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 - 第 503 页/共 607 页

侍御史王岩叟言:   伏睹近降圣旨,令隔截门下、中书两省谏官,别开门出入,不得与给事中、中书舍人相通。传闻之初,臣不敢以为信,盖既谓之同省,岂有异户而出,不相见之理?及观敕文,乃是信然。臣愚不谕朝廷此举之意。若以谓欲绝漏泄之弊,则臣以谓漏泄在人,不在门户,门户虽殊而人不密,则漏泄之弊固自若也。然漏泄之禁素已甚严,今更加申敕足矣,何必以隔异门墙为事哉?所隔异者,乃二三谏官而已。谏官为陛下耳目,陛下每不惜推赤心以与之,奈何于其所舍反若置疑也?傥其人为可疑也,则斥而远之,使勿居其地;可亲也,则宜与之无间者也。陛下不与谏臣为密,而谁为密乎?臣固知陛下无此意,然事行则终累陛下耳目。   自古置谏臣,以能弥缝朝廷之阙,使不见乎外为美,故弥缝不厌早,早则为功易,而所全者多矣。且朝廷之事,终能使谏臣不知乎?禁之虽严,不过缓后一二日,终当闻耳。苟有未善,能禁其勿言乎?既不能使之不知,又不能使之勿言,则不若令早知而论之为有补也。臣以谓庙堂之上精虑而审发,政令一出,天下无可得而议,此乃所以为密也。   今外人皆云:「非所以严制敕院也,乃欲以限隔谏官,使不闻省中事耳。」此声流传,恐非朝廷美事,臣窃为陛下惜之。伏以陛下诚心好谏而渴闻有过,故一言一动,天下莫不歌美,以为中理,不可误信此事,使天下有疑于圣德也。伏望为国家爱惜大体,以慰众心,特赐罢隔截两省指挥,则仍旧,幸甚!」   贴黄称:「陛下即位踰年,两省中未尝有漏泄之事害成于朝政,何故今日改作,以动论议?伏望圣慈且令依旧,则国体所全者多矣。」右司谏王觌言:   臣窃闻中书省欲以后省散骑常侍、谏议大夫、起居舍人、正言厅为制敕院,擗截两省见今谏官厅出外,别作门出入,以防制敕之漏泄。论者以谓名虽关防制敕,而实不欲谏官在两省与给、舍相见,恐其或闻政事之本末,而论列之频数也。何以验之?苟欲作制敕院而已,则舍人厅后起居舍人厅、正言厅及直舍廊庑等屋以数十间,作制敕院自足,不须更取散骑常侍、谏议大夫厅以塞绝谏官出入之路,而别为之门也。兼门下后省既无制敕院,而亦擗截谏官厅出外,即知不为关防制敕之漏泄,而实不欲谏官在两省与给、舍相见,恐其或闻政事之本末,而论列之频数而已。   臣闻自古为国家者,未有簄薄谏诤之官而可以有为者。臣不敢备引历代之事,以□圣听,今且以李唐言之,昔太宗尝谓侍臣曰:「朕虽不明,幸诸公数相规正。」敕中书、门下及三品以上入合,必遣谏官随之,欲其预闻政事,有所开说。故自后谏官得合中奏事,遂以为常,而谠言直论有补于朝政者,世有其人也。夫唐太宗之圣,自三代以后,本朝以前,千载一人而已。当时谏官之才能智识,岂复有敢望太宗者哉?不惟不敢望太宗,而岂复有如当时之执政大臣者哉?然太宗不自有其圣,而虚心求谏如此。当时执政大臣亦未尝有以谏官预闻政事为嫌者。唐自武德至昭、哀三百年之间,谏官皆列于中书、门下两省,而亦未闻有臣僚建议谏官不得在两省,以防制敕之漏泄者也。只自五代衰替,朱梁初建都,事事以草创,故谏官不在两省。   圣朝祖宗承五季板荡之后,兴弊拯坠,百余年间,凡前古之法度日以修举,至神宗而浸备,是以鼎新两省,列谏官于其间,以循唐制。夫谏官必列于两省者,盖使在于政事之地而有所闻见,则凡所论列,庶几不误朝廷,而有补于治道也。惟是随中书、门下及三品以上入合,则尚未及讲,臣窃以谓必行于陛下之手,虽或未暇,奈何至于使谏官不得在两省,而惟恐其或闻政事耶?又疑其漏泄制敕耶?何示天下以不广也!况今谏官虽在两省日与给、舍相见,而于政事委曲亦何所闻,但存羊所以爱礼,不犹愈于尽废哉?执政大臣若谓谏官不才,罢之乃宜,不可缘二三谏官之故而遂废朝廷之法度也。臣不能俯首循默为自安之计,以负陛下言责,惟圣慈详酌施行。(觌自注云:十月二十五日。)   觌又言:   臣近于十一月二十五日【四】有封事,言两省擗截谏官厅出外,隳坏法度,乞行寝罢;及十一月二十七日与谏官鲜于侁、朱光庭列状闻奏,各未蒙施行。臣窃以自古圣帝明王,莫不有谏诤之臣,盖三代以前,上自公卿,次及百执事,下至百工、刍荛,皆可谏诤,故虽不以谏诤名官,而鲠言直论常达于人主之听。及世衰道微,言出于口而祸及其身者浸多,故为人臣者,若不以谏诤名官,则鲜肯以谏诤自效。于是秦、汉以来,乃始有谏大夫,率列职清近,日侍人主。然岁月绵远,其听事之所在,有不可考者。惟隋、唐事近,传记甚明,谏官于隋属门下省,唐初因之,亦尝属中书省,乃分别两省,终于有唐,未之或改也。   夫御史与谏官均任言责,然御史台在外,而独谏官既为侍从,又列于两省者何也?盖御史专在纠正百官,必在外,然后百官趋赴厅事鞫狱为便。谏官之职,专在于论政事之过差,补人主之阙失。故不在政事之地,则无以尽闻政事之过差;不列侍从之班,则无以尽知人主之阙失也。自五代乱离,隋、唐法度无复存者。本朝祖宗以来,讲复前代之法度十八九矣,惟是两省之阙典,至神宗而后复,然谏官虽已列于两省政事之地,犹未预于入合侍从之班。今乃防谏官漏泄政事,而欲擗截厅事出外,使不得在两省,亦异于设谏官之本意矣!   夫两省若有机密之事,吏人可密者,谏官岂不能密耶?兼见今谏官虽在两省,于政事实不预闻,况机密哉?昔魏少府杨阜欲上疏省宫人,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吏守旧令,对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数之曰:「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与小吏为密乎!」明帝闻,愈惮阜,后世以为美谈。臣尝谓陛下圣德比尧、舜,岂于此而不逮明帝耶?臣尝以鮧、夔、稷、契期执政,岂于此而不逮杨阜耶?   且先帝孜孜讲复隋、唐数百年之法度,既合于古,又宜于今,乃一旦无故而坏之,一不可也。中书所谓制敕院者,吏舍也,迫逐天子之谏官,以广吏舍,二不可也。深信胥吏,与之为密,而过疑谏官,以为漏泄,三不可也。使天下之人皆有疑谏官之心,有厌谏官之迹,非所以广圣德于天下,四不可也。散骑常侍下执政一等尔,今偶员阙,不可谓终无其人也。至于左右史,亦陛下侍从之臣,安可使中书吏人据其厅事,夺其正门,而常侍、谏官、左右史乃屏置一隅,穴垣墙而出入?事体颠倒,增长吏气,五不可也。憎谏官者虽取快一时,而五不可长久之患归于朝廷,又使三省执政大臣皆受迫逐谏官之名,为后世笑,臣窃为陛下惜之。臣愚昧不才,陛下过听,擢为谏官。若议论失当,陛下罪之,执政大臣恶之,或一二日而罢,或二三月而黜,皆不可知也。岂谓谏官可以久为,而两省可以安处哉?盖欲为朝廷长久之计而已,非臣谋身之计也。若既忧得罪于陛下,又虑见恶于大臣,坐视法度之废坏而缄默不言,则不惟有负陛下言责,亦岂不自愧于心哉!故不避冒□圣听而喋喋不已,陛下或采其言,或赐之斧钺之诛,惟圣慈裁择。   贴黄言:「臣窃闻今来擗截,本因中书差除有预先传播出外者,故执政大臣有制敕院之议,遂欲擗截谏官厅出外。大凡差除,既得圣旨之后,须有词头,舍人方知之。及文字到门下省,给事中方知之,只是首尾一日内之事。次日,到尚书省,下吏部,则外人无不知者矣。虽知之,然已是朝廷宣布之事,人知乃其宜也,有何所害?惟是未得旨已前,外人已知,即于政体有害。然未得旨已前,若非执政大臣自有漏泄,给、舍何缘得预?外人何缘得闻?既给、舍与外人皆未得预闻,即谏官何缘得知?惟张璪在中书日,务收私恩,凡差除纔经商量而未奏,即多以泄之于其所亲,自以谓恩出于我而已。故差除有旬日半月以前先已传播,后果有如其所传者也。今执政大臣皆先朝耆旧,及陛下所自选择全才重望之人,无若张璪收私恩者,即何虑差除之漏泄耶?不当归咎于无制敕院,亦不当缘此限隔谏官,而使之不得在两省也。谏官在两省与不在两省,于谏官何所重轻,但于朝廷法度有害耳。臣区区所惜者,朝廷法度而已。惟圣慈详酌。」   又言:「臣窃见中书事务分入门下省、尚书省以来,比旧事简,人吏减半,检正官、都检正官皆罢。其旧中书制敕院、舍人厅、检正官厅共约五十余间,今必欲作制敕院,而又欲其□广,即更不论检正官废罢,亦不论吏人减半,但依旧,用屋五十余间亦足矣。况今舍人厅、起居舍人厅、右正言厅一位已是屋七十余间,若并用作制敕院,自是有余,即不知更取右散骑常侍厅、右谏议大夫厅、右司谏厅何所用之。兼门下省谏官厅亦一例擗截出外,尤为无名。故公议以谓执政大臣徒用制敕院以为说,其实欲限隔谏官,不使在政事之地,恐其知政事之本末,而论列之频数而已。」   寻诏:「谏官直舍且令依旧,所有前降擗截指挥,更不施行。」(据哲宗御集,此诏乃元佑元年十二月十八日下,今附王岩叟、王觌奏疏后,亦可见朝廷从谏之美也。)   庚辰,诏自今北朝人使见、辞日,令朝参官起居。   诏夏国遣进使人,将来兴龙节不令赴贺;拜表回,御筵亦不预坐。   开封府言:「夷门山樊家冈地,因太史奏言不可令人开发,有旨禁士民安葬。欲乞已有坟墓者许令归附外,其旧无坟墓之家即依先降朝旨。」从之。   殿中侍御史吕陶言:「伏见保甲之外虽已更改,犹有二弊未便于民。其一,为罢去二十亩已下免教指挥,却令五等户有三丁者皆赴冬教一月。缘民之贫富不系丁之多少,而教与不教则有幸不幸。今田有百亩,家有二丁则免教,是谓之幸;田有十亩,家有三丁则赴教,是谓之不幸。此贫富力役大为不均。况今之教阅,官中不给钱米,一月之食皆其自办。夫有田二十亩之家,中年所收不过二十石,赋税、伏腊之外又令供赡一丁,则力亦难给。盖昔日推行之始,不暇讲求利害,惟务其多。今虽将五等下户精专阅习,万一或有调发,虽破竭家产,所得几何?裹粮而行,岂不重困?臣愚欲乞于三等已上,或等第虽低而家业及一百贯、有三丁者,方得差充。其二,为陕西州郡今秋雨涝,高原之地,虽谓顺成,下隰之田,稼亦不善。人户有诉灾伤去处,而蠲税不及五分,并须赴教,官司奉法,不敢放免。臣窃谓保甲之令行已累年,朝廷知其有弊,多所厘改,欲民休息。若须候灾伤及五分方与免教,亦恐德泽未广。臣愚欲乞应系灾伤县分鎫特免冬教,以惠畿内、三路之民。又况郡县自来检视灾伤,多是通计一县所放,立为分数。如元管税一千石,放及五百石,则为之五分,即非以逐户所伤立定分数。其被灾既有多少之异,而通计一县大数,偶不及五分,遂不免教,此朝廷之所当察也。如蒙圣慈以灾伤之故,不限分数,特免教阅,则朝廷武备未为废阙,而生民受惠深矣。臣访闻陕西诸县人户,有为田土绝少,虽管三丁,陈状乞免教者,并有诈述本户灾伤过多,但为一县总数不及五分,亦乞免教者。逐县拘碍条禁,不敢辄行。伏乞早赐指挥,庶□民力。」诏:「府界、三路保甲人户五等以下,地土不及二十亩者,虽三丁以上,并免教。」从陶请也。(九月四日。)   户部言:「黄廉奏,准敕体量民庶上书,陵井监盐井于课利盐税外,使一井岁输五十缗,谓之官溪钱,愿悉蠲除之。欲乞今后溪内开兴盐井,除合输课利盐税外,不计别收租赁溪钱,见管六井鎫行蠲放。其井研县五井有见欠数,亦乞除放。」从之。   诏:「入内内侍省都知、押班系刺史带昭宣使以上,勾当皇城司任满所得酬銟,只自改转,更不回授与儿男。可勘会三两人体例进入。」(御集十一月二十六日。)   辛巳,诏户部侍郎赵瞻往陕州夏县临视司马光葬事,候葬讫,就坟所致祭。   臣僚上言:「朝廷罢俵青苗钱,令诸路提刑司委丰熟州县广行收籴,意欲常有储蓄。而户部乃请令转运司更不收籴年计,止将常平斛岗兑籴,失朝廷养民之恩。欲乞诸路转运司合籴年计并先籴,次令常平仓籴。若转运司不预备本钱,过时占籴,致与常平仓相妨者,委提刑司觉察以闻。」从之。(十一月四日可并此。)   壬午,诏中书省编修刑房断例,候编定付本省舍人看详讫,三省执政官详定,取旨颁行。   尚书省言:「门下、中书后省并详定重修敕令所删定官、检阅点检文字使臣,并依在京职事官禁谒法。」从之。   先是,左司谏王岩叟言:「伏以救灾□患,惟恐有所不至,以伤其仁者,先王之用心也。随施以有求,乘危以论利,盖不忍焉。臣按:祖宗赈济旧法,灾伤无分数之限,人户无等第之差,皆得贷借,但令随税纳元数而已,未尝有息也。故四方之人,沾惠者普,衔恩者深,郡县仓庾以陈易新者多。其后刻薄之吏阴改旧法,必待灾伤放税七分已上方许贷借,而第四等以下方免出息,殊非朝廷本意。缘灾伤放税,多是监司以聚敛为急,威胁州县,州县又承望风旨,不复体念朝廷,以灾伤的实分数除放。若放及七分者,灾伤已是十分,况少有及七分?又六分之与七分相去几何?毫厘之间,何以辩别?幸而得为七分,则有借贷,不幸而为六分,则无借贷,但系检灾官吏一言之高下,而被灾百姓幸不幸相远如此,此不可不察也。三等而上,均为赤子,均遇天灾,岂容因灾偏令出息?计其所得则甚少,论其所损则实多,乖陛下平一之心,亏朝廷光大之施。臣乞复如旧法,不限灾伤之分数,并容借贷,不拘民户之等第,均令免息。庶几圣泽无间,感人心于至和,天下幸甚!如允臣所奏,其河北、京西、淮南等路昨来水灾州县,乞先次指挥施行。」贴黄:「臣窃见诸处借贷斛岗,必依年分支给,往往皆是陈次。次年人户所纳,尽是一色新物。陈次一石,未得十岗之实;新物十岗,过倍一石之入。公家虽云无取,而所得亦已多矣。」   岩叟又言:「臣访闻昨来河北等路水灾十分去处,上等人户亦苦全阙粮斛。今仓廪幸皆有余,何惜均令借贷,以济其艰?此等户且无失陷之理,有益民下而无损公上,臣意朝廷优为之耳。臣窃详旧来虽不定灾伤分数,并得借贷。若是所伤不多,委不至阙乏,州县亦不敢借贷,民户亦自不愿请领。惟恐灾伤多处,其间有不幸偶然放税不及分数,则实被灾之民无由沾借贷之惠,臣所以言必当复旧法,以除此弊也。」   岩叟又言:「臣于九月十四日曾论奏赈济灾伤,乞依旧法,令州县体量,不限灾伤之分数,并容借贷,不拘民户之等第,均令免息,庶几圣泽无间,以召至和,并乞契勘昨来水灾路分,先次施行,至今未蒙指挥。臣访闻河北、京东西、淮南等路昨被灾之民,不独下户全仰救□,虽中等而上今亦皆艰食,渴望济接。若不早复旧法,□借贷之惠,深恐入春难得种粮,以兴农功,岁可望而人事不足,洊成饥乏,为朝廷忧。伏望指挥检会臣前奏,早赐施行。」贴黄:「臣以谓旧法具在,不须旋行修立,惟乞更赐申敕灾伤郡县,子细体量,约度借贷。其有以见钱纽折斛岗者,乞严赐指挥,必用平价,令艰急之民得沾实惠。」诏户部看详,别立新法。(户部修立新法,见十二月十八日壬寅。朱光庭奏议亦有此两奏,与岩叟同。八月二日司马光札子当并考。)   监察御史上官均言:「臣闻治天下有二道,□与猛而已。□过则缓而伤义,政事有废弛之弊;猛过则急而伤恩,官吏有避法苟免之患。术虽不同,其蠹政害民一也。自熙宁以来,朝廷以法度整齐四方。诸路监司不能申明朝廷之意,往往务为惨核刻深之政,郡县望风畏栗,大抵以促办为事,类文具而无实,不暇长计远虑,以便民为意,而四方之民有憔悴愁叹之音。此伤猛过急之弊也。自陛下临御,数下德音,务从□大,四方欣然仰戴德泽。然比闻诸道监司又不能明陛下之美意,妄意朝廷风旨,一切以苟简纵弛为事,疲□污庸之吏,视而不劾,纷纠紊缪之政,知而不察,外求□厚之名,以要誉于一时。此矫枉过□,士大夫守义不笃之患也。方陛下讲修百度,以差役之法行于四方,尤在郡县夙夜悉心,以推行朝廷爱民之政。若怠堕不举,委成于胥史,太守玩而不察,监司视而不纠,养成偷堕苟简之风,天下之民必有受其弊者矣。臣愿诏四方以□不纵恶、恩不伤惠之意,若郡县之吏庸惰不职,监司、太守不加纠劾,如朝廷遣使廉按有实,或风闻于上,当显责以厉远近。庶几按察之吏不敢□纵,郡县之官不敢偷惰,人人惊惧修职,宣布陛下之德泽,以惠黎庶。」从之。(据吕陶云,上官均论为政□猛之道,着为法令,而实录不载。今于荣州旧案内检得元佑元年十二月吏部印板行下臣僚上言□猛二道,十一月二十八日三省同奉圣旨依奏,此即上官均所陈也,乃附本月日。)   权发遣淮南路转运副使赵偁言:「楚、海、泗、宿、亳五州水灾最甚,乞下发运司于常、润州收籴稻种十万石,以备五州来春布种,或粜或贷。」从之。(绍圣二年八月,户部员外郎陈蔡作赵偁行状云:公为淮南转运副使,于时流殍载路,老羸转沟壑,壮者起为盗,楚、海、泗、宿、亳五州为甚。公奏以「荒政务丛,动系人命,每从中请,缓不及事。愿一切许臣权宜措置,事讫乃奏,有不合理,请从重坐」。复请「移别路常平米二十万斛,兼充赈贷,饬州县谕流民归业,计口给食,以散髃聚熏蒸疾疫之病。且令渐还本土,就治生业。添置武臣守镇冲要,以防间隙。露尸散骨,埋殓有法;弃孤遗幼,鞠养有令。客户旧无贷法,盖防迁徙,若令主户随等为保,则虽贷无害。又重法地分,因灾伤盗取五谷罪人,特从减等,而妻子不免编管,殆非法意。请罪人减者,妻子亦免坐」。诏皆从之,仍着为法。)   癸未,诏免太师文彦博北使朝辞日起居。   殿中侍御史吕陶言:「窃以人之情伪无穷,而国家之法令有限。以有限之法令,应无穷之情伪,则固不能周尽。及其弊从而生,则必曲折委细,事为之制而济之,庶几详密备具,行之可久,理势宜如此也。昔嘉佑之差役,务从□厚,而条禁太略,贪吏猾胥,幸农夫之在官,而锐意侵渔,害端百出,人甚苦之。至熙宁之免役,止令出钱,官为雇募,凡所谓侵渔于农夫者,一切有禁,毫厘不敢违纵。然而有司敛入过重,民间钱货遂至乏绝。陛下深恤元元,复行差法,以救其弊,因时施设,一出仁厚,天下幸矣。臣愚以谓法不相须,则惠有未至。既以嘉佑之制差之,而不以熙宁之令禁之,则虽无近年乏钱之劳,复有昔日应役之害。今推行差法,将及一年,其约束条贯犹未颁下,四方郡县、愚夫俗吏,意谓朝廷务行□大之政,既许差役【五】,则其它细故不及检察。坐视役者,已萌贪心,委使将迎,动涉侵扰【六】。若不早立宪度,力行禁约,则农民渐见受弊。伏请申命有司,严责期限,不候诸路役帐齐足,疾速裁定私使役人条制,先次颁行,以成差役之法。臣访闻诸处县邑已有私使役人违法及送迎陪费等事,多是犯在赦前,及事节细碎,不敢一一论列,上烦圣听。伏乞指挥有司,更不候诸路役帐齐足,先次颁降条法,以防此弊。」(从违当考。疏云「推行差役,将及一年」,则当附十一月末。)   文彦博言:(彦博自注:「元年五月。」当考。)「臣窃闻天下诸路差雇役法,朝廷虽已降指挥,而至今未定,颇闻烦扰。臣检会始初司马光阅天下臣庶奏章,多言出钱雇役,其法不便,遂却复差役之法。然司马光所言甚详,而节目颇繁,恐州县不一一通晓,而又朝廷置局详定,议论不一,必难通行。臣以谓差役之法,本州岛县常事,其来久矣,皆素有定法。及其末流,不能无弊,故当随时刊改。臣曾累取札子,奏乞先令州县刺史、令、佐从民利便,依例各议定其法,县申州,州申转运司看详定夺奏闻,如得允当,即降下施行。盖朝廷大号令必当自上而下,州县差役当理须自下而上,则各从民便。以天下之广,郡县之众,不可以一切之法行之,行之必互有妨碍。而局官及诸臣僚纷然上言,各任己见,不周知利害,及祇赴本司,别无与夺,以至州县希望朝廷风旨,至今其法未定,益滋狡吏侵扰。若如臣前请,且各付逐路郡县定夺利害,各从其便,庶几下民早得息肩。」   又言:「朝廷复差役法,议臣之中少有熟亲民政者,故议论不同,前后所降命令不一,致州郡难以适从。缘城郭、乡村人户,只有差、科二法,乡老、村耆各知次第,但用心公平,必得惬当。刺史、县令最是亲民之官,乞且专委守令各随本处自来体例,差定役人,编成簿籍,细开自来体例条贯,申转运司看详体量。如各得精当,一面施行申奏。缘经变法以来,仅十五年,至今不无小差,须合更改。从便事条亦当委自逐处亲民官及监司相度,申取朝旨详定,仍稍□程限,使尽利害,所贵行之久远。」   又言:「臣昨以朝廷复州县差役之法,臣曾奏札子,以谓差役之法其来甚久,此乃州县常事,乡老、啬夫皆熟知之,刺史、县令皆总领之,当且委逐县议定,申州看详。如得允当,即申本路转运司,转运司将一路详定,即申奏朝廷。朝廷覆视,如可行,即从之,如有未便,更当会问;或自有义理即可行之,或有显然乖当即处分改正施行,便见就绪。今乃置局详定,及诸人议论不一,命令杂下,致州县疑难,久不决定。况差役之法,乃户部所领,今乞罢详定局,只委户部尚书、侍郎、郎中、员外于本部详定。况局中赵瞻、刘昱自是本部之官,如本部要知本末,即令孙永与李常等同共详定,所有旧局中人吏并各勾赴户部行遣文书,所贵早得了当。如有诸臣僚奏请役法,亦乞不显姓名,降付逐路州县看详,如有可采,亦乞施行。应缘役法,臣已于帘前子细开陈讫,乞降付三省。」诏令详定役法所限两月结绝,如限满有未了事,并送户部施行。其合销要吏人,令本部于旧局人内选留。(密疏载此于元年十一月间,今并取彦博三奏附见月末,须别考详。)   翰林学士苏轼言:「臣近举宗正寺丞王巩充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窃闻台谏官言巩奸邪及离间宗室,因谄事臣,以获荐举,奉圣旨除巩西京通判。谨按:巩好学有文,强力敢言,不畏强御,此其所长也。年壮气盛,锐于进取,好论人物,多致怨憎,此其所短也。顷者窜逐万里,偶获生还,而容貌如故,志气逾励,此亦有过人者。故相司马光深知之,待以国士,与之往返论议不一。臣以为所短不足以废所长,故为国收才,以备选用。去岁以来,吏民上书盖数千人,朝廷委司马光看详,择其可用者得十五人,又于十五人中独称奖二人,孔宗翰与巩是也。巩缘此得减二年磨勘,仍擢为宗正寺丞,则臣之称荐与光之擢用,其事正同。若果是奸邪,台谏当此时何不论奏?巩上疏论宗室之疏远者不当称皇叔、皇伯,虽未必中理,然不过欲尊君抑臣,务合古礼而已,何名为离间哉?况巩此议,执政多以为非,独司马光深然之,故下礼部详议。又兵部侍郎赵彦若亦曾建言。若果是离间,光亦离间也,彦若亦离间也。方行下有司时,台谏官初无一言,及光没之后,乃有奸邪离间之说,则是巩之邪正系光之存亡,非公论也。巩与臣世旧,幼小相知,从臣为学,何名谄事?三者之论,了无一实,上赖圣明不以此罪巩,亦不以此责臣,止除外官,以厌塞言者之意,臣复何所辩论。但痛司马光死未数月,而所贤之士变为奸邪。又伤言者本欲中臣,而累及巩,诬罔之渐,惧者甚觽。是以冒昧一言,伏深战越。」贴黄称:「臣曾亲闻司马光称巩忠义,及见光亲书与巩简帖,与巩往复议论政事,及有手简与李清臣,称巩之贤,真迹见在。」(苏轼奏议以此系元佑三年十一月十五日,误也。按:举十科乃元年七月指挥,王巩除宗正寺丞,政目在元年五月十四日,其年十一月十六日,又除翟公度宗正寺丞,然则巩通判西京,在十一月十六日前,但政目不书耳。曾肇制集先后亦可考证。今斟酌轼奏语附十一月末。王岩叟、吕陶章亦可考证。)   注  释   【一】及刘邠除中书舍人「及」原作「又」,据阁本改。   【二】及降诏令赴阙「及」原作「又」,据阁本改。   【三】此语公戒邦彦勿言「言」原作「信」,据阁本、活字本改。   【四】十一月二十五日按:十一月二十五日己卯,此处显然有误,据上句注文「觌自注云十月二十五日」,疑此处「十一月」为「十月」之误。下句「十一月二十七日」同。   【五】既许差役「既」原作「计」,据阁本改。   【六】动涉侵扰「涉」原作「陟」,据阁本、活字本改。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三百九十三 卷三百九十三   起讫时间 起哲宗元佑元年十二月尽其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百九十三   帝  号 宋哲宗   年  号 元佑元年(丙寅,1086)   全  文   十二月乙酉朔,济州请以蚕盐随豫买紬绢同散,以免下户往复请给之劳。从之。   丙戌,诏开封府界并诸路提刑司:「元丰已前免役、坊场钱物,令户部别封桩,逐季具数申本曹点检,缴申尚书省注籍。其擅支借,并依常平钱法。」   丁亥,户部言占城国进奉使蒲麻勿等续进犀革□夸等,诏回赐钱二千六百缗。   刑部言:「元降官制六曹通用格,本曹四司所行职事,应敕式条例该载未尽或有疑虑,及诸处创陈乞申取指挥,并应议可否改更措置、按劾官吏等事,并尚书与夺判定可否;所有条例常程熟事,则侍郎判决;其余行遣文书,并从四司员外郎书呈尚书;其应供检案牍之事,专责吏人。所以分事体大小,别官吏高下。今看详编修断例房要例册,草踏乃是专责吏人供检之事,本房却申请更令官吏同共保明,显失朝廷分任省曹之体。欲乞三省诸房应案牍之事只令当行人吏供检,委郎官催促应报,不须长、贰保明供纳,庶不失官制格法之意。」从之。   戊子,辽国遣宁远军节度使耶律永昌,太中大夫、行中书舍人、充史馆修撰刘宥来贺兴龙节。   己丑,夏国遣使贺兴龙节。   庚寅,朝奉郎毕仲游、赵挺之并为集贤校理;承议郎、行军器监丞孙朴,承议郎、行太学博士梅灏,奉议郎张舜民,奉议郎、礼部编修贡籍赵叡并为秘阁校理;宣德郎、详定役法所管勾文字李吁,承议郎盛次仲并为校书郎;试太学录张耒,试太学正晁补之,河南府左军巡判官、礼部编修贡籍刘安世,和州防御推官、知常州晋陵县丞李昭□,宣德郎陈察并为正字,仍今后除校理已上职并出告【一】。仲游等十三人并以学士院召试充选也。(六月二十一日荐。)   中散大夫、集贤校理、判登闻鼓院王哲为鸿胪少卿。   宝文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谢景温知蔡州,坐为御史所劾也。(十月二十五日,王觌云云。政目云言者劾景温信巫。)   西京左藏库使高遵礼勾当皇城司,皇城副使高遵路为陈州兵马钤辖,皆内批也。(新无「内批」字。)   诏:「内进中书省检会故事【二】,将来服除,百官等合拜表上尊号。朕惟先帝临御天下十有九年,威加四方,泽被万物,功德可谓博矣。然髃公卿士每上徽号,则拒而不受,其谦厚不伐,至矣!眇眇之身,绍承统绪,夙兴夜寐,不敢遑宁。今近司稽用典故,以为丧礼之除,百官当崇尚徽称,此岂朕所以衔训嗣事,绍休前人之意哉?将来服除,依元丰三年诏书,更不上尊号。咨尔中外,体朕意焉。」   左谏议大夫鲜于侁言:「开封府界保甲授班行人不少,官户既多,县道差役颇难。闻祥符县内,一乡止有一户可差。伏以武举试策及弓马入等,方得近下班行。今来保甲人事艺入等,纔受恩便与公卿大夫一等为官户免役,颇为侥幸。臣欲乞保甲授班行人依进纳官例,候改转升朝官方免户下色役,庶令县道差役得行。其三路保甲,亦乞依此。」从之。   曾肇既缴还叶康直词头,有诏送以次舍人撰词,苏辙再缴还,曰:「臣与叶康直素不相识,亦不知其人贤愚,但见前月二十四日有上件除命。是时,权中书舍人曾肇当撰告词,肇即具奏言:『昨者兵兴,康直调发刍粮,一路骚然。先帝以其措置无状,又随军入界,亡失为多,尝命械系,意欲诛之。以此不敢撰词。』又谏议大夫鲜于侁亦曰:『康直令儿男掘取窖藏斛岗货卖,及建言欲由泾原路入界,和雇车乘人夫,为知永兴军吕大防所奏,有违诏敕。先帝以其处置乖方,欲深置于法,康直素奴事李宪,宪密加营救,遂得无事。今令带职充一路帅臣,未允公议。』臣今既明知曾肇、鲜于侁有上件文字指陈康直罪恶,由此难以撰词。欲乞朝廷核实肇、侁所言康直事状见得有无,若无此事,即乞正肇、侁不实之罪,然后命臣撰词,臣敢不承命。」(明年二月二十八日,罢康直,除吕公孺。)   大名府奏引河近府不便,诏张问再行相视。(政目六日事,十一月二十二日并二年二月八日可考。)   癸巳,夏国进御马五疋、常马二十五疋、橐驼二十头。   甲午,诏少府将作军器监、都水使者今后在七寺少卿之上,监、寺在台、寺主簿之上。   戊戌,给事中钱勰为龙图阁待制、权知开封府。监察御史上官均再奏论勰:「前摄京尹数月,苟求速办,专务细察,觽论勿以为能,乞寝新命。」不报。   诏:「应缘内外马事,旧系髃牧司管勾者,专隶太仆寺,直达枢密院,更不经由尚书省及驾部,余并依官制。其令依旧髃牧司法及直达尚书省指挥,更不行。」(九月七日并九月末王觌、王存奏,并十一月十八日又三月二十一日奏,并合考。)   华州奏郑县界小敷谷山颓,伤居民。诏太常博士颜复诣西岳致祭。   右谏议大夫梁焘、侍御史王岩叟言:「臣窃伏思陛下即位以来,尊用耆哲,登崇俊良,纳天下之善常若不及,革天下之弊惟恐不至,以百姓之心为心,抚而念之,不啻父母之于赤子也。四海内外,物情人意和乐而舒徐,巍乎太平之象矣。宜乎美祥嘉瑞交至而迭应,今反有山摧之异者,何也?臣见天心之仁爱陛下,欲以笃佑圣治,日新又新,以成无疆之休,故于未然深示警告。愿陛下仰思天心而内自厉曰:『予临兆民,固獖懔乎无不惧矣,岂尚有言动之际忽而不恭者乎?公言直道,固无间而上下交矣,岂尚有诐辞邪说反易是非,汨吾之明者乎?正人君子,固并进而朝廷清矣,岂尚有不肖混淆其间,乱吾之真者乎?天下固安矣,岂尚有宿蠹深弊,远而难烛,隐而不知,或欲改而复存,或已除而又作,动人之忧者乎?四疆固静矣,岂尚有惜虚名而甘实弊,以养后患,未为至计者乎?爵赏不为不谨也,姑息以害公、僭差而紊正者不能绝欤?刑罚不为不平也,当罪而纵、宜直而枉者罔不察欤?政令不为不平也,烦而寡要,轻出而易反,以惑民之听者审于思欤?万役不为不省也,用而不切、偏而弗均者究之至欤?郡邑之治不为不饬也,任非其人,遏王泽而不流,病吾民者知之尽欤?』仰愿陛下因天之戒,凡此类者,益加意焉。昔梁山崩,晋侯以传召伯宗,伯宗以重人之言告,而晋侯从之以自责,春秋贤之。夫晋侯列国之君,而梁山一国之望耳。其变也,犹能亟召贤者而谋之,况陛下有天下之大,而华山又五岳之崇乎?其可不畏天之威,思所以应其变也?伏惟陛下博资贤人之谋,饬修政事,以答天戒。」   贴黄:「臣伏思华山西方之镇,国家倚之以安静者也。今而倾摧,必有天意。陛下深思省惧【三】,不以为忽,天下幸甚!」   又贴黄:「愿陛下既以自儆,又以诏大臣,使交修政事,以应天变,则尽善矣。」(王岩叟大名集及遗矒皆有此章,梁焘奏议亦有之,其文并同,或两人同上也。)   枢密院言:「殿中侍御史吕陶言:昔泸州乞弟入寇,始因求索一髦骨价,事至毫末,而边吏贪功觊赏,擅行杀戮,以至败军覆将,骚动一方,再烦朝廷命帅西讨,公私之费,其数不赀。初,林广统领大兵,深入巢穴,及到乞弟住处,止有茅屋数间,贼亦遁去,终不能获。其后以王光祖为泸南安抚,意欲生致贼酋,经营数年,亦无所得。今泸州内外屯兵万余,作为声势,欲致此贼,其策亦簄矣。夫欲致贼而不匿其形,贼不可得。具万兵之费【四】,馈运日劳,虽无寇至,坐耗民力。臣以谓乞弟之存亡、违顺,不足上烦朝虑,宜一切置而不问,惟徙重兵内郡,以省横费,戒边臣守疆埸,示不必取之意,要以岁月,当有成效。今春,泸南传乞弟已死,又云相次投降,乃是招安将辈妄为之辞,以要小利,皆不足信。按今年正月,泸南安抚司走马承受马伯虎、权安抚使李琮奏蛮贼乞弟为患身死、新立蛮头领阿机等亲手刻到坠牌一面,乞投降,本司已出给信札文字,许令投降。已降朝旨,知泸州张克明与梓州路转运判官李杰同管勾。」诏令张克明与李杰依吕陶所奏,如阿机等委实投降,即行接纳,不得信纵招安将等妄入生界,虚称招诱,摇动人情,但务静守。及御边有备,其阿机等降与不降,即不系利害。   诏学士院撰赐干顺诏,止嘉其继承恭顺之意,更不须言袭封地界事。(十月八日告哀。)   庚子,朝议大夫、直龙图阁刘攽为中书舍人,仍免试。(王岩叟云云,附十一月二十四日。)   引进使、康州刺史、枢密副都承旨曹诵除遥郡团练使、知保州。   广西经略安抚使、都钤辖司言:「乞除桂、宜、融、钦、廉州系将不系将马步军,轮差赴邕州极边水土恶弱寨、镇、监、栅及巡防并都、同巡检等处,并乞依邕州条例,一年一替【五】。其余诸州差往邕州永平、古万【六】、太平、横山、迁隆寨镇及左、右江溪洞巡检,并钦州如昔峒驻札抵棹寨,并二年一替。其诸州巡检下一年一替。」从之。   御史中丞傅尧俞言:「臣闻之于书曰:『谨厥初,惟其终。』又曰:『慎厥终,惟其始。』始则念终,不敢不谨也;终则念始,不敢不勉也。臣愚窃伏念陛下考古御今,修明法度,恭俭以克己,慈惠以爱人,登崇老成,开广言路,大义明着,仁声流闻,总览万几,得其纲要。所以钦崇祖宗,导世成俗,为子孙百世之虑甚备,非臣笔舌所能形象,虽诗、书所载,丹青所传,殊未有以过也,可谓有其始矣。臣愚不胜拳拳!窃谓陛下虽圣性得之,犹当加圣心焉。夫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此不可不思。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有余,而强其所不足。有余则养之不敢矜,不足则勉之以为戒,然后无间可窥,而巧伪之徒不得比周而妄进。今陛下不出房闱,而天下向风,百僚奉职者,无他,以陛下通达平均,而政出于大公之道耳。苟一有所偏,则好恶之情露,百邪髃枉必争隙而入矣。陛下前日积劳之所成就,中废而不全矣。岂可不兢兢业业,日谨一日,以图厥终哉!愿陛下留神省察,则天下幸甚。陛下不遗臣愚,属以言责,非臣衰拙所当蒙被,仰贪盛明,黾勉就职。臣辄自惟忖,盖志有左右而材有能否,事有大小而任有轻重。陛下使臣拾遗补过,以辅盛德;明善正失,以平庶政;举直错枉,以正大臣。方是之时,臣极其力,以死继之。若夫窥人之私,摘其细故,有闻必达,遇事辄言,则非臣之任,又非臣之志也。伏惟陛下责其大节,宽其近功,因臣所能,俾效其力,臣终不以狗马之年,为子孙计,畏首顾尾,以辜负恩奖。惟始之难,陛下既蹈之矣,顾不能善其终乎?然不可不戒也。伏望陛下察臣恳款,不废其言,特赐览观,则永誉无悔。臣不胜大愿。」   侍御史王岩叟言:「臣访闻晋州上二等人户,于葭芦、□堡两寨纳税。自晋州至汾州三百四十里,稍通牛车。自汾州又三百六十里而至□堡,三百九十里而至葭芦,并山路险狭,涧道阻深,不通牛车。及渡黄河,尤为艰厄。白米每斗,官估折钱五拾文,而民间实费伍百文方了得。一斗往来凡一千四百余里,百姓不胜其苦,皆曰:『昨用兵之际,倾竭家产,以给军须,谓国家一时之事,事已则复可为生矣。不意罢兵之后,方岁岁输税,常若有急,不知何时当是休息,日引月长,何由堪命!』未有两寨已前,百姓不记曾离本州岛输税,人人得以其所余养生而送死。自有两寨以来,一年税赋乃十年之费,遂为大患,不复乐生。其识者又曰:『借令两寨有益于国家,而穷腹心之民以奉之,权量轻重,犹不可为也,况无益耶?使腹心之民困敝而兴怨,一生离心,虽有孤城,谁与为守?』民言如此,朝廷不可不知,知之不可不□,□之不可不早为计也。臣愿陛下试以天下大势观之:初无二寨,国家何所少?后有二寨,国家何所增?所增者,惟百姓之病而朝廷之忧耳。窃以黄河为限,险绝有余。今二寨深在贼境,又隔大河,不系形势之强弱,前日特出于徼功幸赏之人,误朝廷而城之,以遗后患耳。守之无所得,弃之不足惜。夫徇虚名而受实弊,古人之至戒也。今日朝廷于天下之事,何有不思而尚吝乎此耶?昔汉宣帝时,魏相请罢车师之田;汉元帝时,贾捐之请弃朱崖郡。皆不欲贪外虚内,耗竭生灵,而为终不可保之事也。伏望圣慈深察二垒已然之弊,远思百姓无穷之忧,奋然弃之,退严故守,为长久计,幸甚。臣愚不胜拳拳。」   贴黄:「河东民贫于他路,惟晋、绛二州稍为有力。自修两寨以来,累年于今,访闻晋州人户专给葭芦,绛州人户每输□堡。今岁绛州以灾伤偶免,并在晋州,来岁定复如初。臣将见两州民力坐困于二寨,平居困乏,而不知别有缓急,如何枝梧,此不可不思也。仍闻晋州第三、第四等人户税有移于太原及石州,尽不下五百里,所费皆数倍。第五等税自来只纳于本邑,今亦移之本州岛及外镇县。则是一州五等之民皆受其弊,不独上二等也。二寨为害,益可见矣。」(二年六月末,岩叟又有两章乞弃二寨。)   是日,尧俞、岩叟同入对,尧俞前谢,太皇太后曰:「以卿有才望,故用卿。」尧俞拜讫,未奏事。先问曰:「天下政事如何?」尧俞称善,且曰:「但恐陛下临御日久,稍有怠惰。如能兢兢业业,日谨一日,常以大公之道自守,则天下无不治。」太皇太后曰:「除是昏昧然后如此。」又曰:「保甲、保马须是先罢,其余闲慢者且休,嫌于更改太猛。」岩叟进曰:「若果是闲慢则可,若于民有害,则亦不可不改也。」应曰:「害民则须改。」尧俞既读札子,大要论谨始敬终。岩叟进第一请废葭芦、□堡二寨札子,尧俞奏曰:「大率昨来新取者城寨皆可废,不独此二寨也。」又曰:「陛下欲养民,足国用,则须皆弃置此等为患害之地,乃可以内得休息,不然,后患无穷,又终不可保。臣今且据为害于两州者言之,如出于朝廷及取于他路者,万数不可胜计,乞陛下令有司会计,即可见不知是多少生灵膏血。早罢得一日,则争一日事。大臣七八人议论不能齐一,须是陛下圣断。若非陛下一言断之,无由得了。」太皇太后曰:「此尽是向来小人欺朝廷做底,待令施行。」岩叟又进曰:「边上似此者甚多,且乞陛下先了此二寨。」   遂进第二言曾肇札子,太皇太后曰:「且令试。」岩叟奏曰:「试之已见簄谬。中书舍人以文章言词为质,今已累有害义之言,缘是代陛下之言,不可且容天下之人于此言词观陛下意思。」又进曰:「此是小人。今皇帝陛下日长一日,正要左右前后皆正人,涵养盛德,岂可放上此等人在左右!极为不便。」应曰:「待相度。」岩叟曰:「臣已有七章言其不当。陛下置台谏,只要察执政除改不当,今若不行,则执政遂将自肆,言路亦无由敢言。若如此,臣不敢安职,臣只是忠于陛下。」应曰:「此固是。」尧俞曰:「王岩叟忠实,言不轻发。」又曰:「待相度。」岩叟曰:「今日乞陛下一言果决。」遂应曰:「待指挥。」岩叟又曰:「不知臣等章疏降出否?」曰:「已降出。」岩叟又曰:「不知今日三省曾与不曾进呈?」曰:「未曾进呈。」岩叟又曰:「乞早降出今日文字。」应曰:「待便降出。」   岩叟又奏乞弃葭芦、□堡等寨,云:「自开熙河兰会,于国家有何所益?惟见耗竭生灵,供馈不已。从来已费用者千百万,今更不可言,悔已无及,但愿惜取今日已后无穷之费。若中国困敝,无力与之争,必弃却,不若早为计,以爱惜中国,却是自强之策。中国若困,百姓必怨愤,老弱转死沟壑,壮者聚而为盗贼。腹心怨愤疾生,则远人必生悔慢,万一侵陵,不知何以待之,可为寒心。愿陛下早留意。」   又再论曾肇事曰:「肇真小人,不可用。自古未尝有杂用小人而可以无事,不纯进贤者而得号为清明也。方其兄布专政弄权,鼓动天下,不闻肇一话一言规告其兄,乃自窃美官,稍有智识,肯如此乎?况中书舍人不比其余侍从,须得文行具高,极天下之选,有器识之士,乃可当之。匪人在高位,臣之耻也。臣誓不与匪人比肩,惟陛下亮察。」上曰:「且安心言事,待这里主张。」岩叟进曰:「若言事省力,则不在陛下主张。祗缘有如此之难,所以须赖人主主张耳。古者为官择人,故百官有得贤之称。今为人择官,故人有不称官之诮。某官当得如何等人而后称,不称则不敢除,非其人不可居。盖不可夺者天下之理,不可已者人臣之义。臣义有所未安,故言不敢已。」上曰:「且令试如何?」对曰:「苟且非治国之道。此职若不是代王言,则其人自乱道,何害于事?只为天下人于训词中看陛下用意,所以须用有文学又有见识,知国体之人。今曾肇甚是辱累陛下,不可留。执政未必不心知此人是小人,不协公望,只缘既进拟后,须且望主张,此全在圣断。缘抑得言路一次,即言路便气衰,难为任职,今后虽执政更有不当,如何敢言?此陛下不可不察。言路若非陛下主张,力行其言,一日不可便立。今臣所言,尽是目下实事。更有一事,臣今日方知子细,不及于札子中论列。见肇与新除馆职等行告词云『不负于知己』,此一句大可怪。此等除馆职人,尽是陛下以不次之恩,收拔为国家之用,固宜训敕使尽忠朝廷。今肇却教令报恩于执政,全不知事君之义。传布四方,取笑天下,谓是都无人为朝廷理会。乞陛下指挥,令中书改告词。」又奏云:「古者荐贤所以为国,不为己也。贤者受荐,不敢谢恩私门,示本意非私意相与也。据肇之意,荐之者既以私为恩,被荐者亦当私为报,不知为人臣之道,不知事君之义。乞落中书舍人,令与外任。代王言须是能宣道陛下之意,如王巩以言者攻其罪,遂责出,却用褒辞,不知如此是陛下之意否?此岂可以代王言?暗贬而明褒,是何典刑?何以风厉天下士大夫?因此可明戒敕代言之人,今后为定法。」(此并用王岩叟朝论增入,当细考之。旧录云:「是日庚子,太皇太后宣谕无轻议废改法度一节内,廉帏之言,不须显然题破首变元丰善政良法者,亦近密中官之助。」此旧录庚子日首书此四十二字,新录辩曰:「按此一段,前载宣谕语,不显事因,后云『近密中官之助』,盖指张茂则、陈衍辈,与宣仁传内所载吕大防等进事目之意,诬罔□同。」今并删之。)   辛丑,尚书省言:「左司状,失入死罪未决,并流徒罪已决,虽经去官及赦降原减,旧中书例各有特旨。昨于熙宁中始将失入死罪一项修入海行敕,其失入流徒罪例为比死罪稍轻,以此不曾入敕,只系朝廷行使。近准朝旨,于敕内删去死罪例一项,其徒流罪例在刑房者,依旧不废。即是重者不降特旨,反异于轻者,于理未便。本房再详,徒罪已决例既不可废,即死罪未决例仍合存留。乞依旧存留元丰编敕全条。」从之。   诏:「开封府、大理寺禁囚公案,冬夏仲、季月到寺日限,五日定断,百纸已上七日,每百纸加二日,详议案减半,其半日就全日。刑部准此。旧案断在仲、季月者,亦依仲、季月到寺日限。如元限未满日比仲、季月限数少者,止依元限。已上应经历官司,各不得过一日。有故判展,情节未圆须行取会,不在计日之限【七】。」(新无。)   壬寅,资政殿学士、知邓州曾孝宽,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陈安石,两易其任。先是,殿中侍御史吕陶言:「窃以四方形势之重,莫如陕右,陕右襟要之会,莫如雍郊。土俗豪悍,藉名德以镇压;军政雄重,须才谋以临制。外则应接五路,为缓急之助;内则统领数郡,专绥抚之权。付授帅节,尤宜审重【八】。臣伏见陈安石望不足以服人,才不足以治剧,年已七十,未谋退休,强勉从政,多有不逮。闾阎盗贼,殊不戢畏,子城之内,亦有剽窃。况其人丧失儿女,意气衰倦,久当重寄,无以宽朝廷西顾之念。伏乞速拣良臣,易地以处。」故有是命。   中书省言:「元丰五年四月七日条,契丹使见、辞日,并特起居,其前后三日内合起居权罢。」诏:「今后使人见、辞前后三日内,除朔望参外,起居权罢。」   左司谏朱光庭言:「学士院试馆职策题云:『欲师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或至于偷;欲法神考之励精,而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流入于刻。』又称:『汉文宽大长者,不闻有怠废不举之病;宣帝综核名实,不闻有督察过甚之失。』臣以谓仁祖之深仁厚德,如天之为大,汉文不足以过也;神考之雄才大略,如神之不测,宣帝不足以过也。后之为人臣者,惟当盛扬其先烈,不当更置之议论也。今来学士院考试不识大体,以仁祖难名之盛德、神考有为之善志,反以偷刻为议论,独称汉文、宣帝之全美,以谓仁祖、神考不足以师法,不忠莫大焉。伏望圣慈察臣之言,特奋睿断,正考试官之罪,以戒人臣之不忠者。」策题,苏轼文也,诏特放罪。   光庭又言轼罪不当放,其言攻轼愈峻,且称轼尝骂司马光及程颐。轼闻而自辩(此据王岩叟朝论增入,光庭章未见。)曰:「臣窃闻谏官言臣近所撰试馆职人策问,有涉讽议先朝之语。臣退伏思念,其略曰:『今朝廷欲师仁祖之忠厚【九】,而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或至于偷;欲法神考之励精,而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流入于刻。』臣之所谓偷与刻者,专指今之百官有司及监司守令不能奉行,恐致此病,于二帝何与焉?至于前论周公、太公,后论文帝、宣帝,皆是为文引证之常,亦无比拟二帝之意。况此策问第一第二首邓温伯之词,末篇乃臣所撰,三首皆臣亲书进入,蒙御笔点用第三首。臣之愚意,岂逃圣鉴?若有毫发讽议先朝,则臣死有余罪。伏愿少回天日之照,使臣孤忠不为觽口所铄。」诏追回放罪指挥。(轼自辩札子称元年十二月十八日上,明年正月十七日又上【一○】。)   或传朝廷谓光庭所言非是,将逐去之,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相与言朝廷命令反复,是非颠倒,不可不辩。又恐遂逐光庭,则所损益大,因欲于未逐前早救之。乃各上疏论轼不当置祖宗于议论之间,犹未显斥其有讥讽意也。疏入,不报。(二年正月八日、十二日可考。旧录于「诏特放罪」下,又云:「未几,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相继论列,乞正轼罪。诏:『傅尧俞、王岩叟、朱光庭累弹奏苏轼撰试馆职策题不当,详览文意,乃是指今日百官有司、监司、守令言之,非是讥讽祖宗。可召至都堂说谕,不须更有弹奏。』续诏:『学士院所撰策题,即无讥讽之意,然缘官司试人,亦无以祖宗治体评议者,盖学士院有失检会,札与本院令知,及令轼、尧俞、岩叟、光庭各速视事。』旧录云:「轼挟情用意,毁斥祖考丰功盛烈不若汉之文、宣,为臣不忠,有若是乎!言者纷纭,终以辩诈获免。」新录辩曰:「朱光庭等论轼之语及诏意具载于前,自『挟情用意』而下,史臣私言,今删去。」旧录叙此事极略,新录但删去『史臣私言』,余并因之。案:王岩叟朝论记述甚详,今参取苏轼明年正月十七日自辩札子并王觌、孙升等章疏,各依本月日附见。盖此事所关甚大,不容草率。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尧俞第一奏,二十八日,岩叟继之。二年正月八日,尧俞、岩叟再奏。九日,王觌奏,十一日,觌又奏。十二日【一一】,批出,令尧俞、岩叟、光庭不须弹奏,十三日,三人赴都堂受旨,十四日,三人又各上奏。十七日,罢轼自辩。十八日,尧俞、岩叟同入对,十九日,待罪。二十一日,孙升奏。二十二日,进呈尧俞、岩叟所奏。二十三日,诏令各供职。是日,孙升又奏。二十五日,三人侍班次,二十七日,同见于紫宸殿门。此一段事方竟耳。)   岩叟言:「臣窃闻初有圣旨,以学士院所撰馆职策题,祖宗为不足法而归全美于异代,用谏官言,将议其罪。陛下宽仁,特恕免之。举朝之人,方纷然交议,以谓学士深失大体,谏官言之为甚当,朝廷令免罪为太轻。今复闻续有指挥,追回放罪敕旨。物论疑骇,不审陛下知其意不可恕,而遂欲正典刑,以示天下耶?反以无过,而收已行之命耶?欲正典刑则善矣,反以为无过而收之则未安也。伏望陛下虚心平意,照之以至理,格之以大义。岂有本朝策天下之士,欲以求治道,而先自短其祖宗,命辞之人得为无罪耶?不知使陛下何以教天下,何以训后世?既以祖宗为有弊,又以陛下为可欺,罪在不疑,罚当无赦。或闻苏轼自辩,谓是陛下点中此题。果然,则轼更因其非,又推过于君父,罪益大矣。此题不缘言者深考而明攻之,泛读一过,安能遽晓?虽禁中点出,于陛下未为有失。今判然知之,而不正其罪,则失在陛下矣。罪已明而反脱,命既下而复收,乃似朝廷容其如此,臣恐天下之人遂移苏轼之非,反为吾君之过,臣不可不为陛下惜也。仰乞圣慈早正轼罪,以解中外之惑。」贴黄:「轼之此罪,若不正之,则于朝廷事体终为不顺,上下议论终为不允。乞陛下深赐省察,无以为惑,幸甚!」   又言:「臣伏以朝廷之事,莫先于辩是非,明赏罚。是非辩,赏罚明乃可以正朝廷,朝廷正则百官正,百官正而后天下一于正矣。是非之不可不辩,赏罚之不可不明,所系如此,其可忽哉!近者苏轼撰策题试馆职,引汉文、汉宣以方祖宗,语伤大体。谏官论乞正其罪,闻有旨特放罪,是朝廷初以谏官为是,以学士为非也。曾未累日,复闻收还放罪之旨,更反以学士为是,以谏官为非也。一事之间,而乍是乍非,或行或已,于朝廷举动何如哉!此臣之所以为陛下惜也。臣窃伏思陛下至公至明之初心,必无所惑,应有奸言邪说,颠倒是非,变乱白黑,以移陛下之意者。自古奸人之心,利在人主不纳谏而忠臣杜口,则欲以行其私,非有忠于社稷之志也。此理易明,岂终能欺陛下?陛下略加静思,则得之矣。臣观汉、唐以来至于本朝,策问不可胜数,无有此体。陛下博览文史,试取而比类之,轼之罪不难见矣。方两宫听政帘下,尤当正是非、公赏罚,使天下无以窥其失臣之心也。苟以非为是,则小人遂将乘隙而进矣。传曰:『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正在今日,陛下不可不深思而审处之也。今议轼之罪,或重或轻,固在陛下,但朝廷之事不可不正耳。伏望圣慈断之以义,早赐施行。」贴黄:「夫牵制于人以观是非,则是非惑;据事实以观是非,则是非正。愿陛下不以牵制之爱,而夺是非之正,天下幸甚!」   殿中侍御史吕陶言:「台谏之职,为天子耳目,要在维持纲纪,分别邪正。凡所弹击,当徇至公,不可假借以事权,以报私怨。万一及此,是谓欺君。今苏轼所撰策题,盖设此问以观其答,非谓仁宗不如汉文,神考不如汉宣也。朱光庭指以为非,亦太甚矣。假使光庭直徇己见,不为爱憎而言,则虽不中理义,犹可恕,或为爱憎而发,则于朝廷事体所损不细。今士大夫皆曰:『程颐与朱光庭有亲,而苏轼尝戏薄程颐,所以光庭为程颐报怨而屡攻苏轼。』审如所闻,则光庭固已失之,轼亦未为得也。且轼荐王巩为不知人,戏程颐为不谨言。举此二者而罪之则当也,若指其策问为讥议二圣而欲深中之,以报亲友之私怨,诚亦过矣。况御史上官均近尝论奏为政之道有宽猛两节,大概与苏轼策题同意,陛下谓其言可取,着于法令,颁于天下。夫上官均之奏,苏轼之策题,二人之言皆是讲明治道。一则颁以为法,一则指以为罪,何轻重取舍之异哉?此士大夫之意不能无惑也。恭惟陛下圣虑高远,从谏如流,然臣下之言或至于激,则亦愿加审察。昔富弼、韩琦,天下知其忠且贤。弼因除张茂实管军,中丞韩绛乃言富弼欲谋不轨;韩琦不赴文德殿押班,中丞王陶乃言韩琦反状已露。尚赖圣主深照情伪,二人者始终安全。以富弼、韩琦之贤,而言者犹如此中伤之,则不迨于琦与弼者又可知矣。今日光庭中伤苏轼之心,颇类前事,欲使朝廷为之报怨,不可不察也。臣与苏轼皆蜀人,而不避乡曲之嫌,极论本末,既备位台职,而辄纠谏官之失当,二罪皆不胜诛。然喋喋不敢自默者,非独为一苏轼,盖为朝廷救朋党之弊也。」   又言:「明堂降赦,臣僚称贺讫,两省官欲往奠司马光。是时,程颐言曰:『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岂可贺赦纔了,却往吊丧?』坐客有难之曰:『孔子言哭则不歌,即不言歌则不哭。今已贺赦了却往吊丧,于礼无害。』苏轼遂戏程颐云:『此乃枉死市叔孙通所制礼也。』觽皆大笑。其结怨之端盖自此始,轼非无过也。」(苏轼荐王巩致人言,已附十一月末。十月二十五日,王巩以宗丞请修玉牒。苏轼荐巩时,巩为宗丞也。吕陶章,新、旧录并不载。按编类章疏,明年正月九日,王觌奏云云,则陶此章必继苏轼自辩后或在轼自辩前,今并附此。王岩叟朝论:「十二月三日,朱光庭上封事,密论翰林学士撰试馆职策题不当讥讽祖宗,十四日进呈,有旨放罪,光庭章过门下矣。光庭以谓此罪不当放,遂再论之,语益峻。自此章方明攻苏轼,又有一贴黄,引轼骂司马光、程颐事,其意欲以见轼之轻耳。然闻轼有文字自辩云,学士院共进三题,轼所撰一题最在后,不谓偶合圣意,出于点中也。既而闻有旨抽入放罪指挥,又谓谏官言之非是,且有意逐谏官。臣愚与尧俞皆以命令反复,是非颠倒,不可不辩,又恐遂逐谏官,所损大矣,不若于未逐以前早救其事,乃上疏不疑。愚二十七日上,尧俞次日亦入,然愚二人皆不斥其有意讥讽,但云不当置祖宗于议论之间耳。尧俞章,本集皆不存。正月八日,愚与尧俞又继一章。十二日,于尧俞章后批出云:『傅尧俞、王岩叟、朱光庭以苏轼撰试馆职策题不当,累有章疏。今看详得是非讥讽祖宗,只是论百官有司奉行有过。令执政召逐人面谕,更不须弹奏。』十三日,召三人至都堂,右揆吕公着、门下侍郎韩维、中书侍郎吕大防、左丞李清臣、右丞刘挚五人,大意皆知轼为有过,然特欲以上意两解之。愚等皆不敢奉诏。十四日,皆上一疏,又论不奉诏之意。十八日,同对于延和殿,纔读尧俞札子了,即云:『此事小,何故言?』尧俞对云:『正谓不小,所以言。』又云:『此朱光庭有私,卿等党光庭。光庭未言时,何不言?』尧俞与愚皆对曰:『有一人论之,且观朝廷行不行,或中间有差失,方当继言。昨光庭初言,朝廷有放罪之旨,则是朝廷行遣得正,自不消言,后见反汗,又是非倒置,臣等方合论。』又宣谕曰:『苏轼非是讥讽。』对曰:『若是讥讽,罪当诛,臣等不止如此论。今止为不当议论祖宗,所以乞略行责耳。』愚怀策题一本,就帘前指其文而解,未终,厉声曰:『更不看文字也!』又进读愚札子,竟不然之。尧俞曰:『如此,是太皇太后主张苏轼。』乃厉声曰:『太皇太后主张苏轼则甚,又不是太皇太后亲戚也!』愚即进曰:『陛下不主张苏轼,必主张道理,于道理上断。』即峻语曰:『待责降苏轼。』愚与尧俞皆进曰:『此在陛下。假令暂责,随即召之,亦是行遣正。』乃曰:『待相度。』尧俞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乃所以为平。今待轼如此,轼骄,将何以使?』又曰:『便总由台谏官。』愚对曰:『若台谏所言,陛下能尽听纳,自足以成陛下之美,台谏何预焉?』又曰:『但言不妨,行与不行,须由宸衷。』愚对曰:『如此,则是顺朝廷意者乃得行,恐非朝廷之福。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愿陛下常于此加察,恐逊顺陛下之言有非道之事。』愚又曰:『小人之欲破坏言路者多,陛下欲求言路则难,欲沮言路则易。一沮之,则人将以言为戒,恐陛下不得尽知外事。愿加深察。』尧俞亦曰:『臣尽至诚告陛下,陛下不察,亦无可奈何,愿为国家更深思远虑。』遂下至台,与尧俞议待罪,乃同奏云:『臣等今月十八日奏事延和殿,蒙宣谕谓臣等党附谏官朱光庭,弹奏翰林学士苏轼撰试馆职策题不当事。臣等误承厚恩,上辜任使,更不敢诣台供职,伏候谴斥。』自十九日各家居,然上殿札子却降出。二十二日,垂帘,进呈执政撰一白贴子,欲明破苏轼之非。久之不纳,但云:『四人皆逐出。』诸公争之以为不可,乃许用白贴子中降指挥。二十三日,得札子云:『正月二十三日,三省同奉圣旨:苏轼所撰策题,即无讥讽祖宗之意;又缘自来官司试人,亦无将祖宗治体评议者,盖学士院失于检会。札与学士院,令知苏轼、傅尧俞、王岩叟、朱光庭各疾速依旧供职。』尧俞二十五日与愚、光庭以侍班次,二十七日,同见于紫宸门内东外,方入,初与尧俞、光庭等奏论苏轼策题不当,进曰:『汉、唐以来,多少策题,无有将祖宗与前代帝王比量长短者。策题云欲师仁祖之忠厚,则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曰当时百官有司皆不举其职,不知仁宗在上却何所为?乃是全然荒怠,致得百官有司如此。果如此,因何成得四十二年太平,至今耆老言之,犹往往流涕。仁宗何负,却言不如汉文!』上云:『此事小,不消得如此,且休则休。』对曰:『此虽数句言语,缘系朝廷大体,不是小事,须合理会。』上云:『不是讥讽祖宗。』对曰:『启陛下,若是讥讽祖宗,则罪当死,臣等不止如此论列。既只是出于思虑言词失轻重,有伤事体,亦合须有行遣。譬如误入禁门,于法罪亦不轻,何则?君臣上下之分不可不严也。今若不以此事为戒,他日有一人指斥乘舆,而云本出于误,亦可恕否?陛下虽欲恕之,七庙威灵在上,岂得容恕!』又奏曰:『执政于都堂对臣等皆言苏轼不是,既知不是,岂可却教朝廷做不是底事?又岂有朝廷明知不是,却抑言事官要休?若寻常人私事则可休,朝廷事则不可如此。臣等为朝廷持风宪,若凡所论奏,常指挥令休和,要将安用?即是臣等辱却风宪,更有何面目居职?』又奏曰:『真宗朝【一二】,知制诘张秉撰一叙用官制词云:顷因微累,谪于荒遐。真宗览之曰:如是,则是先帝失政。遂罢其职。』又奏曰:『若是臣等分上私事则可休,事干祖宗、干朝廷,臣等如何敢休?朝廷若不行破,书在史册,后世以朝廷为何如哉?传入远夷,必有轻慢朝廷之心,万一遣使发问,不知如何为答。』上云:『言事官有党。』对曰:『臣等不知有党无党,但知据事之是非论列,陛下亦只当看事如何。若心疑于有党,则必失事之实,既失事之实,则是非难辩。自古小人欲倾害君子者,君子无过,则无以奈何,惟是指为朋党,人主遂疑,人主既疑,因而可挤矣。陛下不可不察也。』又奏曰:『此事是苏轼轻易不思,语伤大体,以致议论。若不正其罪,则此失却在陛下,陛下何苦力主此人,反自取后世讥诮。台官之职,只在触邪指佞,岂当却为人解纷?此意可察。』上曰:『策题是里面点去。』进曰:『闻是进入三个策题,其两个是邓温伯撰,最后一个是苏轼撰。陛下已爱其虚名,故点轼所撰者,必然不曾反复详览,则虽是点中,于陛下何伤。今既分别得事理明白,陛下已知其虚名,不欲加罪,是惑也。陛下今不欲人言轼之短,假令昨司马光在,政事或失,不知合论与不合论。臣等所职是言责,所论只据是非,更不敢问其人。问着人,则须生私意。』上云:『今日改先帝事,何故不得问?』对云:『修改政事,与形于文字不同,兼今日所改之事,皆是复祖宗旧法,况陛下下诏求比闾疾苦者力改之,乃所以承祖宗之美,不知策题须得论耶,不须得论耶?陛下如此主张,臣等却如此力言,违忤陛下,以就罪责,不知臣等是何意,陛下可体察。况臣等与轼皆熟,素无怨绚,只是忠于陛下,要正朝廷事,使天下后世不能指议陛下,故都无所避。』又进曰:『陛下只当责臣等不言事,不可戒约臣等令不言,恐天下窥见陛下此意,阴相顾望,不肯尽忠于朝廷,非陛下之福。且乞陛下省纳。』又言:『前日诏臣等去都堂,外臣不知,皆言是奉圣旨召台谏官戒励,甚骇听闻。臣等被摧抑,则不足道,却是损朝廷风宪,且愿陛下爱惜朝廷事体。陛下于苏轼所惜者小,于言路所损者大,不可不思。风宪之地非臣之私,乃陛下家事,陛下不崇銟,则臣一匹夫耳。』」   侍御史王岩叟言:「近奏请如旧法不限灾伤分数,并容借贷,不拘民户等第,均令免息等事,蒙送有司立法。伏睹今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敕,户部看详元丰令,限定灾伤放税分数支借种子条合依旧存留外,修立到下条:『诸州县灾伤人户阙乏粮食,虽有欠阙,不以月分,约度合支数,预行奏请,候得旨,许结保借贷常平谷。如阙,纽直给钱,丰熟日催纳。若无本色,听依仓例折纳,或纳元价。经赦不在除放之限。常平不足,许借拨转运司钱谷。其灾伤至轻或上等人户不致阙乏,不得一例奏请借贷。』臣看详所修借贷粮食条意已得允当外,缘臣元奏本以赈济旧法灾伤无分数之限,人户无等第之差,皆得借贷,均令免息。新条必待灾伤放税七分以上而第四等以下,方许借贷免息,殊非朝廷本意。故乞均令借贷,以济其难。今户部复将支借种子依旧存留,窃以灾伤人户既阙粮食,则种子亦阙,岂可种子独立限格?臣欲乞通为一法,于所修『粮食』字下添入『并种子』三字,庶使被灾之民广沾惠泽。」从之。(十一月二十八日岩叟初言,朱光庭奏议亦有此。光庭尽散河北积仓,其张本或在此,更详之。)   乙巳,刑部言:「赦书节文:『应赦书该载不尽事件,所属看详,比类条析闻奏。』看详开封府界、诸路向来违犯常平法编配之人,比违犯重禄法事理尤轻。其经今赦未合放逐便者,欲乞比类推行重禄法,编配之人并具元犯保明闻奏。」从之。   吏部言:「欲将初该磨勘使臣,经一处住程差遣,但及二年,不以犯冲差替,并许磨勘内合展降者从本条。」从之。(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