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 - 第 493 页/共 607 页

己酉,复汝州龙兴镇、桂州永宁场为县。   陕西路转运司言请熙河兰会路籴买粮草,与经略司同共计置。从之。   辛亥,吕惠卿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本州岛安置,不得签书公事。从谏官王岩叟等四人所奏也。内批付三省云:「惠卿罪恶贯盈,虽已施行,而台谏弹纠不已,难居善地。可窜逐一远小处,以允公议。」始,惠卿责授光禄卿,分司南京,苏州居住。中书舍人范百禄草制,有云:「朕承先帝大烈,惧弗克胜,而法弊不可以不更张,民劳不可以不振德,稽其所自,汝为厉阶。」右仆射吕公着以手简谕百禄云:「恐彰先帝之失,宜删去之。」百禄如公着所谕,但以人言孔多为说。及是,中书舍人苏轼草制曰:「凶人在位,民不奠居,司寇失刑,士有异论【一三】。稍正滔天之罪,永为垂世之规。吕惠卿以斗筲之才,挟穿窬之知,谄事宰辅,同升庙堂,乐祸而贪功,好兵而喜杀,以聚敛为仁义,以法律为诗书,首建青苗,次行助役,均输之政,自同商贾,手实之祸,下及鸡豚。苟可蠹国以害民,率皆攘臂而称首。先皇帝求贤如不及,从善如转圜,始以帝尧之心,姑试伯鲧;终焉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发其宿奸,谪之辅郡,尚宜改过,稍畀重权,复陈罔上之言,继有砀山之贬。反复教戒,恶心不悛,躁轻矫诬,德音犹在。始与知己共其欺君,喜则摩足以相欢,怒则反目以相噬,连起大狱,发其私书,党与交攻,几半天下,奸赃狼藉,纵横江东。至其复用之年,始倡西戎之隙,妄出新意,变乱旧章,力引狂生之谋,驯致永乐之祸。兴言及此,流涕何追!迨予践祚之初,首发安边之诏,假我号令,成汝诈谋,不图涣汗之文,止为款贼之具,迷国不道,从古罕闻,尚□两观之诛,薄示三危之窜,国有常典,朕不敢私。」(王岩叟朝论云:十九日右司谏苏子由首言吕惠卿罪恶,二十一日左正言朱公掞继之,六月二日右正言王明叟得惠卿在太原擅兴兵讨荡西界事甚详,论列之。十七日愚继焉。十八日有命夺惠卿资政殿学士,落四官,以中散大夫守光禄卿,分司南京。二十日四谏官会于兴国之戒坛,列章再论罪大谪轻,公议未厌,乞重行诛窜。二十日只于谏章后批出云:「吕惠卿罪恶贯盈,虽已施行,而谏官弹纠不已,不可令处善地,宜贬窜一远小处,以塞公议。」十八日告词,范子功行,十九日门下进入画可。谏章上,二十一日送,连前告降出。二十二日苏子瞻行告,二十三日进呈。除建宁军节度副使,本州岛安置,不得签书本州岛公事。议者方以为快。政目云:王岩叟等言惠卿责命未厌,诏特责建宁节度副使,本州岛安置。)   诏诸将下遇大教,弓弩、鎗刀、标牌、野战格斗,无给赏,其排日教阅,自依将法。   壬子,前户部尚书李承之为枢密直学士、知青州。(政目无此。)   诏:府界三路保甲应色役,除法该免教者,遇冬教,三丁以上之家,正身赴,以余丁代役,第四等以上两丁户非保正者,役日权免。(新无。)   交趾郡王李干德言:「下邑有勿阳、勿恶二峒八县与省壤接连,前后被守土人叛去,委身归明。其勿阳于丙辰年蒙收入省,勿恶于壬戌年蒙收设通康隘。虽此等弹丸之地,尤切痛怀、常不离梦寐者,诚以先祖臣平昔诛擒僭逆,冲艰冒险,毕命之所致也。今末造不能嗣承,岂敢备数于藩垣,偷生于顷刻也?甲子年,广西经略司尝为申奏先朝,以宿、桑二峒六县赐臣主领。按宿、桑等见属下邑,非今兹陈请之地,不敢拜命。伏遇陛下一新宇内,谨具表以闻。」诏答曰:「乃者边臣言,卿首领侵我疆陲,先皇帝务在□仁,申颁诏谕,俾从辨正,亦既验明,特割康隘之区,用示君恩之赐。德音如在,诏墨犹新,固宜追体包荒,恪遵分画,何期累奏,尚执前迷。仍指新界之疆,更为己物之旧,无厌至此,事上奚观?谅卿意之岂然,殆人言之致惑!况兹州峒,久为王民,一昨克复广源之时,以至给赐顺州之日,与彼田土,本无交侵。卿其务尽至诚,祗循先诏,益谨抚封之守,勿从生事之谋,勉副眷怀,永绥宠禄。」仍令广西经略使苗时中移牒折难。   大宗正司言:右武卫大将军、康州团练使叔盎,四次唐突,已累放罪,显无畏惮。诏叔盎特展三年磨勘。   诏陕西路转运使收籴斛斗,充缘边五年之蓄。(元年二月二十九日、三年四月六日、绍圣元年十二月三日。)   诏河北路监司分诣诸州,以义仓常平谷赈济被水阙食人户。   礼部言:应须索官物,合日下应副及有旨更不覆奏者,行讫,并乞奏审,随事降付三省、枢密院照据。从之。   殿中侍御史林旦言:「臣昨论列贾种民罪犯猥恶,资性倾邪刻薄,乞罢驾部员外郎,送吏部与合入差遣,使累有过犯不经责罚之人,少知惩戒。久之,朝廷方差种民权知临江军。(知临江军,在五月二十八日。)种民通判资序就使未遂,有司亦不当假以军垒。士论汹汹,臣以朝命已行,不欲再有论奏。今闻改知通利军,殊不晓所以。闻吕公着以臣前章曾语及增添御史台案外情理八节,诬陷苏颂。吕公着以此引嫌,屡曾营赦,不欲正其罪恶,以致优假军麾,今来又移改近地。臣之所言,乃以公论,为朝廷逐邪佞,清流品。不知吕公着何为屡引私嫌,欲废公议,遂使种民夤缘侥幸,再有陈请,以便其私。如此则无行小人但能诬罔执政,不患不得美官善地,不知如此施行,有何义理!伏乞圣慈特赐指挥,检会臣前奏,早正种民于法。不然,且令速赴临江军本任,免士论别有讥议,邪佞略无惩诫。」不报。   初,御史弹奏种民尝持虚券,冒夺人产业,又尝寓夏伯孙家,以乞假不如意,斗其兄弟,讽令析居。元丰中,任大理官,为蔡确鹰犬,专中伤善良。诏黜为通判。已而吕公着面奏,曰:「方种民为狱官,臣亦与被诬陷,今臣方在相位,而种民得罪,恐所惩者小,所损者大,非所以示天下。」乃寝前命,及退就殿庐批旨,门下侍郎韩维固执不肯书。明日奏曰:「种民罪恶,觽所共知,奈何以吕公着故屈朝廷公议!」公着复有请,乃有临江之命,于是,又改通利军。(实录载种民责汉阳军,在五月二十八日,按六月八日乃复汉阳军,不应旬日前已差知军。据吕公着家传,初差知临江,非汉阳也。今从家传。林旦章,别本亦称汉阳,今并改之。家传又称初黜种民通判,而实录不载,今附见。传又称六月八日面奏,寻自临江改通利。按实录六月二十八日乃复通利军,则二十八日以前,不应便差知军。今附此事于未降诏时,并改二十八日复通利军为是月,而不出其日,庶不相抵牾。)   御史中丞刘挚言:「准今年闰二月八日圣旨内一项,提举官累年积蓄,桩作常平仓钱物,委提点刑狱主管,依旧常平法。臣伏详常平财用既归提刑司,又言依旧法,则自是合依熙宁以前提刑司所行常平籴粜之法,事理分明。续准四月二十八日敕命,因中书省检会,遂将前项制旨内依旧常平法,指执以为青苗散敛取息之法,申明行下。命令反复,天下失望。寻闻臣僚累有论奏其事利害,臣不复详言。今来复睹吕惠卿责降制词,有首建青苗之语。夫以建议者为罪,则是朝廷知青苗之不可为也,苟知其不可为,又坐首议之罪矣,而独安然行之,此臣之所以未喻。苟以为此法诚有利于天下,则何故明于制诏,坐以为蠹国害民之罪哉?自青苗之议行,而天下以聚敛疑圣旨者将二十年矣,幸而有闰月八日指挥,行之未久,遽已移夺;今又幸而有惠卿责词,此亦足以知圣主哀念疲民,未尝辄忘于怀,故因事辄见之。诏令既明布天下,不可重敛,伏望深究利害,特降睿旨,常平钱物并依闰月八日敕旨,仍申明敕内旧常平法为熙宁以前常平籴粜之法,以幸天下,以伸号令。」   贴黄称:「青苗之法可行,则难指以为建议之罪,知建议者可罪,则青苗之法不当行,二者不可并立也。然二者之中,是非易见,伏望速罢青苗之法,以解天下之疑,慰万民之望。」   又贴黄称:「臣固知国用亦或有赖于此,然往者常平旧法,以时之丰荒,物之贵贱,为籴粜之制,若典领得其人,出纳给贷尽其法,则非独补凶岁、平物价而已。至于公家之利,未必减于青苗鞭朴之所得也。」   又贴黄称:「虽云不抑勒,召情愿,然民间以旧欠所逼,每岁须至再请,势不得遂其情愿也。新陈相压,此民之所以困。今若罢之,则民间旧欠,亦须□作料限送纳,所贵易于了足。」(挚奏所称四月二十八日敕命,实录并无有。据王岩叟四月末奏,亦止称四月二十六日再立常平钱谷给敛出息之法。盖二十八日,当作二十六日,字或误耳。实录称三省同建请,挚称中书检会,其实一也。挚遗□,此奏以六月二十六日上,今附本月日。又一奏,乃七月二十一日上。)   是日,(二十六日壬子。)内出手诏付三省枢密院,曰:「向者朝廷讲求法度,务以□厚爱民,而搢绅之士,往往不原朝廷本意,速希功赏,有误使令。或议法失当,或掊敛毋节,或奸回附势,或讲事饰非,或多结权贵,或力举边事,残民蠹物,久益知弊,致使髃言交攻不已。苟无澄肃,必紊纪纲。止以其罪显者乃行窜逐,自余干涉之人,夙夜怵惕,不无忧虞。予当新政,务存大体,一切示以□恩,更不追劾,咸使改过自新,各安职业【一四】。可仿此意作诏书,布告中外。」   注  释   【一】令依前降指挥「令」原作「今」,据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五三论西人请地乞不拒绝札子改。   【二】差往寨镇都同巡检等处防托「同」原作「司」,按宋无都司巡检,有都巡检与同巡检,「同」、「司」形近致讹,今据阁本并参考宋史卷一九六兵志一○、宋会要兵之一一改。   【三】诏太学置春秋博士一员「太学」下原衍「士」字,据阁本及文义删。   【四】偶以一二言事臣僚所论过差「言」字原脱,据阁本及文义补。   【五】其背公向私「向」原作「尚」,据阁本、活字本改。   【六】臣近曾三次具札子奏「臣近」二字原互倒,据阁本、活字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五三乞进呈文字第四札子乙正。   【七】乞与执政赴延和殿进呈文字「乞」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八】于是不得已而有踏逐奏差申差之格「申差」原作「甲差」,义不可解。按宋史卷一六○选举志载有王岩叟此言,文作「故有踏逐申差之目」,「甲」乃为「申」之讹,今据改。   【九】兹予大享于先王「王」原作「生」,据阁本及尚书盘庚改。   【一○】窃闻按送雇钱文义不通,疑「按」为「接」之误。   【一一】因亏少课利罚俸「少」字原脱,据阁本、活字本补。   【一二】借曰曾有奏礏「有」原作「布」,按曾布与此事无涉,上文有「曾奏礏」云云,「有」与「布」形近致误,今据阁本改。   【一三】士有异论「士」原作「主」,据东坡七集外制集卷中吕惠卿责授建宁军副使本州岛安置不得签书公事制、宋大诏令集卷二○六吕惠卿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本州岛安置制及长编纪事本末卷六一吕惠卿奸邪改。   【一四】各安职业「安」原作「守」,据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九八逐小人改。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三百八十一 卷三百八十一   起讫时间 起哲宗元佑元年六月甲寅尽其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百八十一   帝  号 宋哲宗   年  号 元佑元年(丙寅,1086)   全  文   六月甲寅,下诏曰:「朕惟先帝临御以来,讲求法度,务在□厚,爱物仁民。而搢绅之间,有不能推原朝廷本意,希旨掊克,或妄生边事,或连起犴狱,积其源流,久乃知弊。此髃言所以未息,朝廷所以惩革也。敕正风俗,修振纪纲,兹出大公,盖不得已。况罪显者已正,恶巨者已斥,则宜荡涤隐疵,阔略细故,不复究治,以累太和。夫疾之已甚,孔子不为,御觽以□,有虞所尚,为国之道,务全大体。应今日前有涉此事状者,一切不问,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各俾自新,同归美俗。布告中外,体朕意焉。」(旧录云:「时先帝法度废改殆尽,前朝所用之官,弃逐无一人在廷,乃降是诏。然弹劾罪斥相继不已。」新录辨曰:「当时既有所窜逐,虑在职者不安,故降手诏,以示□恩,此朝廷仁厚之至也。既云前朝所用之臣,无一人在廷,弹劾不已,则安用此诏?其说非是。自『时先帝』至『不已』删去三十五字。」下诏以六月二十八日甲寅,此据旧录。王觌奏议乃云六月八日,不知何故,当考。吕大防政目六月二十八日手诏谕惩革政事之意,即此诏也。其颁降则在七月十一日,盖缘言者纷纭,踰旬乃宣布尔。)   给事中胡宗愈奏:「中书省敕内,有『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之语,臣愚窃以谓此二句于体未便,欲望去此二句,则尽善矣。」(元佑密疏。后所颁诏无「言者勿复弹劾」六字,盖从宗愈奏也。七月十一日可考。)   始,邓绾责滁州,言者未已,范纯仁劝太皇太后勿行,太皇太后因欲下诏,以慰反侧,既而中辍。及吕公着救贾种民,太皇太后复欲下诏,公着以为当然,遂从之。或谓公着曰:「今除恶不尽,将贻患他日。」公着曰:「治道去太甚耳,文、景之世,网漏吞舟。且人才实难,宜使自新,岂尽使自弃耶【一】!」(此据吕公着家传。)   诏之未下也,言事官交章论其不可,御史中丞刘挚言:   臣闻朝廷议欲降诏中外,慰安人情,传闻二三,臣不敢言【二】,若果如此,臣实未喻。伏见陛下即位以来,修先朝政事,增损法令,进退官吏,大要专以安民,四方晓知上指,坦然明白矣。于怀私负衅,贵近不赦,而忠信之言,虽小必录,此又人人皆能道之。臣独不知国家尚安所疑,欲家至而户晓也。若谓日者黜责一二臣僚,恐附丽党与,不无反侧,故以诏书安之;臣谓人情无甚相远,不从上令,而从其意,动民以言,不若示之以事,自古而然。朝廷果将吹毛洗垢,搜抉宿过,则诏令随行,人亦不信。今但朝廷罚罪之意,出于公议,惟贵大体,不问其余,则虽无所言,何患人不知之。近者朝廷法令方具,功罪明白,吏民安堵自如,正宜镇静无事,何故自生疑贰,猥欲以言语区区过自分说,以胜士大夫之心?臣恐中外有以窥陛下也。前世自汉、唐以来,因诛鉏叛逆,或□复僭伪,危疑之始,虑有动摇,故亟下诏令,慰抚未萌。今升黜官吏,何时无之,何至张皇,自生不安之意,臣窃以为过矣。抑臣闻之,人才实难,自非大奸大猾,怀邪怙终,此外安有终身弃置之理?古人以功补过,所谓使功不如使过,良以此尔。前以罪退,后以功进,是乃国家所以公天下者,见之一二,则中外将不待言而信矣。臣谓安反侧之计,无以尚此,何必空言哉?伏望睿断,寝降诏之议,免四方疑惑,以幸天下。(杂录第二册有日月,云元年六月二十九日。)   贴黄称:「臣得于传闻,未知虚实,万一有之,所损不细,须至先事奏论,伏望寝罢,以全大体。」【三】   又言:   臣近闻朝廷议欲降诏中外,得于传闻,未见本末,然窃谓朝廷举动不可不谨,昨已具状论列。今者外议藉藉,又异于前,大意谓陛下即位以来,增损法令,进退官吏,今日改意自悔,故欲下诏委曲解说;又深厌台谏言事,故欲指约多士,转相告语;且谓自此臣僚虽有罪犯,无复忧畏,台谏虽有闻见,无复敢言。诏令未下,人已非议,臣备位言路,所闻如此,不敢不论。   臣以谓刑赏予夺,天下公器,非苟顺人情,惟当而已。日者朝廷加惠元元,取官吏蠹国贼民之尤无状者,显黜一二,以励其余,此甚大惠,陛下以为当耶?未当耶?诚以为当则足矣,何必家至户晓,自启疑贰之意,使忠义自失,奸罔幸免,臣所未喻也。台谏臣僚,类皆簄贱孤寒之人,而使以讥切主上、弹治贵近为职,其势固以不胜,若稍加沮抑,且使有诛夷之忧,则人人顾私自便,谁敢尽言?又况听与不听,上系朝廷去取,大抵欲言十事,退思反顾,已去五六。其言虽上,又经裁择,则言而听者,率不过十一二。然则朝廷听言,可谓审重,论议虽多,言者何罪?且台谏以言为职,今若明出诏令,戒使勿言,则是予之官而夺其职,为小人之所睥睨、轻诮,必不能自立,相率引去。然则言路塞绝,谁复以利害之计上闻?又臣所未喻也。臣思虑累昼夜,其事甚易见,不知为陛下建此计者谁乎?臣愿陛下深思臣言无忽,速赐寝罢降诏,以安士论。若本无此议,臣闻之误妄,罪当万死。   贴黄称:「窃料诏意,谓前日弊事已革,旧罪已除,故下诏令与吏民改行自新。臣独疑之。若果然,则为害益大。臣谓朝廷大约修明先帝法令,去其犯法之人,是乃文、武、成、康相成之治。今云与更新,自今日始,则臣不知以先朝之治为何如哉?以此示天下,实伤国体。多士之论,已有及此者,不可轻发。」   又贴黄称:「臣僚若有旧罪宿恶天下所不容者,今日言者虽且依诏旨,不敢弹治,一旦将此等人别有进擢,而言路又将不论,则无乃负朝廷而失官守哉!故虽有诛戮,必须争之,是今日之诏,不足以禁其必言也。」   又贴黄称:「陛下欲抚安小人,使不自疑,惟在今后掩覆小过,不赐行遣足矣。恐不可明示以一切不问之意,使肆意无所忌惮,非所以神明其权,尊严纲纪者也。仍望检臣前奏,一处详览。」   又贴黄称:「治平中,濮庙之议,执政不能胜公论,以至出榜朝堂,委曲开谕,而人心终不以为是。以此知理胜则不必示人以言,惟在正己谨行事而已。」   又贴黄称:「陛下修正法度,进黜善恶,出于至公,天下幸已慰服。今无故自生疑贰,自信不笃,区区以言语收拾人情,伤国大体。」   又言:   臣近两具状奏,乞寝罢降诏指挥,未知圣意赐与不赐省察。士大夫臆度风旨,转相传诵,不无非议。臣谓降诏本欲安人情,而诏令未下,事已宣露,反使人情疑惑,则利害固已可见,甚非陛下镇静中外之意。臣备员言路,此而不论,臣则有罪,是以不避烦琐,愿毕其说。   臣谨按齐桓公与管仲谋伐莒,谋未发而闻于国人,国人曰:「君子善谋,小人善意,臣窃意之也。」故朝廷之人不为则已,苟有所为,虽秘谋密计,人且意而知之。况陛下已修政事,已清人物,遂欲阔略细故,含垢匿瑕,示天下以□大,诚大惠也。但此意一定,何患人知不知,若更施于行事一二,则中外喻意,坦然洞达矣。何必空言喋喋,过自分辨,急于取信,无乃害国家大体乎!诏书大意,不过以谓罪恶者已治,欲使其余改行自新。恭惟先皇帝养育人才,布满内外,其中邪慝不能无之,今已行惩劝,则是乃所以成就先帝之美。若必形于诏书,示荡涤之惠,使之自新,则似分别前日政事,亏损治道,无大于此。然则人情安与不安,乃在陛下立意行事其意如何耳,不在降诏。诏下之后,事体窒碍,其害乃至于此。臣愿陛下深赐省照,特罢降诏,以全大体,臣不胜拳拳。   贴黄称:「仍乞检会臣前两状,一处详览。」   又贴黄:「降诏自疑,殊非国体。又闻诏意更复戒约言者,谓旧恶宿奸,自今皆不得弹治,尤恐非便。盖台谏官本为人主耳目,以督察奸邪,今置言事官,而禁其言事,是有耳目而自蔽之【四】,不使有所见闻也。小人欺天罔上,不忠不义,其罪既均,而乃限以今日以后一切不问,则今日以前已被罪者,何独不幸也?小人身有罪戾,常使惧于暴发,则庶几有所忌惮。若明告之曰:『汝前此虽有罪,今不以大小不问矣,不使言者及汝矣。』臣恐朝廷纲纪不肃,下有肆慢之心。」   又贴黄称:「台谏所言,在陛下听与不听尔。若言不中理,或挟邪怀贰,朋奸立党,窜逐罢免,无不可者;不当无故禁戒,令不得弹治罪恶,使小人睥睨自肆也。」   又贴黄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今陛下欲以旷然大度,包掩瑕疵,但因事行之,不可预以告人,示天下以自疑之意也。」   殿中侍御史林旦言:   近者风闻朝廷欲降诏书,戒约言事官不宜疾恶太甚,动摇人心。初闻之,以谓此妄意朝廷之言耳,殊不以为信,既而传者益觽,不能不为疑。窃惟陛下临政之初,虚己听纳,招徕谠言,四方之人,孰不欣戴,此实宗庙、社稷之福也。今方踰岁,若遂厌言,有诏戒止,凡倾耳以听,企足以望者,得不解体耶?此必有造谋以误陛下者,臣度其意不过两端而已:一则务为姑息,以掠誉于小人;一则持此自献,谓能不谤于先帝。夫有国之要道,在于使君子道长,小人道消而已。君子道长,则德泽日被于天下,而为朝廷之福;小人道消,则疾苦不加于百姓,而得四方之心。岂有为民除去疾苦,而反致人心之不安也?若此,则虞舜不当放四凶,孔子不当诛少正卯矣。圣人于戕贼不仁之人,杀之而不疑;今朝廷□大,见其罪恶,不过慰塞人望,量褫其官职,降其差遣而已,何损于其身,何愧于天下,而便致人心之不安也?此等小人,本无爱君利民之心,人疾之久矣,又何足矜恤,而更姑息,甚倒置也!且先帝聪明睿智,忧勤庶政,不爱高爵重禄,而与士大夫共之,乃望其竭忠尽诚,以报称其恩宠也。彼乃结党相因,公肆欺侮,丑秽惨虐,无所不至。使上之人虽有良法美意,而泽不下流,阴受小民之怨望,其负国罔上之罪,何可胜诛也?向日执政之臣、言事之官,目击耳闻,不肯以告,故使朝廷未正其罪。今罪恶悉已暴露,然朝廷终不忍深诛而显戮之,虽有贬降,亦只是奉行先帝圣意,谴斥不忠不良之人,且示天下以前日失当之事,自各有建言之人,奉行之吏,非出于先帝之本意也。如此,岂得为谤先帝乎?   大凡言事之官,招雠触怨,岂所欲为。朝廷过銟借之,犹有畏惧、观望而不肯尽言者,况又有所沮抑之,则彼安肯奋不顾身,以输忠于陛下乎?臣窃恐由此遂使亮直之人反为髃小指笑、玩侮,必怀畏避,而不得安其位矣。若其言事弹击不实,喜怒任情,朝廷摘示髃觽,罢之可也,窜之可也,但不当泛下一诏,均沮遏之耳。今日朝廷正恐奸邪乘间作过,惟藉耳目之官防察纠正,若自为壅塞,以启小人之幸,则此后执政大臣欲进拟前日不忠不良、罪慝显著之士,置在要近,误朝廷委任,遂有以借口,而钳闭台谏官之言矣。此甚非计之得也。臣不敢耻过作非,而重于去位,止是爱惜国体,恐天下之人误认朝廷之意,而起疑惑、观望之心耳。利害所系不小,愿陛下谨之重之。   贴黄称:「陛下即位之初,首下求言之诏,其间尝以迎合扇摇、犯分要誉为戒。当时中外欲言之人,尚畏惮而结舌,赖六月再申诏谕,于是人始敢言。以求言之诏少形戒约,人犹不敢言,况今下戒言之诏,明使不得论列,则又岂复有敢言者耶?若奸邪进用,略有指陈,必为犯令,若默而不言,岂忠臣志士所以事君报国之义乎?则此诏一出,于国所系,可谓甚重,陛下不可以不虑也。」(旦疏不得其时,附刘挚后。)   监察御史上官均言:   臣窃闻陛下诏书,慰安中外大臣,以前日宿奸旧恶,一切置而不问,台谏仍不得弹治。臣始闻之,疑惑不信,数日以来,搢绅人士传者愈觽,以为信然。臣以不肖备位风宪,闻而不陈,则为隐情,疑而不论,则为旷职,仰负陛下任使之意。臣窃惟诏旨,必以谓前日黜去一二大吏、奸谀刻深掊敛罔上之臣,恐党与反侧无自全之意,故为此诏以慰安之。臣以谓赏罚者人主之大柄,所以示天下之公议,使为善者劝,为恶者戒,要在处以至当,断以必行而已。若惩一二奸臣而以同类恐惧为疑,又为善辞以慰劳之,则是行姑息之政,非所以信赏罚而示天下之公议也。不知陛下以前日斥去一二奸谀险诐之臣为是耶?为非耶?以为非耶,则命出之日,天下之士莫不心悦而诚服,皆以为陛下聪明睿智,洞照枉直,不当疑其非也。以为是耶,去邪勿疑,不当惑而中止,为姑息之政也。   夫谏官御史以言为职,至于政事之得失、人臣之邪正,凡系天下之利病理乱者,皆得上闻,所以广朝廷之耳目,而通天下之情也。自古求治之君导之使言,戒其钳默者有矣,未闻预诏曰某事不当言。如天下之事,必待诏许而后得言,则御史为徒设,天下之事,朝廷有所不得闻矣。陛下临御之初,诏四方士民,下及刍荛之贱,皆得上议朝政,下言利病。是时天下之人,莫不欢欣鼓舞,罄竭所闻,以裨日月之明,而又歌颂咏叹,以为陛下有□明从谏之实。今日之诏,乃戒言职不得有所弹治,傥或有之,实恐上累陛下纳谏之美,异乎前日开辟言路之意也。方今法度未为备具,生民未为富实,内有未举之政事,外有未宾之蛮夷,实朝廷庙堂孜孜夙夜讲求利害、博采觽言之时,若使谏官、御史上观朝廷之旨,次窥大臣之意,中心宛结,所怀者不得论列,天下之事不得上达,恐非朝廷之福也。若陛下之意,以为宿愆旧恶,务为覆盖,许以洗心自新,则言者有发摘细故、不足深治者,陛下置其言而勿用可也。诚恐不当预戒以不得弹治,仰累陛下从谏纳善之美。臣愚区区,欲乞追寝诏书,以副前日开辟言路之意。伏愿陛下留神详察,天下幸甚。(据元佑章奏录,上官均乃以七月五日上此,今附见刘挚后,不复移出,它皆仿此。)   左司谏王岩叟言:   臣累日来,风闻陛下欲降诏书,以安人心反侧事。臣不知果有果无,然臣既有所闻,不可不先事而言,以备采择。未审此事出于圣虑耶?出于左右者之谋耶?出于圣虑,则臣以谓陛下私忧过计耳;出于左右者之谋,则臣以谓误陛下矣。自古以来,朝廷黜邪退奸,亦是常事,何须过当以为忧疑,反动奸人之心?将谓陛下畏之,必潜增凶焰,阴造祸机,倾摇善良,窥伺新政矣,可不戒哉!   伏惟陛下即位以来,上合天心,下从民欲,斥远奸邪,登崇忠直,纳天下善言而不厌,革天下弊事而不疑,故能使四夷靖安,百姓歌咏,以复见祖宗太平之盛。陛下惟当日笃此心、隆此道,以永社稷无疆之休,不宜少移初意也。夫奸心抑之且不可止,况于进之;直言求之且不可得,况于沮之。长君子而消小人,在陛下一言,长小人而消君子,亦在陛下一言,此国家否泰之关,而天下治乱之几也。陛下不可不深思,不可不豫防。臣恐诏书一出,则言之后时,故冒犯而先论。愿陛下纳臣愚忠,收诏勿下,使髃邪自静,以养朝廷之威;使觽正自安,以重国家之势。天下幸甚!   贴黄称:「臣窃思降诏之后,老奸宿邪则安矣,而忠臣义士必不自安。陛下方求天下大治,以追祖宗之盛,而使忠臣义士不得尽其心,非陛下之福也。愿因臣之言反复思之,重此诏书之发,幸甚!舜去四凶,当时四凶之党,不应无人尚在中外,未闻下诏安四凶之党也。臣自风闻下诏,寝食不复自安,必料陛下畏见多言,故有此指挥,不知令臣今后如何居职,有言则犯令,不言则负恩,进退之间,未知所处。幸陛下察之,无误此举。言事官当忠于主上,公于天下,是为称职。忠则不肯立朋党,故言无所隐;公则不敢任喜怒,故言无所欺。或朋邪罔上,或意在报私,或厚诬其人,或以讦为直,或阴怀顾忌,则陛下当深察其情,罢之则可也,窜黜之则可也,以为约束一切,闭其言,则不可也。如果有诏书,即望陛下采纳臣言,只作圣意取入禁中,以安言路之心。」   岩叟又言:   臣前日以风闻欲降诏书安搢绅之心,辄犯天威,论奏不便,乞收诏勿下。深虑言之未切,圣心未加采纳。窃缘此事出于陛下举动,所系国体至重,臣不敢苟且自安,便为俛默,负陛下平日待遇之意。   伏睹陛下即位以来,惟以求言为盛德,纳谏为圣功,天下风闻,莫不鼓舞。虽前代英主,有所未及,正宜日进此道不倦以终之,以副天下之望。今方踰年,而遽下此诏,虽名为安慰罪人,其实乃约束言者。窃恐四方流闻,疑朝廷厌言而拒谏,有损陛下盛美。臣谓此诏之出,上无益于圣德,中无益于治体,下无益于忠言,惟是挫端良之心,增奸邪之意耳。不独如此,而又将有人睥睨朝廷,以为可以窥测;侮易政令,以为可以动摇。自古欲治之主,惟患言之不多,天下之善恶有所不闻,以塞其聪明,未闻禁言者使之不言也。言者言之,陛下择可行者而行之,仰不累陛下之明,俯不失言者之职,则言虽多而何伤!   臣初为谏官,对于帘下,亲闻德音丁宁谕臣等曰:「天下之事无大小,一一言来,当一一主张。」臣感激至恩,恨不倾沥肝胆以为补报。今日诏书,臣所未喻,陛下求言如此之切,不应厌言如此之早也。近古好谏莫如唐太宗,敢谏莫如魏郑公,太宗一日问曰:「今日所行与往者何异?」郑公曰:「贞观之初,恐人不言,导人使谏;三年以后,见人谏诤,悦而从之;一二年来,不悦人谏,虽勉以听受,而终有难色。」太宗曰:「如何事如此?」郑公遂一一陈之。太宗曰:「诚如公言,非公无能道此者。人皆苦不自觉,公向未道时,都自谓所行不变,及见公论说,过失堪惊。公但存此心,朕终不违公。」臣读之至此,每叹美太宗之服义,景仰郑公之尽忠。愿陛下慕太宗贞观之初心,导人使谏,髃臣亦当有希魏公事君之大节,以报陛下者。以诏书未宣布间,惟陛下断自清衷,早赐追还,天下幸甚,臣不胜激切之至!   贴黄称:「臣窃谓进此说者,非纯诚爱君之人也,或出于全身之谋,或出于为子孙之计,或出于养誉邪正之间,欲收人情而两得,或出于怀奸计以事陛下,浸开间隙,倾陷忠良,援引邪佞,复为前日之过,深可惧也!惟陛下精虑而深思之。臣恐诏书既下,正士知陛下有厌言之心,不敢遑安,稍自引去;后来者不过得循默之人,以为称职;其次得苟且偷惰之人,废坏纪纲;又其次得阿谀柔顺之人,靡敝政事。皆所以与奸为党,壅蔽下情,欺罔之罪复结矣。陛下深拱帘帏之中,久而安之,浸不复得闻天下之事,此非陛下今日求治之本意也。觽人之说,皆谓诏书欲以安反侧,臣窃疑之。所谓反侧者,乃前世伐叛讨逆之后,余党畏惧诛戮,有怀生偷安之心。当时恐其为变,故以诏书安慰之,乃祸乱之时,姑息之事也。今朝廷清明,王道平直,自以至公之理行典刑,此曹何为而有反侧之心?陛下何忧而下安慰之诏?甚无谓也。下诏之后,忠良之在近者日益簄,则在远者疑畏而不敢进;奸佞之在近者日益亲,则在远者踊跃而以类至,此人情之所易见,而事理之所必然者也。」   岩叟又言:   臣自风闻朝廷欲降诏书安慰搢绅之心,虽两上章论奏不便,以闻之未审,故言之未详,臣今颇得大燍,信如所闻,甚可怪也。事有大不可者三,陛下岂容易而发!窃知其间□列先朝搢绅之恶,无所不有,虽云臣下所为,然于先帝之明如何也?陛下下诏之善意,本在掩盖前事,不知反所以彰先帝之失,此大不可一也。陛下即位以来,未尝以喜怒爱憎妄责一人,凡有所行,必本天下公议。大奸大恶,不得已而黜者,又曲从□恕,百分罪恶,不过行一二分而已,有何太甚之事?今闻诏引「疾之已甚」之语,如是,则是陛下临御以来,所行之事皆为过当,反成自诬,以伤国家之体,此大不可二也。奸人诳惑陛下,张大其事,言人心反侧,故致陛下有下诏之意,陛下不可不自察。今天下生灵之心,安与不安,何如往前?今天下生灵之心所以安,只因陛下明辨邪正,黜去欺君罔上人数辈耳。若复见陛下姑息此曹,未测将来之好恶,则天下之心将疑而摇矣。陛下意虽欲以安罪恶,不知反所以动天下之心,此大不可三也。陛下下诏,未见一利,而有大不可者三,何可为哉?臣非故敢逆陛下之情也,盖欲以惜朝廷之举动,全吾君之盛美耳。夫为国之道,惟浑然深厚,湛然无迹,泯迹言语之间,使天下君子小人皆不可得而窥,不可得而议,乃为清宁之本也。何为自生疑心,无故下诏,使天下可得而窥,可得而议哉!臣恐益为纷纷,不能成清宁之治,误陛下初心耳。愿陛下拂除奸人先入之言,省察愚臣继进之说,或蒙圣心旷然,一赐开纳,臣今夕即死,无所恨矣。惟陛下察其愚,幸甚!   贴黄称:「兹事非臣一人之意,臣博访有识之士,皆以为今已安静,不消降诏,反动觽心。臣复恐下诏之后,吕惠卿、张诚一之徒,必生怨憾,以为朝廷行法不平,只争诏前诏后,有幸有不幸。臣以谓若不下诏,则都不见此迹也。」   右正言王觌言:   臣伏闻外议,谓朝廷以近者放黜一二大奸、十数巨蠹,恐人情不安,特降诏书以安之。又将戒言事者,凡臣僚旧事,不得复言。臣固未详其虚实,诚出于此,臣恐四方有识之士轻议朝廷也。夫人君之圣德如虞舜,则无以过矣。然舜之驭髃臣,乃在于黜陟幽明,四罪而天下咸服。当是时,并不闻人情不安,而亦不闻有诏书以安其党类也。人臣之贤德如孔子,则亦无以过矣。然孔子之为鲁司寇,摄行相事,七日而诛少正卯,而鲁国治。当是时,亦不闻人情不安而有命令以悦其朋党也。盖人君之所以御天下者,黜陟二柄而已。陟一善,而天下之为善者劝;黜一恶,而天下之为恶者惧:则是黜陟之效也。岂以其为恶者惧,而朝廷亦为之惧哉!惟至于诛乱臣,伐叛国,而以其黢从者多污俗惧罪,则必至于下惟新之诏,施旷荡之恩,而一洗之也。苟不至于此,则何疑而降诏乎?   伏自陛下临政以来,开广言路,黜陟幽明,公议莫不以为宜,人情莫不以为悦。所逐一二大奸、十数巨蠹,其门人故吏,皆与其人比肩事主者,谁肯甘心以党与自名,不过中心愧惧,而不敢袭故态以为恶而已。是乃朝廷黜幽之效,见于此矣。遽然下诏,臣窃骇之。若臣僚旧恶,使言事者皆不得言,尤非臣之所喻也。且恶有显晦,罪有轻重,若陛下圣意必欲慰安邪党之心,则凡人之暧昧之恶、诖误之罪,言事者及之,则寝而不报可也。恶之甚晦者,由觽言而既明;罪之甚大者,因进用而已着。置于君侧则欺君,委以事权则败事,彼言事者方且遵奉诏旨,默而不言,则果为朝廷之福乎?居言责而不言,尚可以安其职乎?臣伏望陛下断自圣心,如大臣之论,果有以诏书为请者,使熟议焉,其可止也。或诏书已成,愿陛下留中而勿出,乃天下之幸也。(觌奏别集自注云:「七月一日奏,五日又奏。」今并附此。)觌又言:   臣伏闻近者朝廷以放黜一二大奸、十数巨蠹,恐人情不安,又将戒言事官,凡百僚旧恶,不得复言。臣固未详其虚实,诚出于此,臣恐四方有识之士轻议朝廷也。其状已投进讫,臣今又闻诏书有「言者勿得弹劾,有司毋得施行」之戒,窃以为过矣。夫为陛下之耳目者,言事官也;为陛下之股肱者,有司也。小人情伪万状,宿恶旧奸,初多隐伏,幸而发露着见,而言事官论之,有司行之,然后小人不得大肆,而朝廷清宁,陛下可以无为而治矣。盖小人之宿恶旧奸发露着见,而言事官钳口而不得言,有司束手而不得治,则小人肆行而无所惮矣。使小人肆行而无所惮,则欺君坏法,蠹民害物者,蜂起鳞集而争奋矣。朝廷尚安得清宁,陛下尚安得无为而治哉!或言事官忠愤而违诏以举职,有司疾恶而违诏以行法,则陛下之诏书乃成虚设,言事官、有司之违诏者,亦不为无罪,又须按治,则纪纲紊乱,贤不肖混淆,而意外之忧,知者有所不能谋,贤者有所不能救矣。   夫君子小人势不两立,而迭为盛衰者也。故在易,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则为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则为否。夫否、泰者,君子小人消长之间也。今朝廷优恤小人,而使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是乃消君子而长小人。岁月之间,邪党渐胜,则天下不几于否乎?昔帝舜虽临下以简,御觽以□,孔子虽谓「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亦未尝闻钳言者之口,而使不得言小人之奸;废有司之职,而使不得治小人之恶也。今陛下必欲下□大之诏,以安髃小之情,则惟用阔略细故以谕之可矣,何至坏朝廷之纪纲,使小人旧恶宿奸之发露着见者,其事状虽涉至于罔上,亦一切不问,而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以为小人之资也?伏望圣慈审纳之,熟讲之,重于出令,无为异日之患,天下幸甚。   贴黄:「臣待罪谏官,专以议论政事为职,朝廷进贤退不肖,须以素履及已试之事验之,方可信据。孔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虽誉之,犹当以其已试之事,况弹劾哉!然则今日已往奉诏之后,若论及臣僚之素履及其已试之事,则不犯诏禁者少矣,奉诏愈谨,则谏官御史愈成虚设。故臣以诏书中『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之语,尤不可以宣示中外也。又借如臣僚或在侍从,或处权要,今日以前尝有罔上之罪,今日以后方乃发露,论罪则可戮,论诏则不可言。居言责者守诏而不言,则坐视侍从权要之地有罔上之人,将为天下之大患;违诏而进说,则不惟废朝廷之诏令,而又将得违诏之罪。进退犹豫而不能决,则遂至于天下雷同,而奸凶得志矣。陛下如何处之?言事官每有论列,动触权贵之怒,岂若不言之安?但不敢辄为身谋以误陛下而已。臣深恐诏令轻出之后不可追改,窃闻诏令今尚未下,惟圣慈详酌。」(觌自注,此章以七月五日上,今并附此。七月十一日竟下诏,王岩叟朝论奏云:「臣风闻朝廷欲降诏书以安反侧,说者二三,皆为两宫厌言者之烦,欲以拒言者。陛下即位以来,惟以排去凶邪,登用忠良,革天下弊事,致得百姓讴歌,以为再逢祖宗太平之盛。臣于此时备位言职,窃自喜遭遇陛下,所以不避怨仇,不恤形迹,誓以身许陛下。陛下何可中道而改,何须分外降诏,却动奸邪之心?使奸者每有臆度,将谓陛下畏他,又谓陛下助他,必须潜增气焰,窥伺朝廷,深为不便。盖奸邪退尽,则朝廷清宁,若留奸邪,欲望朝廷清宁,必无此理。降诏之后,忠臣义士必皆不安,既不自安,必皆解体,非国家之福。陛下方求天下大治,希祖宗之时,万万不可作此举错。臣前日以风闻朝廷欲降诏书以安反侧事,犯天威,论奏不便,乞陛下纳臣愚忠,收诏不下,未知圣意垂听否?臣再三为陛下思之,若诏书止是开谕宿恶,仍令自新,犹为庶几。然已非国家自处以至公,自示以不疑,漠然无心之大体。若草诏者怀奸挟邪,承望风旨,而因寓意于词,沮抑言路,四方传布,不知陛下心者,疑朝廷有厌言拒谏之心,于陛下圣德所损甚大,臣所力言,乞止此诏也。若为言之合公议,行之合公议,则何安反侧之有?为国家之道,惟公是守,惟直是行,惟重是持。为国家之道,惟浑然深厚,不见畛域,不露浅深。近所共弃者,皆大奸大恶,不得已而黜之,论其罪恶,则百分中止得一二分,安有太甚事?奸人诳惑陛下,言人心不安,故风令陛下下诏,不可不察。此乃是奸人之计,陛下安可遂信?故尝以事观之,自陛下即位以来,四海内外,亿万生灵,各皆安心。假令有不忠不孝小人,失势自危,乃是国家本分合教如此。乃至安之道,至盛之德也。」)   承议郎傅传正为两浙路转运判官,用三月癸未诏也。(三月二十六日。)   诏皇太妃兄故任左班殿直任隆,赠宫苑副使。   监察御史上官均言:   臣闻书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盖死者不可复生,断者不可复续,先王所以明谨用刑,而司刑决狱之官所审于听断也。臣窃见刑部侍郎崔台符,宝文阁待制、知庐州杨汲,大理卿王孝先,自元丰以来,相继为大理卿,每有内降公事,不能悉心持平,推考情实,专务刻深,高下其意。虽知所告不实,事或微末,不度是非,一切徇报者之语,委成狱吏,不复亲听。而报者所闻,往往得于雠怨之人,巧谮诬陷,无所不至。一入犴狱,如落槛藊,锻炼罗织,必致以罪,三木所加,何求不得!又于元报事状外,曲行推究,至有罪薄罚轻,又妄为论奏,乞行编配,陷害善良,不可胜计。至于觇夫、察隶,篃满京邑,报逮纷纭,填满牢狴。都人惴栗,不敢偶语,兢兢朝夕,莫能自保,皆台符辈观望傅会,相为表里,以至如此。圣朝明烛万里,而台符辈治狱都城,密近辇毂,辄敢肆为诞谩,残虐无罪,中外侧目,共怀愤疾。日者朝廷灼见冤滥,立司辨理,而台符辈或尚居侍从,典领藩郡,列卿棘寺,晏然自若,曾不愧惮。夫邪虐不斥,无以戒暴吏;侍从不清,无以正纪纲,刑官非其人,无以安善良。愿陛下因臣之言,察中外之议,特行黜罢,以允公论。仍乞精选儒臣通明端厚之士典领刑狱,庶几刑不失中,狱无滥及,以副陛下□仁好生之意。   又言:   尝具奏论列刑部侍郎崔台符,宝文阁待制、知庐州杨汲,大理卿王孝先等,元丰以后,相继为大理卿,承勘内探公事,不能悉心持平,推考情实,专为观望傅会,欺罔圣明,陷害善良,不可胜计,乞特行黜罢。至今已及月余,未蒙施行。臣以为有德者进,则朝廷尊;去邪勿疑,则小人惧。台符等奸憸深刻,迹状明白,天下之人,孰不闻知!今尚为侍从,列居九卿,是疑于去邪,非所以进有德也。窃以陛下以昨来探报公事率多冤滥,故临御之初,即罢探卒。寻又置司理诉,辨明幽枉,黜降中官石得一,使居闲地,下至探卒郭鲸等二人,继行斥逐。中外之人,莫不欣快,皆以为陛下聪明睿断,与觽弃恶,以励奸党。窃缘探报公事,虽造端于石得一,然锻炼傅会,笞掠穷治,陷于深文,以成就石得一之志者,实由台符等。若台符等平心推治,别白枉植,有罪者绳之,见诬者释之,则石得一将内怀媿惧,不敢复纵探卒妄告细故,陷罔无罪,足以全先朝广览之至明、好生之大德。夫廷尉天下之平,端意操法,虽人主之喜怒所不敢听,又况观望中人风旨以为高下出入耶!推原台符等之罪,虽非造端,然同恶相济,终始相成,为朝廷敛怨于下,不当置而不治也。不独置而不治,又使之偃然居侍从、九卿之列,搢绅恶薄,耻与为伍。中外之人,实所未喻,皆以为陛下至公至明,好贤嫉恶,洞达旁照,独台符等未行斥罢,必有左右之臣为之游说,以掩覆其恶,以面谩陛下者。愿陛下参稽中外之论,兼听而熟察之,则台符等不得为释然无罪也。   昔唐太宗诏百官议张亮罪,皆以为当诛,独李道裕以为不可。太宗嘉其直,擢为刑部侍郎。又尝缺大理少卿,太宗以为大理人命所系,以戴胄清直,遂以任之。夫刑部、大理鞫狱、议刑,所系甚重,死生轻重,皆出其意,宜得端良明恕之士,以称其任。台符等刻薄诐险,迹状明白,久居省寺,窃恐舞文巧诋,任意出入,将使无辜之人陷于刑狱,上负陛下□仁之德,为害非小。伏乞断自宸衷,早行黜罢,以允觽论。   监察御史孙升言:「近曾劾刑部侍郎崔台符、大理卿王孝先,在先帝服药日,于案外增添『两和情愿』之文,全出宰相王珪亲侄仲京在官非监临赃罪。台符、孝先本以庸材叨国厚禄,被遇先朝,恩顾不小,一旦先帝不豫,忍乘此时,幸以为私结权臣之恩,曾无犬彘向主之心,何以参缀从班,玷污清列。伏望圣慈详酌事理,重行窜黜,为士大夫附下罔上、为臣不忠之戒。至今多日,未蒙指挥施行。臣愚窃恐朝廷以刑部、大理未有习刑法之人可以当其任者,臣实疑之。夫明先王之意,为天下之平,归于忠厚,断以礼义者,乃司刑之长,然则非经术之臣,不足以当其任也。苟欲专习刑名,引法傅条,则有断议属官,且非司长之事。若刑部、大理之长,必待习刑名之人为之,则一法吏之事尔。先王忠厚之意、天下至公之理,彼何足以知之!祖宗以来,刑部大理审刑纠察之长,多任侍从儒臣,故舞文巧诋之风息,而忠厚之俗成也。昔张释之、于定国岂世习司空、城旦之书乎?舜命九官而皋陶若稽古作士,故能明五刑,以弼五教,而刑期于无刑也。稽古之德,惟尧、舜、皋陶称之,则司刑之任,岂俗吏可为?且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吏持心近薄,台符、孝先锻炼附会,为臣不忠,知轻重其心,舞文为奸而已,何尝以近厚为意哉!伏望圣慈详察,检会臣前后奏陈,早赐指挥罢黜。选任公明经术之人,庶仁圣之治,可至乎无刑,天下幸甚。」   诏宝文阁待制、知庐州杨汲落待制,知黄州;刑部侍郎崔台符知相州;大理寺卿王孝先知濮州。仍各降一官。制词云:「岂有数年之间,坐致万人之狱!」中书舍人苏轼所草也。(台符六月十四日已除潞州,于是改相州,与汲、孝先并降一官。台符、汲传皆可见,实录载此极不详。政目云:「汲、台符、孝先并坐元丰中断王仲京曲法。」)   左司谏王岩叟言李定不持所生母仇氏服,乞行窜殛。诏定责授朝请大夫、少府少监,分司南京,滁州居住。(五月十八日,定初以通议大夫分司南京,扬州居住。苏轼、范百禄论定责轻,及今再责。岩叟朝论云云,已附注五月十八日。)   御史孙升言:「六曹奏钞,自来左右仆射、丞,例皆签书。按左、右仆射各兼别省事,及奏钞送门下省,左仆射合亲书审奏,显见重复。」诏:六曹奏钞,左、右丞签书,仆射押检,本省代书,送门下省。   承议郎、都大提举成都府永兴军等路榷茶、买马、监牧公事陆师闵,降授奉议郎,主管东岳庙。   先是,御史中丞刘挚言:「臣尝于去年论列川茶利害,乞遣使考察措置,近蒙朝旨,已差户部郎中黄廉前去。窃以川茶之害,臣于前奏,略已详悉,又闻言者继多,今不复再有陈说。然事之首尾,干涉者数路,从来提举榷茶马所行职事,他司皆不得与闻,至于索取茶事公案文字,亦不许州、县供报。以此提举司官吏事权震灼,恣为不法,倚茶为名,兴贩百货,掊克苛细,夺民衣食,其于患害,根株深牢,若非周咨博访,难见底里。今虽遣使者,而提举官陆师闵尚在本任,深恐上下吏民畏其权焰,不敢尽以疾苦告于使者,有所蔽隐,却致所闻灭裂。兼虑师闵护匿其事,议论怀私,不肯协心公共措置,无以副圣明惠绥远方之意。臣欲乞指挥,先罢陆师闵职任,所贵人情稍安,可以究询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