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会文献汇编 - 第 359 页/共 368 页
物虽本有知觉,然无灵性,其或能行灵者之事,必有灵者为引动之。试观鸟兽之类,本冥顽不灵,然饥知求食,渴知求饮,畏缴而薄青冥,惊网罟而潜山泽,或吐哺、或跪乳,俱以保身孳子、防害就利,与灵者无异。此必有尊主者默教之,才能如此也。譬如观万千箭飞过于此,每每中鹄,我虽未见张弓,亦识必有良工发箭,乃可无失中云。(利玛窦:《天主实义》,《汇编》第一卷,第二册,第页)
如观宫室,前有门以通出入,后有园以种花果,庭在中间以接宾客,室在左右以便寝卧,楹柱居下以负栋梁,茅茨置上以蔽风雨。如此乎处置协宜,而后主人安居之以为快。则宫室必由巧匠营作,而后能成也。
又观铜铸之字,本各为一字,而能接续成句,排成一篇文章。苟非明儒安置之,何得自然偶合乎?(利玛窦:《天主实义》,《汇编》第一卷,第二册,第页)
因知天地万物咸有安排一定之理,有质有文而不可增减焉者。夫天高明上覆,地广厚下载。分之为两仪,合之为宇宙。辰宿之天高乎日月之天,日月之天包乎火,火包乎气,气浮乎水土,水行于地,地居中处。而四时错行,以生昆虫草木,水养鼋龟、蛟龙、鱼鳖,气育飞禽走兽,火暖下物。
吾人生于其间:秀出等夷,灵超万物;禀五常以司众类,得百官以立本身。目视五色,耳听五音,鼻闻诸臭,舌啖五味,手能持,足能行,血脉五脏,全养其生。
下至飞走鳞介诸物,为其无灵性,不能自置所用,与人不同。则生而或得毛、或得羽、或得鳞、或得介等当衣服,以遮蔽身体也;或具利爪、或具尖角、或具硬蹄、或具长牙、或具强嘴、或具毒气等当兵甲,以敌其所害也。且又不待教而识其伤我与否。故鸡鸭避鹰,而不避孔雀;羊忌豺狼,而不忌牛马。非鹰与豺狼滋巨,而孔雀与牛马滋小也,知其有伤与无伤异也。
又下至一草一木,为其无知觉之性,可以护己及以全果种,而备鸟兽之累,故植而或生刺、或生皮、或生甲、或生絮,皆生枝叶以围蔽之。
吾试忖度:此世间物安排布置有次有常,非初有至灵之主赋予其质,岂能优游于宇下,各得其所哉?(利玛窦:《天主实义》,《汇编》第一卷,第二册,第— 页)
二、对天主主宰思想的批判
其言曰:上天自东运行,而日月星辰之天,自西循逆之度数各依其则,次舍各安其位,倘无尊主干旋主宰其间,宁免无悖?譬如舟渡江海,上下风涛而无倾荡之虞,虽未见人,亦知一舟之中,必有掌舵智工等。
征曰:舟之渡江海也,舟必各一舵工,未闻一舵工而遍操众舟之上下者也。又操舟者必非造舟人也,谓天惟一主,并造之,并运行之,可乎?(钟始声:《天学再征》,《辟邪集》,《汇编》第五卷,第五十八册,第页)
其言曰:天下之物极多极盛,苟无一尊维持调护,不免散坏。是故一家止有一长,一国止有一君,一人止有一身,一身止有一首等。
征曰:谓一身无二首,可也;谓一身一首之外别无他身他首,不可也。谓一家无二长,可也;谓一家一长之外别无他家他长,不可也。谓一国无二君,可也;谓一国一君之外更无他国他君,不可也。谓一天无二主,亦可也;谓一天一主之外,独无他天他主,可乎?又一身虽惟一首,首必与四肢百骸俱生,非首生四肢百骸也。一家虽惟一长,长必与眷属僮仆并生,非长生眷属僮仆也。一国虽惟一君,君必与臣佐吏民俱生,非君生臣佐吏民也。则一天虽惟一主,主亦必与神鬼人物并生,谓主生神鬼人物,可乎?(钟始声:《天学再征》,《辟邪集》,《汇编》第五卷,第五十八册,第页)
谓“禽兽之性本冥顽不灵,然饥知求食,渴知求饮,畏矰缴而薄青冥,惊罟网而潜深泽。或反哺跪乳,俱以保身孳子,防害就利,与夫灵者无异,此必有尊主者默教之才能如此也。”
此荒唐之说,谅有目者莫之或欺。试观大地禽兽,何其綦多,饥食渴饮、防害就利,何其綦紊。若一一必经嘿教,吾恐为尊主者纵有全能全智,亦未免万方照顾,终岁翘勤,又何其数数不惮烦耶?此不能尽自性以尽人物之性,故不知人物同灵原为一体,至错谬乃尔。
且禽兽之灵不止反哺跪乳、保身孳子而已,如巢者莫不知风,穴者莫不知雨。知风知雨,不可谓无知也,有知不可谓无灵也。倘云必有尊主嘿教之,则往往大川深泽之际被暴雨源流,横尸遍野,诚可悯矣!或舟过江湖被狂风覆逝,或葬鱼腹,或暴沙砾,何其惨也,尊主何不默教之以预防乎?
若舍诸人而教禽兽,则天主似爱禽兽而不爱诸人耳,岂理世哉?且彼藉尝云:“天主生禽兽无非以为人用,然既生禽兽以为人用”,则矰缴之罹不必教其薄青冥,网罟之人不必教其潜深泽。天主并教之如此,则又不爱人而爱禽兽耳?何诸天主之颠倒错乱竟若此乎?(释寂基:《昭奸》,《辟邪集》,《汇编》第五卷,第五十八册,第—页)
天教云:性异同,由魂异同;类异同,由性异同焉。
辟曰:夫血气之属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体。盖目均视焉,耳均听焉,身均觉焉。鼻均嗅焉,舌均味焉,心均思焉。顺则乐而逆则悲,生则安而死则危。其不学而知曰良知,不学而能曰良能,岂惟人有哉?即至微如蚊蚋蚤虱,莫不知趣利避害,欲食行藏。
其所以不能推论道理者,黑业使之然也,非知之体有异乎人者也。(释如纯:《天学初辟》,《破邪集》卷八,《汇编》第五卷,第五十七册,第—页)
夫有形之类必有欲,有欲而相聚必争,故有帝王以主天下,有亲以主家,有家督以主臧获。今夷不识此义,而反欲以‘友’之一字强平之。
若夫超形而入气,超气而入神,又超情识魂神而反诸未生以前之真性,则原非声臭,何从主宰?夷又不识此义,而反欲立天主一说以强制之。曾不知有形而无主则乱,此主之决不可无者。无形而有主反粗,此主之决不能有者。(许大受:《圣朝佐辟》,《破邪集》卷四,《汇编》第五卷,第五十七册,第页)
其言曰:人之生从何来,死从何去?
征曰:此佛氏尝谈也,亦吾儒秘旨也,而用之则大异矣。孔子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逮季路问事鬼神,则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则曰:“未知生,焉知死?”由此观之,生死无二理,人鬼无二致,明矣。朝闻道而夕死可者,谓其死而有不死者存也。既死而不死,则生必不生,而谓天主赋之始生可乎?(钟始声:《天学再征》,《辟邪集》,《汇编》第五卷,第五十八册,第页)
其言曰:太极之说,不过理气二字,未尝言其有灵知觉明也。既无灵觉,何以主宰万化?
征曰:孔子不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乎?夫易即灵明知觉之本性也。故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然正不必以此主宰万化。若万化定有主宰,则但化善而不化恶,但化乐而不化苦,圣人修道之教反为无用矣。(钟始声:《天学再征》,《辟邪集》,《汇编》第五卷,第五十八册,第页)
譬如触大海一波,无不全体是水,全是湿性者。又如撒水银珠,颗颗皆圆。故凡天、神、鬼、人,苟能于一事一物之中,克见太极易理之全者,在天则为上帝,在鬼神则为灵明,在人则为圣人,而统治化导之权归焉。
倘天地未分之先,先有一最灵最圣者为天主,则便可有治而无乱,有善而无恶,又何俟后之神灵圣哲为之裁成辅相,而人亦更无与天地合德,先天而天弗违者矣,彼乌知吾儒继天立极之真学脉哉?(钟始声:《天学再征》,《辟邪集》,《汇编》第五卷,第五十八册,第页)
三、天、佛关于佛教轮回学说的辩论
轮回。佛氏之邪说甚多,有信而不行。如念佛布施、放生戒杀等事,口中莫不唯唯。然而一声不念,一文不舍,烹宰肉食,毫无禁忌者,尚不乏人。独轮回一说,不辨是非,深入人心。这是什么缘故?我想并无别意,总因不认得自己的灵魂尊贵,只认知觉运动为性,所以容易被他哄骗。在愚笨的人,犹可推说。若是读书的人,不用说别的书,即一本《孟子》,所讲心性的尊贵,如良贵、良知的话,不啻一而再、再而三。告子不认得性,孟子反复辨明,并说破人性与牛犬不同。是轮回未传中国,辨轮回的话,早已炳若日星。今计其变害之弊,多系口内不堪说的话。没奈何,不得不略提大概,唤醒迷途。
《楞严经》,系佛门上乘。内将卵胎湿化之人物,尽归于情想合离。想爱相结,父母子孙,相生不断。据此,是祖父死,转为子孙之后代;妻女死,转为后代之婚姻。颠倒尊卑,莫此为甚。这不是败坏人伦的大弊端么?
又言:羊死为人,人死为羊。死死生生,互来相啖。汝负我命,我还汝债。经百千劫,常在缠缚。”据此,世上的人,必不食不衣,槁木死灰,而后可。若云,“扫地莫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如此悖理矫情之伪术,可有奉行不犯之人乎?故由羊而推,一年之债,万年不得清楚。不出几十年,人人尽为禽兽。赏善不必天堂,罚恶何须地狱,这不是灭绝世人的大弊端么?
有万物,然后有男女,人所共知。若讲轮回,请问:那始初之人是怎么轮回的?以人转人,则前人未死,而后人生育已多。且尧、舜、禹、汤、文、武之世,烈山泽,驱蛇龙,事田猎,制网罟,牛羊以祭,鸡豚以养。如此伤生害命,何能得转人身?以物转人。蠢然之物,有何功德,遽能转贱为尊?况弱肉强食,彼此之杀报甚多,又何能得转人身?倘果如其说,杀生之人,死后必为禽兽。后世人,多俱系禽兽所转。明明被其谩骂而不知,这不是毁辱古今的大弊端么?
人之善恶,若待轮回受报。灵魂不知前世,肉身又系另生。赏非其赏,罚非其罚,这不是有天无日的大弊端么?
人之生死虽多,物之生死更多。即以一日而论,物多于人,殆百千万倍。倘一命必还一命,怎么抵偿?且佛亦人类,所用牛皮鼓、羊角灯、蚕丝织的绵缎等物,非生命耶?如为佛而用,不必抵偿,岂独私而不公,此命作何着落?如现成之物,原不必抵偿。则人人都用现成,谁为宰杀?这不是断人日用的大弊端么?
犹有甚者,轻生寻死,及淹溺子女,俱望好处托生;子女不贤,或费钱夭死,即说少他的旧债。夫妇不和,亲朋斗杀,俱云前世冤家。淫人妻女,拐骗赀财,都是三生有幸。充其类,弑父、弑君,无非夙孽。教忠、教孝,尽属虚文。这不是害义伤仁的大弊端么?
从来礼乐以化君子,刑罚以儆小人,乃治国之常经。自有轮回之说,斩绞凌迟,俱无畏惧。每闻盗贼将刑,尚昂首狂呼:“我过了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怕什么?”这不是无法无君的大弊端么?
人情莫不欲富贵,彼云:“当敬佛法僧,必有大利益。不报于今生,必报于来世。”贪者被其迷惑,往往倾家不惜。谓之结欢喜缘。《法华经》内,更有施舍肉身、手足、妻子之语。援引“女献宝珠,立地成男”的故事,信此诈言,遂致男女往来,不以为羞。烧指臂、点肉灯,不以为惨;活妻塑像书名,献神做妾,不以为丑;闺女童男,每年赛会迎神,游街扮戏,不以为无耻。这不是渔色盗财的大弊端么?
富贵人,求明前世的本身。彼即回云:“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这种混话摆着是逃遁支吾,反奉为醒世名言。奸僧欲满其心,希图厚贿,或密题哑迷,使其自得;或捏造机关,使其自悟;或假传古迹,使其自知。不独本人现遭愚弄,转展相传,遂成托生的实据,这不是鬼蜮藏奸的大弊端么?
佛言:“一子出家,九祖升天,不随轮回。”今口外乌思藏活佛转生,已十数代,是轮回佛且不免。因非真实之事,匠心更改,惟知利之所在,前言顾不得后语。查活佛始于元世祖忽必烈,封西僧八思巴,为大宝法王。死后又觅一初生之儿,认为活佛转生,世世如此。并不戒杀,鹿豕牛羊,任意恣食。这不是捉生替死的大弊端么?虽非鸩酒毒刀,更滋隐害。
若欲推其流弊,岂止十端?近来善知识,多有转口自解云:“这是为愚人说法,并无轮回善恶的报应,就在眼前。”可笑此种人,灵魂的来踪去迹,善恶的永赏永罚,一些儿不知道。只学成顺口逢迎,取人悦服的秘诀而已。独不想儆醒愚蒙,自有正经大道。枉已决不能直人。借名掩饰,耻孰甚焉?我今不避嫌怨,痛切直陈。是虚是实,是假是真,当信不当信?天下之大,兆民之众,必有能辨之者,亦必有拨乱反正,以熄此邪说者。(冯秉正:《盛世刍荛》,《汇编》第二卷,第二十二册,第—页)
古者吾西域有士,名曰闭他卧剌,其豪杰过人,而质朴有所未尽,常痛细民为恶无忌,则乘己闻名,为奇论以禁之。为言曰行不善者必来世复生有报,或产艰难贫贱之家,或变禽兽之类。暴虐者,变为虎豹;骄傲者,变为狮子;淫色者,变为犬豕;贪得者,变成牛驴;偷盗者,变作狐狸、豺狼、鹰鹒等物。每有罪恶,变必相应。
君子断之曰,其意美,其为言不免玷缺也,沮恶有正道,奚用弃正而从枉乎?既没之后,门人少嗣其词者。彼时此语忽漏国外,以及身毒释氏图立新门,承此轮回,加之六道,百端诳言,辑书谓‘经’。数年之后,汉人至其国而传之中国。此其来历,殊无真传可信、实理可倚。‘身毒’微地也,未班上国,无文礼之教,无德行之风,诸国之史未之为有无,岂足以示普天之下哉?(利玛窦:《天主实义》,《汇编》第一卷,第二册,第页)
创为轮回诬罔之说者,乃闭他卧辣也,浸淫至于今日,害尽世人不浅,得此搂根捣穴之论,真可以醒聋豁聩矣。(《问释氏轮回答》,《汇编》第四卷,第四十六册,第页)
至六道轮回,其说亦不始佛。大西洋上古一士,曰:闭他卧刺者,悯世沉迷,倡为此说,以诱导愚俗,谓之权法。而大西古贤久已直斥其妄矣。厥后流传今邻裔,延及西竺等邦,承讹习舛,甚浅俚不经。不谓中华文献之地,祖述其说,传会转工,遂成家传户诵,久假不归也。若人与物不轮回,人与人不转世,轮回另有专论,在《或问西释辩明》书中,阅之自醒。故知六道轮回,决非正理。然后信释氏之说,与西学不同,而西学之言天堂地狱可得而举焉。(杨廷筠:《代疑篇》,《汇编》第三卷,第二十九册,第页)
曰:释氏轮回,似窃古人闭他卧剌白撰之言,非实有也。
彼悯愚俗顽钝难於化诲,设喻设教,以感动民心。乃云人世自多种轮回,皆就人所最惧最欣者。立为名相,使人有所警动,不敢为恶也。
而西儒知道者,非之曰:闭他卧剌,意则善矣;所以立教,非也。爱人自有正道,其成就人自有实心实事,何必饰无为有以诳之乎?本欲诲人,己先妄语,是不爱己也。不爱己又焉能爱人?何也?天下惟一真,乃可不破。稍加妆捏,久必昭彰。一事涉欺,众信俱毁。明者因此端之诳,并真实可信者,俱疑为诳矣;愚者又因明者之疑,并己之笃信者,亦转生疑矣。今世将圣贤明教、千古正传,半信半疑、莫肯确认,是谁之故?权教为俑,贻害无穷耳。可谓闭他卧剌,其人贤,其心善,遂云此教无妨哉。天教谓卧剌死后必不免地狱,非无见也。
乃旁近诸邦,传流其说。迄於竺国,遂以为至理妙法。而中国沙门因而祖述其说,不知此一端者在西国,已为久弃之唾,无复置齿者矣。
或曰:西儒不言天堂地狱乎?何以别於闭他卧刺也?
曰:彼言天堂地狱,似属形象、色身受用之苦乐,故享可言尽,尽可复轮转。天教之言两所,本是神灵,苦乐不涉粗迹,乌得同?然其说流传已久,浸灌最深,非多方破解,不能使人洞然无疑也。(杨廷筠:《天释明辩》,《汇编》第三卷,第二十七册,第—页)
轮回之说,创自西域闻人卧他闭辣。彼痛细民为恶无忌,秉已闻名,为奇论禁之。曰:行不善者,来世有报,或产贫贱家,或成禽兽类。卑者变为虎豹,骄傲者变为狮子,淫色者变为犬豕,贪得者变为牛驴,偷盗者变狐狸、豺狼、鹰□等物。每有罪恶,报必相应。
达者谪之曰:上帝劝善惩恶自有正道,世人尚悖违而肆恶,尔以无凭之言图令创惩,顾不悖哉?既没,门人嗣其辞,蔓国,以及身毒。释迦图立新门,袭兹邪说,遂创轮回,加以六道诳言,辑为经。数百年后,汉人求其经,乃传中土,遂流毒至今。世人误读佛书,信其净土,甚有愿早死,复生彼国者,良可笑!良可笑!良可笑!!有愿早死复生彼国者,良可笑矣!(《醒世迷编》)
性真尝中,求于去来、生死、迷悟、圣凡,了不可得。但清净心中,不达外境,唯心倏然而动,名之曰妄。以妄为因,作种种事业,业有善恶轻重之殊,故感报亦苦乐升沉之别。盖果非业不足以召,业非惑无从而兴。惑业苦三,更相由藉,如汲井轮,自成轮转。若揭日月于中天,诚无得而疑者。
苟果不由业,则均为天主之所生,无论禽兽之卑,蜎蠕之眇,即人类中富贵、贫贱、寿夭、穷通,不啻天渊倍蓰,而天主之至公安在哉?其轮回之理如是,岂待窃闭他卧剌之语耶?
虽然果不自果,因业而果;业不自业,由惑而业;惑不自惑,缘妄而惑;妄不自妄,从真起妄;真不自真,对妄名真。故曰:“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是则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所谓“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佛不云乎?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证得。从迷积迷,莫知底止。世尊说为可怜悯者,又岂藉轮迥之说而骇人哉?(释如纯:《天学初辟》,《破邪集》第八卷,第—页)
天地造成之初,先物而后人,为人备日用之粮也。《易》之《系》辞曰:“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倘人必轮回而为物,则人类未兆,物之魂,胡为而有哉?抑人之魂,必繇物轮回,则造物之后,爰即造人,斯时物尚未死,何自轮回?其谬二。(味德子:《辟轮回非理之正》,《汇编》第四卷,第四十六册,第页)
请问:释氏每言果报,以人魂可转禽兽,是必开辟之初未有物先有人。乃孔子系《易》则曰:“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可见先生物类,而后生人,无疑矣。若曰以有罪之人转为禽兽,则初生禽兽时尚未有人,禽兽之魂何自而来耶?(《醒世问篇》)
谓人魂能化禽兽,信其说则畜用废;谓人魂能化他人身,信其说将使夫婚姻之礼与夫使令之役皆有窒碍难行者焉。何者?尔所娶女子,谁知其非尔先化之母,或后身作异姓之女者乎?
谁知尔所役仆、所詈责小人,非或兄弟、亲戚、君师、朋友后身乎?此又非大乱人伦者乎?总之,人既不能变为鸟兽,则亦不能变化他人,理甚着明也。(利玛窦:《天主实义》,《汇编》第一卷,第二册,第页)
《楞严经》云:“卵因想生,胎因情有,湿以合感,化以离应。情、想、合、离,更相变易。所以受业,逐其飞沉。以是因缘,众生相续”。此荒唐不经之语,全无赏善、罚恶之权矣。
果人、物生死纷逐流浪,随其情、想、合、离自生自灭,乾坤无主宰,如国家无君父,有是理乎?不更与转生受报之言,自相矛盾乎?又云:“想、爱相结,爱不能离,则诸世间父母、子孙,相生不断。”噫悖伦常。灭人道,陷天下于奸邪而不觉者,其斯言也夫。夫人之子孙不忘先人之恩,追远尚及三代。人死果情爱不割、可复受生,是祖父死乃转为子孙之后嗣,妻子死乃转为子孙之婚配。稍知忠孝者,娶妻、生子、婚育何安?祖父降为子孙,尊卑倒置,伦常大变,释氏蔑视君亲之罪,可胜言哉!(《醒世迷编》)
若曰:“佛教入中国始闻其说”,是大不然。虽无其言,业有其事。如鲧化为熊,望帝为龙,羊哀为虎,彭生为豕,如意为犬,黄母为鼋,宣武为鳖,邓艾为牛,徐伯为鱼,铃卞为乌,书生为蛇,李微为虎等。此种种皆儒书记载,尽释教未入中国以前昭昭有之,特未揭出轮回两言耳。盖有其言而无其事者,或有之矣;未有有其事而无其言,并不信其实有之事者亦惑矣。
若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则六经可焚弃,是非通论也。程子尝曰,亲见村民化为虎,自引虎入其家,食其猪羊。圣人亦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甚有深意。盖生而曰心,死而曰魂,非二物也。圣人曰“变”,吾佛曰“轮”,理则一也,此非又一证乎?何遽谓无轮回耶?(释如纯:《天学初辟》,《破邪集》第八卷,第页)
且轮回者,往返之谓也,转展不息,固轮回也。即从此迁彼,亦轮回之分也,必一定不移而后始可言无轮回矣。子教谓生则存斯世也,死则随其善恶而升降焉,永永无尽也。然则自天降灵乎人,又自人或复登乎天,是回也轮亦过半矣。况又曰“人稍有恶未尽,必入炼狱,伺其罪净而后升天”,又曰耶稣自天而生于人,自人而坠地狱,又自狱而复生为人,又自人而登于天,其轮回亦既多矣!”
纵曰以不变禽兽为不轮回者,吾教固未尝单以人兽而论轮回,且余亦未敢为子保也。心境交加,疾如风火,从朝至暮,一息不停,俯仰之间,变态万状,前念未灭,后念继生,道心人心,禽心兽心,不知其几周匝乎其间,其为轮回不已甚乎?又何伺带角披毛而后为异类哉?(释如纯:《天学初辟》,《破邪集》第八卷,《汇编》第五卷,第五十七册,第页)
中士曰:前言人魂不灭,是往者俱在也。有疑使无轮回以销变之,宇内岂能容此多鬼哉?
西士曰:疑此者,弗识天地之广阔者也,则意若易充也;又弗通神之性态者也,以为其有充所也。形者在所,故能充于所;神无形,则何以满其所乎?一粒之大,而万神宅焉。岂惟往者,将来灵魂并容不碍也。岂用因是而为轮回妄论哉?(利玛窦:《天主实义》,《汇编》第一卷,第二册,第页)
释氏所云轮回,以为旧灵魂乎,以为新灵魂乎?
若系旧灵魂,则是灵魂有数也。今日之人,必用当日之魂也。上主何巧於造初生之魂,而拙於造后生之魂耶?
魂既有轮回矣,无论大者,即食一鱼,而永世之业报不尽。如虾蟹蚊蛤种种多命,咸来索取赏报,不百年而人类尽矣,胥化为四生六道矣。何三代以後之人,日新月盛,不可穷诘,亿万多於上古之人耶?
若系新灵魂,则天命之性,无时不生,后来之人,自不借资上古之魂矣。父精母血,人类犹可以传新肉身;而上主为大哉乾元、至哉坤元,岂不能造新灵魂耶?既可以造新灵魂,则此身必不借资彼魂矣。
人死而魂受应得之赏罚,则一魂之事已毕。而新生之人,自有新魂犹肉身新生,不得指是既朽之肉身。有形之肉身,且不相贷,而况无形之灵魂,反相贷乎?(徐光启:《辟释氏诸妄》,《汇编》第三卷,第二十四册,第页)
最有一端易辩此者。夫天地开辟之初,必止一男一女。此二人者,每人各付一灵性。一人未死,已生数男或数女。此数男数女各有灵性,从何得来?自后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万而亿兆,以至无尽,岂皆从禽兽中轮转?
释氏不能解,漫云从他劫带来。他劫不知何处带来,不知何法一个个带来,还大伙带来,寄在空阔处,逐渐取用乎?又初生人类,一男一女,如此其少。禽、兽、鱼、虫,已万亿其种矣。谓之人,必善种所投;谓之禽、兽、鱼、虫,必恶种所投。岂他劫带来?止带一二善种,而恶种独万亿之多耶?则他劫带来,又有所不通矣。
问者曰:当今世界,人类已如此多。况前乎千百世之既往,后乎千百世之将来,不可胜数。地狱虽宽,未必宽过於地,安得如许大狱,容此罪人?吾意有增有减,新故相代无穷。故不若六道轮回,犹有分属安顿之处也。
曰:子疑及斯。夫不思有质、无质,有碍、无碍,彼此迥不相伦耳。人身是形质,乃有拘碍。人鬼有灵无质,不是碍物,何处不可安顿?一灯之光,大可数亩。而一室可容万光。是何安顿?是何窒碍耶?
且夫地狱是极苦之所,逼窄正是地狱一局法。子乃欲具宽舒,安养诸恶人乎?
夫三所世界是天主分定。地狱之异人世,犹人世之异天堂百千万倍,不足比量。今子欲将人世较量天堂、地狱,真管窥蠡测之见矣。
况以凡人心思,欲议易天主成法。曰不若以彼易此,是必天主立法有未尽善,反不如人类之心思也,何足为天主?何以称全能哉?(杨廷筠:《天释明辨》,第-页;亦辑入《汇编》第卷,第二十七册,第—页)
况人若转生,则魂乃旧有,既系旧有,至多亦有定数。释教云:出家为僧尼,与念佛素食者,皆不生不灭,不堕轮回。而近世僧尼,不啻亿万之多,奉佛敬僧,更半天下,死后果皆升天极乐而人魂不灭,其旧数欤?又云:极恶之人,堕阿鼻地狱,为饿鬼道,永不受生。嗟夫!后世人心风欲,洗漓日甚,毁仁灭义,奸邪淫荡,罔知忌惮,阿鼻之狱将日积充盈,而人魂不又大减其旧数欤?夫数十年之升坠,不可胜数;千百年之升坠,又靡可计算;迨至于今,天下应无人类矣。然秦汉之人,多于三代;唐宋之人,多于秦汉;今世户口,又多于唐宋人。非转生彰彰矣!
若云禽兽转生为人,吾知其断断不能。盖人生数十年,祗有男女数人,仍多无室家、绝后嗣者。禽兽、虫介之生,或一年一胎,或一日一卵,或一生千百。又人之寿者百岁或八九十年,次者五六十年,夭者二十年,殇者或期年或数月;若物类之生,最久者不过三十年,次者不过三四年,有年余死者,不能卒岁者,夏虫不知秋,朝生暮死者。人之生死,一日中一分;物之生死,一日中不止千万分。观生死之不齐,可知人、物转生,全无确据。奈何为其所惑者坚执而不悟耶?(《醒世迷编》)
请问释今人生人,还是新灵,还是旧灵魂?还是变,还是不变?若是新灵魂生人,孔子曰:“天命之谓性”,随生随赋,所谓维皇降衷者是也。若是旧灵魂变人,则世人将寥寥有数。夫古时人希,今时人多,住满山川,日生日众,将何灵魂为之耶?然则天主以新灵魂生人,不以旧灵魂变人,可知矣。释氏言轮回,只欺不识不知之愚人,难以欺骗格物穷理之君子。
故天教发明人无轮回之理,又发明生人之始事。自天主造天地万物之后,先造一男,后造一女,配为夫妇,传生人类。数传之后,人乃众多。此理吾人最易明白。人祖传人肉身,亦如农夫下种一粒,万粒滋生,原可无穷。天主赋人灵魂,其数本无穷也。据释氏之言。人有轮回。现在之人未死,后之灵魂从何而来?(任斋主人:《问释氏言轮回》,《汇编》第四卷,第四十六册,第页)
请问:轮回之说,今世之人皆由前世之魂,是必有限数目,生生世世,在在处处,但易姓氏,不外此生人之数。何上古地广人稀,唐虞三代而后生齿日繁,民居渐稠密乎?(《醒世问篇》)
既不许轮回之说,又云人之灵魂尝在不灭,有始无终。则转积转多,安置何所?其不通者十五也。
若谓天堂地狱皆大,可以并容,何异佛氏之说?其不通者十六也。(钟始声:《天学初征》,《辟邪集》,《汇编》第五卷,第五十八册,第页)
论人类有三般。一曰人之在世,谓生而非由前迹,则死而无遗后迹矣。一曰夫有前后与今三世也,则吾所获福祸于今世,皆由前世所为善恶;吾所将逄于后世吉凶,皆系今世所行正邪也。今尊教曰,人有今世之暂寄,以定后世之永居,则谓吾暂处此世,特当修德行善,令后世常享之。而以此为行道路,以彼为至本家;以此如立功,以彼如受赏焉。夫后世之论是矣。前世之论,将亦有从来乎?(利玛窦:《天主实义》,《汇编》第一卷,第二册,第页)
假如人魂迁往他身复生世界,或为别人,或为禽兽,必不失其本性之灵,当能记念前身所为;然吾绝无能记焉,并无闻人有能记之者焉,则无前世明甚。
(…)魔鬼欲诳人而从其类,故附人及兽身,诒云为某家子,述某家事,以征其谬,则有之。记之者必佛老之徒或佛教入中国之后耳。万方万类生死众多,古今所同,何为自佛氏而外,异邦异门虽奇圣广渊,可记千卷万句,而不克记前世之一事乎?人善忘,奚至忘其父母?并忘己之姓名?独其佛老之子弟以及畜类得以记而述之乎?夫谑谈以欺市井,或有顺之者。在英俊之士、辟雍庠序之间,当论万理之有无,不笑且讥之,鲜矣。(利玛窦:《天主实义》,《汇编》第一卷,第二册,第页)
如何见人与人不轮回?
若人有轮回者,必能记忆前身,何自古至今,通无一人记忆?老年人能记少年时事,灵性往来数十年如一日者。若此有死,彼有生,刹那间事何遂毫无影响?
则曰:人死或有罪,未得遂遽生;或病耄消耗而死,不能记忆也。
夫有罪者,诚不能遽生。若前世圣贤死,必速生,并未闻速生是何人。今世帝王,据释教皆云,罗汉转世,亦不闻前世是为何人。又有强阳而死,无疾而暴死者,不必尽消耗也,何知前身者通无一人耶?
据史传中间有言,前身某人者,多是好奇之文人与附会之衲子。三代以前无此说,三代以后之圣贤无此说。岂从古所未有,圣贤所未言,止一二文人、衲子,其言可凭信乎?(杨廷筠:《天释明辨》,《汇编》第三卷,第二十七册,第页)
假自开辟来,果有一灵魂世世转生,则所经朝代甚多,所见事、所识人亦甚众。何竟无一人,能记一事、识一人,而佛氏独记其事、识其人?岂众人皆善忘,而佛氏独善记耶?抑佛氏独智,而世人皆愚耶?(《醒世迷编》)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汝亦知生死事大,而如此而生,如此而死,其得谓之闻道矣乎?
夫人之生也,呱呱而泣,此时名物不知也,便溺不辨也。终岁而稍能言矣,积久而始知事理矣。若以为无始以来,轮回得生,则何不悉知无始以来之事乎?(张星曜、洪济:《辟略说条驳》,《汇编》第三卷,第三十六册,第页)
若谓无能记前世之事,以证无轮回者。不见羊佑识环,鲍靓记井,向靖女亡而再育,问父母以求刀。文澹幻质以还生,说香囊而验父,龟龄赋桥碑之宿写,子瞻指殿陛以曾阶,事匪无征,孰敢不信?(释如纯:《天学初辟》,《破邪集》卷八,《汇编》第五卷,第五十七册,第页)
且吾人壮而不记襁褓,耄矣顿忘壮年,一身所历之事,尚然罔忆,而况隔生乎?至于终年染翰,累举笔而忘字;薄暮移榻,夜起而莫辨东西,岂遂谓不由昔而突然自有于今耶?纵殁彼而即胎此,尚有临终仓卒之怖,母腹局促之昏,颠倒而下,莫知所措,改头换面,习业悬殊,迨识人事来竟不知相去几岁月矣,欲责以忆前世之事,不亦甚乎?(释如纯:《天学初辟》,《破邪集》卷八,《汇编》第五卷,第五十七册,第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