻伯叔。既葬,始纳郑。郑感其义,且念腹中块肉未知若何,欲留以延郑氏一线之祀。不期已失身,而所生者乃一女,即巧姑也,亦无如之何。昨以嫁女期届,从总戎检点一切,忽从箧中得故夫汉玉佩,及翁姑所常御物数事,以问总戎。总戎微醺,忘其故,即应曰:「此西川一富豪物,吾使人刦杀其家而取之者。」郑顿悟,乃徐徐穷究之。总戎忽有省,遽叱曰:「若已在吾手中,絮絮胡为者?」郑无言,总戎更满自变量觥,大醉。是夕,就郑宿。郑不能复耐,翦其喉,毙之。巧姑初不知也。祸发,郑始以告巧姑。巧姑惧公堂凌辱,乃自投于江。荇洲闻言,叹息而已。寻秋谳定,郑处凌迟.荇洲亦率耀宗归,犹念巧姑,冀其不死,或有遇也。
越一年,荇洲病卒,族人觊其产,揭耀宗乱宗,于是复为李氏子。年二十,举孝廉。房师某爱其才愿以其女妻之。耀宗不可,而父母强为订婚约.及期,贺客满座,而耀宗念巧姑,就座隅拭泪而已。彩舆入门.众扶耀宗迓新妇,则红巾系颈,赫然尸也。众大惊,耀宗亦惶惑审视,忽曰:「是可活也。吾向在狼山,曾从总戎署中人习救急法,速舁致于榻,待吾为之。」众如言。耀宗挥众人出,曰:「如有窥伺喧嚣者,术不灵.」众屏息以候。久之,不出,有疑之者趋入视之,则两人一巾双结,臂与臂相抱,衣与衣相纠,足与足相勾。死者不生,而生者则死矣。询某,则此女得于江上,爱其慧,即女之。其订婚未尝以告,出阁之夕,女乃知之,自言已壻孙氏,不虞其至此也。李氏购大棺,合两人葬之,好事者乃为《生死鸳鸯曲》以哀之。
陈芝楣娶李小红江夏陈芝楣制府銮之尊人,尝馆江宁鹾商家,芝楣方十八岁,往省父,商以其初入泮,器之,字以女。明年,父殁,服阕,家益贫,乃奉母命至江宁,贷于外舅外姑,供秋试赀.商拒之,且迫使退婚,芝楣从之,留逆旅,困甚。一日,出游,经钓鱼巷,名妓李小红方送客出门,瞥见其憔悴中有英爽气,悯之,延之入,询知其落拓状,慨赠五百金,劝回鄂乡试,且与订婚约.是年,即领解,明年,为嘉庆庚辰,成进士,中探花。
道光辛巳,以宣宗登极,开恩科,充江南副主考。商女忿,郁郁死,而商亦大侮。或有告以小红事者,乃知其已杜门谢客也,亟以千金赎之,携至家,为义女。及试事竣,浼人为媒,奁增十万金,使成嘉礼.弥月回京,芝楣遂迎养老母,小红事之甚孝。次年,举一子。芝楣大考列优等,擢学士,旋外简。数年,督两江,莅任,适秋试,入闱监临.中秋,小红盛服乘舆,游钓鱼巷,因访知手帕姊妹,尚有隶名乐籍者,亟捐资赎之。是夕,即择年少有才之材官,为之一一婚配,凡二十一人。
黄殿光不与华族连姻宿迁黄殿光守戎廷珠有子女九人,所与连姻者无巨室。人问之,曰:「华族无再盛也。」
胡文忠娶陶文毅女益阳胡文忠公林翼之父,名达源,官至少詹事。夫人汤氏,娠文忠时,梦五色鸟飞集屋后丛,张两翼翔鸣,羣鸟从飞,啄林中芝草,因名林翼,字咏芝。年八岁,陶文毅见而惊为伟器,遂以女字之。后以翰林典试江南,缘案注误,家居养晦。林文忠公则徐劝之出山,乃以知府分发贵州,洊擢至湖北巡抚。咸丰辛酉八月,以劳瘁薨于位。
骆文忠娶富户金氏女花县骆文忠公秉章之未达也,壮而尚鳏,富户金某有妹,高颧广额而面麻,年长不字。或语骆,骆往谒金。金喜,遂委禽焉。自是,恒得金氏助,乃伏案攻举子业.四十成进士,入翰林,后以知府仕至四川总督。
彭刚直娶婢衡阳彭刚直公玉麟未遇时,生计颇窘。幼聘妻邹氏,家小康,及长,娶有日矣,邹嫌刚直贫,誓不适.及期,刚直彩舆往迎,邹号泣卧地不起,族党计无所出。忽灶下婢挺身前,启主妇,愿代嫁。主母喜甚,以其能解此纷也。临行,抚其背,嘱曰:「汝在吾家,吾爱同吾女。汝貌不恶,此往,慎秘之。男儿多薄幸,慎勿以婢学夫人告壻也。」及嫁,伉俪弥笃,逾年生子。
已而粤寇事起,刚直仗策从军,转战东南,洊擢至兵部尚书,声望赫然,夫人亦累加宠锡.一日,刚直与夫人饮,酒半,追述往昔艰难,慨然身世。夫人乃戏语曰:「吾与君遭际之奇,同耳。」刚直骇愕,愿毕其辞,遂备述颠末。时夫人与刚直结褵盖二十载矣。
沈文肃娶林文忠女道、咸间,翁壻以功业显著,世皆称林文忠、沈文肃.林之相攸奇。某岁,林方抚吴,沈时以诸生佣书于其署。值岁除,宾僚皆散归,而沈独留,治文书未去。林偶出,至旁舍见之,诘沈曰:「今日除夕,幕宾均宁家,汝奚事留此?」沈曰:「治事未竟,故独后。」林谛视良久,曰:「吾有章奏,今夕须缮发,汝留此,大佳。」即招入厅事,畀疏稿属书。文累千万言,沈然烛疾书,漏三下始竟,自视无讹脱,遂以报林,且告归.而林忽曰:「字太荒率,宜重录。」置于几,不复审。沈逡巡不敢归,复写一通,天将晓,重以进.林顾而笑曰:「此差可。」无何,贺岁者坌集,林笑谓家人曰:「今日贺正,并当贺我得佳壻。」众皆愕异,林乃招沈,使揖于众,曰:「此我壻也。」盖林之重沈,殆有二端:岁除治事不归,有异侪辈;再属易书,不涉躁怨,宜其后能成功如林也。
于丹九娶居玉征广西于丹九,晦若侍郎式枚之父也,有才名,且能词.张德甫方伯以粤东闺秀居玉征为可匹之也,为作之合。居善画花卉。婚夕,张即席出纨扇索绘设色牡丹一本,居应手而就,于乃填词写于上,盖所以谢冰人也。
汤嘉民初婚即大归汤贞愍公贻汾寓江宁,女公子嘉民善画,尤工仕女,赘河工同知某子某为壻。弥月,壻挈之返清江,抵京口,方黎明,某不告女,先渡江,留书与诀,颂言其貌不扬,不与偕归,恐为人笑也。女不得已,遂大归.程刘老而成婚山阳程允元,道光时人。少游直隶,议婚于刘氏,未娶而归,留玉环一双为聘,女父登庸即书庚帖付之,约三年而婚。允元抵家而登庸已前卒,女幼失母,至是益茕独,转徒天津,靡所依。邻人妄传允元死,将以为利,女闻之,朝暮饮泣,誓以身殉,而苦无确耗。或讽令改字,则哽咽不食,毁容素服,屏居尼庵,以针黹度日。盖南北音问断绝者,至是三十余年矣。
初,允元家居,父母相继殁,久不得登庸耗,又极贫困,屡欲践约而不果。中年以往,议婚者踵至,允元亦执义不纳.久之,附粮艘课徒,因北上,至天津。闻有刘贞女者,隐迹尼庵,询之,果登庸女,玉环犹在耳也。允元亦出庚帖为证,邻人皆喜,促议婚期。刘不可,曰:「吾守父命,吾矢吾心耳。迟幕之年,行将就木,岂有五六十老女子而作新妇妆哉?」天津守闻而异之,召刘入署,使眷属劝慰,助奁具,备鼓吹,送归允元所。合卺之夕,两新人伛偻成礼,傧相扶持,鬓发如银,与花烛红妆相映射,远近观者皆感叹,诧为仅事。
周景芳与妻重婚青浦重固镇有诸生周景芳者,娶妻数年,伉俪綦笃.偶至上海,遇术士,曰:「相君之面,当克妻。必再婚,始得偕老。」周言妻固无恙,术士曰:「我不妄言,来年镜破矣。」周归,忽命妻回父母家,复邀媒妁行聘,鼓乐亲迎,盖以重婚厌之也。
某中丞以嫁女为市嘉、道间,有某中丞者,乐与富人纳交,恒以戚族之女认为己出,与之缔婣,乃大索聘金,辄累巨万.富人藉以获光宠,惟自炫于人曰:「中丞为我亲家也。」虽或倾家荡产,不之悔。
邬三意外得妻天津有邬三者,父以沙船起家,死久矣。三嗜赌,耗其赀,田园皆归他姓,惟屋犹在,与母居之。俄而母死。津俗丧礼尚奢,出殡尤甚。三卖屋治丧,遂无立锥地,寄居博徒家。有姑,嫁奚姓,颇富,以其侄不肖,亦久不与通。三年二十余,尚未有室。某年,迫岁除,窘甚,无以为生。有博徒与之谋,假以衣冠,使至其姑家求见。姑辞焉。则告阍者曰:「此来非有求,特以将成婚,不敢不告长者耳。」姑闻之,乃命入见。时衣冠楚楚,颇不蓝缕.问频年何在,以贸易对。问婚期何日,曰:「后日是也。」姑大喜,赠银十两为婚费,且云届期当来贺.姑有子妇二人,各送津钱十千。 「 津钱十千,合制钱实五千。」 三持银钱归,商于博徒。诸博徒喜曰:「然则尚有后惠矣。」乃即所居屋使工为之标饰,觅一青年妓饰以荆布,使伪为新妇者。及期,姑至,见妇,悦之。妇又善承迎,入厨作羹,跪坐而馈,姑欣然。食已,谓曰:「此屋隘,吾不能宿此,明日当复来,少有资助。」明日又至,出屋契一纸,曰:「此屋赠汝夫妇,可迁其中。」又出田契曰:「薄田百亩,粗供饘粥。」三惊喜过望。此妓之父亦博徒,因负人博进,暂以女为钱树子。既知三有田有屋,即以女妻之。
邬三意外得妻天津有邬三者,父以沙船起家,死久矣。三嗜赌,耗其赀,田园皆归他姓,惟屋犹在,与母居之。俄而母死。津俗丧礼尚奢,出殡尤甚。三卖屋治丧,遂无立锥地,寄居博徒家。有姑,嫁奚姓,颇富,以其侄不肖,亦久不与通。三年二十余,尚未有室。某年,迫岁除,窘甚,无以为生。有博徒与之谋,假以衣冠,使至其姑家求见。姑辞焉。则告阍者曰:「此来非有求,特以将成婚,不敢不告长者耳。」姑闻之,乃命入见。时衣冠楚楚,颇不蓝缕.问频年何在,以贸易对。问婚期何日,曰:「后日是也。」姑大喜,赠银十两为婚费,且云届期当来贺.姑有子妇二人,各送津钱十千。 「 津钱十千,合制钱实五千。」 三持银钱归,商于博徒。诸博徒喜曰:「然则尚有后惠矣。」乃即所居屋使工为之标饰,觅一青年妓饰以荆布,使伪为新妇者。及期,姑至,见妇,悦之。妇又善承迎,入厨作羹,跪坐而馈,姑欣然。食已,谓曰:「此屋隘,吾不能宿此,明日当复来,少有资助。」明日又至,出屋契一纸,曰:「此屋赠汝夫妇,可迁其中。」又出田契曰:「薄田百亩,粗供饘粥。」三惊喜过望。此妓之父亦博徒,因负人博进,暂以女为钱树子。既知三有田有屋,即以女妻之。
程汪夫妇有别徽人程某, 以赀雄其乡, 累世矣。 生一子, 少而痴, 及长, 混混无所知, 其家以二仆守之, 饥饱寒燠, 悉二仆为之节度。 或不受教, 则痛笞之, 乃帖然服其术, 若驭牛马然, 远近皆知之, 无与论婚者。 程氏故有质剂之肆在无锡, 有汪氏者, 世为之主会计。 汪有女, 与程子年相若也。 汪叟曰: 「吾家自祖父以来, 皆主程氏。 今程翁有子, 无女之者, 吾何惜一弱女子, 不以酬其数世之恩谊乎? 」使人达其意于程, 程初辞焉。 汪固请, 程重逢其意, 乃聘为子妇. 及成婚, 纁雁之仪, 牢羞之费, 颇极辉备。 青庐既启, 将行交拜礼, 而程氏子蹩薛蹁蹮, 竟不成拜。 已而入室, 顾视室中罗屏绣幕, 非平昔所寝处, 则大惊, 叫嚣东西, 堕突南北, 无以能近者。 不得已, 仍命二仆推挽以去。
女自此独处终身矣。舅姑语之曰:「吾子,非人类也,苦我新妇,幸善自爱。」次日,即割家赀巨万与之,逾年,以兄弟之子一人为之嗣。而女甚贤达,上事舅姑,下抚嗣子,旁遇娣姒,皆无间言。舅姑益善之。因为子纳赀得官,女遂受四品服。与夫异室而处者三十年,虽命妇,仍处子也。程氏子先卒,女又十数年乃卒。晚岁年齿既高,行辈又长,家中事悉禀命焉。女善料事,并能知人,事无巨细,经女处分,悉中窍却.程氏子虽迷惘终身,然仪状端整,肥白如瓠,中年以后,须髯甚美,望之若丛祠中所塑神像者然。且自程氏子之生也,其家日益饶衍,候时转物,无不得利。程氏子死,稍稍衰矣。
成人婚姻有富家子,所娶亦富家,奁具甚盛。婚夕,将就良席,妇忽长叹.子问故,妇曰:「吾初许嫁老儒子,老儒死,家益贫,吾父亦死,吾母悔焉,背其盟,改适于君。虽母命,而追念往事,不觉失声,君勿罪也。」子瞿然曰:「老儒子今安在?」曰:「闻流落市井矣。」子遽出,谓其父曰:「吾家幸富厚,何患无妇!奈何夺贫子之妻?」即访求老儒子,迎之以归,衣以己之衣,扫除别室,使成婚礼,尽以妇家所装送者畀之。居数岁,父使以太学生应乡试。子虽自幼从师读书,然日以嬉戏为事,所作诗文,皆师代为之,父固不知也。及入闱,执笔苦思,终日不得一字。疲极,假寐,有老翁搴帷而入,推之起,曰:「吾文已成,而卷为墨渖所污,无用矣。知子文尚未就,敬以相赠。」子大喜,录之而出,以草稿示师。师曰:「佳则佳矣,二三场必不相副,奈何?」及入第二场,仍终日无一字。薄暮,内偪如厕,又遇此翁,哀之曰:「尚有以赠我乎?」翁笑曰:「诺.」出之袖中,经文五篇皆具,出以语师,师默然。至三场,又遇翁如前,师曰:「汝今必中式矣。」
榜发果中式,师乃告之曰:「汝所遇者鬼也,天下固无是好人。且第一场既以墨污遭摈斥,再入奚为?汝于第二场相遇,吾已知其非人。不言者,恐子畏怖耳。汝不夺贫子之妻,固宜有是报,此翁必其父也。」众以为然,乃厚赠贫子。后贫子亦成名,两家往还若姻娅.姜渭以不娶报未婚妻泰兴姜渭, 幼负隽才, 工词赋. 李小湖侍郎联琇督学江苏时, 按试通州, 姜以经古冠通属。 姜居之对门有老吏徐某, 生三女, 皆中下姿。 长女年及笄, 见姜, 悦之, 姜亦心属焉。 一日, 有间, 相约为夫妇, 坚以誓, 机不密, 颇有知其事者。 姜倩人执柯, 徐惑于蜚语, 不许, 且有讽言。 姜大怒曰: 「吾士人, 甘为若壻者,惟女故耳。 不然, 岂无大家闺秀, 而顾向鸦群中求鸾凤哉? 虽然, 不欲, 则已耳。 我欲矣, 老悖胡能为? 」一日, 女与其妹立门外, 姜径前捉其臂。 妹遁, 女嗔姜佻达, 赧然返。 徐微闻之, 骂曰: 「是酸子, 欲辱吾女, 使通州无问名吾女者, 吾宁使女老闺中耳。 」乃闭女幽室, 不复出。
州小吏某侦其事,艳徐富,求壻徐。徐以愤姜故,径许某。女闻之,断裙带自缢,带绝,女堕,家人救,得活。徐曰:「汝求死,将背父从所欢耶?」女曰:「然。父舍凤麟许豚豕,儿宁死。儿诚知违父不孝,私约不贞。然已误于初矣,傥鲜克有终,将狗彘不食矣。」徐曰:「孩子抝至此乎?然婚以强合,吾耻之。」终不许姜。女曰:「不姜适,谁敢违亲!亲恤女,终不嫁,可矣。」徐笑诺.女自此闭门诵佛,虽亲串,罕觏其面,人亦无与论婚者。
姜闻女求死事,感女甚,益思得之,遂渡江,谒李,李为荐之浙江学使,校课卷。学使器其才,时与谈话。一日,叩其不娶之故,姜诡言幼聘徐氏,以贫故,外舅中悔,女守贞不字,己以不娶报之也。学使义之,曰:「此事,我当任之。」因贻书乞江督札通州牧传徐至,述督意。徐曰:「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云聘?未聘,何云悔?一贵一贱,彼甘俯而就,我不甘仰而企,人各有志。世无我女必令适姜之理,亦无不适姜即罪我之理。儿女婚姻,父主之,部院大人亲至,且奈何?」牧不能强,详督,督复学使,学使书示姜,欢曰:「命矣夫,先生可勿复拘拘矣。」为别议婚,姜终不就,竟郁郁死。女得耗,大悲,后竟老死。
九公主有夫唱妇随之乐文宗之九公主,下嫁某额驸,悉去一切繁文,夫唱妇随,与普通家庭无以异。宫眷或嘲笑之,不为意也。
叶润臣嫁翁覃溪曾孙女汉阳叶润臣阁读在都,闻翁覃溪学士方纲有曾孙女溷迹市中,贫无以度,引为己女,择名门子嫁之。
官文忠以婢为继室大学士官文忠公文督湖广时,有妾,时年甫二十余.其始为蜀人灶下婢,久历磨折,官纳之为妾,嬖之甚,饮食起居,拟于王侯。不数年,立为嫡室,甚畏之。胡文忠公林翼时方抚鄂,以欲结欢于官,认之为义妹,令拜母夫人为母,其后病瘵而卒。
袁忠节赘于薛桐庐袁忠节公昶少极贫,尝肄业杭州东城讲舍。时掌教为闽县高伯平,怜而教之,所学具有师法,又为之延誉于尊经书院全椒薛慰农山长时雨。慰农乃以兄子妻之,侍御淮生女也,遂赘于薛,居全椒数年。
杜宪英嫁周某杜宪英,河南人,以勇略着于时.父为名诸生,藏书数千卷,幼从少林学拳法,技击绝精。及生宪英,爱之若掌珠,尽以藏书及拳击进退诸法授之。宪英亦聪颖,自辑古今兵事为一编,藏之枕中。父病,戒之曰:「吾晚得汝,不及为汝订姻事。汝母年老,须自具特识,决可否,百年事重,勿似人间小儿女羞涩不言也。」遂卒。母自外家见两生,一周一郑,才品相类,皆内亲也。密商于宪英,宪英叹曰:「文武兼备,世罕其人矣。郑当以文学进,而不能大成。周福较厚,特武功耳。」母曰:「年荒,盗贼四起,武功亦良善。」遂字周。既嫁,伉俪果甚笃也。
陈慰民嫁婢陈慰民,来安人也。守滁州时,适大雨,遂成水灾,鬻女之声不绝于道,陈遣人购婢三人。 一日公暇,至夫人室,见诸婢侍立。陈问曰:「此间乐否?」其二曰:「乐甚。」一凄然泣下,问之,始曰:「我祖为某科孝廉,父亦诸生,今以孤苦,为叔所强鬻,是以悲耳。」陈曰:「吾反汝至家,不索身价,愿否?」女未及答,夫人曰:「彼既无依,反之,亦终为叔所掠卖耳。今我膝下无女,不如继为螟蛉。」女喜,伏地顿首。夫人乃命之易装,令婢仆等呼为梅姑。越二载,府试,有某生,年十七,善属文,未娶,陈遂以女妻之。
某女欲嫁陆某常州有女子,佚其姓氏,幼为父母鬻于妓船。女具绝色,船媪颇珍之。稍长,导以淫,不从,日楚挞之,卒不可。而客之见女者,艳其色,争啖以利,冀当女意。故虽不荐枕席,而所得缠头倍他妓。媪以故稍宽之,女亦私有储蓄,欲阴自为计矣。
咸丰己未,媪载女至湖州。市人陆某,温温然善伺人意,貌亦都雅。女年幼,于世情未阅历,见之,以为佳士也,遂与订婚约.陆去,女白媪曰:「某日,陆郎以银币二百来赎儿,儿即辞母去,苟不见许,儿死,于母无益也。」媪知不可夺,诺之。女虑媪中变,遍诣邻舟,告以故,且言别.至期,陆不至,使招之来,问爽约之故,陆言无赀.女出私蓄银币百五十畀之,期于明日来。陆得钱,即赴博场,顷刻而尽.他妓有知其事者,以告女,女犹不信。明日,陆仍不至,使招之,则徒手来。问昨所赠,曰:「罄矣。」女哭失声,陆乘间亡去,女遂仰药死。
张翠君以诗得夫咸、同间,某邑有张姓者,富冠一乡.有女曰翠君,年十七,美姿容,善诗赋.同里有曹氏子,名璧,聪俊工文词,年十六,未娶,张颇属意焉。曹以贫富自量,不敢启齿.张设塾于家,召璧,使就读.璧负笈而至,翠于花下窥之,念曰:「得归此郎,足矣。」张亦默自喜,命璧宿于西轩静室。时值重九,张与塾师登高,璧兀坐书斋,已而牕外闻步,与翠相遇,璧整容前揖,翠亦不避。方叙话,婢报主人回矣,遂各散去。翌日,翠书词于彩笺,使侍儿投之,中有「赤绳系足」之句。璧以诗答之,末联云:「昨夜嫦娥降消息,广寒已许折高枝。」
一夕,璧独坐,闻叩门声,启视,乃翠也。袖出花笺,上书四绝句,笑曰:「妾效唐人作回文四时诗,请君改之。」其一为春:「花枝几朵红垂槛,柳树千丝绿绕堤。鸦鬓两蟠乌袅袅,径苔行步印香泥。」其二为夏:「高梁画栋栖双燕,叶展荷钱小迭青。腰细褪裙罗带缓,销魂暗泪滴围屏。」其三为秋:「明月晚天清皎皎,凛霜晴雾冷悠悠。情伤暗想闲长夜,泪血垂胸锁恨愁。」其四为冬:「天冷雪花香堕指,日寒霜粉冻凝腮。悬悬意想空吁气,夜月闲庭一树梅。」璧诵毕,大赞之。翠曰:「家君新构别墅,名流题咏甚富,但无作回文者,请君为之。」璧亦成四绝,其一云:「东西岸草迷烟淡,近远汀花逐水流。虹跨短桥横曲径,石嶙嶙砌路悠悠。」其二云:「墙矮筑轩当绿野,树高连屋近青山。香清散处残红落,酒兴诗怀遣日闲.」其三云:「溪曲绕村流水碧,小桥斜傍竹居青。啼乌月落霜天晓,岸泊闲舟两叶轻.」其四云:「歧路曲盘蛇袅袅,乱山羣舞凤层层。枝封雪蕊梅依屋,独坐闲牕夜伴灯。」翠读之,叹其敏妙,时漏下二鼓,乃各归就寝。张知之,乃倩媒赘璧为壻。后遭粤寇之乱,伉俪同殉焉。
孙淇娶盗妹苏城孙淇贾于杭,美丰姿。一日,以完娶归,过太湖,觅船以进.舟子兄弟二人,盗也。有妹,年十七八,美而武。孙登舟,见女少艾,心动,颇目之,女亦目注不已。少顷,舟子赴岸曳纤,舟中惟女与孙.女曰:「子何以视我?」孙婉答之。女曰:「子今夜恐不佳。」以手去板,出白刃示之。孙投地求救,女因问曰:「尔曾娶妻否?」孙答以回苏完婚,女乃不言。
俄顷,舟子回,少憩,又登岸。孙哭泣求救,女乃问曰:「尔箱有多金否?」孙白以无.女为设计,谓可佯病呼痛,付匙与舟子,开箱觅药,冀免祸。迨舟子回舟,孙如其言,舟子开箱,以无药告,孙自言误记。二人又登岸,女曰:「子衣服甚华,恐终不免。」因授以刀,使伏暗中,俟其钻首进,即手刃之。孙虽持刃,而战栗不已。女乃进舱持刃。移时,其长兄果钻首进,女手刃之。其次兄闻无声息,疑孙有备,不敢入,趋至船头.女跃上篷,持刀刺之,次兄亦死。孙钦逃,女含涕告曰:「事已如此,子将何往?吾当与尔同首官。」因手持一袱,中皆其兄所杀之人发辫也。见官后,历言其兄平日凶暴状,涕泣请死。官既见辫累累,又检查旧案,二人实为江湖大盗.女虽有杀兄罪,然大盗因此而殄,功不可没.悯其齿穉无归,命孙妻之。孙自言有室,且见其手刃二兄,心惴惴。官谆论再四,命携女归.孙之妻家闻之,遂解约,女乃随孙至家,成夫妇.女事翁姑孝,德性柔顺,伉俪亦得,颇以贤妇称于里中。
胡汉卿娶盗女胡汉卿,鲁人,幼孤,贫甚。寡母蔡率之至母家,母家故富室也。汉卿之衿氏亦寡,有子曰继宗,延师读于家,汉卿从之读.二人皆慧,一目辄数行俱下。继宗年十八,汉卿年十五,饮食卧起罔弗俱,昵甚。继宗好勇而躁,尝殴辱人,汉卿谏曰:「勇力所以卫身,非以害人。兄反之,非保身之道。」继宗韪之,然弗悛,性尤任侠,恶不平。
邑西有弥陀寺,寺僧法慧淫荡。有士人妻往礼佛,被污,归而自经。士人讼之官,僧惧,贿绅士张某求庇。张为言于官,得弗治。继宗闻而大怒,私属其徒至寺,觅法慧,弗得,益怒,聚薪焚之。方燃,法慧至,呼救,邻人毕集,救之。火息,乃执继宗而送之官。官素闻继宗富,无兄弟,大喜。即提鞫,继宗侃侃述法慧罪状,且斥官及绅受贿枉法。官大怒,杖而监之。继宗母大哭,上下营谋,费巨万.官绅持之急,欲未餍,卒弗释。汉卿日夜哭,忽遁去,徧觅弗得。去半月,汉卿寄书曰:「吾以兄事讼之省,未得当,将徧处设法,不报兄,必不复返。」察其书,发自省,急以人往,踪迹之,不得。而讼事已有成议,破产赎继宗。既出,继宗闻汉卿遁,以己故,大哭,亦遁去,往觅汉卿,遗书曰:「不得汉卿,吾亦不复归.已而汉卿闻继宗出,乃回。数日,或报继宗死于外,舁之归,有刀伤胸部二处。汉卿大哭曰:「兄以我死,我何生为!」母恐其复遁,严禁,弗俾出。汉卿踰垣遁,方夜半,直入弥陀寺,叩法慧寝门.问为谁,汉卿曰:「速启,蔡继宗案发矣。」法慧皇遽启门,汉卿出所挟刃猛刺之。即弃刃,返身奔,亟至张某家,觅得柴室,火之。众毕集,救灭火。翌日,羣讼之官,咸指继宗家,而继宗已死无人。官忽接书曰:「若以残慝贪婪治民,而妄刑无辜,亦闻大侠徐某否?不速悛,旦暮且取尔首。」时有大盗徐某者,以义侠闻,所诛杀贪官污吏及无赖辈不可数计。官得书,气馁,遂弗治。
汉卿之亡也,疾行数十里。天明,达一山,倦甚,藉茵卧.忽有人推之使醒,视之,则伟丈夫也。汉卿跪曰:「长者何人?」曰:「童子,而何为者?」汉卿曰:「吾倦甚,吾夜行已数十里矣。」曰:「此间多盗,若孤身,不虑劫邪?」汉卿奇之,目灼灼视,未答。曰:「童子,尔毋疑。吾即盗徐某也,亦闻之否?」于是汉卿长跪大哭,具告所苦。徐怒曰:「吾固闻彼等狼狈,旦暮且诛之,不图其恶如是之甚。尔年幼,能行大事,能父事我者,必为尔报仇。」汉卿大喜,跪拜称父,而虑母衿被累。徐曰:「此都无虑.」俄有一人过,徐耳语之,其人匆匆去。徐挟汉卿行数里,至寨。居久之,汉卿复泣,求报仇。徐曰:「毋躁,微子事,吾亦不渠赦,姑待之。」未几,有数人至山中,出书示汉卿。汉卿读之,则母及衿手书也。略谓法慧、张某已授首,大仇尽雪,官以罣误免,吾亦不能久居于此,已悉售业产,卜居某县某村,若得请于义父,早图聚合,实所深盼。汉卿泣谢徐,徐曰:「山泽非子居,子有老母,可速往奉养.吾无子嗣,有女颇慧,与子年相若,可挈之去。吾事败,彼得弗及,则子之赐也。」呼女出,随汉卿去。异日往探之,深箐丛密,杳无人矣。
顾秉藻冥婚华亭顾秉藻幼而慧,父母皆奇爱之。咸丰辛酉,粤寇扰江苏,与诸昆弟奉其母避于沪,得疾而卒。临终,牵母衣,请以仲兄子礼枢为嗣,母泣而许之。无何,母亦卒。及乱定,还里,诸昆弟将如母命,而以秉藻未娶,不得有嗣。适金山钱氏有女,未许嫁而死,与秉藻年相若也。遂媒合之,仿迎娶之礼,迎其枢归,合葬于秉藻之墓。
方某降妻为妾咸、同间,署某营都司方某,总兵而加提督衔者也。少为粤寇所得,投诚后,从征江阴,略一难女为妻。询女家世,父故明经也。美静而能,有大家风范,方甚重之,誓将老于是乡矣。后以积功故,位渐高,或言女之归也不正,无以承诰命而肃家人,乃别聘金陵某氏为妻,而降女为侧室。女即以妾礼事其嫡,无愠色,无怨词.而大妇卒不能容,诮让溪刻,女惟背人饮泣,自叹实命不犹耳。未几,方病卒,女之父至,欲挈以归,而大妇兄弟辈不可,迫之居金陵,遂郁郁以死。
杨利叔成人婚姻秀水杨利叔在苏州书局时,一日偶阅市,见一少年哭甚哀,旁立一人与以金,不受。异而问之,少年曰:「吾幼聘某富绅女,彼以我家渐落而悔盟。今遣人持聘金见还,令我作退婚书。谓如不从,则以旬日持三百金来,方为若妇.」利叔乃询其里居姓名,语之曰:「子且归,待我以一旬,庚帖勿还,还婚书勿具,聘金勿受,我姑为子谋之,成即幸也。」乃历叩所交富室门,为徧醵之,得三百金,持以赠少年,遂毕姻。
以寇乱娶妻致富同治壬戌,粤寇难作,江南几无孑遣,徽、宁、池、太等郡男丁百无一二,有妇女随人不计一文钱而任人选择者,且有潜藏金叶珠宝于身以购妇而致富者。先是,皖南山多于田,人习懋迁,重商贾,轻稼穑,俗尚奢侈,家蓄赀财,急金银,缓谷米,岁恒仰给于外,稍歉缺,即有钱无食。闻寇入境,恋家而不谋远徙,坐以待毙,老幼男丁,非杀则掳,惟余一二妇女,无所依归,故携其刦掠余赀,以苟延残命耳。
寇酋某姬嫁蜀人某同治甲子,湘军收复金陵,籍各酋家。姬色极艳,挟重赀,曾忠襄欲以赏将士,姬言非显官、才子、年少而美容仪者弗嫁。时蜀人某方筦粮储,四者皆备,而未娶。姬慕之,遂委身焉。
陈统领嫁朱记室多忠勇公隆阿自楚率师过荆紫关,召募长夫,有陈童,孤儿也,应募从军,供炊爨饲马之役。稍长,颇勇健,久之,得补勇额.每战必奋勇争先,忠勇爱之,积功保至记名提督巴图鲁,统五营矣。忠勇薨,历任总督皆委任如故。及左文襄公督陕甘,陈军驻兰州。皖人有朱紫光者为其记室,年少而白哲,陈待之甚厚。一日,招与同卧起,同事者于黎明时见朱自陈帐中出,咸匿笑,以朱为统领之娈童也。无何,陈之腹彭亨矣,大惧,与朱谋.朱教之言于文襄,取进止。文襄大骇,商之幕府,皆以为历岁既久,漫无觉察,且官已至极品,若据实上闻,恐以朦混获咎,不如使朱娶之,即以朱袭其名位而统领如故。朱于是骤贵,而陈则郁郁不得志。朱复不礼陈,陈大怒,遂与朱反目,而自挟赀回陕。朱于是请归宗,不复姓陈矣。陈居陕省时,其装束不男不女,常挟三五健儿出郊游猎以为乐,所生一子亦夭。后不知所终,闻者目之为花木兰第二。
易妇而婚赣省某县令慈惠爱民,而性拘执。有塾师为两家部署婚礼,乡僻少士人,两姓婚书,咸出塾师手。甲家以青年娶美妇,乙家则颁白衰翁,偶五十许老妪耳。塾师书竟,以归甲乙,既交换矣,始觉其互误.翁虽老,好色特甚,徒以力薄不能致美妇,闻状,大喜,以为天缘,坚持书,不欲更正,遂涉讼.令曰:「老夫女妻,老妇士夫,于经义有合,夫复何悔?」卒强成之。县故荒陋,无人救正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