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全文 - 第 6 页/共 50 页

九月。是岁。汴河运米至五百八十万石。上因问近臣汴水疏凿之由,张洎退而讲求其事以奏。且曰:『大禹疏凿,以分水势;炀帝开甽,以奉巡游。虽数湮废,而通流不绝于百世之下,终为国家之用,其上天之意乎?』   冬十月,上增作九弦琴、五弦阮,别造新谱二十七卷,俾太常乐工肄习之,以备登荐。乙酉,出琴、阮示群臣,且曰:『琴七弦,今增为九弦,曰君臣、文武、礼乐、正民心。则九奏克谐而不乱矣。阮四弦,今增为五,曰金、木、水、火、土,则五行并用而不悖矣。』   十一月,上阅武于便殿,卫士挽弓有及一石五斗者,矢二十发,绰有余力,因谓近臣曰:『方今寰海无事,美才间出,悉在吾彀中矣。』又令骑兵、步兵各数百东西列阵,挽强彀弩,视其进退,发矢如一,容止中节。上曰:『此殿廷间数百人尔,犹兵威可观,况堂堂之阵,数万成列者乎!』   十二月,上以时和年丰,寇盗剪灭,顾谓宰相等曰:『国家自近岁以来水旱作沴,河西、蜀川相继叛乱,百姓嗷嗷然。朕为其父母,中心忧念,无须臾之安,由是内修政纪,救万民之愁疾;外勤戎略,定三边之狂孽。以至有司常职、米盐细事,朕亦不惮劳苦,并躬亲成断,遂致上天悔祸,否极斯泰。巴蜀余妖,窜伏黔水;继迁丑类,穷蹙沙漠,而又普天之下,九谷咸登,塞北江南,红粟流衍。朕岂望才经灾歉之后,便睹兹开泰,深自庆慰也。』吕端等相率称贺。诏内外文武臣僚及诸色人:『自今起请制置事,须有益于国、无损于民,乃得闻奏。如施行后显有利济,当议旌赏。如亏损公私,亦重行朝典。』   丙申至道二年春正月己酉,亲享太庙。辛亥,合祭天地于圜丘。上以文物仗卫之盛逶迤布濩,极望无际,因诏有司画为《南郊图》。   二月朔,赠司徒、谥文正李昉卒。上尝谓近臣曰:『昉本以文章进用,及居相位,自知才微任重,无所弥纶,但忧愧而已。』先是,遣使采访川峡诸州守贰之能否,多不治者,独知夔州袁逢吉、知遂州李虚己、通判查道、知忠州邵晔、知云安军薛颜等七人以称职闻,皆赐诏书奖谕。   夏四月,先是,五品以上官皆摄太祝。上谓宰相曰:『膏粱之族,官勋固已崇贵,子孙仕宦者多至四五人,每覃庆,中书皆授摄官,未几即补正员,不十数年,遂通闺籍。此甚弊政,亟宜革之。』乙未,诏自今止赐同学究出身依例赴选集。   吕中曰:用人以世唐虞三代法也,非以豪异俊秀之才俱出于公卿大夫之族,盖以仁义道德之教素行于圣贤明哲之家。自汉以下,公卿之家法既不如古,而朝廷教课国子之法一切废弃,此任子之法所以弊,而我太祖、太宗与范、富诸人所以载抑而不恤也。   五月,李继迁帅万余众寇灵州。司天中官正韩显符言:『荧惑犯舆鬼,秦、雍之分。国家当有兵在西北。』冬官正赵昭益言:『犯舆鬼,中积尸,秦分野有兵,人民灾害之象。』上语宰相等曰:『天文谪见如此,秦地民罹其殃。朕旦夕念之,不遑宁处。』辛亥,上降手诏曰:『灵州孤绝,救援不及,贼迁猖獗,未就诛夷。宜令宰相吕端、知枢密院事赵镕等各述所见利害来上。』吕端等言:『臣等共为一状述其利害。』张洎越次奏曰:『吕端等备位廊庙,缄默而不言,深失谋谟之体。』端曰:『洎欲有言,不过揣摩陛下意尔。』壬子,洎上疏言:『灵武封壤,必不可以即时保守;灵武士伍,必不可以深入应接。』上初有意弃灵武,既而悔之。及览洎奏,不悦,却以付洎,谓之曰:『卿所陈,朕不晓一句。』洎惶恐流汗而退。上乃召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等,谓之曰:『张洎上言,果为吕端所料,朕以其疏还之矣。』   七月,参知政事寇准罢为给事中。先是,郊祀行庆,中外官吏皆进秩,准遂率意轻重,其素所喜者多得台省清秩,所恶者及不知者即叙进焉。冯拯因上疏极言,并及岭南官吏除拜不均凡数事。既而准入对前殿,上语及冯拯所诉事,准犹力争不已。上先已厌准,因叹曰:『雀鼠尚知人意,况人乎!』遂罢之,寻出知邓州。   闰七月,诏:『自今中书门下只令宰相押班知印,其参知政事,殿庭别设砖位,次宰相之后,非议军国政事不得升都堂,祠祭、行香、署敕并以开宝六年六月庚戌诏书从事。』盐铁使陈恕峭直守公,性靡阿顺,每便殿奏事,上或未察,必形诮嚷,恕敛版踧踖,退至殿壁,负墙而立,若无所容,俟上意稍解复进,确执前奏,终不改易。如是或至三四。上察其忠亮,多从其议。尝御笔题殿柱曰:『真盐铁陈恕。』当时言称职者,亦以恕为首焉。   吕源曰:陈恕在太宗淳化四年,自盐铁使入为参知政事,继罢政。至四年十月,乃除三司总计使。后复三部,以恕再为盐铁使,至真宗咸平四年正月始罢。祖宗时,三司权重,几亚二府,日造榻前,故陈恕、丁谓、李士衡、田况皆通晓财用,有名于时,而陈恕已参大政,自淳化、咸平两朝十年主领计司。   八月,审官院引大理寺丞宣城高惠连面授朝官。上欲肃清中外,临轩亲择官吏,如有绩用而无私累者,必加奖擢焉。   九月,夏州、延州行营言:『两路合势破賊于乌白池,贼首李继迁遁去。』先是,上部分诸将攻讨,李继隆自环州,范廷召自延州,王超自夏州,丁罕自庆州[5],张守恩自麟州,凡五路率兵抵乌白池,皆先授以方略。继隆遣其弟继和驰驿上言,请自青冈峡直抵继迁巢穴。上怒曰:『汝兄如此,必败吾事矣。』因手书数幅切责继隆。继隆已便宜发兵,不俟报。行十数日,不见虏,引兵还。独王超、范廷召至乌白池,与贼遇,大小数十战,虽频克捷而诸将失期,卒困乏,终不能擒贼焉。时超子德用年十七,为先锋,部万人战铁门关,斩首十三级。及进师乌白池,得精兵五千,转战三日。虏既却,德用曰:『归师过险必乱。』乃领兵先绝其险,下令曰:『敢乱行者斩!』虏蹑其后,望其师整,不敢近。超抚其背曰:『王氏有子矣!』上初以方略授诸将,先阅兵崇政殿,列阵为攻击之状、刺射之节,且令多设强弩,及遇贼布阵,万弩齐发,贼无所施其技。矢才一发,贼皆散走。凡十六战而抵其窠穴,悉焚荡之。   《讲义》曰:西事之兴,出于吾国之寡谋。盖自太平兴国之七年,李继捧以地来献、且欲密迩王室而式化厥训焉,不令兄弟交相为疮。于是地斤之泽有人矣。朝廷之区画、地里之险要,彼实知之。静言其由,谁执其咎?三族之陷未几,而三窟之计已就,其患未有纪极也。已而继捧就擒,继迁效顺,辅车之势虽失,而唇齿之计已成。戎狄无厌,乍臣乍叛,何可以中国待之哉?由是西征之志锐然矣。鄜州节度之不奉诏,吾不为之辱;灵州、环庆之率众入寇,吾不为之沮;张洎愿弃灵武之奏,吾不为之疑。却分诸将,五路进兵,方略之授,阵图之示,崇政射刺之阅,圣策先定,必有大功。乌白池九月之胜,直可犁西夏之庭而扫其穴矣。   冬十月,诏以池州新铸钱监为永丰监。先是,饶州有永平监,兵匠多而铜锡不给,知州马亮请分其工之半,别置监于池州。诏从之。于是岁增铸钱数十万缗。   十一月。先是,淮南十八州军,其九禁盐,余则不。商人由海上贩盐,官倍数取之。至禁地,则上下其直。民得商盐之贱,故贩者甚众,至有持兵器往来为盗者。发运使杨允恭奏请悉禁之,而官遣吏主其事。诏从之。允恭又请令商人先入金帛京师及扬州折博务者,悉偿以茶,自是鬻盐得实钱,茶无滞货,岁课增五十万八千余贯。   十二月,有司言:『凤州出铜矿,定州出银矿。请置官掌其事。』上曰:『地不爱宝,当与众庶共之。』不许。是岁,大有年。丁酉至道三年正月,以户部侍郎温仲舒、礼部侍郎王化基并参知政事,给事中李惟清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张洎罢为刑部侍郎。时边境多事,上垂欲相仲舒而罢吕端,不豫,乃止。   二月辛丑,上不豫,始决事于便殿。是月,供奉官、两浙转运司承受公事刘文质入奏,察举部内官高辅之、李易直、艾仲孺、梅询、高贻庆、姜屿、戚纶等八人有治迹。并降玺书褒谕。上曰:『文质善于采听,特迁西京作坊副使。』   三月癸巳,上崩于万岁殿,参知政事温仲舒宣遗制。   《龟鉴》曰:曾公巩尝曰:『造邦受命为帝,太祖功未有高焉。』又曰:『保世靖民为帝,太宗德未有盛焉。』呜呼!太祖未尝无德,而言功不言德,愚是以知功之高。太宗未尝无功,而言德不言功,愚是以知德之盛。   直【杰案:真之误】宗即位于柩前。初,太宗不豫,宣政使王继恩忌上英明,与参知政事李昌龄、知制诰胡旦谋立楚王元佐,颇间上。宰相吕端问疾禁中,见上不在旁,疑有变,乃以笏书书『大渐』字,令亲密吏趣上入侍。及太宗崩,继恩白后至中书,召端议所立。端知其谋,即绐继恩使入书阁,捡太宗先赐墨诏,遂锁之,亟入宫。后谓曰:『宫车晏驾,立嗣以长顺也。今将奈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政为今日,岂容更有异论?』后默然。上既即位,端平立殿下不拜,请卷帘升殿审视,然后降阶,率群臣拜呼万岁。   夏四月,制曰:『先朝庶政,尽有成规,务在遵行,不敢失坠。然而纂图伊始,惧德弗明,所宜拔茂异之才,开谏诤之路,抚绥鳏寡,惠复疲羸。庶几延宗社之鸿休,召天地之和气。』癸卯,宰相吕端加右仆射。甲子,太子宾客李至为工部尚书,李沆为户部侍郎,并参知政事。工部侍郎郭贽出知大名府。贽翌日求对恳辞,上曰:『朕初即位,命贽治大藩而不行,则何以使人?』卒遣之。   吕夷简曰:刚健中正,乾之体也。尊严用成,君之道也。苟乾不能制坤,君不能使臣,則上下乱矣。壮哉太祖之贬赵逢,真宗之遣郭贽,信乎其英断矣!   辛亥,以工部郎中、史馆修撰梁周翰为驾部郎中、知制诰,著作郎,真集贤院杨亿为左正言,馆职并如故。故事,入西阁皆中书召试,惟周翰不召试而命焉。李应机者尝知咸平县,上以寿王尹开封,遣散从以帖下县,有所追捕。散从恃王势,欢呼于县庭,应机怒曰:『汝所事者,王也;我所事者,王之父也。父之人可以笞子之人。』杖之二十。散从走归,泣诉于王。王嘉其谅直,及即位,擢应机通判益州事,召之登殿,谓曰:『朕方以西蜀为忧,故除卿此官。此未足为大任也,卿第行勉之,有便宜事,密疏以闻。』应机至州未几,有走马入奏事。应机使谓曰:『有密疏欲附走马入奏。』走马怒,强应曰:『诺。』明日,使人请。应机曰:『疏不可与人传也,当自来受之。』走马虽怒甚,意欲积其骄横之状具奏于上,乃诣应机廨舍,受其疏以行。既至升殿,上迎问曰:『李应机无恙乎?有疏来否?』走马愕然失据,即对曰:『有。』因探其怀出之。上周览,称善数四,因问应机在蜀治行如何。走马踧踖转辞,更称誉之。上曰:『汝还语李应机,凡所言事皆善,已施行矣。更有意见,尽当以闻。蜀中无事,行召卿矣。』顷之召入迁擢,数岁中至显官。应机为吏强敏而贪财,多权诈,其后上亦察其为人,浸疏之。己未,宰相吕端上大行皇帝陵名曰永熙。知制诰胡旦责授安远节度行军司马。旦与王继恩等邪谋既露,而旦草行庆制词,语复讪上,故先绌之。   五月,诏御史台告谕内外文武群臣:『自今人君有过,时政或亏,军事否臧,民间利害,并许直言极谏,抗疏以闻。』诏以:『国家大本,足食为先。今亿兆至蕃,未闻有九年之蓄。』令两制议致丰盈之术以闻。又诏三司:『及兹岁稔,大为市籴,以实仓廪。』罢江淮发运使、诸路转运使司承受公事,朝臣使臣悉召赴阙。上初听政,务从简易也。李昌龄责授忠武节度行军司马,王继恩责授右监门卫将军、均州安置,胡旦削籍、流浔州。寻诏中外臣僚曾与继恩交结及通书疏者一切不问。上谓辅臣曰:『宫中嫔御,颇多幽闭。朕已令择给事岁深者放出之。』吕端等曰:『陛下践祚之初,首行此令,宾哲王之懿范也。』翰林学士承旨宋白上大行皇帝谥曰神功圣德文武,庙号太宗。诏天下勿复献珍禽异兽及诸祥瑞。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钱若水罢为集贤院学士、判院事。先是,太宗为若水言:『士之学古人官,遭时得位,纡金拖紫,跃马食肉,前呼后拥,延赏宗族,此足以为荣矣,岂得不竭诚报国乎?』若水曰:『高尚之人,固不以名位为光宠。忠贞之士,亦不以穷达易志操。其或以爵禄荣遇之故而效忠于上,中人以下者之所为也。』太宗然其言。及刘昌言罢,太宗问赵镕等曰:『见昌言否?』镕等言:『屡见之。』上曰:『涕泣否?』曰:『与臣等言。多至流涕。』若水曰:『昌言实未尝流涕,盖镕等迎合上意尔。』吕蒙正罢,太宗又谓若水曰:『人臣当思谒节以保富贵。蒙正前日布衣,朕擢为宰相。今退在班列,想其目穿望复位矣。』若水对曰:『蒙正虽登显贵,然其风望亦不为忝冒。且蒙正固未尝以退罢郁悒,当今岩穴高士不求荣爵者甚多,如臣等辈,诚不足以自重。』太宗默然。若水因自念人主待辅臣如此,盖未尝有秉节高迈、不贪名势,能全进退之道以感动人主故也。将俟满岁即移疾。会太宗晏驾,不果。上即位,若水以母老请解机务。章再上,乃得请。召谢便殿,命坐。上问:『近臣谁可大用者?』若水言:『中书舍人王旦有德望,宜任大事。』上曰:『此固朕心之所属也。』若水好汲引后进,推贤重士,胸中豁如也。上每见吕端等,必肃然拱揖,不以名呼。端等再拜而请,上曰:『公等顾命元老,朕安敢上比先帝?』又以端肤体宏大,宫庭阶所颇峻,命梓人为端纳陛。   秋七月,御崇政殿,召端等访以军国大事、经久之制。端陈当世急务皆有条理,上甚嘉之。令诸路转运使更互赴阙,询以民间利病。吏部郎中、直集贤院田锡应诏上疏曰:『臣切闻去年九月十九日未时,永兴、环州、庆州、延州、清远军、隰州同日同时六处地震,洎灵州送粮草回来,死者十有余万。议者即云地震已应于此,臣则未以为然。动之方位既在关辅,岂无在下者辄动乎?关辅若有寇盗弄兵,则臣虑西川复保剑关之危,南方复恃重江之险,闽中、越中、淮南、湖南岂无见利忘义之人?岂无幸灾乘便之辈?』上乃出其疏示吕端等曰:『卿等详酌行之。』九月,以曹彬为枢密使兼侍中,罢旄钺。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给事中夏侯峤并为枢密副使。上谓之曰:『近密之司,典领尤重。必素有名望,端亮谨厚者处之,乃可镇静而责成。彬以耆旧冠枢衡之首,敏中与峤佐助之,兵机边要,有所望矣。』敏中明辨有才略,遇事敏速。先是西北用兵,敏中专主谋议,至于二边道路、斥堠走集之所,莫不周知。峤仕藩府最旧,故首加擢用焉。左正言、直史馆孙何表献五议,上览而善之。其一参用儒将,曰:『古谓元戎无不统摄,爰自近代,又有供军粮料、随军转运之目,使者往返,托称上旨,动必中覆,实戾成算。陛下于文儒之中择有方略之士,试以边任委之,勿使小人挠其权。监阵、先锋之类悉任偏将,受其节度。』其二申明太学。曰:『国家必欲开孤进之路,辟至公之门,莫若使寒隽之士由乡里以升闻,世禄之家自成均而出仕。太学不得补庶人之子,神州不得贡卿士之门。郡县皆按旧典,重立学官,精加课试,公与荐延。』其三厘革迁转,曰:『躬祀圜丘,诞敷霈泽,无贤不肖,并许叙迁。今之班簿,台省、宫寺凡八百员,若十年之内肆赦相仍,必恐京僚过于胥徒,朝臣多于州县。』其四议复制科,其五议复乡饮。监察御史王齐上疏陈十事,一、择左右,二、分贤愚,三、正名器,四、去冗食,五、加俸禄,六、谨政教,七、选良将,八、分兵戎,九、修民事,十、开仕进。其略曰:『守小谨者似德,与怯懦者似恕,容奸恶者似仁,蕴谄谀者似恭,恣倾险者似智,好诋讹者似直,植朋党者似义,肆苛刻者似忠,贪禄位者似勤。若斯之流,虽愚而类贤,用之则速乱之基也。』又曰:『官多则事烦,吏多则民残。欲事不烦,莫若省官;欲民皆安,莫若省吏。』又曰:『官多俸薄,莫若俸厚而官少。衣食既足,廉耻自兴。』刑部员外马亮上疏言:『陛下初政,军赏宜速,而所在不时给。请遣使分往督视。又州县逋负至多,赦书虽为蠲除,而有司趣责如故,非所以布宣德意也。国朝故事,以亲王判开封府,地尊势重,疑隙易构,非保亲全爱之道。契丹仍岁内寇,河朔萧然,请修好以息边民。』凡四事。比部员外郎刁衎上疏言:『私赏无及于小人,私罚无施于君子。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开谏净之门,塞谗佞之口。无以春秋鼎盛而耽于逸游,无以血气方刚而惑于声色。』   冬十月,陈、宋州并言:先贷民钱千万令市牛。价纳外所负尚多,许随来岁夏秋税输送。诏悉从之。   十一月,复分三司勾院为三,命官各判之。以太常丞王钦若判三司都催欠凭由司。钦若初为亳州判官监仓,天久雨,仓司以谷湿不为受,钦若悉命输之仓,且奏:不拘年次,先支湿谷。太宗大喜,手诏褒答,因识其姓名。及开封府以岁旱蠲十七县民租,时有飞语闻上,言所蠲放皆不实。太宗不悦,诏选官阅实,亳州遣钦若行。钦若覆按甚详,抗疏乞全放。上即位,于是擢用,因语辅臣曰:『当此时,朕亦自惧。钦若小官,独敢为百姓伸理,此大臣节也。』母宾古谓钦若曰:『天下宿逋,自五代迄今,理督未已,民病不能胜。』钦若即夕命吏治其数,翌日上之。上大惊曰:『先帝顾不知耶?』钦若徐曰:『先帝固知之,殆留与陛下收天下心尔。』诏工部侍郎钱若水修《太宗实录》。若水举官同修。李宗谔与焉。上曰:『自太平兴国八年已后,皆李昉在中书日事。史策本凭直笔,若子为父隐,何以传信于后代乎?』除宗谔不可,余悉许之。是月,有司言:『冬至祀圜丘,孟夏雩祀,夏至祭方丘,请奉太宗配。上辛祈谷,季秋大享明堂,奉太祖配。上辛祀感生帝,孟冬祭神州地祗,奉宣祖配。其亲郊圜丘,奉太祖、太宗并配。』诏可。   十二月,诏诸路转运使申饬部下令长劝课农桑。先是,上访宰相以灵武事宜。参知政事李至上疏言:『灵州不可坚守,万口同议。且彼之户口四千有余,今则不盈数百矣。彼之租课四十五万二千有余,今则无孑遗矣,安可复守之?』于是李继迁遣使修贡,求备藩任。上虽察其变诈,时方在谅暗,姑务宁静,因从其请,复赐姓名。上初命翰林学士宋湜草保吉制。湜知上意必欲归其事于太宗,因进辞曰:『先皇帝早深西顾,将议真封。属轩鼎之俄迁,建汉坛之未及,眷兹遗命,实付眇躬。尔宜望弓剑以拜恩,守封疆而效节。』上甚悦。初,刑部郎中、知扬州王禹偁准诏上疏言五事,其一曰谨边防、通盟好,使辇运之民有所休息;其二曰减冗兵并冗吏,使山泽之饶稍流于下;其三曰艰难选举,使入官不滥;其四曰沙汰僧尼,使民无耗;其五曰亲大臣、远小人,使忠良謇谔之士知进而不疑,奸俭倾巧之徒知退而有惧。疏奏,即召禹偁还朝,既用其策,以夏、绥、银、宥、静五州赐赵保吉。翌日,命禹偁守本官,复知制浩。   吕中曰:以真宗继太祖、太宗之后,兵未至多,吏未至冗,僧牒未鬻而缁黄亦未炽也,而王禹偁言之。贻谋之初,冗官之员未多,小人之迹未萌,而王齐言之。当时私赏未至于及小人,私罚未至于施君子,声色游逸之事何有也?而刁衎言之。岂忧治危明,职当然耶?景德、祥符以后,王钦若唱神道设教之说,丁谓唱大计有余之议,而天书降矣。当时岂复有禹偁、田锡之言哉? 是岁,始定为十五路:一曰京东路,二曰京西路,三曰河北路,四曰河东路,五曰陕西路,六曰淮南路,七曰江南路,八曰荆湖南路,九曰荆湖北路,十曰两浙路,十一曰福建路,十二曰西川路,十三曰峡路,十四曰广南东路,十五曰广南西路。 校勘记 [1]崇班 原作[宗班],据《长编》卷三十二、《宋史﹒太宗纪二》改。 [2]吕佑之 原作『吕佐之』,据《宋史》卷二九六本传改。又,『潘慎修』,原作『潘谨修』,据《宋史》卷二九六本传改。 [3]三月朔 此下『诏以官仓』至『上言臣兄』凡一百七十三字,原本无,直接『余庆任参知政事日』,句不通,月日亦误,显系脱简。兹据《长编》卷三十七补。 [4]四十四 《长编》卷三十七作『十四』。 [5]丁罕 原作「丁空』,据《长编》卷四十改。 宋史全文卷五 宋真宗一 戊戌咸平元年春正月辛酉朔,改元。丁丑,蔡州学究丁可名上言[1]:诸经板本多误。上令择官详校,因访群臣通经义者,以崔颐正对。上曰:『朕宫中无事,乐闻讲诵。』因召颐正于后苑讲《尚书﹒大禹谟》,赐五品服。它日,谓辅臣曰:『颐正讲诵甚精,卿等更于班行中选经明行修之士一二人,具以名闻。』自是日令颐正赴御书院侍对。   吕中曰:宋朝以家学为家法,故子孙之守家法自家学始,此范祖禹《帝学》一书极言宋朝承平百三十年,异于汉、唐,由祖宗无不好学也。然人君之学,尤在于所共学之人,故在太祖时则有若王昭素,在太宗时则有若孙奭、邢昺,在真宗时则有若崔颐正、冯元辈,皆极一时之选也。   甲申,有彗出营室北,光芒尺余。上谓辅臣曰:『彗出甚异,唯将奈何?』吕端等言:变在齐、鲁之分。上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独一方耶?』甲午,诏百官极言得失。乙未,虑系囚。诏诸州长吏平决狱讼、申理冤滥。先是,吏部郎中、直集贤院田锡出知泰州,未之任,会星变,锡上疏言:『李继迁不合于夏州,又不合呼之为赵保吉。是时事舛误之大者。密院公事宰相不得与闻,中书政事枢密使不得与议。相承既久,骤改固难,致兵谋不精,国计未善。』疏奏,即日召对移晷。将行,又贡封事,复召对,谓曰:『卿第去,不半岁召卿归矣。事有当面论者,听乘传赴阙。』诏以久停贡举,颇滞时才,令礼部据合格人内进士放五十人,诸科百五十人。来岁不得为例。   夏四月,遣使乘传与诸路转运使、州军长吏按百姓逋欠文籍,悉除之,始用王钦若之言也。除逋欠凡一千余万,释系囚三千余人。上由是眷钦若益厚。   吕中曰:汉、唐之小人易知,宋朝之小人难見。熙宁以后之小人易知,熙宁以前之小人难识。盖自古小人之所以误国者,聚敛也,严刑也,用兵也。而宋朝之指目为小人者,自钦若、丁谓始。然钦若则请蠲负、释系囚;丁谓则请罢兵、抚蛮寇。自今观之,与君子之处官何异?惜其入政府以后,患得患失之心生,而改节易行矣。故为判官之时,一钦若也;为参政之时,一钦若也;为转运之时,一丁谓也;为宰相之时,一丁谓也。故当时知二子之奸者,王旦、李沆而已。   五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六月,密州发解官鞠傅坐荐非其人,当赎金。特诏停住。上谓辅臣曰:『凡所举官,多闻缪滥,宜先择举主,以类求人。今外官要切,惟转运使,卿等可先择人,令举之。』   八月朔,诏:『三司经度茶盐酒税以充岁用,勿得增加赋敛,重困黎元。诸色费用,并宜节约。』   九月,上谓宰相曰:『转运使按察官吏,事权甚重,太宽则弛慢,太猛则苛刻,必须廉平之吏,宽猛适中。卿等其谨择之。』   冬十月丙戌朔,日有食之。宰相吕端累上疏求解,罢为太子太保。户部侍郎张齐贤与户部侍郎、参知政事李沆并平章事。参知政事李至罢为武胜节度使,参知政事温仲舒罢为礼部尚书,枢密副使夏侯峤罢为户部侍郎。枢密副使向敏中加兵部侍郎、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杨砺、宋湜并为枢密副使。   十一月乙未,宰相张齐贤、李沆入对,上谕之曰:『上下和睦,同济王事。忠孝之诚,始终如一。』齐贤曰:『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上下一体,岂有不同其心而能济国家政事者哉!』己酉,崇政殿视事,至午而罢。上自即位,每日御前殿,辰后复出,御后殿视诸司事,或阅军士,日中而罢,夜则召儒臣询问得失,或至夜分,其后率以为常。三司上经费之数。上曰:『先帝以财赋国之大本,莫不求诸中道而为其永制。』辅臣曰:『先帝非止爱人啬费,至于节损服用,躬御浣濯之衣,盖前古哲王莫能偕也。』上初命三司具中外钱谷大数以闻,盐铁使陈恕久而不进。上命辅臣诘之,恕曰:『天子富于春秋,若知府库充羡,恐生侈心,故不敢进也。』上闻而善之。   《龟鉴》曰:宋朝之用度,所入莫多于天禧、祥符之时,所出亦莫多于天禧、祥符之时,宜乎陈晋公不答钱谷之问,而曰「天子富于春秋,若知府库充溢,恐生侈心。』仁人之言,其利溥哉,何其简而切、婉而直耶!呜呼,丁谓上《景德会计录》而封禅定,林特上《祥符会计录》而天书成,則知陈晋公之为远虑,其次則王魏公『东南民力竭矣』之言犹或庶几。下是如丁、林等辈,真小人矣,可不戒哉!   诏置估马司,凡市马之处,河东则府州、岢岚军,陕西则秦、渭、泾、原、仪、环、庆、阶、文州、镇戎军,川峡则益、黎、戎、茂、雅、夔州、永康军,皆置务。   己亥咸平二年春正月甲子,诏尚书丞郎、给舍举升朝官可守大州者各一人,限一月以名闻。俟更三任有政绩,当议奖其善举;有赃私罪,亦连坐之。   二月,以太师、赠尚书令韩王忠献公赵普配享太祖庙庭。上命学士院召试王钦若,及览所试文,谓辅臣曰:『钦若非独敏于吏事,兼富于文词。今西掖阙官,可特任之。』即拜右正言、知制诰。己酉,上谓宰相曰:『闻朝臣中有交结朋党、互扇虚誉、速求进用者。人之善否,朝廷具悉,但患行己之不至耳。浮薄之风,诚不可长。』乃命降诏,申警御史台纠察之。   三月,命裴庄等分诣江南、两浙发廪粟赈饥民。除其田租。   闰三月,宰相张齐贤达皇王帝伯之说。上曰:『朕谓皇王之道非有迹,但庶事无挠,则近之矣。』上以亢旱,诏求直言。京西转运副使朱台符上疏,略曰:『陛下践祚以来,二年之内,彗星一见,时雨再愆。慧星见者,兵之象也;时雨愆者,泽未流也。今北敌未宾,西羌作梗,荆蛮有猖狂之寇,江浙多饥馑之民。宜设备以御之,修政以厌之。』又言:『农者,国之本也,其利在粟多;兵者,国之命也,其功在战胜。方今患在农少而粟不多,兵多而战未胜。农少则田或未垦,兵多则财用常不足。民利尽于国,国利尽于军,所以民困而国贫也。国家养兵百万,自夏庭逆命,军声不振,一纪于兹。将帅不用命而委任不专,士卒骄惰而不习知边事也。』又言:『不任人无以安边,不安边无以省兵,不省兵无以惜费,不惜费无以宽民,不宽民无以致治。舍此数事,虽有智者,不能为计矣。』又言:『简易者事不黩,节俭者财有余。今官吏森罗,使者旁午。无名之赏赐,不急之造作,他费百端,动计千万。加以教化未甚行,廉耻未甚至,法有滋章之条,吏无侧隐之实。』上优诏褒答。时上封事者不下百数,上令近臣阅其可采者取进止。   夏四月,诏文武群臣封事,阁门画时进入,勿致稽留。河东转运使宋博言:『大通监冶铁盈积,可供诸州军数十年鼓铸。请权罢采取以纾民。』诏从其请。时西北二边屯师甚广博,经制馈饷以干治称,朝廷难其代,凡十一年不徙。丙子,上谓辅臣曰:『庶宫中求才干则不乏,询德行则罕见其人。夫德为百行之本,德行之门,必有忠臣孝子,岂无德行者能全其忠孝乎?又庶官所掌之务多不修举,而捃拾他局利害,以图进身。若能自于本局,则百职不严而肃,又何患乎政事之挠渎哉?』张咏知杭州。咏既至,属岁歉,民多私鬻盐以自给。捕犯者数百人,咏悉宽其罚而遣之。官属请曰:『不痛绝之,恐无以禁。』咏曰:『钱塘十万家,饥者八九。苟不以盐自活,一旦蜂起为盗,则其患深矣。』有民家子与姊夫讼家财,婿言:『妻父临终,此子才三岁,故见命掌赀产,且有遗书,令异日以十之三与子,七与婿。』咏览之曰:『汝妻父,智人也。以子幼甚,故托汝。倘遽以家财十之七与子,则子死于汝手矣。』亟命以七分给其子,余三给婿,皆服咏明断,拜泣而去。   五月,诏:『天下贡举人应三举者,今岁并免取解,自余依例举送,当俟奏名,朕亲临试。』上谓宰相曰:『近览上封所述,频言风俗侈靡。且金,至宝也,使之为泥,诚亦可惜。』令有司禁臣庶泥金、铺金之饰,违者坐其家长。张齐贤请先责大臣之家。上幸曹彬第问疾。先是,知雄州何承矩奏敌谋寇边。上以问彬,对曰:『太祖英武定天下,犹委孙全兴经营和好。』上曰:『此事朕当屈节为天下苍生,然须执纪纲,存大体,即久远之利也。』六月戊午,武惠王曹彬卒,上临其丧。彬性仁恕清谨,逊言恭色,在朝廷,未尝抗辞忤旨。博览强记,善谈论,被服雅同儒者。尤疏财,未尝聚蓄,伐二国,秋毫无所取。位兼将相,不以为等威自异。北征之失律也,赵昌言表请行军法。及昌言被劾,未得入见,彬在近密,遽为上请,乃许朝谒。彬归休闭阁,门无杂宾。保功名,守法度,近代良将,称为第一。   七月,上闻契丹将入寇,以傅潜为镇定高阳关行营都部署。宰相张齐贤请给外任官职田。诏三馆、秘阁检讨故事,申定其制,以官庄远年逃田充,悉免其租。   八月,判大理寺王钦若上言:『本寺公案常有五十至七十道,近者三十日内绝无。昔汉文帝决狱四百,唐太宗放罪三百九十人,然犹书之史册,号为刑措。当今四海之广,万类之多,而刑奏止息,逮乎逾月,足彰耻格之化,式渐太和之风。请付史馆,用昭圣治。』从之。丙寅,大阅。上谓王超曰:『士众严整,戎行练习,卿之力也。』丁卯,近臣、诸军将校、内职皆畅饮。诏大阅,所践民田蠲其租。癸酉,枢密副使杨砺卒。上谓宰臣曰:『砺介直清苦,方当任用,遽此沦谢,甚可悼也!』即冒雨临其丧。砺私舍委巷中,乘舆不能入,上为步进,益嗟闵之。乙亥,以迫封济阳郡王武惠公曹彬配享太祖庙庭,文惠公薛居正、武惠公潘美、元懿公石熙载配享太宗庙庭。   冬十月。先是,福建路不置惠民仓,库部员外郎成肃请增置焉。诏从肃请,令诸路转运司申淳化惠民之制,岁丰熟则增价以籴,饥歉则减直而出之。   十一月丙戌,合祭天地于圜丘,奉太祖、太宗并配。升坛奠玉帛讫,方诣罍洗,再升坛,如旧仪。乙未,诏以边境绎骚,取来月暂幸河北。   十二月,车驾发京师,次大名府。威虏军言契丹来寇,出兵击败之,杀其酋帅。初,河北转运使裴庄屡条奏傅潜无将略,枢密使王显颇庇之,庄奏至,辄不报。缘边告急,潜麾下步骑凡八万,畏懦自守。敌破狼山诸寨,入祁、赵,出邢、洺间,朝廷屡督其出师,皆不听。丙子,诏百官各上封章,各言边事。于是工部侍郎钱若水言:『傅潜领数万雄师,闭门不出,坐看戎寇俘掠生民,上则辜委注之恩,下则挫锐师之气。军法曰:临阵不用命者斩。今若申明军法,斩潜以徇,然后擢取如杨延朗、杨嗣者五七人,增其爵秩,分授兵柄,不出半月,可以坐清边塞。』起居舍人、直史馆李宗谔言:『夫将帅者,必先观其取予,察其智谋。能总千人者,委以千人之权;能敌万人者,授以万人之职。各守一郡一城,分领骁雄,争据要害。来则急击,去则勿迫,又岂须置三路部署之名,制六军生死之命,使有材力之士不得施为。纵欲立奇功,报厚遇,为人所制,莫可得也。』   庚子咸平三年春正月己卯朔,王均僭号大蜀,改元化顺,入陷汉州。   吕中曰:李顺之党方息而刘旴【杰案:应为“旰”。】兴,刘旴之徒方平而王均起,何蜀人之好乱也。盖其民勇悍,而又狃于僭伪之久,故易诱以乱耳。然安李顺之党者,张忠定也;平刘旴之乱者,亦张忠定也。代以牛冕则王均反,牧守其可非人乎?张咏使蜀者再,真宗曰:『得卿治蜀,无西顾忧。』赵抃使蜀者三,神宗曰:『闻卿入蜀,一琴一鹤自随。』为政简易,亦若是耶。此为蜀择咏,非为咏择蜀也;为蜀择抃,非为抃择蜀也。   先是,范廷召分兵击敌,求援于高阳关都部署康保裔,保裔即赴之,廷召潜师以遁。敌骑围之数重,保裔决战凡数十合,兵尽矢穷,救兵不至,保裔没焉。敌遂自德、棣济河,掠淄、齐而去。傅潜、张昭允并削夺官爵,潜流房州,昭允通州,仍籍没其家赀。先是,上驻大名,闻骁将杨延朗、杨嗣、石普辈屡请益兵,潜不之与,有战胜者,潜又抑之,繇是大怒,令潜等诣行在,至则下狱,命钱若水、魏庠、冯拯案鞫之,罪当斩。诏特贷其死,公议无不愤惋。范廷召等引兵追契丹。丁亥,至莫州,大破之,余众遁逃出境。遣使奏捷,群臣称贺。上作《喜捷》诗题行宫壁。王均攻绵州,不克,直趋剑门,知剑州李士衡与剑门都监裴臻逆击,败之。均众乏食,还成都。甲午,车驾发大名府。上始闻王均反,即以雷有终知益州,李惠、石普、李守伦并为川峡两路捉贼招安使,帅步骑八千往讨之。庚子,车驾至自大名府。李沆为东京留守,不戮一人而辇下清肃。乙巳,王均复入成都。   二月,翰林学士王旦等三人权知贡举。枢密使王显罢为山南东道节度使,翰林学士王旦为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诸军校以次迁补,多自陈其劳绩者。呼延赞独进曰:『自念无以报国,不敢更望升擢。』众颇嘉其知分。赞初为铁骑都指挥使,从太宗平太原。时方决策征,左右因言:『自此取幽州,犹热鏊翻饼耳。』赞独曰:『此饼难翻,言者不足信也。』太宗不从,卒无功而还。君子谓赞粗暴尚能识此,武臣中不可谓无其人也。丙子,曲宴近臣于后苑。   三月戊寅朔,日有食之。上在大名,诏调丁夫十五万修黄、汴河。监察御史王济以为劳民,请徐图之,乃命济驰往经度。还奏,省其十之七。宰相张齐贤以河决为忧,因对,并召济入见。齐贤请令济署状保河不决,济曰:『河决亦阴阳灾沴所至。宰相若能和阴阳,弭灾沴,为国家致太平,河之不决,臣亦可保。』齐贤曰:『若是,则今非太平耶?』济曰:『北有契丹,西有继迁,两河关右,岁被侵扰。以陛下神武英略,苟用得其人,可以驯致。今则未也。』上动容,独留济,问以边事。济退而著备边策十三条以献,于是选官判大理寺。上曰:『且择当官不回者。王济近数言事,似有特操,可试之。』以济权判大理寺。 吕源曰:王济以镇州通判召还,自结太宗之知,许不时请对,继判登闻院。真宗即位,多上疏言事,命同旧相张齐贤删定编敕,与齐贤争辩,词气甚厉,至目齐贤为腐儒,不知适时之要。齐贤再相,会选官判大理寺,而济预选。未几,以议刑失实停官。方济拨擢,而齐贤虽有宿憾,且无异论,坐事停官,宰相岂无心也哉?呜呼!左右之臣欲陷人于罪,皆有深意,人君不可不深察也。 礼部上合格举人。 甲午,上御崇政院,亲览人等者,赐陈尧咨以下二百七十一人进士及第,诸科六百九十七人赐同出身。赐宴日,以御书褒宠之。上连三日临轩,初无倦怠之色,所擢凡千八百余人,其中有自晋天福中随计者。较艺之详,推恩之广,近代所未有也。上以于诏访知开封府钱若水备御边寇剪灭蕃戎之策,若水上言备边之要有五:一曰择郡守,二曰募乡兵,三曰积刍粟,四曰革将帅,五曰明赏罚。   夏四月,李允则知潭州。初,马氏暴敛,州人岁出绢,谓之『地税』。及潘美定湖南,计屋每间输绢丈三尺,谓之『屋税』。营田户给牛,岁输米四斛,牛死犹输,谓之『枯骨税』。民输茶初以九斤为一大斤,后益至三十五斤。允则请除二税,茶以三十斤半为定制。会岁饥,欲发官廪,先赈而后奏。转运使以为不可,允则曰:『须报必逾月,则饥者无及矣!』不听。明年又饥,允则请以家赀为质,乃得发廪贱粜,因募饥民堪征役者隶军籍,得万人。民列治状请留,诏书嘉奖。知益州牛冕削籍流儋州。初,张咏自蜀还,闻冕代己,咏曰:『冕非抚众才,其能绥辑乎?』既而果然。   五月,虞部员外郎冯亮言:『饶、池、江、建州岁铸钱百三十五万贯,铜铅皆有余羡。』乃以亮为江南转运副使,兼都大提点江南福建路铸钱事。   九月,置群牧司。王均多为药矢射中官军,中者必死。雷有终募敢死士穴城间道,蒙毡秉燧而入,悉焚其守具,遂克其城。   冬十月,王均自成都突围走,杨怀忠领虎翼军追之,均穷蹙缢死。益州平。命翰林学士承旨宋白等修《续通典》。,   十一月[2],令常参官转对如故事,言近讦者,亦议优容;文不工者,许其直致。张齐贤与李沆并相,情好不协,自负有致君之术,每敷奏,多不直致,议者以为疏阔。辛卯,日南至,群臣朝会。齐贤被酒。上曰:『卿为大臣,何以率下?朝廷自有典宪,朕不敢私。』甲午,齐贤罢守本官。   吕中曰:一相独仕,则有专权之私;二相并命,则有立党之患。然以中申令权专任重。而能与新进之吕蒙正共事,以毕士安德尊望隆,而能与使气之寇准共政,不惟无分朋植党之风,抑且尽同寅和衰之义。而齐贤反与李沆不叶,与寇准相倾,何耶?君子可以知相业之优劣矣。   十二月丙寅,知兖州韩援上言:『伏睹近诏举行转对,在外文武群臣并预次对者,各许上封奏事。臣伏睹先帝自端拱以来,益励精为理。臣尝权盐铁判官,得与本使上殿奏事。一日,先帝从容谓臣等曰:「大凡居职,不可不勤。朕每见殿庭兵卒剩扫一席地,汲一瓶水,必记其姓字。」夫如是,则有以见先帝勤劳庶政,片善无遗。臣又闻治国者在乎远佞人、杜谗口。以陛下聪明神智,必无骄佚之虞,然愿罔倦烛幽,勿使小人乘间而进。日谨一日,虽休勿休,居安念危,在治防乱,则天下幸甚。』疏奏,召援归阙,授史馆修撰。初,濮州有盗夜入城。知黄州王禹偁以为国家武备不修,故盗贼窃发近辅。因奏疏曰:『太宗时,令江淮诸郡毁城隍,收兵甲,大郡给二十,小郡减五人,以充常从,号曰长吏,实同旅人;名为郡城,荡若平地。虽则尊京师而抑郡县,强干弱枝之术,亦非得其中道也。宜令并置本城守捉军士,不过三五百人,阅习弓剑,然后渐茸城垒,缮完甲胄。郡国张御侮之备,长吏免剽略之虞。』疏奏,上嘉纳之。   辛丑咸平四年春正月,中外官上封事者甚众。诏冯拯、陈尧叟详定利害以闻。秘书丞查道上言曰:『朝廷命转运使副,不惟商度金谷,盖亦廉察郡县。望自今每使回日,先令具任内曾荐举才识者若干,奏绌贪狠者若干,朝廷议其否臧,以为赏罚。』从之。上召西川转运使马亮入朝。雷有终既平贼,诛杀不已,亮所全活逾千人。及至京师,会械送为贼所诖误者八十九人。知枢密院事周莹欲尽诛之,亮言:『愚民胁从者众,余皆窜伏。若不贷此,反侧之人闻风疑惧,一唱再起,是灭一均生一均也。』上悟,悉宥之。   二月,雨。自去冬旱,上每御蔬食,忧闵切至。是日,方临轩决事,雨沾衣。左右进盖,却而不御。知全州陈彭年上疏,一曰置谏官,二曰择法吏,三曰简格令,四曰省官员,五曰行公举。诏学士、两省、御史台五品、尚书省诸司四品以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各一人。   三月,兵部尚书张齐贤上言:『处士种放愿以备贤良方正之举。』乃赐放诏及装钱五万,令京兆府遣官诣山,备礼发遣。放辞不至。先是,三院御史多出外任,风宪之职,用他官兼领。乃诏本司长吏自荐其属,俾正名而举职。壬午,以太常博士张巽为监察御史,从新制也。   吕中曰:御史纪纲正自此始。盖监司为外台,御史为內台。外台之风采振而州县肃,内台之风采振而朝廷肃。以內台而出外,则不惟侵外台之权,亦无以振内台之纲也。故自太宗令转运兼按察,而后外台正。自真宗令御史正名举职,而后内台正。   三月,左仆射吕蒙正、兵部侍郎参知政事向敏中并守本官平章事,中书侍郎、平章事李沆加门下侍郎。   吕中曰:宋朝国初至是三入相者,惟赵普及吕蒙正焉,皆未尝为子弟求恩泽。   初,《乾元历》气朔渐差。诏司天监编新历。历成,赐名《仪天》。参知政事王化基罢为工部尚书。以王旦为工部侍郎、参知政事,冯拯、陈尧叟并为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薛映、梁鼎、杨亿并知制诰。上初欲用梅询,宰相李沆素不喜询,言于上曰:『梅询险薄,用之恐不协群议。』上曰:『如此则何人可?』沆曰:『杨亿有盛名。』上乃惊喜曰:『几忘此人!』召映、鼎就试,翌日,与亿并命。审官院初引对京官于崇政殿,迁秩有差。京朝官磨勘引对自此始。王钦若使西川还,即日以钦若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上御崇政殿试制举人,得查道、陈越、王曙。   夏五月,翰林学士朱昂罢为工部侍郎致仕。昂有清节,淡于荣利。初为洗马,十五年不迁,不以属意。非公事不至两府。上知其素守,骤加褒进。昂累章告老。上不得已,从之。遣使就第赐器币,谓辅臣曰:『昂侍朕左右,未尝以私事干朕。今其归老,可给全俸。诏本府岁时省问,如有章奏,许附驿以闻。』又命其子正辞知公安县,使得就养。旧制,致仕官止谢殿门外。于是上特延见命坐,劳问久之,令候秋凉上道。复遣中使锡宴于玉津园,两制、三省儒臣皆预,仍诏赋诗饯行。恩渥之盛。近代无比。   六月癸卯,直集贤院梅询上言:『朝廷遣使减省天下冗吏,计省十九万五千八百二人,请付史馆。』从之。   吕中曰:去国初未远,而吏之冗至于十九万五千余人,何其多耶!盖太祖去在京之吏,真宗去诸路之吏。然自是而后,吏愈冗而愈不可去矣。此识者有『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之说也。   王禹偁卒,上甚嗟悼之。禹偁词学敏赡,时所推重。锋气峻厉,以直躬行道为己任,遇事敢言,虽履危困,封奏无辍。尝言:『吾若生元和时,从事于李绛、崔群间,斯无愧矣。』又为文著书,师慕古昔,多涉规讽,以是不容于流俗,故累登文翰之职,寻即罢去焉。   秋八月己酉,复亲试制举人,得丁逊、孙仅、何亮、孙暨,入第四等。上观稼北郊。咸平初,太常丞陈尧佐为开封府推官,坐言事切直,贬潮州通判。尧佐至州,修孔子庙,作韩愈祠堂,率其民之秀者使就学。时张氏子年十六,与其母濯于恶溪,为鱼所噬。尧佐以渭:『昔韩愈患鳄之害,以文投溪中而鳄为远去。今复害人,不可不除。』卒使捕得,更为文,鸣鼓于市而戮之,潮人以比韩愈。三岁召还,命直史馆。   九月,以刘士元为南宫侍教。南宫北宅有侍教自此始。   冬十月,上语近臣曰:『近者庆州地再震,荧惑犯舆鬼,可不恐惧修省?』知枢密院王继英曰:『妖不胜德。』上曰:『朕何德可恃?』同知枢密院陈尧叟曰:『陛下克己爱民,河防十余溢而不决,岁复大稔,此圣德格天所致也。』上曰:『天不欲困生灵耳。岂朕德能感之?自此益须防戒。』   十一月丙子,王显遣寄班夏守赟驰骑入奏:前军与契丹战,大破之,戮二万余人。   十二月。时灵州孤危,诏群臣议弃守之宜。杨亿即日奏,以为『此虏方黠,其财犹丰,未可以岁月破也。须废弃灵州,退保环庆,然后以计困之尔。』上访于左右辅臣,咸以为灵武乃必争之地,苟失之,则缘边诸州亦不可保。上颇然之。宰相李沆奏曰:『若迁贼不死,灵州必非朝廷所有。莫若发单车之使,召州将部分戍卒,居民委其空垒而归,如此,则关右之民息肩矣。』闰十二月甲午,以王超、张凝领步骑六万援灵州。   吕中曰:灵州之议,当以辅臣之言为是,而李沆、杨亿之言为非。绥州之议,当以孙全照之言为是,而以洪湛之言为非。盖绥州不可城,灵州不可弃也。故何亮上安边书曰:『灵武地方千里,表里山河,舍之则戎狄之地广且饶矣,一患也。自环、庆至灵武凡千里,故西城戎狄合而为一,二患也。冀北马之所生,自匈奴猖獗,无匹马南来,咸取足乎西戎。既剖分为二,其右乃西域之东偏,实为夏贼之境。其左乃西域之西偏,秦、泾、仪、渭之西北诸戎是也。如舍灵武,则合而为一。夏贼桀黠,俾诸戎不得货马,则未知战马从何来,三患也。请筑溥乐、耀德二城,以通河西之粮道。灵武居绝塞之外,不筑此二城为唇齿,与舍灵武何异?』后韩魏公以亮之言为然。